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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身份

    镇北侯府所有奴仆都知晓陆音吾在祠堂内磕了三百个头,虽说她偷了懒但还是将额头磕出了血淤。

    陆行之给陆音吾送药时被赶了出来,而后院中遇见曲氏,曲氏竟然也没给好颜色。他蹙眉想了想,思量着母亲与妹妹的异常行为,最终回书房中翻腾出一箱子《仪礼》送至陆音吾住处,还让女婢给带了话:没事多读书。

    陆音吾愤恨交加,直问曲氏,陆行之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彼时曲氏正给陆音吾额间上药,她心疼地给女儿吹拂伤口,安慰道:“你阿兄素来心思单纯,肠子里拐不出两个弯,莫要朝他撒气。”

    “阿兄简直就是榆木脑袋,我之前与他说得那么清楚,陆灏与陆姩此番回长安绝不是好事,我叫他警惕,他反过头来骂我。”陆音吾想到陆灏决绝果敢的样子,再看陆行之的蠢笨,不免觉得难堪,“都是阿父的孩子,怎么差距这般大!”

    曲氏内心也怨陆行之,可到底是儿子,她说过多怕惹着孩子心烦,且有些话也不如跟陆音吾能说得明白。

    此间陆音吾问曲氏:“陆灏这般狂妄,阿父怎么一副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

    曲氏闻言微微一叹,说道:“这其中还与你大父有关。长明王原有两子,你阿父是嫡次子,他素来偏爱嫡长子,只可惜后来嫡长子病故,你阿父这才有机会承其荣耀。我听闻陆灏的秉性与样貌像极了他那位叔叔,弱冠那年长明王以嫡长子之名,将“渊”赐予陆灏为字,可想而知多么疼爱。”

    说到此处,她的眸中生出几分不甘:“水能载木,亦能朽木,陆灏字长渊,我儿字长林,长明王偏爱得如此明目,你阿父却不敢多言。那一年若不是圣上之意,长明王险些就将你阿兄给送到楚郡。”

    陆音吾听着陈年过往只觉十分苦恼,她嘀咕着:“大父都一把年纪了,哪家老翁百年后不是儿子送终,他还指望孙子去送不成?”

    “啧,就该让神君封了你这张嘴。”曲氏拍了她一下,低声说道,“在陆姩那都讨不到好,你还想到老翁那倔去?”

    “一提起她我就生气。”

    “这个陆姩,确实让人出乎意料。”

    “阿母此话何意?”

    曲氏默然敛眸,想起过往旧事来,而后才道:“我与先夫人纠缠的那几年,就听说侯爷在外头还有几个知心人,其中一个便是陆姩的生母。我记得先夫人病故后,她将孩子领来,让侯爷务必给予嫡女的身份,侯爷应了。”

    “什么?”陆音吾不解,“凭什么?”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我还听说陆姩的生母在孩子被送至府中后,便暴毙身亡。”曲氏沉沉说道,“我当时一心想成为侯府新的女主人,自是对陆姩嫡女身份没有异议。侯爷许是见我懂得深浅,便圆了我的心愿,现在想来,陆姩的身份当时是存疑的。”

    陆音吾也是个胆大的,她猜测道:“莫非陆姩不是阿父的女儿?”

    “若不是侯爷血脉,他为何让人留置府中?而且陆灏待她极好,便是远赴楚郡也要将妹妹带着。”

    “阿母当时就没想过探一探究竟?”

    曲氏嗔她:“傻闺女,那时长安亲王动乱,圣上要求侯爷一子一女离家,我去质疑陆姩的身份,好让你跟着陆灏到边郡去?若当时有人寻查陆姩,我头一个不让!”

    陆音吾捂着发痛的额头,只觉脑海中的思绪一片混乱。

    曲氏回溯着蛛丝马迹,她说:“按照陆灏的性子,他定是容不得私生女,可这些年他们相安无事,甚至感情甚笃,倒叫我一时有些迷糊。”

    “阿母,若不然咱们去问问阿父?”

    曲氏摇了摇头:“你阿父此生都未得长明王信任,我再去揣度他便是自讨苦吃。想查陆姩也不难,当年送陆姩入府除了她的生母,还有一个人。”

    陆音吾听到还有人时,不免兴奋:“还有谁?”

    “你阿父手下曾有一名姓符的副将,前些年因为伤痛退伍,侯爷便让我给他在平康坊置了处宅子养病,我可以先派人去探探口风。”

    “好,便如此办,阿母,我们暗地查一查此事,若不将陆姩探个明白,难保她今后在府中如何与我们作对。”

    曲氏也赞同陆音吾的想法。

    陆音吾心中畅快,若陆姩身世真的有问题,那她便不是镇北侯府的人,这嫡女之位自然不能让她白白占着。

    曲氏让身边的一个老媪去平康坊探寻,岂料带回的消息并不如愿,那符副将不知何时将宅院变卖,早已带着妻儿另寻了他处。而后曲氏又私下托了关系,经过几日打听,终于寻到了副将的儿子,符闲。

    于是曲氏亲自去见,最终在一家赌坊门前见着了人。

    符闲是被人从赌坊中打出来的,他浑身褴褛,模样肮脏,口中骂着市井污秽,俨然不像一个将军之子。

    曲氏也是那日才知晓,原来符副将年头便已过世,儿子嗜赌成瘾将家宅变卖,母亲忍受不住就偷偷回了家乡。曲氏本以为问不出什么来,岂料那个赌徒竟然知晓自己的父亲曾带着镇北侯私生女回府一事。

    彼时二人在背阴的小巷中私语。

    符闲从认出曲氏身份时就开始动了歪脑筋,面对曲氏的询问,他狂傲地提出以一百金换取陆姩身世存疑的证据。

    曲氏自然是不信的,符闲便直言说道:“我阿父病后脑子糊涂,但却多次提起一件事,他说曾于兵乱中带着一个女孩入镇北侯府,只凭一个符牌,便能让她拥有尊贵显荣的身份。我可以先告诉你符牌上刻着一个李字,若想看全貌便拿一百金来换。”

    一百金对于曲氏来说不算什么,她听符闲说的真切,权衡再三最终应了。后来两人另约时间与地点,准备以黄金换符牌。

    符闲想着自己即将拥有一百金,兴奋得不能自已。那夜他前去父亲的坟前,将曾经下葬之物全都刨了出来,于一堆破铜烂铁之中找到了那个符牌。

    符牌之上刻着精美的卷云纹,上头还落着“李”字。

    符闲不知这个东西究竟能证明什么,他只关心自己因此获得的金钱够不够大肆挥霍,或许等交易时,他还能临时反悔增加金银。

    这般梦想着,符闲一路狂笑,却突然止了音。

    黑夜之下只觉有一股凉风从脖颈处划过,他甚至都未感觉到痛苦,便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