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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弃命

    不过是败者的狂怒罢了。

    太卜扯了扯嘴角,已然不想去听,结果刚一转身,一滴豆大的冰凉便打在了脸上,“吧嗒”一声,清晰可闻。

    他愣了愣,才抬手去触碰,指尖染上水渍。

    “什么东西……下雨了?”

    他下意识地皱眉出声,本来还打算补救的陆花溪也是一怔,抬起头张望,恰好迎上一滴雨珠轻轻点在额间,又顺着鼻梁划下。

    “真的……下雨了?”

    她不敢置信,喃喃地念了声,大概是为了回应她的期许,一滴,两滴,温润的雾气裹挟着水珠吹拂在脸上,凉意唤回了几分清醒,紧接着,云层翻卷,雨势渐大。

    这雨来得突然又不讲道理,宫人后知后觉地奔去打伞,陆花溪回头望去,那汹涌的火势都被陡然的雨冲刷地弱了三分。

    “原来你是为了……等雨?”太卜倍感震惊,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但是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不枉费拖了那么长的时间,陆花溪终于放下了悬吊的心,仰起头道:“太卜大人,你瞧,今夜天命弃你而去了。”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太

    卜面色煞白,显然他想不通其中的原理,“你……你到底……”

    “皇叔,这样足以证明了吗?”

    陆花溪大声道,“你们认同这火是妖邪的象征,现在骤雨已下,不出多时就会浇灭,我的父亲应当也用不着为我们担保了吧?”

    孟宝珠松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也恢复了一丝血色,看来是用不着晕厥了。

    “呵。”陆谦低低笑了一声,说不清是冷笑还是嘲讽,他道:“没想到朕的小侄女不仅文采斐然出口成章,现在连雨都能求,果真是有几分本事的。行了,好好的一个宫宴出了这么多事,今天的闹剧也到此结束吧,该救火的赶紧救火,至于太卜,先押下去,朕之后自有定夺,总归会给皇侄女一个交代。”

    说吧,他狠狠瞪了太卜一眼。

    实际上,陆花溪清楚陆谦并不会拿太卜怎么样,所以太卜也没有像常见的那样大喊大叫跪地求饶,当他被扣押着路过她身边时,太卜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什么?”

    “太卜大人,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妖邪,还有许多你未知的、想象不到的事情。”陆花溪认认真真道,“至于你这

    个问题,我想我确实有一个答案,我是章大人的学生——仅此而已。”

    一瞬间,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直接被带走了,孟琦玉撑着一把伞来到陆花溪身边,二人一起行至回廊下,孟琦玉突然想起了什么,柔声道:“老妈还有点事要跟姨母说,宝贝先等一等。”

    “好的。”

    风吹斜雨幕,顺着廊柱蜿蜒而下,陆花溪乖巧地趴在栏杆上看着雨打池塘,安静地发呆。

    派人先送国公夫人回马车后,陆苍见她还在,本来去往御书房的脚步一转,走到了她的身边。

    “父亲。”陆花溪回过神。

    “嗯。”陆苍点点头应道,“今晚你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好好的一个庆功宴最后累得你与你娘亲被人如此构陷,本王这便去见陛下,为你们讨一个结果。”

    “谢谢父亲。”陆花溪低下头,声音轻得差点被雨声盖住,“不过,女儿希望父亲能在陛下面前为太卜大人求情。”

    “为什么?”

    陆苍怔了怔,旋即缓和了神色,蹲下身安慰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父亲很欣慰。但遗憾的是,我们生在宫中,

    并非寻常百姓家,皇宫复杂,不可对陷害你的人心慈手软,否则将来就成了一个祸端,你那么聪明,一定明白其中意思。”

    “父亲说的是,不过女儿也有自己的想法。”

    陆花溪低微垂眸,乌黑漆密的睫羽覆盖了她的眸光,一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看得出皇叔十分信任太卜,不然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处理,而不是选择延后。此殿偏远,意外走水本就可疑,但也无法断定是天灾还是人为。天灾好说,若是人为,太卜在其中又扮演怎样的一个角色,背后靠着谁,他们又有什么目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只有留着太卜,才能更好调查一切,更何况……”

    一番话下来,陆苍眼神十分复杂,陆花溪罔若未觉,依旧没有情绪波动地分析:“更何况,父亲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用上他。”

    空气有刹那的凝结,陆苍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大概是……直觉吧?”

    陆花溪看了好久好久自己的脚尖,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了头,“父亲,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陆

    苍问了以后,心里腾地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没有犹豫,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待本王见过陛下再说。”

    陆花溪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坚定道:“在预想的计划中,本该是老妈来告诉父亲,但我想,今日都推进到了这个地步,不说都有些不礼貌了,我无疑也是最好的人选——黎王殿下,其实太卜也没有说错,我、我……并不是您真正的女儿……”

    陆苍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明明已经在心中打好了草稿,只需要跟以往无数次发表演讲那样,声情并茂地背出台词就好了,可偏偏声音酸涩,心如死灰一般寂静。

    “也许在您的观念里,怪力乱神一说荒唐可笑,但事实就是如此。没有人可以在大字不识一个的情况下考取第一,曾经深爱自己的人也不会在一夜之间对自己冷淡疏离,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们’不再是‘她们’。”

    她的话一字一字,如这场急来的骤雨一样,滂沱汹涌,陆苍默然无声地伫立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只余一张下颌分明的侧脸匿在阴影中:“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本王,你说你不是,那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