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望欢握住况铮的手,借力站起身,道:
“不久,正好和四哥说说话。”
“这是在下棋?”
况铮垂眸看了一眼棋盘,见其间杂乱无章,显然是下棋之人的心思,早已不放在了其中,若非一方有意相让,怕是早已见了胜负。
晦暗的幽光自眸底悄然闪过。
他随手拿起一枚棋子,只一落定,就挽救了处在困局当中的黑子。
“试一试?”
况铮扬起眉。
宛如神坻般俊美的面容间,尽是丝毫不掩的情意。
燕望欢也不退却,只简单扫过去一眼,就转困为攻,重新将黑子推向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若想要赢过我,可不容易?”
陈元北对下棋一事,虽通但不算精。
打从见到燕望欢和陈慕白经常在一起下棋,才又重新提起了几分兴趣,重新认真修习了起来,如今也算勉强有了几分心得。
但即使是个门外汉。
也能感受到棋盘当中的肃杀之气。
白子步步紧逼。
黑子悄然布局。
陈元北和汾月站在一旁,都是看傻了眼。
分明只是一盘棋,却下出了战场一般的氛围,让他们两个皆是放缓呼吸,生怕打扰。
然而燕望欢和况铮却都是面带笑意,下棋之间,还能随口聊上两句。
“六皇子那边如何?八成气恼的够呛吧。”
“是啊。”
况铮微微颔首,如随口一般道:
“下朝之后,二皇兄被皇后叫去了。”
“哦?”燕望欢这才提起几分兴趣,也没有避讳陈元北的意思,道:“忽出此事,又是六皇子这个最被皇后看到的皇子,她定然心急如焚,想要找些办法重新让六皇子得势。不过,她若是想要二皇子行事,怕是不大轻松。”
“虽同为皇后所出,二皇兄和六皇弟的关系,却一直都不算好。”
“六皇子出众,看
不得二皇子的行事,二皇子又嫉恨他太过招摇,抢了自己的风头。”
他们一言一语间。
棋局已然进展到了最为关键之时。
原本被陈元北胡乱落下的棋子,被况铮排布成局,竟和燕望欢拼了个不相上下。
陈元北站在一旁,分明距离燕望欢极近,却莫名有一种掺不进她和况铮之间的疏离感。
仿若只要他们在同一处,就能自成一处气场,其他人即使想要接近,却也是做不到。
陈元北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道:
“我记得,二皇子和六皇子这对兄弟之间,倒还不如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关系来得亲近。”
棋局间的攻势一缓。
况铮睨过去一眼,道:
“四公子说的不错,四皇弟出身不高,于二皇兄身边伏低做小,许在二皇兄看来,的确要比六皇弟要顺眼的多。”
他的语气平缓。
听不出多少情绪来。
但陈元北在其中,还是窥见了一丝暗意。
仿若那些被他暗藏的心思,已经被况铮察觉到了一般。
让他莫名有些惴惴。
陈元北只能僵硬地转了话题,问:
“要有输赢了吗?”
“还没。”
燕望欢加快了落子的速度,又道:
“下棋一说,最能反应心性,四哥一颗赤子之心,对下棋一事不上心,也是正常。”
听出她言语当中的安慰,陈元北心下一缓,望向她的眼神,不又多了几分柔和。
况铮将他的神情都看在眼里,眉头不由皱紧了些。
陈元北到底还是未离开,坐在了燕望欢和况铮之间,心绪又回到了方才言起的事由上,道:
“现在只担心,他们会拿你的身份做文章。”
“身份?”
况铮落子有错。
已然失了占据上风的机会。
但他此时还哪有心思,再顾忌的上棋局。
一双漆黑如同深渊般的
眼眸,扫过燕望欢,落在了陈元北的身上。
陈元北被他所盯视,却也不畏,只道:
“望欢已告知了我,她从何而来。”
汾月在一旁,已听得胆战心惊。
这世间除了燕望欢之外。
怕是没谁会认为,况铮是个脾性好的。
陈元北当着他的面,表达和燕望欢的亲近,他又如何能不恼?
