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依先生之见,该当如何赔罪?”宋澜庭的一句话直接让本就紧张的氛围直接跌落低谷。
薛老爷子骤然变色,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年轻人敢这般笃定,到底是给他的勇气敢和薛家作对?
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愤然道:“你想学廉颇负荆请罪,我可没有蔺相如的肚量。”
他的意思就是若是他们大理寺不放人,那么即使便是和薛家作对,而宋澜庭得罪了薛家,便是得罪了朝廷的半壁江山,到时候任凭他能力再怎么出众,也难有出头那一日。
要是换作旁人估计早就吓得跪下道歉然后放人了,可是宋澜庭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即使是在薛老爷子的盛怒之下,他却依旧镇定自若
听完对方的话之后,他道:“若真是我大理寺的过错,坏了薛家的名声,在下万死不辞,不敢奢求先生的原谅。”
章仇华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好歹两人一同共事这么多年,他不能见他往火坑里跳,而不加阻止,于是他也站出来道:“学生身为大理寺主事,没有管教下属,让他冲撞了老师您,还请老师息怒。”
说完便找了个以下犯上的借口让人将宋澜庭给拉下去,可是他却在这个时候说:“若薛大人真的是清白的,那在下便脱去外裳,背着荆条,从大理寺一路跪行到薛家大门,给薛家众人道歉。”
他到底是朝廷四品官员,若真的这么做了,只怕以后在颜面在京城立足。
薛家的名声千金难换,为此宋澜庭赌上了自己的前途。
“这可是你说的!”薛老爷子咬牙切齿道,脑袋被气得生疼。
宋澜庭:“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明明他赌上的是自己的尊严和前途,但是感到害怕的却是薛家的老爷子,薛家历经百年,其家业早就在京城根深蒂固,要是真的被他抓住了把柄,只怕这百年功业都会付之东流。
“但愿你能一直这般铮铮铁骨!”薛老爷子放着狠话,然后在随从的搀扶下离开了大理寺。
而之前领命要将宋澜庭带下去的人,见此一幕,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将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然后听着下一步的指示。
宋澜庭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的样子,不反抗也不辩驳。
“大人?”其中一人试探性的开了开口,章仇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先下去。
等众人都离开之后,他看向宋澜庭,考虑到如今他们身处大理寺前院,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看见,便沉下声来对他说:“你先跟我过来!”
正厅的茶水早就已经备好了,可是却不见迟迟不见饮茶的过来,就在侍奉茶水的人准备将已经冷掉的茶水重新换掉之时,有人已经迈进了门槛。
章仇华同样让人退下,待只剩他们两人之后,他才开口:“我一直以为你识大局、稳重能担大任的好苗子,这次怎么这么鲁莽?”章仇华恨铁不成钢道:“你将一切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全当我是死的不成?还是想事成之后,独享这一切功劳?”
他是以兄长的身份同宋澜庭说这些,哪怕语气重些,那也是为了他的前途考虑。
宋澜庭知道以他身份面对薛家老爷子肯定免不了去攻据悉,谨小慎微;但是自己不同,他同薛家的人没有任何的联系,能够在薛家老爷子面前做到不卑不亢。
只要不惧的威严,自然也不会受到他的胁迫。
见他一言不发,章仇华有些生气,他问:“之前还能巧舌如簧,怎么在我面前就屁也崩不出来一个了?还是你胆子全部都用完了?”
宋澜庭回他:“下官只是在想薛家为何让早就不问世事的薛老爷子来大理寺要人?若是薛开骋真的无辜,他们又怎么会这么等不及?”
章仇华一愣,脑子里转了一个弯,语气稍有放松:“那你也不应该这么莽撞,还敢和人家下这么大的赌注,要是你真的输了,别说你脸面丢尽了,我也会跟着你被人耻笑。”
宋澜庭要是真的跪着去给薛家负荆请罪,他作为大理寺少卿又怎能置身事外呢?
估计那个时候就是他们一人跪在薛家大门口,一人拿着荆条往对方身上抽,总之两人会跟着一起丢人。
明明是这么严肃的场合,但是宋澜庭却在听完他的话之后,笑出了声,问他:“若是我真的负荆请罪,大人又能为我做些什么呢?”
章仇华想了想说:“此法实在是太过丢人,他们薛家距离我们大理寺可是有数十里的距离,若真到了那天,我就驱赶路上的行人,让你这副狼狈的样子不被他人看去。”
“我还以为你要请京城最好的大夫给我医治。”
宋澜庭觉得以薛家人的脾性,肯定会将他打得皮开肉绽,到时候肯定会要请大夫过来的,可是没曾想到他竟然愿意动用自己身为大理寺少卿的权力来堵世人的耳目。
不过也对,对于他们这些文官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名声。
君子死节,比起刀剑,他们更在乎的世人的口诛笔伐。
对于那些有道德感的人来说,这世间就像是被裹住的刀锋,稍有不慎,便会鲜血四溅。
“我可没钱给你请大夫。”章仇华见他还有闲心还开玩笑,便知他并没有将这个赌约放在心上。
“刚刚才交了家用,又买了茶叶,我现在只盼着这个月快点过去。”
章仇华早就过了而立之年,全家几十口人都靠着他一个人过活,每月最期盼的便是发俸禄的那一天。
宋澜庭听了这话,目中露出愧色:“我这里还有一些......”
章仇华立马打断他:“我还没有困难到要借钱来过日子,你身上那些钱——”他顿了顿,续道:“还是留着娶媳妇用吧。”
宋澜庭:“......”
估计是人到了年纪之后就会关心起身边之人的婚姻大事,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及此事,宋澜庭对此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道:“我去看看案子查到哪一步了。”
“欸——你——”背后传来章仇华叹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