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羽虽然微不可查,但是一探出来,盛景廷便敏锐地朝上方瞧了几眼。
东西各三支箭,也就是说城墙上常备的弓箭手一共有六人以上,其中有两支箭的杀气尤其熟悉浓厚,那是负责镇守紫禁城的龙隐卫。
沈栖烟曾经便是听命于龙隐卫的手中,前来刺杀他。
龙隐卫只效忠皇帝,哪怕是他,若是此时交战,也无法全身而退。
他今日带兵出去剿匪,大部分随身的黑甲军都在玄影的带领之下往城外去。
而黑甲军的大部队则在北郊军营之中,离此处起码有数十里。
因此,此时身边的护卫不过是王府之中的亲卫,只有寥寥十余人。
哪怕以一敌十,也处于劣势。
手不甘地握紧缰绳,他望着紧闭的朱红色宫门,神色阴鸷。
难不成,当真要让闲王逃脱?
偌大的紫禁城外,摄政王与部下虽然只有十余人,却让人胆战心惊。
四周稍微近些的人户关紧门窗,还有不少人派自己的下属偷偷打量,鬼鬼祟祟的站在一边,唯恐漏下了什么摄政王的动向。
萧宣恒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情景,他心下大急,不顾危险跑过去,揪住盛景廷的缰
绳:“景廷,今日到此为止,收手吧!”
盛景廷吐出一口浊气,倏然转头,怒意已经从脸上消散,神色不明:“随时注意紫禁城这边的动向,莫要让闲王跑了。”
手下齐齐应是。
正准备策马回去,却听见又有一队马蹄声由远到近。
眼下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对此处避之不及,唯恐招来祸事,怎么会有人前来?
盛景廷抬眼,只见昏沉的天色之下,脸色苍白的秦镇疆眼睛通红犹如充血,策马而来。
其后的是一袭艳丽洒金红裙,飞扬的裙带拂过,与女子娇艳的容貌相称,令人目眩神迷。
正是沈栖烟赶来了。
他面上的警觉渐渐消散,态度稍缓:“外祖父,您怎么来了?”
秦镇疆气喘吁吁地停马,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来此?”
盛景廷朝沈栖烟那看了一眼,沈栖烟冲他眨眨眼睛,示意自己没有把差点被闲王欺负的事情说出来。
因此,秦镇疆此次前来应该不是对他兴师问罪。
他心中稍安,答道:“自是因为要给未婚妻出气。”
秦镇疆一向不喜欢他跟自己的外孙女扯上关系,可这次却没有驳斥他未婚妻的说
法,而是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胆!”
盛景廷自然察觉出了他语气的变化,心中不由一喜。
这是被外祖父认可了?
沈栖烟也没料到会有此意外之喜,她前些日子还正愁着要怎么说服外祖父呢。
想不到闲王之事,阴差阳错让外祖父认可了盛景廷的品性和胆识!
不过,沈栖烟也知道,秦镇疆今日不是为了盛景廷而来。
她策马到盛景廷跟前,替秦镇疆询问如今的情况:“听闻闲王已经进宫,你既然已经到了宫门口,为何不进去?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盛景廷眼中掠过歉意:“宫门下钥,皇帝似乎要硬保闲王,我如今的人手不足以闯宫。”
其实,沈栖烟也一直不清楚他手底下有多少势力,听见他追到了这紫禁城门口,还以为他在怒火之下准备杀进去,所以急急忙忙跟着外祖父前来。
听见这话,她就明白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盛景廷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以闯宫门。
便咬了咬唇:“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去吗?”
心头的紧张激动,化作气馁。
盛景廷眸光微动,忽然意识到她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整个
人过于激动。
沈栖烟心头情绪起起伏伏,连呼吸都有些不稳,正想和他继续商议,却见他很突然地凑过来,沉声低喝:“沈栖烟,清醒一些!”
沈栖烟被提醒,不由得一怔,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
毕竟只要想到皇帝与闲王狼狈为奸,接连害死自己的亲生父母与养父母,以及造下的种种罪孽。
而如今他们就隔着宫墙,自己却无法手刃仇敌,她便很难冷静。
人的实力弱小之时,往往极有耐心,静静的蛰伏着,准备一击毙命。
而有了差不多的实力,即将复仇,心头的急迫却是一浪接过一浪。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才明白盛景廷为什么要突然吓自己,他在类似的生死局之中游刃有余,刚才当头棒喝是提醒她的手段!
若她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肯定会吃亏。
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眼神重新变得沉着冷静:“我明白了,真要杀闲王甚至陛下,也不必急于一时。”
太过心急的猎人,是容易被猎物反制的。
两人商议一番,准备打道回府。
而在沈栖烟询问时,秦镇疆一直用留恋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的朱红色宫墙以及马蹄底
下的青砖,这条宫道他曾无数次走过,从前来上朝,获得先帝器重到当今陛下的无数嘉奖。
她扭头道:“外祖父,我们先回去吧。”
秦镇疆却问:“为何不进去?”
说着就命人点起带来的火把。
天色仿佛突然就暗了,熊熊的火把却给这黑暗带来了无数温暖的亮光。
宫墙之中的太监也点起了灯,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老将军也想夜闯宫门?”
这帮人平时就在这宫墙之中,因为伺候着主子倒也自认高贵,通通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东西。
面对摄政王时,他们或许还有些许害怕,因为这真是个杀人不偿命的主。
可秦镇疆嘛!虽然是老将军,但他平日里可是个忠臣,既然是个忠臣,就是皇家的家奴,他们也自然可以抖抖威风!
若是平日里被这样阴阳怪气,秦镇疆会被气着,而如今却只是觉得莫名悲凉。
他端端正正的坐于马上:“便是夜闯,又如何?”
沈栖烟一惊,低声道:“外祖父,我知道您恨不得把闲王挫骨扬灰,可是如今我们没有充足的证据,若是单凭一面之词,恐怕不足以取信天下人,反而会落人口实,激起民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