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香见挑了一点翠浮金的发冠,正欲戴在燕望欢的发间,汾月却在此时走上前,从她手里接过了发冠,道:
“我家主子,不喜欢这些太过累赘的首饰,挑些轻便简单些的就好。”
她将话说完。
也不等苏香见的反应,自顾自地挑了一木兰白玉的素簪子,又拿了一对点了老翡翠的流苏作为陪衬。
燕望欢的年岁本就不大,只平日里气度过于沉稳,倒显得比本身的年纪,要老成上不少,此时被左右两端的流苏一衬,倒多了鲜少能见的活泼气。
“主子,这样可好?”
汾月看的满意,也不理会苏香见眼底的妒色,只一边打首饰盒子里挑出能配上一套的耳坠手镯,一边笑吟吟地道:
“等再过些时日,主子住进了三皇子府,可就是三皇子妃了。”
苏香见眸光一凝。
原本就不算开怀的神情,此时变得更为阴鸷了些。
她咬紧下唇,眼底的挣扎更重三分。
汾月好似全然瞧不见般,为燕望欢戴着耳坠,口里仍自顾自地道:
“到那时候,可再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敢大着胆子,跑到主子这里冒犯不规矩了!”
燕望欢眼底噙笑,将一缕黑发缠在指尖,她垂了眼,羞道:
“可莫要胡说了,还远远不到时候呢。”
汾月面上的神情更为开怀,好似极为畅快般,甚至连嗓音都不自觉大了些。
“而且三皇子现在,可很受皇上器重,连一直风头大热的六皇子殿下,都被比下了不...”
“汾月!”
阻了汾月的话头,燕望欢投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近来的话,倒是多了不少,有些事情,哪里是我们能够多加谈论的。”
汾月一惊。
下意识瞥了苏香见一眼,也知说了不该说的话,她连忙后退两
步,急声告罪道:
“是我一时兴起,才多话了,还请主子见谅。”
燕望欢低低叹了口气,似颇有些头疼般,她摇着头,道:
“既然如此,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出去吹一吹风,好生清醒一番吧。”
“是。”
汾月瞥了苏香见一眼,虽满心不愿,但还是遵着燕望欢的吩咐,快步离了门。
等着她离去。
燕望欢才再次望向苏香见,道:
“她这脾气就是这样,又被我宠坏了,有些时候实在会不懂事些,还请你莫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苏香见柔柔一笑。
垂眸望着燕望欢后颈那处白肤,她狠狠一咬牙,仿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将手掌悄悄抚了过去。
指尖微颤。
抖下一点微不可查的赤色粉尘。
正正好好落在那一处肌肤。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燕望欢的后颈就泛起一层淡淡的薄红。
苏香见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了?”燕望欢注意到她的不对,随口问了句,“好似一副晃神的模样,莫不是又想起了四哥来?”
她顿时一惊。
担心被发觉出端倪来。
苏香见清了清嗓子,遮了面上的神情,道:
“是,忽然想起了少爷,也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所以就走了神。”
“你对四哥,还真是一片痴情。”
燕望欢轻笑一声,抬手抚过鬓角的流苏,她眯了眼,道:
“行了,这发髻梳的不错,今日也辛苦你有心,四哥那里,我自然会和他说一声的。”
苏香见顿时欢喜,连忙拜谢道:
“那就谢过小姐了!”
燕望欢也不留她,仍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模糊不清的倒映。
开门的脆音悠然响起。
苏香见快步出了门,一迈过门槛,就看到站在院子树下的汾月。
她低着头。
似真在听着燕望欢
的吩咐,吹着冷风般。
听到有脚步声接近。
汾月也不抬头,仍默默站在原地。
苏香见走到她身前,来回打量了汾月一番,见她仍连个余光都不愿给她,不由轻哼了一声,低笑着道:
“汾月姑娘好厉害的脾气,也盼着你以后,能一直护着小姐周全,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汾月掀了掀眼皮,却全然将苏香见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这下,就是苏香见再好的耐心,也不愿同汾月继续在这里耗下去。
“慢慢吹风吧!”
