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姑娘?”
“是啊,形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也不知晓究竟是个何等的仙女模样,才能把那客官,迷的神魂颠倒的。”
店小二蓄好了热水,一说起此事,忍不住笑了一声,又道:
“我估摸着啊,八成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世上哪会有仙女啊?小的看过最标志的,也就是东街宋寡妇家的女儿了,那模样...”
他咂巴着嘴。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眼神都变得痴了起来。
等到店小二回过神,燕望欢已经拿过水壶,重新回了楼上。
只留下他一人。
靠着柜台。
嘴里面还在喃喃念叨什么姑娘。
燕望欢回房时。
正见况铮在桌前写字。
她轻放下茶壶,坐到他身旁,半垂着眼,轻声道:
“楚玉方才,来过。”
况铮落笔一顿。
尾锋却比平常更利了几分。
勾出一道极刺眼的锐芒。
他并未开口。
燕望欢靠在况铮肩头,神情疲懒,语气也是随意又轻慢。
“我见了他的背影,本觉得眼熟,后一问之下,才确定了是他。”
“他来寻你。”
这话并非疑问。
况铮放了笔,侧眸望向燕望欢,又道:
“他居然,当真找来了这里。”
“嗯。”
燕望欢轻轻应了一声。
摸出帕子,她一点点擦掉面上涂抹的遮掩,带有几分苍白的肌肤重新见了天日,呆滞的眉眼也再次恢复了灵动。
不管是方才和楚玉重见一面。
亦或者此时再提起他。
燕望欢的神情,都未起多少波澜。
平淡又随然。
仿是在讲着旁人的故事一般。
但况铮的字迹,却仍乱了。
他再也写不下去。
燕望欢分明如实相告。
此时也在他身边。
但况铮的心,却起了不少的浮躁。
燕望欢缓缓阖了眼,呼吸均匀,好似已经睡熟了一般。
况铮正欲将她抱回
床上。
耳畔忽有柔声响起。
“就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念念不忘。”
燕望欢仍未睁眼,只覆了况铮的掌背,又打了个呵欠,便继续道:
“后宫美人无数,年轻貌美者不少,文采精通者亦是不缺,但她们都是已属于楚玉的人。”
“望欢,你无需解释。”
况铮为她拭掉眼尾的泪痕。
话虽如此。
燕望欢知他心意。
愿意同他解释,安抚掉他浮荡的不安。
况铮眼底闪过一丝喜意,反握了燕望欢的手,细细护在掌心。
“我想要说。”
燕望欢轻笑一声,终于舍得睁开了眼,想着况铮瞥去一眼,道:
“你若是不想要听的话,就把耳朵捂住好了。”
她不愿隐瞒况铮。
但如实相告。
他依旧会在意。
倒不如就此个机会,将话全都说个明白。
“我之前助了楚玉甚多,同他之间有不少的利益纠葛,又在他登上皇位,继承大统后,选择逃离了京城,此生不复相见。”
燕望欢曲起指尖,轻轻叩着况铮的掌心,又道:
“他惦念我一些,也是正常,也不影响他纳嫔妃,扩后宫,娶大臣的女子来稳定皇位。”
她依旧没什么神情。
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帝王之爱,终究只能如此,哪有谁能善终?”
说是无意也好。
薄情也罢。
燕望欢对楚玉,除了彼此互相利用的脆弱情谊外,再没什么其他。
对他所谓的深情款款。
亦无半分动摇。
不管他到底有几分的真心。
同她又有何干?
靖楚的一切风雨,燕望欢都不打算再看一眼了。
她暗叹一声,抬眸望向况铮,眼底悬存一汪朦胧的雾。
捂着红唇,燕望欢喃喃道:
“困了。”
况铮难得见她如此迷糊的模样,知她当真是困的厉害,不由轻笑了一声。
在她起身之前。
他先一步环住了燕望欢腰肢。
抱着她回了床上。
床帘散落,被褥掀起细微的摩挲声。
燕望欢眼睫微颤,虽被惊着了,却并未睁眼,只在黑暗当中寻到了况铮的手,然后握了上去。
况铮先是一怔。
眼底浮起抹柔光。
他躺在燕望欢身边,为她盖好了被子。
翌日。
城门终于开启。
多日的沉寂终究得了宣泄。
一时之间。
行人来来往往。
耳畔尽是不休喧闹。
况铮出去查看了一圈状况。
见此时正值时机。
他们并未耽搁,挑了个人最多的时辰,打算离开城市。
临出客栈前。
燕望欢将一封信交给了店小二,叮嘱道:
“若昨日那两位古怪的客人再来此,就劳烦你将这封信,转交给他。”
“哎。”
店小二应了一声。
接了封信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但他见燕望欢已经远去,连忙追上前一句,扯着嗓子问:
“客官,那要是他们不回来....”
