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侧室的名头给了也就给了,只要苏香见日后能一心伺候元北,也不算高抬了她。”
陈夫人缓缓落了座,面上尽是疲态,显然为这桩意外操了不少的心。
“我只是担心,元北那孩子心里不舒坦,再苛待了人家。”
见她的心意已定。
于素秋也就并未再开口劝说下去。
只想着陈夫人的脾性,属实太过和善了些。
苏香见摆明是揣了些猫腻心思,爬上陈元北的床榻。
却仍能被陈夫人客气相待。
她若再不老实的话...
于素秋皱紧眉头,眼底有冷芒一闪而过。
可就莫要怪她不客气了。
“四哥为人如何,娘最是知晓,即使没有什么情分,也定然不会让苏香见受了委屈。”
燕望欢倒了杯热茶,送到陈夫人手边,等她喝下一口,面色稍稍恢复了些,才又道:
“不过爹那里,还是得需娘去劝一劝,此事走到这个地步,并非四哥想要看到,还是莫要让他吃太多苦头的好。”
“是,老爷要是知晓了,指不定要如何生气。”
陈夫人了解陈元北的心思,同苏香见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并非他想要见到。
他这心里,已经足够的憋闷了。
若再被陈勇训斥一番。
岂不是更加的难捱?
“还是望欢你想的周全,我晚些可得好好和老爷聊聊,定不能让他重罚了元北。”
陈夫人心疼陈元北,连连点头应和着燕望欢的话,思虑片刻后,又和于素秋叮嘱:
“素秋啊,你去让厨房做点吃食,等元北过来后,送到这里来。”
“好。”
于素秋应声离开。
临走之前。
还不忘深深看了燕望欢一眼。
燕望欢了然她意,等着陈元北赶到,也就退出了正厅。
于素秋正站在不远处。
一瞥得她的身影,也不多言,只转身向着后院花园处走去。
身后有脚步声主动接近。
等到距离相差无几。
于
素秋低声道:
“望欢,苏香见此女,心术不正。”
她一言就为苏香见下了定论。
眉头更紧皱在一起。
显然不管是对此事的处理方式,还是陈夫人给出的名分,都不甚满意。
苏香见一个满肚子邪门歪道的奴婢,当个侍妾通房丫头,都是高抬,哪里能有资格成为陈元北的侧室?
燕望欢侧眸瞧向于素秋,见她一脸的凝色,于是问道:
“按照大嫂看来,此事该当如何处理的好?”
“当然是要赶出去!”
于素秋的语气陡然加重不少。
冷哼一声,再次接着道:
“府里其他人奴婢可都看着呢,苏香见这先例一看,指不定多少脏的臭的心思都冒了出现。”
她负责管家。
自然不想看到府中生乱。
要是下人们各个揣着爬床当主子的心思,人都飘起来,还哪里会稳当去做分内之事?
燕望欢微微颔首,应和着道:
“确实,之后大嫂可有一段时日得辛苦着了。”
“那苏香见的侧室身份已经定下,可并不代表就此撼动不得了,日后她可得小心着谨言慎行,若不然的话...”
于素秋冷哼一声。
身上被藏起的煞气露出一抹端倪。
让她刻意维持出的大家闺秀的端庄劲儿,瞬间消匿一空。
不过很快。
于素秋反应过来,捏着帕子挡在唇前,低低咳一声,又重新放柔了嗓音,道:
“望欢,娘那边还得靠着你劝一劝,莫要让娘被苏香见蒙骗住了。”
燕望欢全当一无所知,只乖顺地应道:
“知晓了。”
陈夫人虽有心想要大事化了,不愿让陈北元被过多责罚,然当陈勇知晓后,却仍然大动肝火。
陈元北也不愿再去解释。
他孤身跪在祠堂。
双眸紧闭。
只有一室冷清相陪。
三更天过后。
随着一声“吱呀”动响,伴着幽香扑鼻,绣有莲纹的衣角扫过祠堂的门槛。
陈元北睁开眼,
眸底似有希冀亮起。
“少爷...”
苏香见端着托盘,走到陈元北身侧。
她婉转的嗓音才一响起。
陈元北暗叹一声,压住心底浮起的失落,他重新闭了眼,哑声道:
“这并非你能来的地方,快些走吧。”
“奴婢只是想着少爷一日都水米未进,就想来为少爷送点吃食,少爷用一些...”
苏香见的话还未说完,垂眸见陈元北额间凝固的血痂,顿时一怔。
她立刻有些急了。
连忙弯下身,满眼慌张地问:
“少爷怎还受伤了?快让奴婢瞧瞧!”
