和裕终于没能忍住泪水,哭道:“主子,您就当心疼允哥哥伺候您这么长时间,不如赐死了他吧……那样……那样,总好过……生不如死……”
飞鸾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无端一痛,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她的眼光转向艾凌菲,不过显然眼前这位也不太明白,只是和裕这话一说,凌菲看着她的眼神便有些戒备了。
飞鸾皱眉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生不如死?”
和裕眼珠子掉了一阵,听见飞鸾问话,眨巴几下又是几颗,“主子不杀和允哥哥不是吗?”
飞鸾心道,自然不杀。和允只是个影卫,虽说是保护“她”的,但如今的她却不是他要保护的那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人为善有什么不好;再说如今的形式虽不明显却已经可以推出一二,大家族里争权夺势的戏码,又如何是一个下奴身份的人能够护得了的;况且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到这里来,可是直觉告诉她,她在现代的生命已经终结了,若不是这里的艾飞鸾死掉,她也无法在这具身体上复活。可是不杀就意味着要让人生不如死吗?小孩的神逻辑当真所向披靡。
和裕见飞鸾只是点头却不说话,眼泪落得更急,其实主子们究竟会怎么发落和允他并不知道,只是听训教的公公说起犯了错的奴才要发落到闻笑苑去——闻笑苑和升平苑都是做奴才的噩梦,不同的是,升平苑里好歹还是以学技艺为主,又是自幼送进去培养的,闻笑苑却全然是承欢之术,而且并不是给艾府的主子用,是拿来招待客人的。他在打扫处,有时候也被派到那边去打扫,路过两苑的时候总是心惊胆战,因为时不时就有惨呼从里头传出来,和裕想来,若是和允也被发落到那里,可不是生不如死了吗?
飞鸾只见和裕的脸色越来月白,终于知道小孩嘴里问不出什么话来,将目光移到艾凌菲处,重新接起刚才的话道:“既然姑姑说和允可用,又已然是最优秀的,便叫他回来吧。”
这才是飞鸾一开始决定的事,从和裕向她提到和允这个名字后,她心里就没来由的觉得这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加上沐恩营历代只为家主服务,艾凌菲又毕竟是艾家人,总不会偏到一个外姓人那边去。说了那么多话,不过是想多了解一些沐恩营的态度和摸索一些与人相处的模式罢了。
艾凌菲没想到峰回路转,原本已经无望的事情竟然转眼又成了,不觉有些激动,便要起身拜谢。说到底,沐恩营里的人都是十岁左右入营,苛刻的训练下来,到最后能活着走出沐恩营的,十之二三而已。而这活着出来的,几乎无人能在主子身边安安稳稳的服侍终老,再怎么忠心的人,能力太强的人就会招人猜忌,更别说对手的挑拨离间推波助澜,只有奴隶身份的影卫,原本就是可以随手抛弃的棋子,历代以来几乎无人能得好死,可是这些孩子却也是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活生生的人啊。
飞鸾制止了凌菲的动作道:“姑姑不必如此,其实我也知道,那件事,怨不得别人,以后只有万分小心了。”
艾凌菲垂首道:“家主大恩,和允重回主子身边,便是万死,也必会护得主子周全。”
飞鸾随意道:“如此甚好。”
这顿早饭吃到这里才终于算是圆满落幕,艾凌菲在暖阁内的时候,和允早已在外跪侯,所以这边刚刚送走了艾凌菲,那边和裕就擦干眼泪欢乐的带着和运进来谢恩了。
飞鸾确信这是第一次见到和允,虽然他身上有一种让人非常熟悉而且安全自在的气息。
“下奴叩谢主子不杀之恩。”一身玄衣布带缠发的男子并不抬头,在暖阁门口就深深伏跪下去。
“近前!”飞鸾让缺心眼的和裕收了早饭的碗盘下去,对着和允单独道。
和允便跪行到飞鸾脚边,身子伏的更低,额头几乎贴着地面。
飞鸾只见和允的身形有些单薄,俯身的时候露出一截脖颈,肤色却是十分健康小麦色,头顶的发很软很亮的感觉,让她几乎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一下。飞鸾暗自警醒,一向冷静自持的她,竟然会在这个男子面前作出这等举动,实在是有违常理。
和允却是一动不动仿若雕像,似乎只要飞鸾没有指令,他就会以这样的姿势直到天荒地老。
“抬头。”飞鸾道。
和允闻言抬头,眼睛却并没有抬起来。
那是一双带着骄傲的眼睛,只一眼,飞鸾就有了这样的判断,那双看起来异常驯顺,符合身份的眼睛里蕴含着一种不屈服的神采。
没有哪个主子愿意容忍这样的奴才,所以艾凌菲才会那么紧张,怕她因此事迁怒和允吧。飞鸾刚一晕过去,便用审查的借口将和允带走,未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毕竟,放在自己的眼皮下面抽抽打打,总好过无声无息的消失掉。
飞鸾突然有点欣赏艾凌菲,自然还有眼前这个表里不一的影卫。
“既然回来了,该怎么做你总该明白了吧。”
和允一愣,主子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面上流露出一丝不甘和屈辱来。
和允慢慢抬起双手解开衣扣,将仅有一件的单薄布衣缓缓脱下来。
飞鸾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和允竟会是这种反应,想起刚才连和裕都试图勾引她,飞鸾有些头疼,自己这前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主啊。
原本是想叫和允立即将衣服穿回去的,可是在看到他满身的伤痕时,飞鸾还是止住了这个想法。无论前胸后背,和允的身上都被横七竖八的血痕覆盖了,那种看来不是棍伤,却又不似鞭子抽出来的痕迹让飞鸾心中一痛——
