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曲放使劲按了按太阳穴,把手往下压了压做出“静止”的动作,“等一下,我有点乱。你说……这个小婴儿是……捡来的?你从哪儿捡的?”
“我刚听到的像小猫叫的声音就是这孩子的哭声。被他家里人抛弃了,放在一座老式楼二楼搁空调的水泥台上——倒还有点心,没直接把他丢进丧尸堆里。还留了言,说什么真的带不走这孩子,哭声招丧尸,不得已才把小孩儿给抛弃的。大概有个一两天了,小孩儿饿得慌,眼睛都哭肿了,声音也哑了,要不是我听力还算好,又相信直觉……也许过了明天……就没了。所以啊,我想,这也是缘分,就把他抱回来了。只是这当爸妈的……”半夏嗤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很微妙的嘲讽和自厌感,“……人之常情……嘛……”懒洋洋的腔调漫不经心地让人莫名觉得很不爽。
但仔细想想他说的没错,道德与性命相较,有道德没性命的叫烈士,有性命没道德的是小人,而既有性命又还能有丁点儿道德的人就会成为世人嘴里的英雄。半夏一直同意荀子的观点——“人之初,性本恶”,学习是什么?就是通过教导你什么是规则,然后用社会道德和法律规范的条条框框把人给捆住了,让心底那些阴暗的小心思埋起来摁下去。也不知道他算不算是偏激主义者,他是相信人本自私论的,而这种理论在这末世里得到了放大,人性的自私上覆盖着的伪善的表皮被以一种格外粗暴的方式撕裂开来,□裸地以一种光明正大的惯常现象展现在世人面前。
以前半夏想过一个特有哲学感的问题,什么是“错”?这当然不是他一理科生能闹明白的。但后来他想啊,这“错”大概就是和人不一样。比如同性恋。即使是《同性恋婚姻法》颁布了,也不能改变人们世俗的眼光。像他妈,当初这项法案出来的时候也是高举双手支持的,还对网上的一些攻击同性恋者的语句义愤填膺,还积极参与了投票什么的事,然而到这事搁她儿子头上时她就又接受不能了,要不是世道乱了,她绝对有得闹腾,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接受得水到渠成。
曲家父子对他这表情没辙,徐半夏这孩子的嘴巴向来毒辣凉薄,然而最重情义的也是他。他和曲流觞刚上初中那会儿,大概因为两人弱的弱小的小,特别是曲流觞又长得“很让人有欺负欲”的样子,而且又看着家里还挺有钱的,有高年级的混混就勒索两人,他们也不想惹事,避着和“大部队”一起行动,坚决不落单。但一回半夏生病了,曲流觞一个人参加辅导回来,路上就碰到了那群人,被搜去了身上所有的钱而且还被捏青了手腕和被踹了两脚,第二天半夏就直接跑到那几个高年级的班上,一个一个地打,把他们的腕子都卸了,然后拎到校长室告状。真不知道才十岁的小孩儿身体里怎么会有那样恐怖的力量狠辣的手段!最终结果当然是曲放出了医疗费,而那几个学生转学走了,也是两人成绩好都是竞赛的支柱,居然很运气的没挨处分——其中也不乏有曲放活动的原因。而半夏则更是一战成名,直接升级为他们初中的超级煞神。
“那……你说这孩子给我们又是怎么回事?”曲流觞把孩子往怀里抱了抱,拿手给他扇风,而眼睛却从眼帘下偷偷瞥半夏的表情。小孩儿白白软软,就是现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也看得出是个难得的好相貌,脸格方正天庭饱满鼻梁挺拔丰唇宜笑,长大一准是个小帅哥,更难得的是脸型和鼻梁居然还挺像曲放的。
“怎么回事儿?”半夏笑着睨他一眼,“感情的事情就要干脆,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别粘粘糊糊犹豫不定的像个娘们儿!”然后行云流水地往奶瓶里兑凉白开——这凉白开当然是掺了空间水的那种,又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把小毛头从曲流觞手里抱回来,熟练地开始喂宝宝喝奶,云淡风轻地扔炸弹,“你和曲叔这事儿都磨叽几年了?是男人就干脆点!”
“……!!!”曲流觞也不试探了,被半夏说的直接目瞪口呆,虽然曲放说过半夏一准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可他总抱着一二分侥幸和鸵鸟心里,故意不去想这事,现在半夏明晃晃地说出来,就觉得被扒了层皮,脸上火辣辣的烧。
“那宝宝你要吗?你不要,就归我和越九黎了!”半夏盯着曲流觞,而眼角的余光却一个劲地去瞟曲放的表情——靠啊,瞧瞧,瞧瞧,那居心不良的老男人嘴角都勾起来了!
你欠我一个人情!狠狠瞪他。
他是我儿子好吧……好吧好吧,能成欠你多少都成。
半夏暗地里恨得牙痒痒,自己怎么就帮人算计自己兄弟呢?但人家郎有情郎有意的,看着也不大拆得开,何况和曲放一起是目前为止对流觞最好的打算了……卧槽,还是不爽!打定主意之后一定要好好压榨曲放。
“唔……”曲流觞看着小宝宝那一管鼻子越看越不舍,脑子里忽然就冒出“这孩子就该是他们曲家的”的想法,一双丹凤眼瞪得大大的,里面是满满的认真,“我我我想收养这个宝宝!”
“那,我们的事呢?”曲放的声音沉沉的,有一种稳定的力量。
“我,让我想想吧。”曲流觞的头又低了下去,“我们,我们慢慢来好吗?”
曲放沉默半晌,呼出一口气,随后挺直了身子,“半夏,把车子从空间里拿出来吧,又孩子在就不适合在外面了。”
擦!真没有!谈恋爱就跟打架一样好吧?要求“快狠准”,一举击破!自己原来还道两人拖了这么多年是因为曲流觞这二货别扭有不开窍的脑袋瓜子和他们父子的身份,合着根本就是曲放不够给力!半夏愤愤,手上却轻柔地抚着婴儿的背脊,看这小东西闭着眼睛双手捧着奶瓶贪婪地吞咽。
拿出车子,他把已经把奶瓶喝见底的宝宝塞到了曲放怀里,自个儿坐上了驾驶座,“新爸爸们,给宝宝拍奶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