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手指划过他的脸庞,感受到他的颤抖,她指尖轻轻拭去他鬓边滚落的汗珠。
她轻笑:“你不是问我昨晚那人有没有伤我吗?有没有对我做什么吗?”
答案显而易见。
沈南欢艰涩地挤出声音:“别说了,宁儿......”
他想逃避,她偏不让他如愿。
“他没有伤我,但欺负我啦,你看这都是谌哥弄的......”
“哦对,我说谌哥你不认识,我说光明教教主袁谌你应该就知道了?”
沈南欢悲痛地闭着眼,近乎于哀求:“别说了、求你......”
谢长宁笑得残忍:“为什么不说呢?不是你想知道的吗?唔,我虽然被欺负了,但疼倒是不疼,反而很爽?”
“......”沈南欢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凸显,高大的身躯僵硬无比。
他一个字都不想听,可偏生每个字都清晰的入了耳!
攥成拳的指尖嵌入肉里仿佛骨头都捏碎了。
他所爱、他的妻子,在他面前诉说着与另一个男人的风月欢情……
“二哥......”
谢长宁唤着他,亲昵的语气好似梦回那两个月,她总是那样甜甜地喊着他,一声又一声的二哥夹杂着诉不尽的情意。
她的手划过他的颈侧,寸寸轻抚,似饱含情深爱意。
最终搭在他受伤的肩膀上,她的手心被濡湿,指尖沾了红,她握紧。
!!
“......”沈南欢呼吸一窒,钻心剜骨的痛楚令他惨白的脸痛苦扭曲。
“看呀,我如今是你那日口中的邪魔外道啦,名副其实的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合欢宫妖女,还和恶名远扬的魔教教主勾结在一起......”
“你怎么不敢看我呢?沈盟主?”
每一个字都如刀般锋利,割在他心上,五内俱崩,鲜血淋漓。
沈南欢眼睫轻颤睁开眼看向她。
那正气凛然的男人此刻双目猩红,泪水在眼眶打转。
本是一柄举世无双的利剑,如今遍布裂纹,斑驳残破,再无往日的锋芒。
他万念俱灰扣住她的腰带入怀中,手臂格外使力箍她在怀动弹不得。
“唔、沈......”
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完全全笼罩,桎梏的力道重的要把她揉入骨子里,那手臂明明受了伤却力气惊人,她呼吸都变得艰难。
沈南欢死死抱着她,整个人在发抖,埋头在她颈侧。
他喉间酸涩干哑,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他极力的克制,可还是有什么温热打湿了她的肌肤,烫得她安静了下来,一时放弃挣扎。
房间安静,他哽咽的声音近在咫尺,很难装听不见。
“宁儿......我真的......错了......”
耳边,他一声声含糊不清地低喃着她的名字,又哑又涩,那口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散了。
凄凉,哀怨,悲苦。
各种痛苦的情绪将他湮灭吞噬。
看不见的痛比身体上的伤要疼十万倍,撕心裂肺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长宁:“......”
【碎了,碎的彻彻底底。】
“......”
【唉。】
谢长宁垂眼:“松手,沈南欢。”
“......”
沈南欢头晕目眩,听到的声音不真切,明明近在耳畔却像被什么隔绝。
不愿放开,不想松手。
不想听她这么叫他......
可最不想的是被她舍弃、抛下!
他身体的力气被抽空,已经麻木的手臂几经挣扎还是垂落,谢长宁见状一把将他推开,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房间。
“......”沈南欢踉跄一步勉强站稳,视线模糊,脸上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不过一眨眼,浮现出艳红的掌印。
这巴掌迟了数月,该在新婚第二日的清晨他抛下她时就落在他脸上的。
可惜了,她那日毒发没有机会。
如今这一巴掌下去,倒打得他思绪清明几分。
“对不起......”
“宁儿......”
他喉头深处滚出苦涩的道歉,冷静下来不想她看到自己如今这么没出息的样子,抬手扶额掩面。
左臂的衣袖上血已经浸到了手腕处,血气刺鼻。
谢长宁撇过头:“你出去,别死我这。”
沈南欢:“......”
沉默须臾,他放下手不敢看她,露出个要多勉强有多勉强的笑。
“那我去外面守着,你有事喊......”
“不需要。”
“......”沈南欢哽住,就连强颜欢笑也难以维持了,“......好。”
一个字,夹杂着浓浓的颤意。
他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拎起一旁两个空水桶强撑着离开了房间。
房门开了又关,谢长宁抱着手臂走到浴桶边,指尖拂过水面,温热的水缓和了她作痛的手心也将血迹洗去。
【这一耳光真不含糊。】
好疼......
她的手都麻了。
【只是手吗?】
“......”
她不说话,踏入水中。
【你的迟疑又是什么呢?】
“……是我识人不清,痴心错付,将娘的教诲当做耳旁风。”
【其实破镜重圆虽然裂痕尚在,但勉强也可以用?】
谢长宁拨弄着水面,看着被搅碎的倒影,意有所指:“我可以用水面做镜,也可以另寻新镜,我甚至可以不照镜子,为什么要一张破镜子......”
【......哪怕你很喜欢那面镜子?】
“......”谢长宁好奇,“你心疼他了?真不像你,小海棠。”
【也不是心疼吧,只是感慨。】
“感慨?”
【你二人有今日,我难辞其咎。】
“......”
【宁宁,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起初我也是有私心的,你和他相遇后我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你他的身份。】
【后来隐瞒了你他其实没有离开小乌山的事实。】
【甚至千百般想要阻拦你和他再见,自以为是的不想让你伤心难过......】
谢长宁轻笑一声,靠着浴桶闭上了眼。
“他那日踏出竹屋门槛就已经注定了今日,不论他离没离开过,悔不悔恨过,不重要了。”
“回不去了,是是非非,孰对孰错,都不重要了......”
再也回不去了。
【宁宁......】
小海棠唤着她的声音满是心疼。
谢长宁恍若未闻,她如同溺水般潜入水中,任由温热的水冲刷她的身体,完完全全包裹,她屏住呼吸在水中沉浮。
耳边无声,眼前无物。
世间寂静。
都走到这一步了,那为什么不再干脆一点呢?
那日明明选择了心中的道义,如今又何必来苦苦纠缠?
她已不是当初的她了,与他背道而驰,他强求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水流悄无声息卷过她眼角的泪,淹没了一切情感,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再不理窗外事,将杂七杂八的思绪暂且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