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左门先生让真广在一年之后再醒来。”迷糊中,他看见少年对着身侧那个红色长发男子说道,好不顾忌男子听了他的话而略显得震惊的表情,语气泠然,甚至带上了一丝命令的口吻。
“泷川君和公主大人旅行去了。”红色长发男子对他说,口吻残忍中带着一丝怜悯。
“我想,你是中了泷川君的魔法了!”红色长发男子直视着他,面色冷峻,一字一顿说出猜测。
“不破君,你能替我们杀了泷川吉野吗?”强烈的语气,满目的痛恨,杀意铺面而来。
“真广,我是来找你的。”深褐色短发少年勾着浅浅的笑意,拦住他的去路。
“我就是为了履行承诺而来。”少年神情淡漠而决绝,墨绿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情感。
“既然现在的不破真广不再是当初的不破真广了,那么现在的泷川吉野自然也不会再是当初的泷川吉野。这才合乎常理,不是吗真广?”少年手捧咖啡,笑意盈盈,似乎口吻间说得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不破君,我有一个让你永远得到泷川君的方法——”红发男子在鼓动他,以一个虚无的未来在承诺他。那人的眉眼之间全是肃穆,手枪冰冷的触觉却灼烧了他,使得他满心满目全是那人话语间的诱惑。
“我泷川吉野爱不破爱花,也爱锁部叶风。唯独不爱的,就是你不破真广!”少年眉目间全是他所不知道的陌生,深褐色的短发随风舞动,墨绿色的眼眸里全是否定,坚持到执拗,冷情到残酷。
“我没有办法不爱她们。”雨,下到心际,冰凉一片。
“所以来吧,真广,来杀了我!”
“杀了他!你就永远拥有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
耳边,疯狂交织着谁的话语,一遍又一遍,一声强过一声,振聋发聩!
下一秒,真广猛然从梦靥中惊醒。
持续不断的三年前的事,持续不断的梦境...这次却是有声与彩色的编织,画面交换,话语交叠,声声印入他的脑海,无上强势的掠夺。
真广将视线移到青年的脸上:月夜,清冷幽蓝的月光自大开的窗户中洒落进来,落到深褐色短发的青年脸上,带起大片大片的沉郁。——像极了昨夜洒在那人身上的月光。
手,无意识地抚摸上青年的脸颊,像是要为他掸净脸上的月光投射而成的悲凉。——怎么可以,露出这种表情呢...指尖的触觉再次唤醒昨夜缠绵的记忆,清冷的月光又让他想起那些残忍到滴血的话语,尚未完全清醒的思绪再次迷离开去...
“你说的恋人是我的双胞胎哥哥,泷川吉野。”
“至于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泷川吉诺。”
“我不是我哥哥的替身。我不是你苦苦寻找的恋人,泷川吉野。”
“你的艳`遇,我很喜欢。只是,到此为止了。”
“晚安,真广。”
...
耳边,似乎再次回响起青年那些冰冷而又残忍的话语。
“呐泷川吉野,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你真的很残忍呢?残忍到...令人恨不得将一切统统毁灭掉。”真广猩红色眸子里全是心痛,这种名为“爱恋”的情感在折磨着他,令他的体内充满了毁灭因子,“好想,就此毁灭你...让你再也无法伤害到我...”
真广的手自上而下轻柔地抚摸着吉野的脸庞,额头鼻尖脸颊红唇下巴...最后的最后,他的双手停滞在青年白皙的脖颈上,做出一种交握的姿态。
“杀了他!他就再也说不出拒绝你的话了!”
“杀了他!他就再也不能想别人了!”
“杀了他!你就可以独占他了!”
死寂般的午夜里,有哪个声音在疯狂地低吼着。心底,有股冲动蠢蠢欲出!
真广血红色的眼眸被这种陌生的冲动所全盘占据,他的双手不自主地收紧收紧再收紧...!
看啊,青年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自然的红潮,他开始难受得紧紧皱起了眉头!
“怎么办呢,吉野,我想独占你呢。”男人的脸上浮现出危险的笑意,他的眉宇间却是温柔的,无尽的温柔在这午夜反倒显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起来,“这样一来,你就是我的了吧?”——不知什么时候,一直站在床边的他竟跨坐到了病床上的青年身上,他的手下更加用力双手收紧得更为顺畅了。
男人的唇边已然溢出了低沉的笑声,他的笑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就要扩大到整个英俊的面庞。因为——
看啊,看啊,青年在痛苦啊,青年在发出难受的呻`吟啊,他的目的就要达成了啊!
“唔...”呼吸不畅使得被病魔笼罩的吉野也感受到了威胁,他挣扎起来,声音微弱,然而身体的溃败没能使他醒过来,“真广...”
轻而浅的呼唤声,带着难受的喘息声,如同一盆冷水,猛然泼向被杀意占据了头脑的真广,——男人从毁灭的边缘醒转过来。他看向自己的双手,——竟紧紧掐住吉野的脖子!他的手如触电般抽离开来,像是想毁灭罪证,然而吉野白皙的脖子上那道清晰的红印提醒着他:他刚刚是想杀了泷川吉野!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真广颓然地用垂下双手,下一秒,他又发泄似的大力扯着自己的头发,——啊啊,他刚刚居然想要杀掉自己心爱的人!他居然...!
