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安郡王府的长子周崑进京三日,嘉元帝才有空召见他。
周崑现在还没被崇安郡王授意为世子,但他身为长子,成年后也是他替崇安郡王理事最多,大家早已将他看做崇安郡王府的继承人。
此次进京,便由周崑述职。
他远道而来,下朝后嘉元帝还专程设宴留他用膳。
周崑不是第一次进京述职了,却是头一回被皇上留下用膳,他感到骄傲又惶恐,心里盘算着进京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
说实在的,他真不愿意为了外甥冒这个险。皇上再怎么好说话,也不可能朝令夕改,这让他九五至尊的颜面往哪里放?
父亲好歹还能在皇上面前卖卖老脸,可他算什么东西?
周崑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
更何况这些天来,长姐和姐夫对自己那个态度,昨儿还将他像犯人一样审问,他心中可是非常不悦的。
周崑跟在大太监身后,一路都谨言慎行。
太监领他到了皇上平日宴客的小厅,笑眯眯道:“周公子,请您等候,皇上更衣还要一会儿。”
周崑知道这太监是皇上身边心腹,他立马躬身作揖,从兜里摸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趁人不注意塞进他的袖口里。
“公公辛苦,这点心意您别嫌弃,天儿暖了,您得闲了也好喝点新茶。”
大太监笑得更真诚了,特意提点一句:“周公子太客气了,皇上昨儿没睡好,明阳郡主昨日进宫不知向皇上诉了什么苦,唉哟,皇上正发愁呢。”
周崑眼珠子转了转。
“多谢公公。”
明阳郡主嫁给李炫后日子过得很舒坦,将李炫死死把控在手中,且不许他纳妾,也不肯为他生孩子。
大家心知肚明,明阳郡主其实压根儿看不上他这个朝国质子。
她带着跟亡夫所生的孩子再嫁,只要李炫没有后代,她和亡夫的孩子就能理所应当继承他们的一切。
若李炫有了孩子,定会有私心,为他自己的孩子做打算。
明阳郡主是要将这势头掐死在摇篮中。
谁成想半路杀出个沈依雪。
李炫藏得再好也没用,他身边全是明阳郡主的眼线,有什么反常一查便知。否则,李炫也不会想出让沈依雪留在韩国公府生产的损招来。
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做缺德吗?他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
明阳郡主总不会把手伸进人家韩国公府里去,沈依雪在那里反而安全。
昨天沈依雪前脚刚刚生产,明阳县主后脚就跑来跟皇上哭,是为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嘉元帝姗姗来迟,宫女端着精致的餐盘鱼贯而入。
“周卿,你父亲身体怎么样?”嘉元帝挂着俩黑眼圈,开始闲话家常。
周崑起身行礼:“回皇上,父亲除了以前关节疼的老毛病,再无其他。多谢皇上关心爱护,臣回去一定如实转告给父亲,想必父亲一定会感激涕零。”
嘉元帝摸着胡子,‘哈哈哈’笑了两声,“朕惦记他,我们都是一把岁数的人了,要多多保重才是。你今日的报告朕听得心中舒坦,边境战事才平,正是钱财粮草紧缺的时候。你父亲把江南守得很好,朕很放心。”
周崑心里抖了一下,赶忙又起来作揖。
嘉元帝挥手:“行了行了,朕是请你吃饭的,倒像让你来行礼似的。”
嘉元帝又与周崑闲话家常起来,话语中故意往李炫和韩煜初身上靠。
周崑小心翼翼地回话,丝毫不敢表露出要给韩煜初讨公道的意思。
嘉元帝肯定知道他提前一个月跑来盛京述职的真正目的,但周崑已经做了决定,他要一拖再拖,绝不让自己站在被动的位置。
君臣二人聊了一晌午,酒足饭饱,这才散场。
嘉元帝随后便去了皇后宫里。
姜皇后正在为今年春天的四时祭做准备,听见太监通报的声音,赶忙起身迎接。
“皇上,您不是在接见周家人吗,怎么来臣妾这了?”说着,姜皇后命宫女送来一盏温热的红枣姜茶。
嘉元帝看见自己这位德才兼备的皇后,便觉得安全感满满。
他呷了口茶,握住姜皇后的手,道:“韩煜初和李炫那事,恐怕最终还要折中解决。虽然周崑今日并未向朕诉说他们之间的矛盾,但最终肯定还是要提及。李炫的孩子已经出生,瓜熟蒂落。恐怕最终还得劳烦朕的皇后,去给明阳好好说说,让那孩子进门。”
姜皇后为难地叹了口气,嗔怪地看了眼嘉元帝。
自家这皇上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非掺和这些臣子的后宅之事干什么。
烂摊子还得让她收拾!
她转念一想,嗯,似乎有个合适的人选来说和此事。
……
周崑回府后,江南县主赶忙来他院里问情况。
她语气很急:“你可跟皇上说了父王的意思?皇上改变心意了吗?”
周崑冷哼一声,语气不大好:“长姐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今日上朝是要述职,说正事的,我能一见到皇上面就只顾着告状诉苦吗?就算皇上要向着我们,也会觉得心生厌烦!”
周崑说的不无道理,可江南县主心里头这个坎就是过不去。
“唉,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啊,别忘了父王交代给你的任务!”她赶忙拿出崇安郡王来给周崑施压。
这时,周崑给孟姨娘使了个眼色,孟姨娘赶忙拿着热茶送过来,意有所指道:“爷今日累坏了吧,这一天应酬下来还没好好喝口茶呢,快歇歇吧。”
江南县主冷冷横了她一眼。
死丫头,跟她来这一套,意思是她求人也没个求人的样子,只顾着逼迫周崑。
孟姨娘装作看不见她的怒视。
江南县主‘哼’了一声,不愿跟这个便宜庶弟废话,只道:“我只给你三日时间,你若解决不了,这次我就同你一起回江南。许久没见父王了,咱们府里也该把世子的人选定下来了。”
丢下这句话,她昂着高傲的头颅,扭头就走。
世子之位久久不定,一直是周崑心里的痛。
他眼神倏然阴沉下来,猛地将茶水泼在刚才江南县主站着的位置。
“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