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错。”
“你现在该呆在地方的是大厅,而不是这里。”
“你是司马超群,你现在该站在那厅堂中央,接受万人的敬仰与崇拜。”
“站在那里的该是你,而不是卓东来!”
电光火石之间,吴婉的手里已然出现了一柄弯刀。
刀是从她的袖口飞出的,刀光优美,像是天上的闪电一样。
可惜这道美丽的闪电既没有砍向她自己的头颅,也没有劈下司马超群的脑袋。
亮刃破空,顷刻间青丝飞扬。
吴婉竟是一刀割下了自己束于脑后的长发!
“我的错我自己会承担。”
吴婉的脸上显现出一种既痛恨又坚决的表情,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赔不了我的命,也没有自由配上我的命。”
“我只能赔上我的自由。”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走出这个院子半步。”
吴婉的发丝纷乱,厉声说道:“不过我不后悔杀了那个孩子,我也不后悔利用我的孩子,我只后悔让你发现了这件事!”
“只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遇上你。”
“只后悔为什么没有在见到卓东来的第一面就杀了他!”
她的声音在提到卓东来的时候,尖利的不可思议。
这时候的她简直不像是和司马超群一起生活了八年的吴婉,反而像是一个陌生人。
司马超群手里的玉碗猛然间落地,他豁地抬起头,看着吴婉,眼里的血丝简直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
“你不该杀死那个孩子。”
他嘶声说道。
“有什么不该?”
吴婉掀了掀嘴唇,露出一个笑容。
“如果让我看着那个孩子叩拜你和卓东来,才是最大的不该!”
司马超群的眼里出现了一种惊诧的神光。
他似乎在这一刻感到不可思议极了。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
吴婉又笑了一下,惨然的一笑。
“司马超群,我是一个人,我是和这世上万万千千的女子一样的女人。”
“我也会嫉妒,我也会伤心。”
“我也无法看着我的丈夫被人拿捏在手心里,被一个男人像对待孩子或者女人一样去爱!”
“最后还要和一个男人拥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她的声音像是藏着无法言说的怨恨一样,几乎要化作普天下最沉重的巨锤。
司马超群整个人都被这一面巨锤迎面击中了,他忍不住站了起来。
“你说卓东来……”
他的嘴唇颤抖着,后面的话语却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半个字。
吴婉的眼神又变了,变得无比的怜惜,无比的同情。
她的心里却又生出一种残酷的快意来。
那快意是那么的浓烈,浓烈到完完全全的盖过了她眼里的怜惜与同情。
她情不自禁的说了下去,一字一顿的,无比清晰的说了下去。
“卓东来爱你。”
“卓东来爱司马超群。”
这两句话一出口,就像是天底下最大的咒语被解封,天山裂脊,溪谷断流,司马超群的眼神在一瞬间化成了空白,他失神的一下子坐了回去。
吴婉却还在说话。
“卓东来当然爱你,他怎么能不爱你?”
“他怎会不爱你?”
她的语气忽然轻柔无比,简直像是情人的耳语一样。
她说:“我是不是说的对极了?”
“卓东来?”
“卓先生!”
司马超群闻声又像是被一柄大锤结结实实的砸了一下。
院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人。
紫衣,深髦,面若刀刻冷玉,眉峰高挑,一双紧跟着眉峰的眼死死的盯着吴婉。
那眼里的神色,连一丝光亮也没有。
比地下最深处的空洞还要黑暗,比天山上最高处的冰雪还要寒冷。
吴婉在他的眼里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皮脉血肉透露四肢都被刮下折断的白骨!
吴婉却还在笑,肆意的,嘲讽的,痛苦的,仇恨的笑。
她一边笑,一边向自己的屋子走去,关上了门。
天地间只剩下了司马超群和卓东来两个人。
前厅的宴席还在继续,恭贺喧嚣声,声声入耳。
这个小院里却仿佛寒凉入骨。
死寂一样的沉默。
司马超群不说话,卓东来也不说话。
谁也不知道在这一刻卓东来在想什么。
最后,还是司马超群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还是嘶哑无比,但是语气却已经平稳了下来。
就像是平日里问卓东来的计划一样的语气,带着一点点的疑问。
司马超群用这种再平常不过的语气问:“你怎么会在这?”
仿佛吴婉或者那些话,都只是冬日里的一场梦一道烟,无痕无忌。
卓东来背在身后的手指悄然的攥紧,他冷冷的弯出一个凉薄的笑。
“你不在,我自然来找你。”
“是吗?”
