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胡站在屏风后,微低了头,面无表情地道:
“昨个西院路上的灯笼都被人熄了。”
“灯火全熄,还是从西院那边...”
汾月走到从胡身边,眼底流出一抹疑惑的神情,问:
“难道是和苏香见有关?”
“据说,陈元北昨日很晚才从西院离开。”
“她还真是费尽心思。”汾月忍不住摇起了头,道:“连这种法子都用上,可见是多迫不及待的,想要得了四少爷的欢心,能在陈家站稳脚跟,名正言顺地坐上四少爷侧室的位置。”
“无需去理会她。”
燕望欢梳洗得当,自屏幕后走出,她将长发随意一绾,盘了个最简单的髻。
也未曾用多名贵的装饰,只拿了缀了一颗红玛瑙的银簪,别在了发间。
汾月走上前,为她仔细整理好了衣摆领口,口里则道:
“不过苏香见为了接近四少爷,倒还真是什么方法都用出来了,只她怕是并不清楚,四少爷究竟是个何种性情的人物,费了这些心思,半点用处都没有。”
就连同陈元北接触不多的汾月,都知晓他的脾性。
然而苏香见却不知。
越是费尽心思的接近,越得不到陈元北的真心。
她所折腾出的一切。
都会成为陈元北远离她的借口。
“陈家被苏香见折腾的乌烟瘴气,可不如往常来的安生,今日终于能回三皇子府,离了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得好生散散心。”
汾月唇角见笑,看燕望欢发间实在太素,身上也没多少钗环首饰,她又去首饰匣子里摸了一副鎏金点翠打造的头面。
“主子,我们这次虽是回三皇子府,但毕竟还有不少眼睛在的,还是再稍微装点一些吧。”
这套头面华贵万分,更似瞧在眼里面都是沉甸甸,若是戴在头上,定然要压到脖颈都泛起生疼来。
燕望欢看过一眼,叹了口气,道:
“换一个吧。”
汾月又去挑了些轻巧矜贵的,差使着婢女帮忙上妆,等到一切都装点完,赶到三皇子府时,都要近了午时。
真阳早等在了府门口。
一见了轿子停落,顿时迫不及待地跑上前。
“主子!”
“又是这般毛躁。”汾月瞪他一眼,搀着燕望欢下了软轿,又问:“怎就你一人在这?锦玉呢?”
“她...”
真阳挠了挠头。
瞥着燕望欢的神情,他小心翼翼地道:
“锦玉她扮成了婢女,正跟在殿下和曹姑娘身边伺候。”
“曹姑娘?”
这称呼当真新鲜,叫汾月听了,都禁不住一愣。
而跟在燕望欢身后的从胡,也皱起眉,面上罕见地露出不虞的神情。
燕望欢倒并无什么惊讶,只微微颔首。
“既然姓曹,该是那位御史大夫?”
“是。”真阳应了一声,见她没什么不难之类的之色,才又跟着道了句:“曹娆姑娘是御史大夫家的嫡小姐,之前不知在何处,见到了殿下,之后就经常向着府里跑。”
“她该知晓殿下身上有婚约的!”汾月更是恼怒,连望向真阳的目光,都带了些不善,“眼看着婚期将近,也还不知避讳,还常常向着三皇子府跑,成何体统?”
真阳被她瞪的打了个寒颤,很是无辜地解释:
“她每一次过来,我和锦玉都会跟在一旁,可没给她什么机会。”
“那也...”
汾月还想说些什么。
但燕望欢却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无需如此。”
她望向真阳,唇角荡起一抹浅笑。
“御史大夫家的嫡女前来拜访,况铮总不好避而不见,只能客套一番,他劳心劳神,你们也跟着辛苦。”
“主子...”
真阳张了张嘴。
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曹娆这段日子多次登门,心思摆的明显,又有御史大夫做靠山。
若换成了寻常人。
知晓自己多了如此强大的情敌。
还哪里能保持了冷静?
然而燕望欢却仍不急不缓,甚至还关心起了真阳锦玉。
真阳叹着气,心里实在是有些闷,忍不住道:
“主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若不然的话,也带我去陈家吧?”
他眼睛一亮。
也觉着这主意妙的很,又再次追着道:
“从胡都去了,我自然也能跟...”
汾月听的心烦,干脆瞪过一眼,打断了真阳的话,没好气地道:
“你哪里能跟从胡比?他又未在大况露过面,你可不同,还是老实些留在这里,好好陪着锦玉吧。”
“但这三皇子府,可是越发的闹腾了。”真阳哀叹一声,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又是玉雪百花,再来欢儿曹娆,还有不少人都寻着机会向府里塞姑娘,真是闹都要闹死了。”
燕望欢这才有些好奇,笑问道:
“都发生些什么了?”
