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有些无奈,低声提醒他,“主君,秋兰小姐犯了这样的错处,你如今别再护着了,万一她当真去了北魏,成了北魏的王妃,到时候您在上京可怎么立足?大娘子这些年一心为着这白家,咱们这些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有小公子与皇后娘娘在,您这前程自然是不必忧心……”
白耀辉沉好着脸,扫了他一眼,“秋兰那孩子,是任性了些,但如今她若是也做了王妃,岂不是更稳妥。行了,你真以为那皇后几个会向着我?若真向着我,我如今早上朝了,哪至于要等到现在!”朝中正缺人的时候都同他没关系,不缺人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去想起他来。
管家有些无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上京的后半夜终于静下来了,雨停风止,夜里透着一丝丝的凉意,白华英了无睡意,眼下璟王府里的人都忙完歇下了,如福端了盏清粥过来搁在一旁,见白华英倚在窗边发怔,不由有些心疼,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王妃是不是想王爷了?”
翠青在收拾床铺上的瓜果,不由朝她挤了挤眼,这丫头怎么回事,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如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喃道:“王妃,累了一天了,早些歇着吧。这府里头奴婢都瞧过了,王爷真是个体贴的,好些与伯爵府朝里的摆件物什都相差不大呢。”只是东西要更精致贵重些。
白华英凝着外头长廊上挂了的灯,灯上的喜字格外的好看,如福继续道:“那喜字,是王爷请了当名的书法家来写的,还有一些,奴婢听说是王爷亲自写的呢。”
翠青忍不住扶额,这会子还提王爷做什么!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王妃心里正难过呢,你就别提了。”
如福心里一惊,“啊,我还以为说些王爷的好,没准王妃
心情能好些,如今再这么下去,天都要亮了,王妃还不歇息。”
“王爷刚刚出征,哪里歇得下,不是有安神的香吗,去将香点上些。”翠青先前是个傻憨憨的,如今跟在白华英的身边久了,瞧着也有了那么几分管事人的气质了。
“王妃,吴柔过来了,可让她进来?”外头的丫鬟进来通传。
白华英拧眉,“吴管事怎么不过来。”
在王府里头管家的,先前一直是那个名不经传的小妾,后来小妾被扔战场上去了,就只有个吴老在府里打理。“吴管事说了,眼下夜深了,来见王妃恐有不妥,所以命女儿吴柔过来伺候王妃,府里诸事,吴柔也是知道的。”
“让她进来吧。”白华英将头上的凤冠摘了下来,搁在一旁,朝翠青叮嘱道:“将这喜服收起来,等王爷回来,我再给他一个惊喜。”到时候她要再穿着这身婚服,去迎他。
“好,奴婢定收妥当。”翠青给白华英换了一套衣裳,打趣道:“王爷真是个细心妥贴的,奴婢先前去挑衣服的时候,发现那几间屋子里堆满了王妃的衣袍。”
吴柔从外头进来,那身形多少有些壮实,身上是一套护卫装,墨发高高束起,面色很是英气,甚至多少有些像男人,进来的时候,朝白华英行了个护卫的礼数,“王爷早在王妃入府前,就已经差人去将衣裳备下了,共计有三千套,若是王妃不喜欢,明日……”
“不必了,眼下王爷出征在外,府里一切从俭。”三千套……她就是一年不重样,也穿不了那么多。
“是。往后属下就是王妃的贴身女护卫,若王妃有事要办,只管吩咐属下。”吴柔的个子高,身上又壮,那手里还提着把剑,看起来重得很,说话时眼里尽是些敬重。
旁人头一回入府,少不得要
受些白眼,但是白华英一进府,府里的人都高兴,终于有了一位贤德的女主子了!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宽心了。
“皇宫那边,可有消息了。”白华英端起燕窝,吃了两口,她醉宿,如今脑袋还有些沉。
“刚得的消息,那是那赵嫔怕是不成了,宫里还有探子在咱们府外头打探情况,属下只对外说王妃吃醉了酒,如今人事不醒,没让外头的人进来。”她握着剑站在一旁,与那如福与翠青比起来,真是威武雄壮,倒是个征战沙场的好苗子。
“嗯,你做的很好,往后宫里若是再有人过来,一律拦下。”白华英得了消息,如今拿了梳子,慢条斯理的梳着发,她现下手里的事情多得很,这三日要将王府整顿好,三日后就要回门了,到时候还要去一趟贺家,哪里有功夫去管一个赵妍捷,她当时没有下手就不错了。
“是。属下在外头守着,王妃若有吩咐,只管开口。”吴柔提着她的大宝剑去了外头,外头的暮成坐在屋顶上,手里拿了个酒壶子,也不知道里头到底装的是酒还是水,成天的这么喝,也没见醉过。
屋子里白华英准备歇了,奈何这塌上还是硌得慌,她伸手摸出来一个花生,顿时脸色扭曲,“怎么不一并收走?”