司马超群淡淡的回了一句,听不出喜怒。
再抬头时,眼里却又是一派黑白分明,白的雪白,黑的漆黑,这世上再也没有谁比他更加坦荡明亮。
他用这样明灼的目光看了一眼卓东来,然后轻声说:“那就走吧。”
司马超群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卓东来走去。
他走的很稳。
卓东来甚至都能听到他的脚步踏在雪上发出的厚重的声音。
他走的很慢。
卓东来一步一步的数着步子。
十,九,八,七……
司马超群离他有十步。
他数了十步。
最后一步。
司马超群的呼吸拂过他的呼吸,司马超群的身影叠上的他的身影。
司马超群的肩膀就要与他的肩膀擦过。
卓东来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是司马超群永远不会见到的笑容。
那是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见到有资格见到的笑容。
再寒冷不过。
再绝望不过。
再狠厉不过。
就像是地下经年不见光亮的河流,黝黑黑一片,让人恨不得让时光停滞。
*****
江湖岁岁不同。
人不同,事却相同。
卓东来和司马超群步入厅堂的时候,高手也好杀手也好,英雄也罢少侠也罢,都轰然起身。
这整整的一个厅堂,百十好人竟是再无一个坐着的。
司马超群哈哈一笑,“我倒是晚了,诸位请坐。”
他磊磊落落的往紫檀大椅上一坐,等众人一落座,道:““我司马超群三杯作罚!”抬手拿起团壶,竟是就壶嘴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这般鲁莽的动作让他做来,众人只觉得更加佩服他的气概,轰然叫好。
一壶尽了,司马超群竟是抬手又拿起一壶。
他一连喝干了三壶才罢休。
司马超群说的杯竟然不是酒杯而是酒壶!
喝罢,司马超群朗声道:“今日来贺者,无一不是我司马超群的朋友。”
“即是朋友,诸位自便,无需拘谨。”
“今日不醉不欢!”
话音一落,司马超群竟是又拿起一团壶酒,满斟一杯。
“这一杯,诸位请饮!”
****
待烛灭酒残杯冷狼籍之时,厅堂里剩下司马超群和卓东来两个人。
司马超群已然有了醉意。
他仰首坐在椅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笼上迷雾。
卓东来站在他的身后的阴影里,神色莫名。
司马超群慢慢的笑了,笑得恍惚。
他似乎处在一种奇怪的境地里。
那应是酒带来的境地。
温柔的,不真实的境地。
“东来。”
司马超群唤道。
“你爱我?”
雪冷冬残。
一轮明月已然不知在何时悄然升起。
月色冷淡,
厅堂里静得连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司马超群的话语轻柔的宛如唇边耳语,卓东来竟是从那短短的两个字中听出了无法言说的温柔滋味,柔情浮光。
他的心里忽然燃起一把火。
暗黑的,灼热的,那火焰在他心里那条不见光亮的河流之下轰然燃烧,暗沉的液体被烧的滚滚作响,连那深藏于河底的淤泥都仿佛要翻涌而出。
他猛的去看司马超群。
一双锋锐的眼狠狠的的劈到他的面容之上。
目光带刀。
司马超群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那迫人的锋芒,偏头看他,唇上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笑意。
眼里的雾霾却丁点也不剩。
刀光对上日影。
刀光铮然,还似无情。
日影渺渺,也似有情。
卓东来忽然挑起了一个笑,讽刺,凉薄。
他似乎总是这样笑。
也不知道是讽刺这个世间还是讽刺他自己。
“你喝醉了。”
卓东来慢慢的将目光从司马超群的眼睛里一点一点的剥落,背于身后的手轻轻一甩,迈步向外走去。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
地上却在电光火石间多出了几滴血液。
血液鲜红。
明亮的色泽轻而易举的撞入司马超群的眼睛。
他抬头看着卓东来的背脊,忽然笑了一声。
笑声低沉,震人耳膜。
笑声悦耳,没有笑意。
笑声短促,却足够司马超群起身一把拉住卓东来的袖子。
足够一片唇叠上另一片唇。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用这种赚不着钱的方式,逼自己练出一个小时三千的手速!
==顺便告诉你们,我现在一个小时五百,一天只有一个小时时间码字,所以我绝对不是故意卡你们的,我是真心到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