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朱樉眉宇间闪过一丝疑虑,不信自己的话,李二狗当场就急了,他连忙解释道:
“都是真的,大人!”
“您听我细说,那强征田地的事儿,是东街的老王头告诉我的,他家祖传的几亩良田,一夜之间就被王府的人占了去,现在全家老小挤在破庙里度日。”
“还有那‘榜单’的事,是西街赵寡妇的侄子,他亲眼见过榜单上自家名字,吓得连夜逃出了城。
至于那些鞭笞、杀人的恶行,更是邻里间口口相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说到激动处,李二狗几乎要跳起来,他双手紧握成拳,眼中闪烁着愤怒与急切的光芒,仿佛那些受害者的痛苦正通过他的讲述,一幕幕在自己的眼前重现。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到了朱樉耳边:
“还有昨夜那事,其实我也是听说的……听说是个大户人家的管家,对肃王积怨已久,从宫里知道肃王的消息,才暗中联络了江湖上的好汉,想要……想要……”
说到这里,李二狗却突然不敢细说,对着朱樉一阵挤眉弄眼起来,想让他明白自己话语中的意思。
听到“宫中”二字,
朱樉的脸色骤变,如同乌云蔽日,眼眸深处寒光闪烁,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宫中……你可知此言非同小可?”
朱樉的声音低沉而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李二狗的心上。
他上前一步,逼近李二狗,那股无形的压力让李二狗不由自主地后退,脸上满是惊愕与不解。
李二狗还大大咧咧的询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依旧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朱樉的眉宇间依旧笼着一层难以言喻的阴云,但他缓缓站起身,步伐沉重中带着一丝决绝。
“算了,无事,走吧想必酒水此刻已经备好了!”
嘴上说着无事,背在身后的手却在给亲卫打着手势。
很快,一位亲卫悄然离去。
走进膳厅,桌上已摆满了精致的菜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却无人有心思去细品。
朱樉抬手示意李二狗入座,自己则缓缓坐下,目光不时掠过窗外的阳光下的美景,心中思绪万千。
李二狗见状,也忐忑不安地坐下,拿起酒杯,手微微颤抖,欲敬朱樉却迟迟未敢言。朱樉轻叹一声,率先举杯,低沉的嗓音在膳厅内回荡:
“李二狗,你所言之事,我必会彻查。今日这酒,权当我谢你直言不讳。来,干了这一杯,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记你一份情。”
李二狗一听,眼眶微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份激动难以自抑。他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高声道:
“大人此言,胜却万金!我李二狗虽是个粗人,却也懂得知恩图报。”
“来,咱们不醉不归!”
说罢,他也不顾形象地大口撕扯着一块烤得金黄酥脆的鸡肉,肉汁四溅,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一抹嘴角,豪爽地大笑起来,引得膳厅内回响着阵阵欢腾。
酒过三巡,李二狗更是放开了拘束,开始模仿起街头巷尾的趣事,时而模仿老王头那痛心疾首的模样,哀叹田地被夺;
时而又扮作赵寡妇侄子,惊恐万状地逃遁之态,逗得朱樉也不禁展颜一笑,膳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而温暖,仿佛连窗外的阳光都被这份单纯的心性所感染,变得柔和起来,不再那般刺眼。
阳光下,朱樉的眼神似乎变得迷离,他轻轻摇晃着酒杯,酒液在光线下泛起层层细腻的波纹,仿佛是他内心复杂思绪的写照。
“二狗啊,你可知肃王他,在外人眼中,是铁腕治贪,不少贪官污吏闻其名而胆寒。”
“我亦听闻,他对百姓多有体恤,军中更是赏罚分明,将士们无不敬仰。可为何,这民间却流传着诸多恶名?”
李二狗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他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
"大人,这些个事儿,咱老百姓还真没咋听说。咱们眼里,只见得自家田地被占了,亲人被欺了,银子被搜刮了。”
“肃王的大名,跟那些个恶行绑一块儿,谁还能想起他的好来?"
李二狗随机又凑到朱樉耳边,悄声说道:
“别提想他的好了,百姓对肃王都是咒骂。”
“大人,您有所不知,百姓私下里还传着另一种说法。”
“他们说,王妃娘娘那等温婉贤淑之人,本是福泽深厚的命格,却偏偏嫁给了肃王。肃王这些年杀伐决断,手上沾了太多血腥,怕是连老天都看不过去,这才让王妃娘娘早逝,说是被王爷的煞气给……给克了。”
说到这里,李二狗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四周的空气似乎都随着他的话语沉重了几分。
他偷偷瞄了朱樉一眼,只见朱樉的面色阴沉,手中紧握的酒杯微微颤抖,杯中酒液轻晃,映出他眼中复杂难辨的情绪。
手中的酒杯失手滑落,清脆的碎裂声在静谧的膳厅内显得格外刺耳。
他脸色苍白如纸,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名状的痛楚,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利刃深深刺入心脏。
李二狗见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半张,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直窜头顶。
朱樉的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他强忍着内心的翻涌,试图维持表面的平静,但那双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挣扎。
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却照不亮他心中的阴霾。
他的背影在拉长,显得格外孤独而凄凉,仿佛一瞬间被整个世界所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