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公爷在江南县主跟前一向是没有什么大丈夫尊严的。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二十几年。
这一刻,他虽觉得十分生气,却也实在是习惯了,一时间没有过激的反应。
韩国公爷攥住陈姨娘的手稍作安抚,然后冷着眼眸面对江南县主。
他深吸一口气:“你说不让我去上朝,我便立马告假。你说不许旁人来府里走动,我便立马下令再不见客。你说你娘家人来了,要给他们看看你平日里过的有多好,我便命人来修葺房屋,增添家具摆件。我请问,县主娘娘,现在还有哪件事是你不满意的?你不如一次性说个明白,别让我白白挨一顿臭骂。”
他真是从未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江南县主。
像是一个累到筋疲力尽却无法摆脱现状的人,说出自己最后的心结和无奈。
以前,他们二人争执也好,闹脾气也罢,至少还有的吵,还有情绪。
可如今韩国公爷的态度,就像什么都不想要了,任由江南县主做什么都好,他不再有任何情绪,也不会再反抗了。
果然,这样消极的态度瞬间点燃江南县主的怒火。
她尊贵清高,怎能忍受丈夫这般对待自己!
但让她低头是万万不可能的,江南县主立马变本加厉地辱骂他:“什么叫做我满不满意?你当我愿意跑来你这里跟你絮叨吗?你毫无大男人的担当作为,府里有什么事不得由我牵头,不得由我来想办法?如今周崑和李喜玥都不服管教,一个二个的都催不动,赶不得。这种情状,你不着急也就罢了,我着急还急出错来了?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还不是为了韩国公府和煜初的尊严吗!”
她正气凛然,一切都格外正确。
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别人不顺着她就是别人不懂事,不识大局。
可她又何曾给过别人决断和思考的机会呢?
韩国公爷只有在陈姨娘身边才能感受到尊重,所以他宠了陈姨娘这么多年,哪怕她如今早已不是花样的年纪。
韩国公爷苦笑一声,对江南县主道:“我哪里说过你有错,我只是……罢了。”他最终还是选择闭口。
因为他太了解江南县主的性子了,你若是跟她辩上两句,她自有千百句要回敬你,最终一定要占上风就是了。
“哼!”见韩国公爷‘老实’了,江南县主的气焰更涨了几分。
她那凌厉的眼神往陈姨娘脸上扫去,透露出危险的信号。
“从前国公爷可绝不会这样对待我,我们夫妻二人一向是琴瑟和鸣的。倒是近日陈姨娘又复宠了,心思不纯。哼,怕不是你从中吹了耳边风吧?”
陈姨娘警觉地抬眸,浑身都颤抖了。
“县主娘娘,奴婢哪敢啊!”陈姨娘在韩国公府安心过了这么多年,一是因为有孩子傍身,二是因为她捏着江南县主曾经给老太太下药的证据,三是因为她在江南县主面前一向夹着尾巴做人,不曾惹她不快。
可刚才韩国公爷的那番言论彻底激恼了江南县主,她这是要拿陈姨娘开刀呢。
“你还敢狡辩?否则你如何解释国公爷会这般对待我?”江南县主愈发不讲道理,她赌的就是韩国公爷不敢为了陈姨娘而跟自己彻底闹翻。
陈姨娘求助地望向韩国公爷。
韩国公爷不敢与她直视。
见状,江南县主心中更加得意了。她向来看不惯陈姨娘这个老贱人得宠,果真吧,自己若真的硬刚起来,韩国公爷也不敢向着她。
她心下一狠,想着要不趁此机会斩草除根。
“既然你承认了自己狐媚,伺机破坏我们二人的感情,那就是犯了女诫。既如此,不罚不行,看来必须要拿出家规了。”
此话一出,陈姨娘又怕又气。
她真就不怕自己把当年她下毒的事抖搂出来吗!
“雪儿,告诉祠堂那边,陈姨娘行事不端,犯了女诫,罚她去祠堂跪三日,抄写经书。若是其中有做不到位的,便立马带去尼姑庵出家,替我们韩国公府诵经祈福。”
这简直是没事找事,乱按罪名!
她说的倒是委婉,好像罚的不重。可傻子都能想明白,她定会从中挑刺,逼得陈姨娘不得不去剃度出家。
陈姨娘来不及愤怒,立马扑过去跪在地上,“求求县主娘娘,您别这样罚我,我还有孩子,云霭还没出嫁呢,我不能去尼姑庵啊!”
说着,她扭头去看韩国公爷,眼泪汪汪的:“爷,您救救我啊,您不能不管我啊!我已经没了家人,不能再失去您和云霭了,求您,求您……”
是了,她弟弟陈浩已经被韩国公爷私下处理掉。
陈姨娘在这世上再无亲人。
韩国公爷对陈姨娘对的心疼和愧疚达到顶峰,他彻底被江南县主激怒了。
“我说不许!不许去报,都给我滚回来!”
雪儿走了一半,愣是被他吼的不敢往前走。
没想到韩国公爷会反应如此激烈,江南县主心底那股劲儿也上来了。
“怎么,你要护着那贱人?”
韩国公爷的身体小幅度颤抖,“周霞,你别太过分了。”
周霞!
他连名带姓的喊自己!
江南县主一口气没喘匀,险些撅过去。
“你,你……”
韩国公爷一把推开她,彻底怒了!
既然撕破脸皮,那就都别好过了。
“你这疯子,真当我是软柿子不成,还捏起来没完了!这么多年来,我知道你不喜我纳妾,我这后宅跟其他人比起来可以说是够干净的了。你不能生了,我也不曾想着找人再给我多生几个儿子,一心一意教育指导煜初。余下的,唯有云霭这一个姨娘所出的女儿,她是个女子,绝不会威胁到煜初半分。”
说着,他又猛喘了几口气。
“是,你们崇安郡王府威势大,权力大,在江南富庶之地富得流油,这么多年来没少帮衬我们。可我自己从未主动要求你们帮我,大多是为了煜初走动关系。我自打弃武从文做了文官,就一直不得圣宠,也不曾升官进爵,我可张口向你娘家求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