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青苜?”纪戎歌毫无异色,这想法显然在他心里沉淀许久。“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你会救我?”
“我不救你,君和也会救你,举手之劳就能卖个人情,我何乐而不为?”青苜的脸灰了一半,如同年代久远崩坏的泥偶。“清寒何不问我这一路上究竟做了什么?我的目的在哪?”
“我们现在出现在这里,不就是你已经达到目的的最好证明么?”纪戎歌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其他三人陪你一起灰飞烟灭?”
“清寒怎知我不是释放他们?我们被封印在此地三百年,好不容易封印有了松动,可以逃出生天。我因被镇压的部分最少,所以才在八魂玉遗失一角时觉醒,清寒一定好奇,为什么你说赤霞派三年前灭派,而白玉蟾蜍一年多前送往京城,我却自称为赤霞派的道士。”青木只剩个骨架的手伸了出来,上面拿着那把七星剑。
“那是因为,在三年前我就已经觉醒,元秋陪着邱启祥入墓,最后死在了这里。”青苜叹息,看不出五官的脸上隐隐悲伤。
“你杀了他?”纪戎歌道。
“怎会?难道在清寒心里,我是一个凶残的人?”青苜摇头,“我遇见元秋的时候,他只剩下半口气了,那时这墓里能活动的只有我一个灵魂,清寒觉得,会是谁下的手?”
“邱启祥。”纪戎歌蹙眉,口气里却没有半丝疑惑。“如果不是邱启祥动了那只白玉蟾蜍,你又怎么能得到自由?难道之前他就进来过这里?”
“是啊,那是他第二次来,作为那个男人的后代,从骨子里就让我惧怕,他的鲜血,除了是八魂玉解封的钥匙,对我们而言也是最沉痛的诅咒。”青苜点头,“元秋是很厉害的道士,可是这里没有能让他发挥能力的鬼魂,却有个心怀不轨的屠夫。邱启祥把他带过来,其实是想让我附身在他的尸体上,被锁三百年,我已经没有生魂的活力可以寄宿活人,能让我操控不腐的,只有刚刚死去的人。解封的那一刻,我以为他没看见我,却不知,他继承了那个男人的能力。”
“清河郡王?”纪戎歌道。
“没错,”那个男人之所以骁勇善战,万夫莫敌,是因为他能够直视鬼魂,除了一对天生的阴阳眼之外,还可以驱使鬼魂。战场上死去的人越多,对他越有利,他以新丧士兵的身体为器皿,填入他可以操控的灵魂。这样得到的军队里面的怪物个个都有一人半高,且力大无穷,身手敏捷也不觉疼痛,更可贵的,是两兵交战,却不用粮草。”青苜顿了顿,“只是邱启祥继承了他祖先前一半的能力,后一半……”
“他正在探索。”纪戎歌指着墓中的女丑,“这就是他探索的成果?”
“清寒已经亲眼所见,还有什么不明白?”此时青苜已经只剩下薄薄的三分之一了,“八魂玉一旦重新归位,我等就会魂飞魄散,是我私自替几位兄长做了决定,不过兄长们定不会反对的。生于帝王之家,本身就要付出代价……”
“你是那位皇帝的儿子!”青苜苦笑,但那表情已经无法分辨了,“清寒,你要小心,恕我不能多言,我的时间已经到了。”
青色的灰烬,遍布了整个墓室,只一眨眼,就湮灭了,楚随风从门后进来,背靠在墙上。
“说完了?”那人静静地看着他。
“嗯,红袖呢?”纪戎歌懒懒地笑,那人偷听好一会了,连他都发现了何况青苜。
“我点了她的睡穴。”楚随风扯唇,凤目却冷冷地盯着纪戎歌,“我以为,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为何纪兄处处对我有所保留?”
“楚兄不是都知道了么?还谈什么保留不保留的。”纪戎歌淡淡地,“这世上不是有句话,知道的越少越安全,此事与楚兄并无关联,我有什么必要处处向楚兄交代?何况楚兄也不信我,否则又怎么会跟来?”
