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学士冲纪云阳行了三跪九叩的礼,走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
纪云阳脸色苍白,昏睡不醒。
石大学士凝神看了纪云阳半晌,叹了口气。
他今年已经七老八十,故友和长辈送走了一群又一群,早就知道了死亡来临之前,一个人会是什么模样。
眼下,纪云阳的情况显然不乐观。
石大学士颤颤巍巍地看向易之初:“安王妃,老朽有一事相求。”
易之初点头:“石大学士请讲。”
石大学士深吸了一口气,问她:“皇上他,还有多久能活?”
“……”
易之初愣住了。
她显然是没想到,石大学士的问题居然如此直接。
回过神,易之初笑了:“皇上福绥绵长,万岁长安。”
“安王妃,你不要骗老夫。”石大学士缓缓摇头,“世上哪有什么万岁不老,有的只是尽力延寿罢了。”
这番话,倒是和易之初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如果纪云阳也有石大学士的觉悟,他现在的情况,就不会如此的不容乐观了。
易之初眼神闪烁了下,有些感慨。
石大学士一瞬不瞬地看着易之初,刚好就捕捉到了这一抹感慨。
他的心微微沉了沉,叹气道:“原来如此,老夫知
道了。”
易之初蹙眉:“石大学士?”
他知道什么了?
石大学士摇摇头,面色沉重地冲易之初行礼:“安王妃,老夫来过这里的事情,还望您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易之初点头:“我知道了。”
石大学士又拱了拱手,离开纪云阳的寝宫。
素琴不由皱眉:“王妃,奴婢总觉得,这石大学士的样子似乎不太对劲。”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易之初蹙眉,“比方说……他是不是觉得,皇帝就快死了?”
素琴想了想,点头:“可能是这样。”
易之初默然。
沉默片刻,她叹气:“那石大学士可就误会了。”
纪云阳的情况虽然不好,但也不至于到了要死的地步。
他好歹是个中年人,在服食仙丹之前也算身强体健。即使现在病了,他身体的底子还在。加上皇宫一众奴婢对他无微不至的服侍,要想就这样死了,还真不太容易。
素琴问:“要不要奴婢去跟石大学士澄清一下?”
“算了吧。”易之初摇摇头。
她连眼下的乱子都顾不过来,哪还有心思去管石大学士的什么误会。
素琴想了想,觉得也是。
于是接下来,主仆两人都很默契,谁都没有再
提这件事,直接把它抛到了脑后。
宫外。
石大学士一从皇宫出来,就上了自家的马车。
车夫问他:“老爷,咱们要回府吗?”
“不回府。”石大学士摇头,“去三皇子府。”
“三皇子府?”车夫有些意外,“咱们不是刚从那里出来吗?”
石大学士严厉的眼神隔着窗纱,冷冷地看向车夫:“老夫的行踪,是你能够过问的吗?”
车夫哑然。
回过神,他连忙认错:“小的一时口快,老爷莫怪。”
“赶车吧。”
石大学士不愿多言,闭上眼睛吩咐。
“是。”
车夫连忙答应,长鞭挥出。
啪的一声,车子慢慢动了起来。
从皇宫到三皇子府的距离,并不算远。
也正因如此,石大学士一出宫,很快就到了纪扬府里。
这会功夫,纪扬刚从易之珍床上下来。
易之珍宛若一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躺在那里,气息接近没有。
纪扬下了床,心满意足地瞥了她一眼,冷哼:“本皇子倒要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外人面前乱说话。”
易之珍蠕动染血的唇瓣,对纪扬畏惧到了极点:“我、我不敢了。”
纪扬冷笑一声,伸手就要抚上易之珍的脸颊。
易之珍
害怕得往后缩。
只是,那罗汉床本就不大,又能有多少地方让她躲藏。
纪扬很快就摸到了易之珍的脸,正要用力掐下去,忽然就听见门口笑死匆匆忙忙的声音:“三皇子,三、三皇子!前头有人来了——”
纪扬的手一顿。
得知石大学士去而复返,纪扬的脸色臭得不行。
接连几次被打扰了兴致,他心里憋着一股子火。匆匆忙忙穿了衣服,直接一挥袖子离开了。
易之珍看着纪扬的背影,松了口气。
她翻了个身,一不小心压到了背后的伤口,痛得掉下泪来。
兰草赶紧拿了金疮药,给易之珍上药。
易之珍仰躺在床上,像一块猪肉一般,只觉得自己毫无尊严。
她咬了咬牙,手指抚上平坦白皙如凝脂,却有几道碍眼青紫的小腹。
孩子。
如果她能得到一个孩子……
到时候,她的人生就不会这么黯淡无光了。
兰草给易之珍上完药,忽然被易之珍抓住了胳膊。
那里,恰好是兰草烫伤的地方。
兰草痛得嘶了一声:“侧妃娘娘,您抓疼奴婢了……”
“兰草。”易之珍闭着眼睛,完全没在意兰草的话,“你说,我能不能怀上孩子?”
兰草茫然:“奴
婢、奴婢不知道啊。”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这个废物!”
易之珍忽然震怒,抬起头给了兰草好几个耳光。
兰草被打得惨叫,捂着脸呜呜地哭。
易之珍还嫌不解气,狠狠踹了兰草好几脚:“你给我滚,滚到外面思过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回来!”
兰草只能呜咽着离开。
易之珍在床上躺了片刻,还嫌不解气,扭头又出门让兰草把衣服脱下来,只留肚兜儿和亵裤跪在外头。
她今天被气狠了,也被纪扬欺负得狠了。
她恨,她心里不平,就只能发泄在别人身上。
至于兰草会怎么想,还有兰草的心情如何,那便不是易之珍会考虑的事情了。
外头人来人往。
许多下人路过,都往兰草身上投来或诡异,或轻浮好色的眼神。
兰草蜷缩着身子,跪在走廊底下呜咽。
春寒料峭,天气还冷。
身上这点子布片根本不足以御寒,兰草冻得几乎要昏过去,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
想想方才易之珍的态度,兰草的心一片冰冷。
原本以为,这位小姐在府里的时候飞扬跋扈、心机玲珑。成为她的大丫鬟、跟着她出嫁,是嫁到了福窝窝里,以后有享不尽的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