“嗯,喜婆子说了,这上头是早生贵子的意思,可不能随便揭开了,得王爷或者王妃来揭开才成。”翠青放下帐子,站在床边,伸手拿了个盘子,白华英只得将那些东西一一挑了出来,挑得她愈发的觉得疲惫。
等挑完了,白华英也累得倒头就睡了。
眼下上京许多地方都吹了灯歇下了,独独那皇宫的如意殿里,现下灯火通明的,几个太医围在一处给那赵嫔诊治,瞧着她身上的伤处,摇了摇头,直叹气,“赵嫔
如今只怕是不成了,若要救她,还是要请请南衡子或是王妃出面才成。”
赵妍捷气息微弱,双拳紧握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想见一见皇后娘娘。”
一旁的丫鬟见状急道:“皇后娘娘如今歇下了,官家就在皇后娘娘那儿陪着呢,眼下只怕是见不成,娘娘,眼下可怎么办……”=
赵妍捷咳了两声,只觉得肺里也火辣辣的疼,“我于官家,有救命之恩,他断不会不管我,你去,官家不来,皇后娘娘一定会来的。”
“好好,奴婢这就去。”她擦着泪,慌慌张张的起身跑了出去,外头的天暗沉沉的,宫里除了巡逻的人,四处都寂静得很。
皇后的寝宫里,官家正饶有兴致的瞧着她的肚子,现下月份渐渐大了,她腹中的孩子也有了些许动静了,官家伸手轻轻搁在她肚皮上,笑道:“这孩子,在你肚子里若是不乖,出来了朕定好生收拾她。”
皇后到了后半夜人反倒清醒了,目光温和的瞧着眼前的新帝,嗔笑道:“他乖得很,并不怎么闹臣妾,倒是臣妾,身子太虚了些,让他跟着臣妾受苦了。”
“是朕的不是,让你们跟着朕受苦了……”官家一改先前的冷漠,轻握着白玉如的手,愈发的温柔。
一室寂静里,两人相视一笑,有那么一瞬间,就好似回到了官家还是废太子的时候那般,两人两小无闲猜,那会的日子,是白玉如一生里最快乐的了,后来成了这皇后……她宁愿不做这皇后,做个寻常的夫妻,平平安安的过一世。到如今她才明白,什么叫一入宫门深似海。
海尚有上岸之日,可是来了这宫里,她就永远都逃不脱,也出不去了。
外头白芷进了屋,见两人情正浓时,转身欲退下,白玉如忽的坐起身,“可是有结果了?如何?”
白芷又折了回来,朝皇后摇了摇头,“伤及要脉,太医院里的人束手无策,她差了个宫人来传话,说想见皇后娘娘一面。”
白玉如轻抚着肚子,“太医院那些人,可有尽心救治?这样的伤怎会这么重连太医院的人都医不好。”她是皇后,如今至死,都要戴着这张虚伪的面具,就这么在宫里日复一日的活下去。
官家揉了揉眉心,“皇后如今身子重,不便见她,有什么要紧的话,让她直接说就是。”人到底是能医好,还是要死了,新帝也没有多问上一句。
白玉如的心却始终揪着,“到底与我一同伺候官家一场,我去瞧瞧吧。不过是见上一面罢了,不碍事的。”
“不成,你如今大着肚子,见那些不吉利,朕与你一道去,也算是全了她当初救命之恩了。”新帝这话一出,白玉如的心里一紧,真的是为了全那份救命之恩吗?
新帝意识到这话不对,朝她温声安抚道:“此人若是能留下来,或有大用,毕竟是北魏的公主。”
“臣妾明白,只是如今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臣妾担心她撑不下来。”她起身换了套衣裳,新帝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外头。
白芷脸色微恙,那个赵妍捷,如今真是重伤快死了也不安生!
皇后与新帝一并去了如意殿,殿内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皇后只稍闻了闻,就有些不大舒服,赵妍捷见皇后来了,目光柔弱的瞧着她,“我还以为,你不会愿意来见我。”
“有什么要说的,你就一并说了吧。”白玉如站在床边,凝着她,那被单上头还染着血,因着先前的事,如今宫里的人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更别提悉心照料了。
“我这身子,如今只有璟王妃能救我,皇后娘娘,可否……请她来救救我。”赵妍捷嗫嚅着苍白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