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鸟叫声惊醒了床上相拥的新婚夫妻中的男子。
沈南欢醒来,右手手臂略微发麻,回过神来看去,瞧见了一张毫无防备的睡颜。
女子呼吸绵长睡在他的臂弯,昨晚累极,此时睡得正沉。
看着她便觉心中满足,无比幸福。
沈南欢凑过去亲吻她的额头,一吻落下却觉得有种异样。
体内有热流涌过,丹田最为明显。
沈南欢眉头紧锁,忽然意识到什么,暗中运功探查。
须臾,他脸色上血色褪尽,他震惊之下完全不能理解这番变故,猛地抽回手起了身。
这动作倒是惊醒了熟睡的谢长宁。
她嘤咛一声,睡眼惺忪瞧见男人赤裸着半身坐在床上,背影僵硬。
“二哥?”她不解地唤了一声。
沈南欢却恍若未闻,只是轻声嘀咕着什么。
谢长宁睡意全无,扯着被子起身看去,青丝散落披在肩头。
离得近了,只听沈南欢嘟囔着‘怎么可能’。
谢长宁刚要问什么,小海棠的声音在脑海里浮现。
【你昨晚修炼了《云雨诀》?】
“怎么了?”
【你功力长进了,和你同修的男人也会受到影响武功增进。】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合欢宫的弟子与男人双修后都会杀了对方,你不知道吗?】
谢长宁脸色一沉,突然觉得脊背发寒。
五指攥着被子,她尽量让自己平静,可开口声音出卖了她。
“二、二哥......”
这声落入沈南欢耳中,他自言自语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回了神却不敢看她。
谢长宁硬着头皮问道:“还好吗?”
“三娘......”
“我在?”
沉默弥漫开来,空气中流转的是让她想逃避的气氛。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南欢转头看来,眼底漆黑深若不见底。
看来的视线凌厉让她无处遁逃,谢长宁咽了咽口水,被他的气势压倒,手心都是汗。
“我......我说过我失忆了,我不知道......”
沈南欢眉头拧起,抬手捂着头,十分痛苦:“别骗我,三娘......我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一种阴毒的武学,以男女交配为契机修炼......”
“此等心法唯有合欢宫女子深谙其道,江湖上四处是她们掠夺抓捕男子,强行修炼后将男子杀害的传闻......”
“三娘,你为什么......会这种武学呢?”
“你为什么......骗我呢?”
“从一开始,我们初见时,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谎话对吗?”
说着,他沙哑的嗓音中夹杂着哽咽,转头看来时一把握住了她颤巍巍伸出想触碰他的手腕。
他眼眸中有失望、有不解,甚至泛起了泪光,眼角红了一片。
“说啊?回答我!”
厉声的嘶吼吓了她一跳。
谢长宁猝不及防,被震慑的思绪如乱麻,手腕也被捏红了一片,但她无心顾及疼痛。
她反问:“倘若我一开始说我是合欢宫的弟子,你可还会救我?”
沈南欢一怔。
谢长宁又道:“我是不是合欢宫的人有那么重要吗?我们昨晚拜了天地......”
闻言,沈南欢突然慌了,一把甩开她的手,他六神无主地后退却不防备直接摔下了床。
“二......”
“别、别叫我!”
谢长宁:“......”
沈南欢不敢看她,她伸手来拉他也被他避开,避她如蛇蝎,谢长宁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慌乱成这样。
原因竟是自己。
谢长宁如鲠在喉,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
昨日的浓情蜜意,一觉醒来突然间翻天覆地。
沈南欢起身拿过衣服飞快穿上,他背对着她便要走。
谢长宁急道:“你去哪里?我们昨晚拜了天地,我是你妻子?”
走到门口的沈南欢脚下一顿,他咬着牙,痛心疾首,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手背青筋凸起。
“你骗了我......”
谢长宁黯然垂眸:“......是,我骗了你。”
“合欢宫此等邪魔外道,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
谢长宁倏地笑了起来:“是,邪魔外道。”
“我沈南欢此生坦荡磊落,以侠义自居,从不与恶人沆瀣一气,自涉足江湖那一日便立誓要除恶扬善,此生坚信正邪不两立......”
字字泣血。
床上,谢长宁气急攻心,连忙抬手捂住嘴,喉咙腥甜涌上的血被她硬生生止住。
她视线模糊地望着他的背影,开了口,鲜红的血沿着唇角滑落在白皙的肌肤上。
凄惨又妖冶。
“可我谢长宁从未做过恶事,便要被你一杆子打死吗?”
“谢长宁......”他呢喃着,后知后觉想到什么,自嘲一笑,“原来如此,合欢宫圣女谢长宁......你骗了我......”
谢长宁:“......”
她一阵恍惚,只觉天旋地转,视野中,男人果决地跨出门,与她渐行渐远。
“噗——”
她终是不敌,一口血喷出,却是深黑色,激动之下毒发,纵然想解释可这种情况也完全没法去追他。
当务之急是命重要。
四肢百骸传来剧烈的痛感,她来不及多想,扯过衣服裹在身上,盘膝运功驱毒。
脸色惨白,满头大汗。
身周热气升腾,她浑身上下汗湿着并不舒服,但好在痛楚止住。
两刻后,她收手长舒口气,瞥到一旁的匕首。
谢长宁虚弱地伸手取来,眼也不眨地在掌心狠狠划了一刀,血液瞬间溢出。
黑红是带有毒的血。
谢长宁以二指捏住腕处,运功将毒血逼出。
半晌,她面无血色地瘫倒在床上。
眼冒金星。
气若游丝。
但好在这折磨了她两个月的毒全部解了。
她恍惚中意识在剥离。
【宁宁?别睡?】
谢长宁轻笑,有气无力似自问:“我只是生在合欢宫,长在合欢宫,可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我就是邪魔外道......”
小海棠沉默了片刻。
【沈南欢是武林盟主。】
“......”
怪不得......
怪不得他那么在意正邪。
这两个月的相处,她对他的性情最为了解,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也正是越了解他,她便越喜爱他,也是越不敢告诉他。
或许,连她在潜意识中都觉得自己是邪魔外道......
【宁宁,沈南欢走了。】
谢长宁缓缓闭上了眼:“是吗……新婚第一日,就抛下我走了吗?”
【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你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负心汉不值得你如此,等你好点就离开吧,江湖上比沈南欢还好的男人多的是。】
【以宁宁你的本事,裙下臣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好累......你安静些......”
她昏昏沉沉,落下一句后就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