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空气里流淌着尴尬气氛越来越浓厚。
许颖微正想着如何打开话匣子时,赵嬷嬷走了进来,福身行礼道:“公主殿下,国公大人,晚膳摆好了,可要用?”
许颖微当即站了起来,看向赵嬷嬷的眼里有着欣慰,犹如看到救星一般。
“国公大人,时辰不早了,本宫就不留你了,你……”
陆怀川抢先一步,语气温柔道:“时常听烟儿说,公主府里的厨娘手艺一绝。”
许颖微:……
这是——要留下?
陆怀川何时这般厚脸皮了。
她叹了一口气,见陆怀川正定眸瞧他。
罢了罢了。
这些年,是她对不住他。
许颖微转向赵嬷嬷:“吩咐下去,让东厨多制一些口味重的,辣口的,酸口的。”
闻言,陆怀川唇角泄露出笑意。
这么多年过去,她竟还记得他的喜好。
烟儿果真没有骗她,主动一些,果真另有收获。
赵嬷嬷离开后,二人各自饮茶。
许颖微仍旧垂眸,陆怀川却时常看向她。
用目光描摹她的脸,目光温柔,沉静如水。
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不过如此。
过了一盏茶,赵嬷嬷回来了。
许颖微让她去叫付
如烟过来用膳。
付如烟身边的梅兰传信过来,说是午膳用得太饱,尚未消化,晚膳就不吃了。
许颖微静立片刻,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这孩子,越发有主意了,竟然连她也算计。
“国公大人,请吧。”许颖微道。
陆怀川跟上,许颖微并不娇小,可跟他走在一处,就变得幼弱起来。
他走得很慢,步子也放缓,小心翼翼地、又满怀幸福地,走在许颖微后头。
晚膳席上,一大半都是他喜食的。
赵嬷嬷也是个贴心人,把二人引进膳厅,便躬身退出。连带着厅里伺候的丫鬟,也都叫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布膳的。
赵嬷嬷虽有心促成许颖微跟陆怀川,但也知道分寸,门大开着,自己就守在门口,门内传来传唤,哪怕只是轻轻地,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国公大人,用吧,也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口味。”许颖微道。
“殿下相邀,自然是极好的。”
许颖微拿着玉箸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看向“胡言乱语”的陆怀川。
不是他硬要留下的吗?
怎么成了她特地挽留了?
陆怀川倒是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端起碗,大口品尝起
来。
他吃得特别香,肚子填了八分饱,他抬眼,见许颖微正优雅地进食,面前的饭碗也只用了一小半,他再看自己,米饭已经添了两碗了,眼见第三碗也要吃光了。
他放下碗筷,轻咳一声。
“对不住,在军营里,军情紧急,事务繁忙,时间久了,用饭的速度就快了些,还望殿下包涵。”
许颖微又如何包含不得?
曾几何时,陆怀川还跟她一样,用饭时细嚼慢咽,活脱脱一个教养深厚的勋贵公子模样。
可现在——
见识过他保家卫国,许颖微哪里会嫌弃。
“国公大人吃得顺心便好,可吃饱了?再添一些?”
陆怀川本来想拒绝的,今天已经足够出丑了。
可他看到许颖微眼睛里的心疼,顿时把羞耻心抛了去。
能得殿下垂青心疼,已是他人生之幸,怎么敢肖想其他。
不等陆怀川回答,许颖微就吩咐在膳厅伺候的下人去再添一碗米饭来。
陆怀川敞开肚子,吃了个十二分饱。
许颖微笑着看他,陆怀川脸上露出几分仓皇,但片刻就被喜悦占满了。
今儿个这一趟,算是求仁得仁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若不是烟儿开导,
他还在傻乎乎地甘当绿叶呢。
改日,一定要好生谢谢烟儿。
时辰确实不早了,陆怀川喝过一盏茶,便起身告退。
临走前,他特地相邀,想请长公主去府上小聚,届时幼时的友人也会前来。
许颖微略一沉思,便应了下来。
阿珩都结亲十年了,回想过去,都仿佛如梦境一般。
陆怀川笑了:“届时臣下恭候公主銮驾。”
陆怀川走后,一小丫鬟忙不迭回到俯兰阁,付如烟正翘首以盼。
“陆伯伯走了?”付如烟急忙问道。
丫鬟应道:“是。”
“公主殿下亲自送的呢。”丫鬟又道。
付如烟更高兴了,“嘿嘿,我就说嘛,烈女怕郎缠,照陆伯伯那副慢吞吞的模样,怕是再过二十年、三十年,他也别想抱得美人归。”
总算了了一番心事,付如烟揉揉肚子,叫梅兰去给自己取膳来。
梅兰还没出院门,陆大人便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陆大人?”梅兰愣住。
“去东厨?”
梅兰赧然,眼珠乱飘,左支右绌。
陆大人一看,登时明白了。
“给小郡主拿进去,都是她爱吃的,劳烦告知小郡主,是公主殿下特地吩咐的。”
说
完,陆大人转身离去。
梅兰傻傻地提着食盒。
她回到院里,肚子里正在唱空城计的付如烟一回头,见梅兰回来了,惊了。
“怎的这样快?”
“陆大人送来的,说是——长公主特意吩咐。”梅兰说着。
知道娘亲在敲打她,付如烟也不畏缩,反而厚脸皮道:“还是娘亲惦记着我,不枉费我帮她创造跟陆伯伯的独处机会,嘿嘿,快打开,让我看看都有什么,我都快饿扁了。”
食盒共有四层,最底下是汤,上层有糕点,有各式佳肴。
付如烟忙抓起玉箸,欢快地享用起来。
填饱五脏庙,付如烟瞧了眼时辰,便回到卧房,关上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估摸日子,子墨哥哥的飞鸽传书也该到了。
当年二人离别时,时子墨特地交代,每月会给她写两封信,一封是明面上的,众目睽睽之下的,另一封是背地里的,无论是他还是付如烟,大可以畅所欲言,无须顾忌。
付如烟期待地打开窗棂,夜空碧蓝,寥寥点缀着几颗星子。
她双手合十,信鸽仿佛也不舍得她等得太久,扑闪着翅膀,落在窗棂上。
付如烟一喜,忙解开绑在鸽腿上的信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