特工训练毕业前,每一个受训的人员都会在没有告知的情况下接受抗刑训练,训练营以实习任务的名义给每个学员一份重要的数据情报,但无一例外的,每一个学员在各自执行“任务”的时候都被“敌方”抓获,进而是一系列无法想象的身体和精神折磨,所有受不了吐露了情报数据的人最终都没有合格,在经历了特训营为期一年,高达百分之七十淘汰率的超强度训练后,在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能够合格毕业的时候,竟然有四成的学员因为这变态的终极测试而离开——
飞鸾始终都能清楚的记得那时候所谓“敌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疼痛,实心铁木质却只有手指粗细的长棍,凌厉狠辣,每一次着肉,都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飞溅出去,如今同样的刑伤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施与它的,同样是“自己人”。
这么看来艾凌菲所说的审问训诫,并不只是说说而已。飞鸾的手指不自觉的抚上和允左肩上的伤痕,那一瞬间,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方,身体里有一种极度想要占有的**,可是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
恰逢和裕收好了碗盘推门进来,只一眼就“哇”的一声哭出来。
飞鸾几乎是一个激灵醒过神,再看和允,依旧是一副十分恭顺的样子,一言不发,放佛这些所有的疼痛和耻辱,都不是由他在承受。
飞鸾却是心惊,自己刚才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似乎自制力正在逐步下降,她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也许她能够穿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偶然,有谁,想要控制她,利用她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她,却正在不知不觉的一步步沦陷中。
和裕扑过来抱住飞鸾的脚哭道:“主子,那些事情小裕也会的,一定服侍好主子,您就……就……用小裕吧。”
飞鸾真的是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和裕的意思,真心不知道是古代开蒙的早还是这些小孩的心里太过成熟,不过再看看和裕一脸缺心眼的样子,只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或者说——是前身留下来的烂摊子。
“去拿点药来。”
和允死死咬着唇,他一直知道,家生奴隶的出身,再怎么心高也是于事无补,那时候升平苑闻笑苑要选人,为了避开一生沦为他人玩物的命运,他不顾教养公公和前辈的劝阻一意选择了去沐恩营,营中苦练本事,九死一生,出营那日原以为就此熬过了最难的时候,原以为在家主的身边做一个影卫,虽然见不得光,却至少能够有发挥所长的机会。学了七年,努力了七年,然而来到承安堂的第一天,他的第一个任务,却是在床上。
兜兜转转一大圈,最终到底没能脱出既定的命运,一个奴隶,妄想自己选择活着的方式,或者本来就是天理难容的吧。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主子又有什么新的把戏。
另一边和裕一听说飞鸾让他去取药,只是哭却一动不动,抽抽搭搭道:“主子饶了哥哥吧……”
飞鸾皱眉道:“我让你去取些伤药来,你想些什么?”她如今半点不敢小看和裕的想象力,看起来,她这个身体原本,真有那么点昏聩无能的味道。
和裕正哭得起劲,乍听了这话,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半天才吐出来,哭也不哭了,只是眼泪还惯性似的吧嗒吧嗒落了几颗,继而道:“主子不罚允哥哥了吗?”
他来到承安堂的时间并不长,刚来的时候胆战心惊,原本承安堂的人也欺他出身低贱年纪幼小,只有和允常对着他笑言主子其实很好,不用怕。和裕不明白,那么好的和允哥哥为什么总是被主子罚,有的时候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主子却突然叫和允哥哥进屋,还把其他伺候的人都赶出来。和裕便坐在廊下候着,免得主子叫人的时候听不见,那种时候,他总能听到里面和允哥哥发出来的隐忍与痛呼,那个被主子用鞭子抽都能不出一声的和允哥哥,究竟承受着什么样的折磨才会忍不住呻丨吟出声?和裕真的不敢想象,他只觉得,训教公公说的一点也没错,在主子身边服侍,一定要非常非常当心才是——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和裕突然才想起来艾府不准下人随便哭泣的事,想着自己今日几番大哭,不知道会怎么样,撒腿就往外跑,似乎此时出去了,主子便能忘了他哭过似的。
和允不明白一向不将下人当人看的主子为何突然要和裕去拿伤药来。似乎,今日自从进入这间屋子,飞鸾还没有对他做什么事情,这样和允有一些不安,比起知道即将承受折磨痛苦的时候更加不安。
他只有不动,以不变应万变,用这样的方式来减少心里的负面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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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修文真的,,好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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