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在沈知韫旁边坐下,见那份单子上密密麻麻都是字,姑娘一边看,一边在单子上做标注。
“府里用不了那么多人,但也不必一个不留。我先按照岗位进行整理,需要的或者得力的先留下,待日后看他们做事如何,再进一步筛选。”
“姑娘,那我明日就同刘妈妈一起,把不需要留下的下人遣散了。”
沈知韫停下笔,嘱咐道:
“虽说这些人不留了,但毕竟也是在府中做过事的,遣离的时候需得说明缘由,不可盛气凌人,寒了人家的心。”
她虽然出身武将世家,但也不是粗鄙不讲理之人。
母亲在世的时候,最常教导他们兄妹四个的话,就是要他们常怀真诚,待人善良,不可居高临下,拿身份压人。
春风点点头,把沈知韫的话记着了,“放心吧姑娘,老爷夫人以前待我们这些下人那样好,我不会给咱们府里丢人的。”
“我信你。不光是态度要和善,结算工钱的时候也要大方些,不要斤斤计较。除了这个月的工钱全部结清,再给每个人3个月工钱的补贴。”
沈知韫微微一笑,回到京都的这两日吃得好些了,气候养人,显得皮肤似乎更细腻了。
春风看得呆了好一会儿。
“发什么呆呢,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沈知韫见春风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疑惑地在自己脸上摸了摸。
以前在战场的时候脸上不是沾满尘土就是血迹,从没有一日干净过。不过战场上随便些不要紧,回到京都还是得注意些自己的形象,免得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给父母和几个哥哥丢了脸。
春风摇了摇头,双手杵着下巴,目光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
“姑娘脸上干干净净的,是个大美人呢。就是这樊家人没有福分。”
“日后就莫提樊家人了,晦气得很。”
沈知韫说。
春风满口答应。姑娘嫁了一趟,搭出去许多嫁妆,还没落得夫家半点好,确实晦气。
*
府里不必要的丫鬟婆子和小厮遣散后,对樊家人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各房里没有了伺候的丫鬟,打扫采买的也削减了不少,就连厨子也只剩下了春暖阁的蔡师傅。
一直以来懒手懒脚的樊家人这下很多事都得要亲力亲为,不到半日,已经乱成一团。
樊老夫人在房间里大发脾气。
只因没了小厮,那二十多口箱子是他三个儿子一个个搬出去扔的。箱子虽说是搬出去了,但臭烘烘的味道还在,熏得老夫人想吐又吐不出来。
偏偏府里的其它房间还被春风上了锁,她哪儿也去不了。
甄氏和袁氏被老夫人叫来给她的屋子打扫除味儿,没了丫鬟,连这种事都得他们自己做。
“母亲,要不我们搬回原来的院子吧。这里,实在待不下去。”
甄氏忍着恶心,她哪里干过这样的活儿。
袁氏也停下来,抻了抻酸痛的胳膊,
“是啊母亲。这院子这样大,日后没了丫鬟小厮,每天光是打扫都够费劲的。咱们原来的院子小是小了点,破是破了点,但也能住得下。”
老夫人已连续两三日没喝上参汤和燕窝,脾气大得吓人,听到甄氏和袁氏这样说,越发暴躁,
“狼心狗肺的两个东西,让我搬回原来的小院子,我老胳膊老腿的,是想让我死吗?!我就住在这儿,谁也别想赶我走!沈氏那个黑心肝,等我儿休了妻,让她成了弃妇,我看她还能怎么神气!”
甄氏听着老夫人的怒骂,心里委屈,突然就觉得沈知韫也没有多黑心肝。
毕竟沈知韫也算出身名门,其父官至镇国大将军,其母是夏国第一位女将军。外祖家更是曾经的太子太傅,嫁给樊家是妥妥的下嫁,还带了那么多嫁妆,算是给足了樊家人脸面。
要不是因为樊程式和魏璎做的丑事,沈知韫也不会这么绝情。自己也不至于沦落到还要亲自动手打扫卫生的地步。
她虽然心里这么想,却也不敢这么说,只是头疼道,“可我们现在没了银钱,这一家子怎么过啊。”
袁氏道:“我的孩儿樊礼和樊志都还小,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都两日没吃上鳕鱼了,欸,苦了他们了。”
“怕什么,我儿是朝廷命官,享朝廷俸禄,阿程又是新进的举人,很快就会得皇帝器重,前途光明,到时候有了钱,有了产业,想吃龙肉也吃得!”
袁氏耷拉着脸没说话。
甄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一套话都快把耳朵听出茧子了。
“再说了,我已经让阿程把休书拟好,去官府备案了,很快就能送到沈氏外祖手里。等休了妻,拿了沈氏的嫁妆,多的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银钱。”
樊老夫人期待着休书能赶快到官府手里,待官府审批通过,休妻的事就成了。
她两个儿子都是都是官场上的人,阿程未来也会是朝廷栋梁,官府定然是会向着他们樊家的。
说不定不出半日,官府的答复就会送到她手上。到时候,看那沈知韫还能怎么神气!
*
樊程式的休书送到官府后就离开了,他没有按照老夫人说的那样进行打点。
一是樊程式自诩饱读诗书,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第二是,他手头也确实没有银钱。
不过他的休书写得情真意切,详细列举了沈知韫的不是,相信官府会公正决断的。
果然,不出半日,休书转头就被刺史差人送到了沈知韫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