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枫霖被他吵得头疼:“孙大人,你先冷静,咱们商议就是,总不能让钜鹿州的百姓跟着陪葬。”
大批难民涌入,带来的不仅仅是秩序崩溃、粮银不足,最可怕的瘟疫。
钜鹿州周边山上的药都快被采光了,必须想办法补充。
可江南三郡中,江北州百废待兴,知府也才刚刚就任,根本腾不出钱粮。
至于会稽州——
会稽倒是肥硕。
上回萧清尘带来那几车粮食跟草药,定不及他私库十分之一。
就用他了。
“来人啊,传本太子令,有要事相商,把萧大人带来!”
太子一声令下,侍卫浩浩荡荡地往难民营去。
萧清尘仰躺在木床上,鼻腔里充满了霉味儿,还有酸涩的中药味儿,熏得他头疼。
侍卫撩开草帘,进来了。
“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脑子都快想破,也想不明白杀手两个变三个的缘由,萧清尘惊呼一声。
“萧大人,太子殿下传你过去,跟我们走一趟吧。”
四五个孔武有力的侍卫进来,一人抬着木床一角,将瘸了腿的萧清尘给抬到了知府府衙。
灾民们看着木床上死尸一般的萧
清尘,再看看那一群身上身披战甲,明显是太子亲卫的侍卫,窃窃私语。
人群里,一道声音突出。
“萧大人好像村里过年杀的年猪啊!”
哄笑声在人群中炸开。
萧清尘撩起袖袍,遮挡住脸,也遮挡了咬牙切齿,恨不得生撕了许枫霖的凶恶神情。
侍卫将他抬到府衙,萧清尘忍着痛叫停:“本官自己进去,就不劳烦诸位了。”
“王通判,还不快来帮忙!”萧清尘冲傻了眼的王通判喊。
王通判小跑过来,搀扶着萧清尘从木床上下来。
须臾,他被放到府衙中的黄花梨交椅上,交椅下踏床正好可以用来放置伤腿。
“萧大人,你可终于来了,这是奏报,你瞧瞧,给个主意吧。”孙谭把厚厚一摞奏报塞进萧清尘怀中。
萧清尘扫了眼他。
孙谭后退一步:“萧大人,是太子殿下让你来的,你有火别朝我来。”
这个混蛋!
用心何其险恶,竟当着太子的面给他上眼药!
萧清尘暗自咬牙。
他放下奏报,冲许枫霖拱手道:“太子殿下,钜鹿之难,微臣已有了解,现在最紧要的,是如何安置即将涌来的
数万灾民。”
孙谭翻了个白眼。
“萧大人,道理我跟太子殿下都懂,给个章程啊,粮食草药住所,从哪儿来?”
不等萧清尘回答,孙谭又道:“萧大人,钜鹿不比你会稽,富得流油,我库房里的钱粮可都拿出来了,太子殿下押解来的赈.灾银粮也都吃用得差不多了,还得预留一部分拿去修补溃堤,实在捉襟见肘,萧大人,不若,你——给个主意?”
孙谭的心思昭然若揭。
竟意图打劫他!
偌大的钜鹿,还要他出钱出粮不成?
不可能!
“殿下,孙大人所言在理。”萧清尘说。
孙谭很满意。
萧清尘被抬来之前,他跟太子就统一了意见。
一月前上头还有附近各郡州调拨来的赈.灾钱粮,再加上萧清尘私库里的,定是一个惊人的数目。
萧清尘尾巴打扫得很干净。
没人知道他藏在了哪里。
所以,只能让他主动吐出来。
“可是,殿下,微臣实在无能为力啊,微臣压来的钱粮,已搬空了府库,微臣实在爱莫能助,请殿下见谅。”
萧清尘此言非虚,明面上府库确实被搬空了。
一根草,一
粒谷粟都没有了。
“萧大人,看来本太子是为难你了。”许枫霖叹息一声。
“太子殿下,微臣确实有心无力,不若这样,微臣修书一封,写给会稽州的诸位商界同袍,让他们想想办法,只是,之前为了黎民百姓,微臣已欠下大笔外债,他们可能——不过微臣一定会尽力,帮助钜鹿扛过难关。”
萧清尘不愧是翰林出身,当年殿试,一张巧嘴舌灿莲花,先皇龙心大悦,御批他为探花。
从此官途一路顺遂。
许枫霖眯了眯眼。
萧清尘仰头,正大光明地看向太子,他满眼清澈,仿佛真如白纸一般。
受了许枫霖的意,陆怀川走了进来。
萧、孙两位知府拱手见礼,陆怀川并未理会。
他颔首道:“禀太子,下边人在粮食里发现了大量石子,灾民的饭食,怕是要推迟了。”
许枫霖猛地一拍桌:“怎么回事,好好的粮食,为什么会出现石子?”
陆怀川不言,目光却飘向萧清尘。
许枫霖跟孙谭也看了过去。
萧清尘那张温雅的脸,顷刻龟裂。
“国公大人,这是怎么说的,微臣——实在不知啊!”
“
萧大人,发现石子的粮食,正是你从会稽带来的。”
陆怀川声音平淡,盯着他的眼睛里,却乌云翻滚。
萧清尘吓坏了。
他顾不得腿上的伤,“扑通”跪下,钝痛刺激得他冒了一身汗,“殿下,微臣没有半句谎言,微臣确实不知,请给微臣一些时间,微臣一定查明,给您一个交代。”
跪伏在地上,萧清尘哆嗦得厉害。
“用不着萧大人,背后动手脚的黑手,本国公已经找到了,来人,带上来!”
陆怀川低喝一声。
立在府衙外、抬眸望天的王通判就被抓了进来。
王通判被丢到地上,他肥硕的身体滚了一圈,头顶的官帽飞到太子脚下。
王通判忙稳住身形,跪下来哭喊道:“太子殿下,国公大人,冤枉啊,下官哪里敢调换官粮,就算给下官一百,不,一千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啊!”
王通判满脸的泪跟汗,身子抖如筛糠。
他抬眸,求救地望向跪在他身边的萧清尘。
“大人,救救下官,下官真的没有啊。”
不等萧清尘作声,孙谭指着王通判的鼻尖,怒道:“不是你,难道还能是萧大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