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英心里一暖,眼眶泛了红,“你们怎么……”
白玉松上前拉着她的手,温声笑道:“大姐姐,我们这喜酒还没吃呢,怎么能走呢?快来,这桌上的菜好些都是你爱吃的呢。唔,还有那个糖心千丝糕,甜腻腻的,这个是封家大伯母亲手做的。”
其实她心里清楚,璟王在新婚之日离开,她心里难免会落寞,这些人大抵是知道她的心思,所以才会留下来一并陪着她,白华英觉得,她重新开启的人生,是何等的幸运,拥有这么多爱她,敬重她的人啊。
“好,母亲做的点心,可是全上京最好的,我定要好好尝尝。”白华英几步走了过去。
霍燕堂挑了挑眉,笑得开怀,“光吃点心可不成,咱们今儿可说好了,不醉不归!你可别想逃。”
叶凤姜见状打趣她,“就是,咱们今儿不醉不归。”几人的心里都有些惆怅,所以不免都想喝上一些,封父与老太太坐在白华英身旁。
白华英十分豪气的笑道:“今儿不用小杯,咱们用大碗,翠青,去将杯子换了,拿碗喝。”
老太太附和道:“当初我与你外祖父在边境的时候,喝酒用的可是海碗,那会子你外祖父的酒量可好得很,许多将士都喝不过他。如今他重新出征了,咱们为他们干一杯,愿他们早日回来。”
“好。”众人举起手中的海碗,清脆的碰了碰,白敬辰目光复杂的望向白华英,他原本是想代替外祖父出征,但外祖父始终没有答应,强行将他留了下来,如今的上京,不比边境太平,荣王那边似有不少动静,只怕是要生大乱了。
外头入了夜的天空暗沉沉的,风刮过院子,吹得树影沙沙作响,厅里的众人欢作一堂,将悲伤与压抑着的情绪尽数发泄了出来,叶凤姜是个不胜酒力的,拿了小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酒入惆怅,那一脸的愁相,让白华英有些心疼,霍大公子如今也征战在外,她一颗心始
终提着。
老太太倒是个能喝的,这会子拉着封母两人喝得正开心,哪里像个年近半百的老太太,精神着呢,霍燕堂与他那位夫人这会子正如胶似漆,白华英与叶凤姜坐到了半圆的垂拱窗边,风从窗外扑了进来,吹着两人的衣袍,白华英轻握着她的手,“别担心。有王爷在,不会有事的。”
叶凤姜垂眸,瞧着那灯盏照映的小池子,喃道:“我这心里总是堵得慌,看着这天,似是要下大雨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王爷的行军速度很快,霍家大公子自幼学习君子六艺,想来也是有些武功傍身的,咱们就在上京好生等她们回来就是了。”
封锦兰提着一壶酒凑了过来,身影不稳的晃了晃,跟在她身旁始终没作声的崔状元忙抬手扶了她一把,封锦兰扭过头,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儿?”
崔状元在灯盏下,面色如玉,瞧着温和得很,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她见崔状元没说话,不由站得直了些,“我们几个女人说说休已话,你站远点,去男人堆里喝去,又不是姑娘家,总跟着我做什么。”
老太太拉了拉封母,朝她眼神示意,“这崔家哥儿,是怎么回事?我瞧着两孩子站一块儿,登对得很。”
封母如今正因儿子出发了的事儿犯愁,儿子是出发了,儿媳如今还在府上呢,可得想个法子将儿媳送过去才好,可边境征战实在危险,封母心里复杂得很,这会子瞧着那两人,眼睛顿时亮了,“崔家哥儿我先前倒是没注意,他与咱们城哥儿要好。”
“没准儿这可就是你将来的女婿了,我瞧着清河崔氏也是名门望族,与你豫州封家也是对得上的,左右这孩子也没个什么心仪的人,不如凑一对儿,也全了你的心愿。”老太太两眼放光,那封家小丫头有没有那个心她不知道,但是崔状元看这封家小丫头的目光可算不上单纯。
封母单手捧着脸
,另一只手里还拿了酒碗,与老太太的碰了碰,“这孩子性子要强,随了她那长姐,若是强按头,可按不动。”对她用那招自尽的法子,不好使。
“这儿女的婚事,若是相中了,就尽快定下来,否则容易生变,依我看,你也多费些心,我瞧着你家那小丫头也不抗拒他,这事儿,多少是有些余地的。”老太太好八卦,拉着封母叙家常。
白玉松年纪小,不胜酒力,几碗下去人就晕晕乎乎的了,这会子正拿了笔在那儿写诗,封父饶有兴致的在一旁瞧着,众人都在一处,却各有各的事情做,半点也不冲突。
外头忽的下起了暴雨,雨冲刷着地面,似要将璟王府里的喜气清扫干净,湿气朝着白华英与叶凤姜扑了过来,封锦兰硬挤到了白华英的身旁,一手揽着她的肩膀,“这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白华英伸出手,感受着暴雨打在手心里轻微的痛意,喝下去的酒就这么醒了一大半,怎么办呢,他才刚走,自己就开始想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了亲的缘故,她那颗心忽的就定了,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对璟王的担忧,生怕他此行受伤。