但汾月也不敢提醒。
只能暗叹一声,心里盼着况铮莫要和陈元北计较。
“那你应该知晓,她是为何来到的大况。”
况铮轻笑一声。
又重新掂起了棋子。
重新在棋局之上占据了上风。
他再不去看陈元北,和燕望欢道:
“说起来,你我成婚之日,也用不得多久了。”
“是。”
燕望欢轻叹了一声。
这一次,倒是换成了她心思浮荡,落子不如方才来的仔细。
听闻婚讯一事。
陈元北才刚好起几分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他即使再不愿意承认。
况铮为燕望欢未婚夫这一点,也无可否认。
陈元北还想再说些什么,燕望欢已先一步道:
“四哥,时辰不早了,之前说的那些书,还劳烦帮我送到三哥那里去。”
汾月立刻上前。
从一旁拿起几分书,送到了陈元北的面前。
“就是这些,劳烦四少爷了。”
辞客令算是委婉的落在了陈元北身上,他又哪里能不明白,只能接了书,黯然离去。
房门再次被关闭。
连汾月都大步走了出去。
只留下燕望欢况铮在房间当中。
乌云遮日。
棋盘被暗影所笼罩。
却又很快分清了胜负。
“你告诉他了。”
况铮忽然开口。
用的并非是疑问的语气。
燕望欢点点头,将棋子黑白分开,道:
“陈元北虽为陈家人,却和他的父兄不同,很是懂得变通,他可以相信。”
况铮沉
默了半晌。
他低叹一声。
走到燕望欢身边,弯身抱住了她。
“望欢,你们毕竟不是亲兄妹...”
他嗓音一顿。
再次开口之时,语气里已多了不少的委屈。
“若是离的太近了,我还是会醋的。”
况铮的手掌拂过燕望欢的黑发,落到她的后颈,感受着掌心下方的温热,他不由眯起眼,哑声道:
“婚期为何还没有到?这些日子,对我来说实在是过于漫长了些。我真的想今日,就正大光明的娶你进门,再不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分开这两个多月,于况铮而言,实在是度日如年。
他习惯了之前每日一睁眼,就能见到燕望欢的日子。
然而身在大况,要守着的规矩太多,身边又藏了无数双眼睛,他自然无法日日前往陈家,来同燕望欢相见。
但就在此时。
燕望欢的身边又多了陈元北。
他的在意和喜欢,几乎要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又是个率直单纯的性情,也被燕望欢所信任,甚至连真正的姓名,都直接告诉给了他。
这让况铮,如何能不在意?
燕望欢昂着头,她被况铮困在怀抱当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也能感受到他强压的怒火。
“乱想什么?”
她拍了拍况铮的肩,有些无奈地道:
“我之所以告诉陈元北,既是因知晓他的性情,知他定不会将此事同旁人说起,也会让他更加相信我,日后即使我嫁给你,也不会断掉我和陈家的联系。”
她告知给陈元北身份时,已想了不少。
利弊都清清楚楚摆在了面前。
燕望欢经过了仔细思索,才下的决定,并非是一时头脑发热,才将身份告诉给的陈元北。
她靠在况铮的肩上,半垂着眼,嗓音越发轻缓了起来。
“陈元北是个聪慧之人,且并非如表现出来
的一般洒脱随性,日后若是他进入朝堂,定会对你有很大的助力。”
“望欢,比起为了我,我更不喜旁人那般看着你。”
况铮环抱着她的力道稍重了些,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有些紧张地放开了手。
燕望欢也不在意,又靠进他的怀抱当中,轻声道:
“婚期将至,应该还有不少的事,皇后和况霖年这次吃了大亏,都恨极了我们,估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顺势将她拥在怀中,况铮抚着她的长发,眼里尽是柔和。
“既要让况霖年洗干净身上的脏东西,又要对付我们,看来最近一段时间,皇后消停不得了。”
“她和你生母去世一事,脱不开关系,既然注定要对立,早一点也晚一些,也都无所谓。”燕望欢似有些乏了,眼眸垂的更低,撑着略带迷惘的嗓音,喃喃着道:“就是最近还要防着他们反扑,略微有些麻烦,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暂时还用不着太过在意。”
“况霖年暂时用不得,那也就只有况天工了。”
况铮见她困顿不堪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放低了声响,尽可能去吵着她,道:
“况天工的行事风格,和况霖年相差甚远,即使按照了皇后的吩咐,也做不太精细,但你也要小心,千万莫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比起对付皇后及况霖年,况铮更在意燕望欢的安危。
其他任何事。
都要排在她的身后。
“我知晓。”
燕望欢应下一声,揉了揉眼睛,她推开况铮,将方才分好的棋子递过去,笑道:
“再下一盘?这次我可不会输了。”
况铮自然应下。
然而他们这一局还没开始多久,胜负不见分明时,就听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汾月站在门口,急声道:
“主子,不好了,少夫人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