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士兵恭敬地为顾玄凌打开营帐外厚厚的帷幔。
他脚步沉稳，举止从容大方，一张俊美无铸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宇间流露出淡漠的气息。
身后随行的亲兵为他拍落肩头白雪，又恭敬地接过大氅。
顾玄凌走上前来，亲自询问军医：“曾老，这位公子情况如何？”
曾大夫跟随部队打仗多年，治病疗伤是军中一把手。顾玄凌对待手下都很亲厚。曾大夫年龄大，顾玄凌便一直礼貌称其为‘曾老’。
曾大夫行了一礼，道：“这位公子是因为气温骤降导致的失温才昏迷了。好在被发现的早，若是冻昏过去起不来，明早恐怕就冻死了。”
顾玄凌沉默了，替秦大将军捏了把汗。
这老头，也实在太冲动。
“还请曾老尽力医治，不要让这位公子留下什么后遗症。若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叫人去取，挂我账上。”
曾大夫应了，又继续为王肇熬药。
顾玄凌又细细看了看王肇，确定这人是真的不会死，才离开了。
他向主帅营帐走去。
营帐门口燃着簇簇篝火，将这一片区域照映得红彤彤，暖洋洋。
营帐内，正端坐着身穿白色大氅的顾祈宁。
顾祈宁的亲兵在门口把守，看见顾玄凌的身影靠近，便行了军礼，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看见堂哥，顾祈宁赶忙凑过来：“怎么样，人没事吧？”
顾玄凌简单的跟她说了一下王肇的情况，最后无奈道：“内部消息，这次秋闱，王肇榜上有名。好在人没死，若是真死了，皇上那关实在过不去。”
虽然大燕没有重文轻武或者重武轻文这一说，但文武之间总是矛盾重重的。
在朝堂上也难免龃龉。
不可否认的，这件事的确是王肇失礼在先，但你上来就给人弄死弄残了，有理也成了没理。
到时候肯定会引发轩然大波。
顾祈宁叹了口气，也庆幸自己应了李喜玥和赵夫人这次的请求。
随后，她眉飞色舞的八卦道：“你是不知道啊，秦家和王家的这俩孩子真能闹。那王肇先退了秦家的婚，但秦家的小女儿早就心悦于他了。后来不知怎么的俩人又看对眼了，王肇那小子就说等考上功名了再来求娶她，也好有些底气。俩人这么一耽误，就是一年。但秋闱考完了，秦可馨那头又觉着委屈，心道难道你考不上功名真就一辈子不来求娶了吗，难不成我一个姑娘还要一直等你不成？她一气之下就硬了家中给安排的相亲，跟人相看去了。王肇知道这事吧，便着急了，竟二愣子似的跑人家男方家里去堵人。结果被秦大将军抓着，就弄郊区去了……唉，好在他家赵夫人是个明事理的，赶紧去韩国公府找了李大娘子，一同来找我……”
顾祈宁后面再说了什么，顾玄凌没怎么听了。
李大娘子？她怎么会搅和到今日的事里。
好像是听说过李喜玥与秦家关系要好，没想到她这么一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能为了自己的好友来求顾祈宁。
还间接救了一条人命，替朝堂挡了一场文武乱斗的风波。
真是个有义气，有担当的好女子。
这时，顾祈宁的声音陡然拔高：“玄凌哥！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应我？”
顾玄凌竟然愣神了。
真是难得。
顾祈宁疑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这些日子太累了，怎么都愣神了？”
顾玄凌眼观鼻鼻观心，呷了口茶，故作冷静道：“没什么，刚才突然想到一些事。”
顾祈宁不疑有他，毕竟顾玄凌的确是大忙人。
她潇洒起身：“你赶紧休息吧，别忘了我刚说的，下月我要摆宴，借你府中的活水温泉一用，到时候你得借我场地。”
顾玄凌点头。
反正他那偌大的平南王府也是旷着的，女孩们要来玩，让给她们就是。
在没人瞧见的地方，顾玄凌勾了勾唇。
翌日。
王肇昨晚就醒来了，身体还是畏寒得紧，曾大夫不让他走动，一直叫汤婆子暖着，又给他灌了好几碗汤药。
一晚上的照料，将他体内的寒气都逼退了。只是他身上还有伤，要好好修养才能完全恢复。
可王肇觉着心里的痛比身上的痛还难受。
他想到在茶楼门口远远瞥见秦可馨的侧脸，想到她从前眼中含笑地望着自己……
那样的笑容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了。
她不等他了。
她的好，全都收回去了。
曾大夫走过来，又嘱咐了一些用药的细节，还有回去后要如何保养。
王肇眼神呆呆的。
曾大夫叹了口气。
门外士兵进来招呼他，“王公子，我们王爷来看你了。”
王肇回过神来，紧张了一下。
“给王爷请安。”他要下床，还不等掀开被子，立马就被顾玄凌的大手按回去了。
“你身子还弱着，好好休息，不比拘泥于这些虚礼。”
王肇深受感动。
平南王不愧是大燕当朝第一武将，身材魁梧，五官俊美，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严肃和坚毅，气势不同寻常。
顾玄凌难得与人多说两句。
“过两日便要放榜了，王公子要保重身体啊，可别误了大事。”
王肇赶忙道谢。
“多谢王爷救我一命，若不是王爷的护卫队及时发现我，又让曾大夫为我医治，照看了我整晚，想必我定要留下病根了。您不愧是我们爱戴的……”
不等王肇说完，顾玄凌摆了摆手。
似乎不爱听这种客套话。
他只道，“我们护卫队的职责范围并不包括你昏倒的那片区域，是李大娘子带着赵夫人去长公主府央求，长公主知道事态严峻，才赶忙通知了我。”
王肇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秦家与韩国公府往来密切，李喜玥与秦可馨更是莫逆之交，秦可馨一向是李喜玥的小跟班，什么都听她的。
难道是秦可馨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所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用了这么多人情，来救他？
王肇一下就精神了！
他猛地坐起来。
“多谢王爷告知！”
明知道他误解了，顾玄凌也不解释，勾勾唇笑问，“要不要我送你去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