丢下一句狠话。
苏香见大步离了院。
她全然不知晓,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汾月抬起头,眼眸当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冷然。
“她倒还真是谨慎,让我来饰演这莽撞直率的角儿,还真是差一点就露馅。”
汾月重回了屋子,走到燕望欢的身后,撩起她的长发,打量起她后颈出那一块白皙的肌肤。
燕望欢昂了头,道:
“也只有你了,若换成从胡的话,怕不是一眼就被拆穿了过去。”
“但要是换成真阳的话,怕不是比我演来合适的多。”
汾月勾了勾唇角,然却瞧不出燕望欢的后颈处有什么端倪来,那块肌肤仍莹润白皙,和平时一般无二。
她有些疑惑,正要去触,却被燕望欢轻轻躲了过去。
“担心你也染了红疹。”
“我倒是没事。”汾月叹息一声,心里实在有些急,她不由道:“难道,不是苏香见?”
“苏香见既然敢用,就能保证不会触之既犯,不然她岂不是立刻就有了嫌疑?”
燕望欢抬起遍布了红疹,已彻底惨不忍睹的右手,她抚上后颈,缓声道:
“她慎之又慎,就是想要活下去,好让自己能继续留在陈家,和陈元北在一起。”
汾月皱紧了眉头,道:
“那该当如何是好?”
燕望欢不急不慢,只从一旁的红木匣子里面,取出一柄银亮的匕首。
“无碍,我自有办法。”
半日之后。
燕望欢裹紧了斗篷,离了院落。
她脚步不快,一张精致的面孔未施粉黛,连口脂都未点半分,显得颇有些苍白。
汾月和从胡跟在燕望欢身侧,都是低垂着眼,只悄悄用余光扫着她,随时注意着任何不对。
她们一路走至正厅前,正好遇上了陈夫人,她原本还是满面的愁容,但一见到燕望欢,唇角还是止不住上扬了些。
“望欢,这是要去哪啊?”
“前往三皇子府拜见。”燕望欢微弯了身,捏紧左手低低咳了一声,“娘面色不好,可是在为了四哥的事情担忧?”
“是。”
陈夫人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道:
“一天天的不见影子,也不知道他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你爹都要气死了,说今日回府再看不到他的影子,就要打断他的腿,省的他跑到外面去惹是生非。”
“四哥并非游手好闲之人。”燕望欢跟上一步,失了血色的唇微微翕动,道:“他所作所为,定然是有缘由,还请娘多劝一劝爹,莫要太过责罚兄长了。”
“你和他感情好,就是向着他说话。”
陈夫人的脸上这才见了笑意,见到燕望欢同陈元北相处的不错,如同真正的自家人一般,她心里面,也跟着宽慰了不少。
她上前一步,到了燕望欢身侧,才发觉到她难看的脸色,连忙关切到:
“望欢,你这脸色才不大好,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的?”
燕望欢摇了摇头,低声道:“也没什么,就是昨夜没睡好罢了。”
“没睡好怎还能病恹恹的?若不然的话,我让人去通传一声,你今日先莫要去三皇子
府了,找个大夫过来瞧瞧!”
她眼里的担忧过于真切。
不掺半点假意。
燕望欢心头一热,也跟着放软了嗓音,道:
“哪有这么娇气。倒是娘,最近为了四哥的事情操劳,都憔悴了不少,可得好得修养着。”
“你自己身子都不好,还来来担心我。”
陈夫人叹了口气,打量着燕望欢苍白的面色,她实在放心不下,道:
“我让人去找个大夫过来,给你好好看看,就算是没什么病症,好好调养些总是好的,你这身子骨,终究还是太单薄了些。”
她说着话,想要去执燕望欢的手,却被不留痕迹地躲了过去。
“知道娘担心我,但总不急着这也时,等我从三皇子府回来,任凭娘如何发落都好。”
“就这么想去见三皇子,连一天都不愿意耽误?”陈夫人打趣了句,又满面欣慰地道:“不过你们两个亲近,是好事,等到嫁过去之后,娘也就不用忧心了。”
燕望欢勾起唇角,面上一派恭顺之色,柔柔地应道:
“让娘跟着忧心,是望欢的过失。”
“元北若是能有你一半的懂事,娘都要去烧高香了!”
“那望欢就先行前往三皇子府,等到回来之后,再来拜见娘亲。”
“去吧。”
陈夫人这才松口。
望着燕望欢退去的背影,她眼里的慈爱之色不由更浓了些。
燕望欢虽来的突然,叫她全无防备,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又占了陈家嫡小姐的名分。
但这一番相处下来,陈夫人却是愈发的喜欢她。
她聪慧懂事。
又再以同样的真心,报答着陈家。
陈夫人在心里悄然喟叹一声,她转过身,正欲重回到正厅当中,然脚步一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有女子的惊呼声响起。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