苏香见抬起手,眼看着就要触上陈元北的额角,却被他侧头躲了过去。
“无事。”
陈元北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道:
“你可以走了。”
苏香见一怔,心头浮起浓重的酸楚来,她张了张嘴,竟连吐出口的嗓音,都不如之前来的利索。
“少爷,我知晓你厌我,但你的伤不能放着不管啊。”
她眸底见泪。
红唇被紧紧咬住。
娇躯更是颤个不停。
“奴婢知晓,少爷并不喜欢奴婢,奴婢也不求少爷能够怜惜奴婢,只望少爷能多爱护些自己。”
苏香见的泪滚出眼眶。
她抽泣一声。
嗓音如同黄鹂悲泣一般。
陈元北终于舍得看了她一眼,苏香见在他身边哭成这番模样,他到底没办法再坐视不理,道:
“我无事,你快些回去吧。”
苏香见顶着一双红透的眼眶,双眸紧紧盯着陈元北,哑声开了口:
“只要少爷愿意让奴婢为你检查一下伤势,奴婢这就走。”
她鼓起勇气。
冰冷的指尖触上陈元北的额角。
碰见那片凝结的血痂,苏香见不由打了个寒颤。
分明并非多重的伤。
但在陈元北身上,她一看见,心里就止不住的起了担忧。
“是...老爷?”
苏香见的唇哆嗦着。
陈元北的伤,明显是被重物击上了额角。
陈夫人到底
还是爱子心切,自然舍不得如此对他。
但陈勇可是不同。
若没有陈夫人在一旁。
只流一点血,都算是轻的了。
陈元北没有应声,只在苏香见碰上他时,微微皱起了眉。
“是奴婢的错。”
苏香见见他面露不虞,连忙缩回了手,小心翼翼地道:
“因为奴婢,才害得少爷受了伤。”
“我酒后耽搁你了,本就是我的过错,你无需多心。”
陈元北不想同她多说,一语落罢,他再次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
“奴婢将吃食放在这了。”
苏香见恋恋不舍地起了身,目光落在陈元北身上,尽是掩不住的缱绻柔情。
“少爷无论如何,都用一些吧。”
陈元北微微颔首。
却没有再去看她一眼。
苏香见离了祠堂,却并未急着回去,她站在门外,迟疑了片刻后,转身走向了燕望欢所住的院落。
她盯着紧闭的院门。
唇角竟是浮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苏香见跪倒在地,用力磕了两下头,眉心撞破地面,鲜红沿着她的面庞滚落。
她蜷着身体。
竟就此留在了燕望欢院落之外。
直到天色微明,有婢女打开院门,才见得跪在门口的苏香见。
“这不是三少爷的侧室吗?怎还在这里?”
婢女走上前。
见苏香见满脸血色,顿时被吓了一跳。
她连忙跑回院里。
汾月正巧在此时踏出门,手里还捧着铜盆,一见婢女慌慌张张的模样,顿时皱起眉,道:
“这大清早,怎还如见了鬼似的?”
“汾月姐,是三少爷的侧室,就跪在咱们院门口呢!”
“那个苏香见?”
汾月眉头皱的更紧。
她走到院门前,向外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瞧见了跪在外面的苏香见。
她也不知在这跪了多久,不仅满脸的血,整个人也是遥遥欲坠,似连意识,都有些模糊。
汾月走上前,也不急着搀扶苏香见,只淡淡问
道:
“苏姨娘怎在这里?可还是快些起来吧,青天白日跪在我家小姐门口,若让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家小姐在这欺负苏姨娘呢。”
苏香见娇躯一颤。
仿着才清醒过来一般。
她缓缓抬起头,看清汾月的模样,眼底顿时浮起一抹泪意。
“求..求小姐救救我家少爷吧!”
“这是什么话?”
汾月嗤笑一声,道:
“下令责罚四少爷的,是老爷,你就是要求,也该去求老爷或者夫人,再或者是负责管家的少夫人,怎都不该找到小姐这里来。”
“我人微言轻,哪里能在老爷夫人面前说上话。”
苏香见抽泣一声,嗓音越发凄楚可怜。
“小姐和少爷素来交好,少爷在祠堂跪了一整个晚上,他还受着伤,还求小姐能帮忙美言几句,救救少爷吧!”
她说着,又磕起了头。
眉心的伤还未愈合,又再次受创。
且动静闹的太大。
起早路过的下人听到声响,都被吸引了过来。
一见四少爷新收的侧室,竟跪在了燕望欢的院子口,不仅满脸是血,还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各个都是面露讶然之色。
都闹到这个地步。
汾月还哪里能看不出苏香见的意图。
她顿时沉了脸,道:
“我家主子身子素来不好,这府里面无人不知晓,苏姨娘却一大早过来闹,若惊了我家主子,那这责任,可就得第姨娘你来担待了。”
“我并无此意啊!”
苏香见连忙摇头,膝行着上前一步,道:
“可以在这里等着,小姐什么时候起来,再劳烦姑娘通传一声就好。”
不管她这是以退为进。
还是真怕燕望欢出了什么意外,担了责任在身上。
汾月不愿再理会。
正要回院,却听苏香见的嗓音再次响起。
“我虽受了一点伤,但哪里能比得过少爷所受的苦楚呢?只要少爷能够平安无事,让我如何去做,我都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