啊啊,这是何等被诅咒的因果啊!
...呐这冰冷的夜晚,风中悲鸣的,究竟是谁的凄怆?
良久,真广从吉野身下爬下来,重新坐回到床边的座位上。他看向青年,依旧是沉沉昏迷着,——那声轻浅的呼唤更像是梦中的呓语而不是发现真凶时的脱口而出。
唯有,红色的印记依旧触目惊心,灼灼地刺痛着他的双眸。
“吉野,你知道吗?刚刚我竟然想杀掉你。”真广的右手轻轻抚摸上那道印记,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抹去它的存在,“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吉野,你一定是难受极了吧,才会潜意识地低呼出声。幸好你没有事,不然我...不然我...”
是的,疯了...
“啊承认了吧,不破真广,你早就疯了!”他的语气依旧如此轻柔,却带出一股咬牙切齿的癫狂来。在这份癫狂之中,有嘲讽的意味清晰可闻,“是啊,早就疯了。吉野泷川吉野,是你,让我这么疯狂。”
他无力地瘫软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喘息着,像是在平复自己过于激荡的心情,猩红的眼眸里闪过悲伤痛恨绝望,最后的最后,是深深沉沉的空洞。
大片大片的空洞,如同失去灵魂的玩偶。
沉默,良久。
“真广...”有微弱的声音自病床上传来。
——是他醒了?
真广像是猛地有了精神,紧张地看向吉野:深褐色短发青年依旧闭着眼,眉峰紧蹙,只是唇瓣微微张合。——只是梦话...吗?
“ま...ひろ...”
“まひ...ろ...”
含糊的声音,声声入耳,一声比一声清晰。——他在喊他。睡梦中。一遍又一遍。
“吉野,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不破真广从不相信爱情。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真广看着吉野,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他摸着青年的脸,开始一反常态絮絮叨叨说起话来,“寻找记忆也好,拼命揪着过去不放也好,只是为了给自己找寻出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林美森说能给我这个理由,于是我们就在了一起。直到遇见了你以后,我才知道,原来理由不是别人施舍的,而是自己找寻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视线里只容得下你。一天不见你,做什么都心不在焉。你的行踪飘忽不定,我的心也随着你上上下下——啧,就像是神经病一样。看见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忍不住会吃醋,忍不住想把你锁在身边。抱着你,我就会对你产生冲动,想要狠狠地占有你,狠狠地蹂躏侵犯你...切。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变态?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你究竟有什么好。看看,性格又恶劣,满口谎言,身边女人又多,身上还有不治之症,最可恶的是动不动就玩消失...”
“所以,吉野——”他喊了青年一句,却又兀自否定了这个称呼,“或者现在,我应该叫你吉诺吧。你说你浑身都是缺点,为什么我就是那么在乎你呢。为什么我就认定了你呢。为什么就为这样的你,变成了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呢?为什么...呢?”
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月光幽幽,落在他俊朗的脸上,冷冷的全是哀怆!
冰冷的空气里,唯有昏迷中的吉野呼喊他名字的声音——
“まひろ...”
“まひろ...まひろ...”
欢喜的喊声狡黠的喊声平静的喊声悲痛的喊声绝望的喊声...
真广从来不知道,在那个人的口中,他的名字可以被喊出如此复杂的情感来。——那个人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勾着浅浅的笑意,不咸不淡地说着一些话语,要么就是冷情冷心的话。
原来,在你的心里...竟是背负着这样盛大的情感吗?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
耳边,依旧是彼此起伏的喊叫声。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吉野才像是折腾累了,不再言语,只是再度沉沉睡去。静静地听完这些呼喊的真广望着躺在床上的青年,脸上的悲哀越发浓重起来,他猩红色的眼眸里有光芒闪烁不定。此刻的他开始怀疑起病床上那个人昨夜对他说的话来:那么熟稔的语气那饱含深情的喊叫声,真的只是受哥哥的嘱托吗?
一切,会不会至始至终是一个谎言?
真广微微仰起头,他的脸完全沐浴在了清冷的月光之下,他吐出一句又一句的话语,像是说给病床上沉睡的那个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直到声音暗哑,直到声不成句——
“所以,因为你泷川吉野,我才会变得这么可笑。”
“所以,你到底要我多可笑多疯狂,你才会满意?”
“所以,你究竟要我狼狈不堪到什么程度,你才会放过我?”
“吉野,不,还是该叫你吉诺吧。呐吉诺你告诉我啊,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我说,吉诺,你这么会说谎。哥哥什么的,会不会也是你编造的一个谎言呢?”
“吉诺——,切,我还是叫你吉野吧。”
男人沉默良久,死死地盯着青年较好的面容,直到眼眶酸涩难耐。这才再次从薄唇里溢出一句低沉的叹息,几欲催人落泪——
“吉野,你真的不是三年前的那个泷川吉野吗?”
月光泠泠,冰冷的空气浮起一室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其实一点都不虐的,是吧?=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