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之初看着梦布,久久没有开口。
梦布还以为她是不愿意帮这个忙,一咬牙掀起袍角,对着易之初单膝跪了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梦布这一跪,让易之初吓了一跳。她连忙去扶梦布:“大王子,您不必如此。”
“安王妃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梦布坚持,“眼下除了您,再也没有人能救梦雅这一把了。您就是我唯一的希望!”
易之初原本对梦布的举动有些反感。但听见梦布这一番真情实感的话语,她也迟疑了。
沉吟良久,易之初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能治好纪云阳。
易之初只能无奈摇头:“大王子,你先起来说话吧。”
梦布忐忑不安地站起身来。
易之初走到窗前,轻轻叹了口气:“大王子,你现在已经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但我只是人,不是神。你可知道,上一个像你这样,将希望寄托给我的人是谁?”
梦布茫然:“在下不知。”
“上一个这样的人,就是我们梁国的皇帝。”易之初转过头,深深看着梦布,“他心情急切地想要从床上站起来,行走如初。而他现在的下场,你也看见了。”
他自然是看见了。
从一开始的尚有转机,到现在的药石无灵。
这一步一步,都是纪云阳自己走过来的。
只是,易之初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
梦布蹙眉,拱手道:“安王妃,我们西两人不懂你们大梁人说话的机锋。你若是有话,不妨直接告诉我。”
“那好,我就直接把话说给你听。无论如何,希望大王子不要见怪。”
易之初微微叹了口气,“大王子现在求救心切,就如一个溺水的人,遇见一根浮木便想攀援。这份心情,我能了解。只是,我未必担得起这个重任。”
梦布坚持摇头:“不,这个责任只有你能承担。”
“您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易之初无奈。合着说了这么多,梦布居然全都没听进去,始终都在坚持要让她救梦雅,“如果,我无法救出梦雅公主呢?您会不会怪我?”
“这……”
梦布一时哑然。
会怪她吗,不会吗?
易之初的问题,答案简直毫无疑问。
如果最坏的可能发生了,他恐怕也无法做到,对易之初毫不责怪。
看见梦布的表情,易之初便知道了他的心底的答案。
她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梦布张了张嘴:“等一下,
安王妃——”
易之初摆摆手,已经走远了。
留下梦布站在那里,满心的懊悔和痛楚。
从梦布身边离开,易之初加快了脚步,迅速走进纪云阳的寝宫。
眼下宫里的局势,还是那么的乱。偌大的寝宫里,只有一个素琴守着。
看见易之初来,素琴连忙起身,大大地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主子您总算是来了。奴婢刚才还一直在担心,您在京中会不会出事呢。”
若是易之初再不来,她可就要急死了!
“傻姑娘。放心,我没事。”易之初笑笑,把小瓷罐放在纪云阳枕边,“宫里还没恢复平时的状态吗?”
“没有。”素琴摇头,“纪云阳晕厥过去,宫里群龙无首,秩序混乱得很。甚至有不少宫女,都趁着这个机会逃出了宫呢。”
“原来如此。”易之初恍然。
怪不得纪云阳这里如此冷清,像是没人照顾的样子。
不过,这样也好。
至少接下来,她要做的许多事情,都要便捷许多了。
易之初拿出那只瓷罐,小心地将罐子放下。
那罐子随着她的东西微微的动,仿佛里头有什么活物一样。
素琴看着,不由脸色大变:“王妃,您拿的东西是什么?”
声音微微发抖。
仿佛她从前见过类似的东西,而且那东西极为可怕一般。
易之初有些好笑地回过头,看了素琴一眼:“你觉得,这东西是什么?”
“我……我不敢说。”素琴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道,“不过,很久以前,奴婢在苗疆的时候,倒是见过类似的东西。”
提起苗疆,有一样东西是最为出名的。
易之初哦了一声:“你是说,蛊虫。”
素琴点点头,想了想,问易之初:“王妃,您这里拿着的,当真是蛊虫吗?”
“怎么会呢。”易之初失笑摇头,“皇帝的身体干系重大,我还没有疯到想用蛊虫伺候他的地步。”
何况她是个军医,又不是蛊师,根本就不会用蛊。
素琴听得松了口气,由衷庆幸:“那就好。奴婢还以为王妃太过讨厌纪云阳,甚至想要用蛊虫断了他的生机呢。”
“我不会这样做的。”易之初眼神淡了淡,“毕竟,许多人的生机,还都系在纪云阳身上。”
素琴嗯了一声,看着易之初掀开那只瓷罐的盖子。
盖子一掀,里头的东西便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
那些东西身上长着无数口器,看上去恶心得要命。
素琴看了
看它们,又看向易之初:“王妃,这是……水蛭?”
“嗯。”易之初淡淡点头,低头将纪云阳翻了个身,“素琴,帮我按住他。”
“呃……是。”
素琴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按住纪云阳。
易之初从罐子边上一条条地捡起那些水蛭,放到纪云阳的颈后。
她拜访水蛭的位置很是讲究,一条条错落有致。
等那些水蛭全都摆完,易之初松了口气。
素琴看着这一幕,却险些吐出来。
等易之初放完了水蛭,素琴小声问:“王妃,您放这些水蛭,是为什么啊?”
“我想用这些水蛭,去吸出皇帝脑子里的淤血。”易之初简单解释道,“颈后的位置,是离大脑最近的地方。皇帝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他脑子里有血块淤堵的缘故。”
素琴听得有些糊涂,却也不敢多问。
在医道上,易之初总有许多在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想法。
只是后来,她的这些想法,往往会被人证明是对的。
“既然如此,王妃。”素琴想了想,问,“皇上会醒过来吗?”
易之初正要收起那只瓷罐。
闻言,她的动作顿了顿。
静默良久,易之初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