燕望欢并未回头。
只有嗓音自远处遥遥传来。
携着轻风。
传入店小二的二中。
“那就扔了吧。”
况铮回身望过一眼,丢了一锭银子过去,笑道:
“这是保管的费用,劳烦小哥了。”
店小二眼睛一亮,连忙跑着上前,伸手接过了银锭子。
没想他们都要离开了,还如此大方,给出这等多的赏钱。
小二颇为欣喜。
将银锭子揣在怀里,连连点着头,还张开了手臂,向着远处大声喊道:
“客官放心!我会一直帮你们留着这封信的!”
虽是答应了燕望欢。
但对之前那两个神神秘秘的客官。
可否还会再来这间小客栈,店小二可不清楚。
他都做好了等不见人的准备。
却没想到。
在三日之后。
又见了那头戴斗笠的男子。
不过这一次,他是孤身
一人,身边无谁陪同在侧。
“客官,快里面请,可要来一壶我们家的汾酒?虽有些烈,味道却是醇厚的很呢!
“好。”
楚玉微微颔首,挑了一张最内侧的桌子,倒了一杯酒,自酌自饮了起来。
他亦不知。
为何要回到此处。
分明不过一家小客栈。
简陋又狭窄。
全无什么稀罕的物件。
但就如鬼使神差般。
楚玉叹息一声,一口饮尽杯中浊酒,喃喃道:
“我到底要何时,才能再见你一面?”
一壶酒渐渐见了底。
他眼底却仍是一片清明,只隐隐浮起一抹倦怠之色。
将银钱放在桌上。
楚玉站起身,迈着略有些疲乏的脚步,慢慢走出了客栈。
只他才走出不远。
身后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客官,等等我!”
店小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追上楚玉,他拍着胸脯,大口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
“瞧..瞧我这记性,刚才都差点忙忘了,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楚玉微皱了眉。
见到小二手里拿着的信封,他眼里的警惕之色,不减反增。
“信?”
“是。”
店小二点着头,只到这时他才缓过来,道:
“是一位妇人,也是之前在我们那儿住店的,嘱托我若是见到客官你,就把这个信交给你。”
他挠着头,不等楚玉开口,就再次道:
“没想到,客官居然这么快就过来了,也是幸好,这若是再拖延上一段时日,我还真怕要将这事给忘记了呢!”
“妇人?”
楚玉不急着接信,丢了一锭银子过去,询道:
“那妇人,长了什么模样?又都同你说了些什么?可交代过,为何要将这信给我?”
他的斗笠从未摘过。
自是无人,能瞧见他的面貌。
那妇人又为何会将信给他?
楚玉满心
疑惑,自不急着接信。
店小二得了赏赐,自是欣喜不已,连忙将所有知晓的,都同楚玉讲了一遍。
“那妇人年纪不大,身姿单薄,肤色有些黑,总是低垂着头,瞧着身子不大好,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更具体就没注意过了,她和她相公都不怎么出门。”
他寻思了一会儿,又补充道:
“对了,那天客官你离开之后,她还跟我询问了你们两句,之后就再没什么了。”
店小二越是说。
楚玉的眉便皱的越紧。
一个堪称荒谬的想法骤然浮现。
他甚至来不及多想,一把夺过了店小二手里的信。
指尖发颤。
不过是一封最为寻常的信。
用最下等的纸张。
散着寻常的墨香。
却让楚玉起了动容。
他满心焦急,拆信封的动作却又无比小心,生怕多用了一分力,伤到了脆弱的信纸。
然当楚玉拆开了信件,却只见了寥寥八字。
“就此别过,再不相见...”
只是一眼。
楚玉就认出了字迹的主人。
原来他寻了这么久的人,几日之前,正和他擦肩而过。
只差一点。
楚玉就能见到燕望欢了。
“望欢...”
他以手掩面。
从口中吐出的言语。
带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你当真,就厌恶我至此?”
店小二哪里能懂得楚玉的心思,只见他身形踉跄,竟恍若要摔倒一般,连忙就要上去搀扶。
“客官,你没事吧?”
楚玉哪有心思理他,只深吸口气,寒声质问:
“她是何时离开的?!”
小二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颤声道:
“已..已有几日的功夫了。”
“可知去往了什么地方?”
“之前听那男人,提起过一句,好像是...”小二想了一会儿,道:“南边?”
“南边?”楚玉皱起眉,“她想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