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靡靡歌音外。
宴席内再听不得半句交谈声响。
无数道视线在况铮和况天工之间流连。
都是在观望着,接下来的发展。
况铮好似并未注意到这陡然急转的氛围一般,径自饮完了杯中酒水,才道了一句:
“二皇兄若是喜欢,自然不错。”
他话是如此。
却并未抬眸多看一眼。
仿那些或妖娆美艳,或温柔乖巧的女子,都还不如桌上的一壶酒,来的赏心悦目。
然况铮这番态度,自引得况天工的不满意。
“也是,这些美人固然出众,也比不得陈家小姐三分出众。”
况天工冷眼望向况铮,不依不饶地道:
“三弟有了望欢姑娘这等绝色佳人在身边,我府里面的这些庸脂俗粉,不配让你看上眼,也是正常,倒是我自讨没趣了。”
他故意沉了脸。
叫旁人都看出他的不虞来。
况天工故意施压,想要况铮当着一众人的面,向他低头。
他打从况铮自靖楚归后,就对他憎恶不断。
不仅是庆帝的偏爱。
连带着一些朝臣,亦对况铮赞赏有加。
才短短不到一月的时辰。
况铮将大况的局面,彻底转变了一个遍。
况天工越发失势不说。
又连连被况铮比着,遭了不少次庆帝的责骂。
他自然不满。
只恨不得也让况铮吃些苦口,好找回他这个二皇子的威风。
然而况天工等了好一会儿。
也未等到况铮的回应。
他忍不住抬眸望去,却见况铮唇角噙笑,正随意饮着一杯酒,神情之间的淡漠,好似将他方才的话,全然当成了赞赏,被尽数收下了一般。
“陈小姐固然风姿出众,但二皇子府里这些美姬,亦是天生尤物。”
终于有人见状不对,开口打破了沉寂。
有了这一起头。
也都其他附和的嗓音响起。
“没错,我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番盛景,当真是美不胜收。”
“
也只有在二皇子府,才能享到如此眼福了!”
“这般说来的话,还真是要感谢二皇子,让老朽也长了见识。”
谄媚和讨好此起彼伏。
不知多少双眼睛,都在偷瞄着况天工的脸色。
他不主动松口。
萦在其他人心上的乌云,也就不敢散开。
况天工久久不做言语。
有美貌的婢女上前为他倒酒,也被他狠狠瞪过一眼。
婢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去,然而双腿发软,不仅松了酒壶,整个人也跌倒在了地上。
壶里的酒洒上了况天工的袖口,他豁然起身,奔着婢女的心窝,一脚踹了过去。
“蠢东西!你长眼睛是做什么的?”
婢女哀嚎一声。
一张娇美的脸蛋,在瞬间白了个彻底。
心口处传来阵阵剧痛,她几乎要爬不起来,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让自己跪在地上,连连哀求道:
“奴婢蠢笨!奴婢该死!还望殿下饶命啊!”
美人垂泪。
这番场面摆在眼前,就是再冷硬的心肠,也不免要柔下几分。
然而宴席当中,却只有一片死寂。
无人敢开口为婢女求情。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况天工是在拿这婢女撒火。
他耐不得况铮如何,只能用婢女,来发一发心头的怒气。
“贱婢!”
况天工怒哼一声,气还未消,又是一把抄起桌上碗碟,向着婢女狠狠砸了过去。
如花般的娇颜撞上硬瓷。
顿时又是一声惨叫。
皮开肉绽。
鲜血沿着她白皙的肌肤一路下滑。
血气溢开的同时。
燕望欢的视线也被遮住。
“莫看。”
熟悉的嗓音响在耳畔。
却多了一丝和往常不同凝重。
陈元北以掌遮住燕望欢的眼眸,再次道:
“二皇子向来如此,你莫要怕,有三皇子在,他不敢闹的我们身上来。”
他生怕燕望欢被这残忍的一幕吓到。
语气放到最轻。
还时时注意着
她的神情。
陈元北打定了主意。
但凡燕望欢感有半分不适,就是得罪了况天工,他也要带她离去。
他殊不知。
比眼前这一幕,更为惨烈多少倍的尸山血海,燕望欢都从中走了出来。
还会畏惧况天工这点小手段?
但燕望欢此时,已并非从前她自己,身上还有一个陈家小姐的身份。
她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并未同陈元北解释,只甚为勉强般,缓缓点了下头。
“我还好,谢过兄长了。”
“废了她这双没用的手,再丢出去,我的府邸里面,可不留这种没胆子的废物!”
况天工冷眼瞧着婢女,见她容貌已毁,满面污秽的血色,更是连半点怜惜都不存。
袍袖一甩。
他再不理会哭嚎个不停的婢女,执起酒杯,向着下首一众宾客笑道:
“这大好日子,却遇见晦气的事,真是让各位看笑话了,来继续喝酒吧!”