“太多了。”
真阳掰着手指头,一桩一件地算:
“装病和扮可怜都不新鲜,光是给殿下绣的香囊手绢,估计都得有一箱子,还有衣裳鞋子,写的诗词歌赋,也有几十之数。”
他叹着气,露出一副烦不胜烦的表情来。
燕望欢可才离开没多久。
三皇子府里,竟然就热闹成了这副模样?
汾月嗤笑一声,将这些行径都在心里面记下又问:
“还有吗?”
“之前也有半夜不睡觉,站在后花园弹琴唱歌跳舞的,我都以为闹鬼了。”
真阳点着头,关于那些姑娘折腾出的幺蛾子,他简直能说上三天三夜都不用休息。
“还有个姑娘,妄图直接爬殿下的床,结果差点没被一剑刺死。也是那天幸好不是我守夜,不然的话,现在应该能清净不少。”
“还真是胆子大得很!”汾月怒气更甚,寒声道:“主子,玉雪那群人,
可是被敲打过的,看来还是没长多少记性。”
她对那四名女子。
向来都没多少的好感。
又听到让她们在燕望欢离开的这段日子,不仅没有收敛,更是做出这些的胡乱事来,顿时大为恼火。
“不着急。”
燕望欢将吹至肩头的落叶拂走。
眉宇间看不清喜怒。
等待走进到后花园当中。
她遥遥望着站在况铮身侧,那眉目艳丽张扬的美貌女子,才道:
“我给过玉雪她们机会,既然她们自己不珍惜,那也就留不得了。”
汾月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
“主子,该当如此去做?”
“还不急。”
燕望欢向着况铮走去,只留下一句细语,沿着清风钻入他们的耳畔。
“且等着就好。”
汾月并未急着跟上。
留在原地,她仔细打量了那美艳女子一番,问:
“这就是曹娆?”
真阳看过去一眼,老老实实地点了头。
“是。”
“模样长得倒是不错。”
“性子也挺好的。”真阳低低咳了一声,视线扫过曹娆,落到汾月身上时,顿多了些莫名的心虚,“很是爽快又简练,直来直去的,殿下也说过她没什么心机,是个难得的单纯人。”
他越是赞扬。
汾月的眉也就皱的更紧。
她忍不住向着从胡瞥过一眼,见他神情冷下,不由再次询问了一遍:
“殿下真是这般说的?”
“锦玉也听见了。”真阳喉头痒的厉害,忍不住再次咳嗽了两声,将嗓音压的更低,道:“只不过,殿下说过之后,锦玉就问过,若是主子要离开大况的话,我可会跟着一起?”
汾月吸了口冷气。
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随着真阳的话,被冻结在了一起。
她忍不住再次看了从胡一眼,问:
“那你如何回答?”
“我当然要跟着主子了!”
没有任何犹豫。
真阳毫不迟疑地道:
“
不管主子去哪,或者有没有殿下在身边,我都是要跟着主子的!”
他和汾月最一开始。
就被况铮送到了燕望欢身边。
但多时相处。
燕望欢从未将真阳当成过下人看待,又救过他的的性命。
他又哪里能没有动容。
“我只是担心...”
汾月叹息一声,眼里露出一抹担忧的神情来,她到底还是并未多说,只是向着燕望欢追了过去。
燕望欢一至后花园。
况铮就发现了她。
分明还未见人。
耳畔的声响,也都被曹娆及碎叶飞花所占据。
然许是这世间真有缘法一说。
除了燕望欢之外。
旁人再无谁有让况铮心口动荡的本事。
分明他身旁满眼爱慕的美人,也是人间绝色。
然既有望欢。
旁的女子有再美的姿容。
亦无法让他动容。
“望欢。”
被牵肠挂肚的名讳离了口,况铮骤然柔下的神情,让曹娆顿时一怔。
她都前来三皇子府作客多次。
况铮对她向来有礼遇有加。
曹娆本以为,她这已足够的特别。
她本还在暗暗欣喜。
然而第一次。
却见到况铮这般柔和的神情。
曹娆顺着他的目光,见到了燕望欢。
眉目清冷。
气韵绝然。
仿一阵迎面吹来的冷风。
不冻身刺骨。
却使人清醒。
曹娆恍然之间。
仿见到了一只凌驾在九天之上的鹤。
她从未在大况见过这等女子。
然而余光扫见况铮迫不及待迎上前的脚步,曹娆似有所悟,道:
“你是...陈家的小姐?”
燕望欢不急着理会况铮,向着曹娆微微颔首,客气道:
“曹姑娘无需客气,叫我望欢就好。”
望欢?
这名字倒是怪的很。
但曹娆现在也没心思去想,视线扫过况铮,见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燕望欢出现后,找到了落处。
她的心里面,顿时泛起一丝不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