“唉呀,姐夫的武功那么厉害,还有哥哥在呢,哥哥不说旁的,那兵书谋略也是读过的,你就别担心了,赵斯年算个什么东西,那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若是他这样的人都能攻破南晋,那上天也太不长眼了。”
叶凤姜轻握着白华英的手,将手拉了回来,拿了帕子给她擦着手心,“兰儿说的在理,你别担心这些了。”
柳氏从后厨里端了些醒酒的汤过来,朝众人温声道:“今儿都喝得差不多了,喝些醒酒汤吧,要不然明儿醒过来该头疼了。”
白华英望向柳氏,论理说,自己是该称她一声母亲的,她与先前不一样了,处事处处也顾着她,可白华英始终觉得,还少了些什么,大约是因为她是白耀辉的继妻罢,当年白华英
的生母虽不是因她而死,但多少间接性的,也这柳氏还是沾带了些干系。
“多谢。”白华英接过她递来的醒酒汤,柳氏怔了怔,随即笑道:“时辰不早了,收拾妥当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在璟王府里,我也放心,若得了空,就回家坐一坐,你父……他心里到底还是记挂着你的。”
叶凤姜捧着醒酒汤,小喝了一口,朝柳氏道:“记挂不记挂的,又有什么要紧的,当初没做成一个好父亲,将他们除了族谱赶了出来,如今要细细论起来,也没什么干系,柳大娘子,你今儿忙前忙后的,怕不是来给白家做说客的?”
柳氏的面色微僵,苦笑道:“女子娘家尤其重要,我知道先前的事情是有错处,如今也过了这许久……罢了,你若是不愿意回白家,也不打紧,在我的心里,我始终拿你当女儿的。”
“大娘子,我与你能维持如今的关系,一则,是因为玉如妹妹,二则,是你真心待我好,处处为我着想可你若要让我放下芥蒂,回白家去,我做不到,我与哥哥如今上了外祖父的族谱,就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更何况如今白家还有玉松在,我与哥哥不回去,于玉松而言,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白华英一针见血的戳中了些事,其实她说的是实话,万一白敬言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的,白家的家主就只有白玉松一个,白玉如生下太子是迟早的事情,白玉松这个小国舅,身份可不一般,一旦白敬辰回了白家,那么作为嫡长子,白家重担就会从白好玉松身上转到白敬辰的身上去。
柳氏苦笑了笑,“我原也不在意这些。”
“我知道柳大娘子不在意,但是总归也要替自家孩子打算打算,白秋兰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吧。”她提着个洒坛子,倒了碗酒,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是快了,你放心,她那院里我都差人守妥当了,断不会轻易让她逃出去,那个孽障,
如今万万留不得了,只是她那心里,自打知道了赵斯年是北魏的王爷,还在做着当王妃的美梦,盼着那赵斯年终有一日会接她去北魏享福呢。”柳氏叹了叹气,这几个孩子里,独独白秋兰,被惯坏了。
“只怕她如今想逃出去的心已经蠢蠢欲动了。”从这儿到边境去,路途遥远,她大着个肚子也未必就吃得消,马车颠簸,别到时候将孩子给颠簸出来了。
“是,好几回她私下里要差人传话进宫里,都被我拦下来了,那赵妍捷的事儿,这些日子一直揪在我心里,如今可算是尘埃落定了,先前我总担心那人会害了玉如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柳氏叹了叹气,原本是要走了,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心里愈发的复杂,干脆就坐了下来,醒酒汤也不喝了,拿了碗,倒了酒闷了两口。
封锦兰嗤笑道:“白秋兰那个人,我见过两回,不是个省油的灯,鬼主意多得很!你们可不要忘了,论起来,她肚子里孩子可是要唤赵妍捷一声姑姑的,如今赵妍捷在宫里半死不活的,她肯定也着急。”
叶凤姜如今有身孕,只是小酌几口,不敢多喝,“说的也在理,我是担心,那赵妍捷使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到时候好了,又能去给皇后娘娘添乱了,留着她,到底是个祸害。”
封锦兰一只脚架在长廊上,“那个人心机深得很,她那苦肉计使出来,只怕官家会更心疼她,到时候再说些什么耳旁风的,让你去给她诊治,可就真如了她的愿了。”封锦兰觉得有些烦燥,那人真是烧不死的野草,春风随便吹一吹,又能疯狂的长出来!
“我觉得兰儿说的在理,到时候宫里真来人请你去医治,你去还是不去?我瞧着她流了好多的血,伤得似乎挺重的。”叶凤姜拿了个点心尝了尝,心绪沉重。
“不去。”白华英闷了碗朝顾的酒,将碗扔到一旁,搭着封锦兰的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真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