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异瞳蹙起了眉头。
卡欧斯看起来很糟糕,他瘦了很多,嘴唇在寒风中泛着一种不祥的青紫色。从窗户缝隙中灌入的寒风让这个裹着陈旧脏毛皮的中年男人不住地颤抖。
今天的北风又烈又猛,甚至连桌上摆着的油灯都被吹的左右摇晃,咔咔作响。
异瞳被那声音搅得心烦,伸手扶正了那盏在风中飘摇的油灯,他认得这玩意儿是部落里的金属匠人手工打造出来的青铜油灯。灯的造型古怪,是个张开双臂、手中托着烛盘的男人形态,上大下小、为了减轻重量做成了中空,甚至底部因为手工打造还坑坑洼洼十分不平整。
他略带嫌弃地瞥了一眼那古怪的油灯,将它摆在了桌边:“你不需要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师父。”
卡欧斯嗤笑了一声。
“这些年来,我有做过什么对不起部落的事吗?”异瞳自问自答:“并没有。我一直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传达着世界意识的旨意,逐字逐句,没有任何隐瞒。你很清楚这一点——每一次你都会派人去别的部落验证。
可我的解读无一次出错,不是吗?甚至我听说,我做出的解读还帮助几个部落的蹩脚祭司们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进而改进了他们的解读方式。”
“你很有天赋。泽拉克。”卡欧斯说,“你的能力远胜于绝大多数星选之人,这一点无人能否认。但是,要想成为神明,不仅仅是有天赋就行。”
卡欧斯狠狠地用手指戳着异瞳的胸膛:“你得有一颗衬得上神明的、高洁的心!”
“我哪里做得不对?”异瞳抓住了卡欧斯的手,心平气和地道,“是,我是盗用了普拉的身份、欺骗了你们,但这个谎言没有对你们产生任何影响。我究竟是叫泽拉克、抑或是普拉还是其他什么,又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图纳部落与我有仇,他们欺我辱我,视我于无物,于是我对他们说了一个谎言。若不是他们自己无能听不见世界意识的声音、若不是普拉自己具有野心、想要保住不属于他的祭司与少族长的位置,我这个计谋根本就不可能实施。
这是我的复仇,却也是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导致的恶果!
可我对伊萨卡部落的人没有任何亏欠。从我来到伊萨卡部落至今,除了老疯子以外,可有其他人因我而死、因我而伤?”
“难道多莱特就该死?”卡欧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只是一个疯疯癫癫、意识不清的老家伙,你为什么要害他?”
“他知道的太多了。”异瞳平静地道,“你们觉得他疯,是因为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些超乎这个宇宙的知识令他疯狂,也让他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只要有人足够耐心,就有可能从他那里得知我的过去,我的秘密。
我只是在自保而已。”【。3。】,
“呵……”卡欧斯摇头,冷笑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只是为了自保!呵!你可以为了自保杀死老疯子,就可以为了自保杀死我,杀死这个部落的所有人!你的心、你考虑问题的前提,都是以你自身为出发点!你是个自私自利的冷血家伙!”
“为自己多考虑一些有什么不好?”异瞳反问,“而且我并没有想要杀你,你好好地活到了现在,不是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卡欧斯说,“那天你在屋外偷听,早就被我们发现了。你不杀我,是因为我留下了指认你为凶手的遗言!是因为你还想在这个部落里待下去!”
卡欧斯猛喘几口气,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离开这个部落,你明明可以远走高飞,到一个不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到时你爱用什么名字用什么名字,爱用谁的身份用谁的身份,又有谁能指认你呢?”
“可我喜欢这个地方。”异瞳垂下了眉眼,流露出了一丝伤感,“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我真的把这个部落当做了家,把你当成了老师与我从未拥有过的父亲……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杀你。”
他这话说得情深意切,莫驭一时半会竟分不出异瞳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卡欧斯似乎也没有听出来,他猛地怔住了。
“而我也有个疑问。”异瞳继续道,“我重病之时,你明明可以趁机杀掉我。只要给我一点毒药……不,你甚至都不用插手,只需要袖手旁观,看着我在病痛之中挣扎着咽气就行……
但你并没有这么做,你派人给我送了药品,还让杜莱莎她们轮流照顾我。这又是为什么呢?”
杜莱莎是卡欧斯这几年新收的小徒弟,从名分上来说,算是异瞳的小师妹,但她与卡欧斯亲近,总把异瞳当做部落的仇人。
异瞳可不认为这个小女孩会自发地过来照顾病重的自己。
“部落里需要一名称职的祭司。”卡欧斯干巴巴地道,“在找到一位合适的继任者之前……或者说,在你决定彻底背叛我们、抛弃部落之前,我们都会把你当做部落的一份子、我们最重要的祭司来照料。”
“你们过于依赖世界意识与祭司了。”异瞳嘲笑道,“明明世界意识是那么的冷血,你们却将她视为母亲。
什么星选之人,我们根本就不曾被世界意识所选择!我们只是一群恰好具有天赋,能够看到、听到他人所接触不到的里世界,并被那些知识逼疯的可怜又可悲的倒霉鬼而已!
所谓的选择,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我们在世界意识眼里,不过全是渺小的蝼蚁!
她根本就不关心一只蝼蚁杀了一群蝼蚁!除非这只蝼蚁获得了强大的力量,成为神明站在她面前,她才会正眼相待!”
卡欧斯表情古怪地看着异瞳,就像在看一个疯子,他揪着身上披着的皮毛,半嘲弄、半同情地道:“我们仰仗世界意识,不过是想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趋福避祸罢了。
而你……你口口声声指控着她的冷血,我却只看到一个哭嚎着想要得到母亲关注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