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臭扑面,水牢里一片狼藉。
肮脏的池水被血染红成了血池,池边背叛了主子的慎行尸体已经发烂发臭。
而不久前还衣冠楚楚的武林盟主此刻蓬头垢面、遍体鳞伤。
衣衫破烂,浑身上下都是刑具留下的伤痕,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沈南欢被绑在旋转的木轮上,每日都要被泡在水里,身上的伤没一处能愈合。
他就在这般日日夜夜的折磨下饱受着痛苦,面无血色,气若游丝,正昏迷不醒。
如此景象倒是人间炼狱,而李鷇无疑是这里的活阎王。
活阎王冷着脸掀了掀眼皮,云明上前拎起一桶冰冷的盐水二话不说直直朝刑架上的人泼了过去。
哗——
水声回荡在空旷的牢内,剧烈的刺激下,沈南欢被疼地醒来,他闷哼一声,意识模糊。
勉强睁开眼看清了人影,但他虚弱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谨言将椅子挪了过来,李鷇从容地落座,没了往日的好心情和他寒暄。
李鷇开门见山:“沈南欢,我耐心耗尽了,最后问一遍,千秋令在何处。”
“......呵。”
奄奄一息的男人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话都说不出来但却在笑,像是嘲笑,听得李鷇眼底寒气肆意,那一刻,他的杀意无比浓烈。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沈盟主?”
“......”
沈南欢垂着眼,身体的疼痛已经麻木,他望着水面一阵恍惚。
血水浑浊,他看不见自己的倒影,但出现了幻觉仿佛看到了心上的人儿......
他不说话,李鷇愠怒:“这可真是......令人遗憾的回答。”
这几日各种方法都用尽了,严刑逼供也没能撬开他的嘴,沈南欢见识了他这些手段后仍旧视死如归。
不得不说,李鷇确实敬佩他。
但很可惜,不懂得识时务的下场注定不会太好。
无论如何,千秋令他是志在必得的。
思及此处,李鷇心中格外平静,只不过眼底一片阴冷。
“你想见宁宁是吗?”
“......”
沈南欢身心俱疲,他意识沉浮,耳边什么都听不真切,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浑浑噩噩着却听清了那两个字。
宁宁。
他仿佛迷途之人找回了一丝丝的自我,强撑着抬头看去。
视线一片模糊,他看不清池水那边人的模样,他脑子里只有‘宁宁’这个名字。
他知道谢长宁......
他怎么能知道宁儿的名字!
他不是骗他的吗?他的宁儿不该在这里的?!
“你......说什么......?”
虚弱无力的男人宛如回光返照,声音透着不敢置信。
瞧见他这么狼狈不堪,李鷇莫名有种爽快。
这种畅快抵消了他因为那个小白眼狼而起的烦躁。
李鷇轻笑:“明日,我带你夫人来见你,如何?沈盟主。”
“你......你是冲着我来的......别动她......”
那要死不活的男人竟还有力气警告,如此境地依旧不落于下风。
李鷇冷哼,突然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他问道:“沈盟主,小可现在有些好奇,若我真将她带来见你,你会告诉我千秋令的下落吗?”
“......”沈南欢心中一紧。
他的沉默实在有趣,李鷇哈哈大笑,忍不住拍手叫好。
“沈盟主不愧是沈盟主,义薄云天呐,真是对得起武林。”
李鷇阴阳怪气地说完,指着池边面目全非的尸体。
“倘若明日躺在那里的是她呢?你会告诉我千秋令的下落吗?”
沈南欢猛地抬眼,脸上肌肉抽动,他双眼猩红,额前青筋暴起。
“你敢!”
李鷇扬眉,丝毫没有被他这副要吃人的气势吓住,狂妄道:“我有什么不敢的?这大陵的天下都会是我的囊中之物,一个女人而已......”
沈南欢微微一怔,他像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此刻心灰意冷。
他说得对,他敢。
他沈南欢如今沦落在他手上,生死未卜,又是凭什么叫嚣?
沈南欢垂下了头,痛心疾首地闭上眼。
“别动她......算我......求你、什么都好......”
“......”
“千秋令......也好、求你......别动她......”
从小到大,他连师父都没求过,从不惧一死,但这一身傲骨,折给了谢长宁。
“......”
水牢内回荡着他断断续续的求饶,而李鷇一言不发,眼底是漆黑一片裹着死一般的沉寂。
他盯着沈南欢的视线仿佛要将他凌迟,他无形的怒火在这一刻燃烧到了极致。
李鷇的平静更像是山雨欲来前的短暂宁静,这种怒气无法宣泄。
在沈南欢求饶并且松口的这一刻,是李鷇最想杀了他的一刻。
莫名滋长的情愫化作了怒火在他胸膛下肆意蔓延,逐渐吞噬他的理智。
这一切的源头,他清楚的知道,是那个女人。
李鷇起身离开了水牢,沈南欢仍在重复着妥协的话,只不过声音越来越低。
李鷇离去的瞬间,云明等一众手下才敢大口呼吸,那一刻他们感觉自己差点憋死在王爷的威压下。
谨言反应过来后迈着发软发抖的腿追出去了。
......
彼时谢长宁在院子里哼着从安姑姑那里学来的小调正用寒冰针绣花呢,一旁四毛总是捣乱来啃她的线。
“四毛,我这回真的要生气了,不要咬我的线,全都是你的口水,好脏的......”
李鷇在院外听到她的声音,她倒是快活。
他踏入小院,梨花树下的石桌前,一人一驴险些打成一团。
听到声音,谢长宁转头看去,见是他后面露意外。
意外?
她居然意外?
嗯,她是该意外,短短两天,他再不来她应该连他姓甚名谁都快忘了吧?
李鷇冷笑,打量了一眼她手里的手帕,绣了一只半的乌衣燕,看来是打算绣双飞燕。
不知怎么,李鷇烦躁起来。
“你倒是悠闲,这手帕绣完又是打算去讨好谁的?”
一开口,阴阳怪气,语气不善。
谢长宁眨了眨眼,没回答反而询问:“你在生气吗?”
“用问题来回答本王的问题就是你的礼数吗?”
“......”谢长宁实在有些看不懂他的脾气,她瞧了瞧手里的手帕,无辜道,“绣完送你的。”
李鷇:“......”
【宁宁,你可太会见风使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