“你!”楚随风冷哼,“此事与本王当然有关联,你可知国库被窃,丢失的正是一枚被封为国宝的白玉蟾蜍,此来天下第一庄,本王被陛下授命必须彻查此事,否则这邗江城百姓失踪一案自有刑部来查,我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也就是说这墓中可能出现完整的八魂玉?”纪戎歌闭目,良久才道,“楚随风,你可知人的精神分而可称之为魂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天魂归天路,主良知,人死后去往天上有专门的地方收押;地魂归地府,主善恶,人死后由阎王爷管;人魂徘徊于墓地间,是肉身,因生机不再所以随时间流逝而腐朽。而七魄是指喜怒哀惧爱恶欲,肉身一旦消失,七魄也自当泯灭,所以人转生的时候,和上辈子唯一相同的就是天魂和地魂,转世后人魂重塑,也就相应地产生七魄,这样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你知这八魂玉里有什么么?”纪戎歌道,“如不出我所料,这八魂玉里可以留着一个人的天地二魂以及七魄之中的六魄。人死则灭,偏偏有人想要逆天命,肉死人,生白骨,将不该存在这世上的人重新拉回人界!”
“所以才有了这些女丑。”楚随风嗤笑,“若真能让死者复生,还能有帝王寻求不到的方法,真是太可笑了。自古就有皇帝海外求仙,千年下来,什么眉目都没有,尽是些道士在吹牛,丹丸要是有用,怎么没见他们自己吃了升天!”
“此言差矣,”纪戎歌正色道,“只要集齐三魂七魄,就算上古帝君也可重临人界,只不过人界有三纲五常,其他两界也有天理报应,天界主宰玉皇,掌管天界众仙。地府死命阎王,主宰鬼魂无数,人界掌权者分散,却也有真龙天子。”他顿了顿,“楚兄须知,让死者复生除了人魂,也需要一样药引。”
“什么药引?”楚随风道。
“帝王之血,人界的事,也只有顺应人界的法则,君要臣死,臣就不能活。”纪戎歌又指女丑,“你瞧她生前美丽,死后强行复活,没有帝王之血批示,就生出这种恶鬼模样,人有三魂人魂为主,变成这样,就是地魂抢了人魂的位子。”
“那七魄呢?七魄缺了一魄又要如何去补?”楚随风问。
“楚兄要知道这么清楚干嘛?”纪戎歌摇摇头,“楚兄不是一直以为我们这些道士,就耍耍嘴皮子而已。不可说,不可说……”
“不说也得说!”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石块移动的声音,纪戎歌一回头,对上的就是邗江县主邱启祥那张干枯的脸,“二位,好久不见。”
“二位何必讶异,先前那一番言辞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现在我已经出来了,纪公子正应该配合我把戏唱下去才对。”邱启祥的脸比上次见面时更加干枯,显然又是做了不少违背天命的事。
邱启祥身后站着许多女丑,个个都无比怨毒地盯着楚随风,对于那个害死他们的邱启祥却视而不见。
楚随风率先开口,“国库的白玉蟾蜍是你所盗?”
“不错。”邱启祥撸须,微笑点头。“王爷可还有疑问?”
“这从一开始就是你布下的局,现实进贡珍宝,而后又盗走,只因为知道本王会来天下第一庄,由此好让陛下下旨让本王彻查此案。”楚随风冷笑,“县主大人好算计,不知本王在县主这盘棋里充当的是什么角色?让县主不惜千里,也要把本王弄过来。”
“楚兄此言差矣,没了楚兄,邱大人是下不好这盘棋的。”纪戎歌不自觉地往楚随风那里靠了靠,“楚兄骨子流的,可是帝王之血。”
“休得胡言!”楚随风冷冷地看着纪戎歌,“本王乃燕王之后,与当今圣上何干!”
纪戎歌不语,却是邱启祥大笑,“王爷,你自问何德何能能年纪轻轻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燕王所出待遇却堪比东宫太子?皇帝对你们母子有愧才如此行事,微臣不信这么多年你耳边就一点风声也没有?也罢,自欺欺人才能在皇家存活,这与微臣无关,微臣要的,就是殿下的一丁点血而已。”
“放肆!”说话的却是纪戎歌,“就算你补齐三魂六魄,那第七魄又如何?你瞧瞧你弄出来的这些怪物,口不能言双目呆滞,你真希望你要复活的那个女子是这样一个有着人的容貌的怪物么?”
邱启祥沉默,浑浊的目光落在被定住的女丑身上,好像想起什么无比美好的事,“纪公子,也许你没有爱过那样的一个人……”还没说完语气又变得狠辣,“三魂七魄而已,差哪个,纪公子帮老朽补齐便是!如若不成,我幸苦经营一生,就要你二人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一更君~昨天和亲爱的去放风筝~浪漫了下~忘了防晒,回来被严重晒伤~真是伤不起~前些日子还那么凉~这两天都短袖了~喜欢的亲莫忘记给我打气~你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