婢女血凝在况天工足旁。
暗红色的一滩痕迹。
却引不来半点的注视。
有小厮上前,架住婢女的双臂,拖住她就要向外走。
“不要...殿下饶命啊!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
婢女发了狂一般挣扎。
却只得况天工一句:
“动作快一些,让她再这般吵闹下去,扰了本殿下的兴致,你们都跟着她一起滚出去。”
“是。”
小厮们抹着冷汗,还哪里敢再磨蹭。
一人抓紧婢女的头发,另一人则奔着她的下腹砸了一拳,口里还喝骂道:
“老实点!殿下这般处置了,可是你的福气,你这贱婢不感谢殿下,还敢在这里吵嚷个不休?”
婢女被重重砸了一拳,身体抽搐两下,如同一条濒死的鱼般瘫在地上,双眼瞪着老大,却再也没了动静。
她被拖过况铮身侧。
那浓重的血腥气,叫一旁伺候的其他婢女,都是面露惶惶,提起了十分精神,不敢有半分疏忽。
“皇兄,何至如此?”
况铮放了酒杯,视线扫过那没剩几口气的婢女,缓缓道:
“不过一个下人罢了,也不是什么大过,何必要将她赶出去?且听闻二皇兄素来怜香惜玉,今日怎这般大的火气?”
他唇角噙笑。
目光毫不避讳的和况天工在半空相撞。
即使瞧见他满眼不善。
况铮亦无半分畏色,还反而提起酒杯,向着况天工虚虚一敬。
“三弟还真是善心。”
况天工气笑了。
况铮给他添了不知多少堵。
此时又因一个婢女,当中让他下不来台。
这般嚣张...
还真是让况天工心里还未消下的火,再次燃的兴盛。
“比不得二皇兄。”况铮仿若瞧不见他满脸的恶意般,只道:“只是不想因这点小事,惹得大家意兴阑珊罢了。”
况天工张了张嘴。
却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放眼望去。
宴席当中只剩一片死寂的沉闷。
即使况书温有心想帮衬,也实在是没了办法。
况天工咬了咬牙,也知不可将这点小事再继续闹下去,若传到庆帝耳朵里,指不定又要挨多少的责骂。
但他又不甘心将这闷亏吃下。
余光扫过燕望欢,况天工轻哼一声,故意提高了嗓音道:
“既然三弟这般喜欢她,那本殿下就将这婢女,送给三弟好了。”
“那就谢过二皇兄了。”
况铮并未拒绝。
也知况天工是想要离间他和燕望欢。
但他到底是不大聪明。
既不知况铮同燕望欢之间的情谊。
亦不晓得当这场宴席过后,将要发生些什么。
婢女看着况铮,只觉一颗早已如死灰般的心,又重新活了起来。
她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却没想到。
况铮会为她开口。
救下了她的性命。
“谢三殿下...”
她连话都没不完全说。
也不知从哪得来的力气,撑着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地面,
颤声道:
“欢儿日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三殿下的救命之恩!”
“欢儿?”
况铮终于看了她一眼,道:
“这名字,倒是好听。”
“和我们家望欢,倒有一字的相似呢。”
陈元北接过了话头,睨了一眼况天工,他道:
“二皇子府美人如云,也不缺这一个伺候的,倒是三皇子还未归来多久,府里空乏,确实需要人手,如此说来的话,还真是得感谢二殿下忍痛割爱了。”
他明里在打破沉静。
暗地当中,却讥讽着况天工奢靡好享,府里尽是些美人。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出陈元北的未尽之言。
还当他是在调节僵住的氛围。
有了他开口。
加上事情已过。
宴席间再一次热络了起来。
升腾的酒气,很快将那一抹血腥冲散。
陈元北推了敬来的酒,余光扫过况天工,他低低叹息了一声,道:
“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三殿下。”
他看不惯这等场面,却也无可奈何。
且不说下人本就低贱,生死皆虽主心意而定,陈元北无权干涉。
以况天工的身份,也不是他能够招惹的。
若不是况铮。
那等婢女被打断了一双手赶出去。
最后定得落个惨死的下场。
“二皇子主动招惹,三皇子救这个欢儿,不过还他一次,本为公平,但二皇子心胸狭隘,这次当着这些人的面,连连吃亏,定是不肯善罢甘休。”
陈元北悄悄靠近燕望欢,瞄着她的脸色,低声又道:
“望欢,你该是知晓,三皇子救下这欢儿,并非什么私心吧?”
他绕了一个大弯。
才将想说的话念出了口。
燕望欢望过去一眼,似笑非笑地问:
“兄长是担心,我会嫉妒?”
“倒也不是。”陈元北挠了挠头,左右张望了一圈,确定了四下无人,他才低声道了句:“三皇子的为人,倒是和二皇子很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