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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支队伍分别在两个村子,其实中间距离也不算远,爬过半座山,钻过一个隧道就到了。林峰因为是医学专业的,也不知道怎么哄哄着,第二天就跑到了这边来。

    其实他就是找地方玩的,并不像其他学生,利用这个机会表现自己争取入党。只是他过来的第一夜就下了一场雨,被医疗小队封为“雨神”。

    丘陵地带下雨并不是什么好事,两个村子中间那条一人多宽的小路也更不好走了。因为路两旁并没有防护措施,苏尚喆和几个师兄阻止这边的孩子冒险再翻山头过去。路边陡峭的土坡上那些夹杂着石头的泥土看着都是摇摇欲坠,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塌了。

    作为支教小分队过来的人,林峰自然被指派在这边凑着大队的院子教课,苏尚喆这个后勤也被调拨了过去。

    教学吗,还是山里的小学生,再简单不过了。林峰蹲在大队院门口,嘴里叼着跟茅草,等这边的孩子们到齐了,他的计划也基本成型了。

    一二三年级一共二十来个人,加上到了年龄却没上学,如今又跟着孩子们跑过来的,统共三十五个人。三十五个人一个班,林峰十分钟一年级数学,十分钟二年级语文,十分钟三年级数学,串着讲。剩下的不管是四五年级还是初中,一并撮给了苏尚喆。

    初中生不多,两三个,都是奔着补课开小灶来的。四五年级的孩子们还没有一点要考学的意识,苏尚喆教什么他们学什么,特别是到了音乐课和体育课的时候简直是放羊一般兴奋的不得了。

    音乐课难办,山那边因为本来就是过来支教的,自己就带着手风琴过来,这边是啥都没有。说啥都没有也不科学,苏尚喆带着一支口琴。但吹口琴并不是他的强项,只是这支琴是小时候尚安琪花了两个月工资加外快买来的,想的是让儿子最起码精通一向乐器。但自从生活忙碌小多多开始厌恶吹曲子之后,口琴就一直被冷藏了。这次带出来纯粹是个意外。

    晚上俩人点着蜡烛备课,林峰给蜡烛做了个灯罩,然后便用大蒲扇赶杀蚊子。

    “音乐课怎么上?清唱啊!”林峰转着手里的口琴把玩了半天又递了回去,“你练练,小时候会现在肯定也会。歌谱我都给你找来了。”

    苏尚喆看着手里的谱子发呆,有点后悔小时候不用功了。

    “你练练,我把袁大哥那天去找你时候的话一点不落的都告诉你。”

    苏尚喆抬抬眼皮,拿起口琴磕磕巴巴的吹了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

    “挺不错啊,赶紧练吧,我帮你批作业。”

    曲子是一首老歌——《让我们荡起双桨》。苏尚喆看着谱子低低的吹着,皱眉轻皱着,对自己吹出来的调子很不满意。如今最烦恼的是什么?是会唱,可吹出来的就不是那么回事。

    林峰把蘸着红墨水的笔放回墨水瓶,托着腮帮子看灯光下认真练习的苏尚喆,半天后啧啧舌道:“我没戏了,本来还想着勾搭勾搭袁大哥呢,和你一比吧,发现自己就是一茅草啊。”

    口琴在苏尚喆嘴边吹出一个尖厉的调子后停了下来,林峰看看只有两个人的窑洞,凑过去说:“说实话,你们俩怎么吵架了?看他送你上学的时候挺好的呀!”

    苏尚喆冷着脸看他,眼神很冷。

    林峰抬手挡住低声道:“别瞪别瞪,受不了你这眼神。你相信吗,同类之间有磁场,能感觉的到。”

    林峰支着腮帮回忆过去,唉声叹气。

    “第一天我见到袁大军吧,彻底惊了,身材真鸡蛋(ji ba,林峰的委婉表达)的好。我当时看的眼睛都直了,后来我再一瞧吧,又惊了!原来人有主了!说实话尚喆,你也舍得和他吵架,多好一人呐,搁我肯定舍不得吵。那天他去找你,看见阳台上堆的东西脸色都变了。忒惨了,心疼啊!谁要是这么疼我,我早知足了。”

    林峰似乎说到伤心处,神色黯然。苏尚喆什么也不说,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我之前也有个朋友,连袁大军对你的一半好都没有,那样我还宝贝的不得了。咱们这样的人那么少,我觉得能碰见一个就不容易了,哪里还计较那么多?妈的后来被家里发现了,丫独善其身了。我被我爸囚在家里,跟犯人似的。后来都想跳楼了,站窗户边儿我又想,为毛是我跳不是他跳?他拍拍屁股和别的女人结婚去了,还说是我勾引他的。这种没担当的男人应该死在我前面啊!”

    “你多大了?”

    “二十,你不知道吗?”

    “他多大了?”

    “三十五六了吧。”

    苏尚喆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说:“别伤心,你最后一个愿望还是能实现的。”

    林峰愣了一下,翻着眼睛回忆自己到底有什么愿望,等醒过来拍了下额头说:“必须的,我那时候还一天咒他八百遍呢,有几个都被我咒死了。”

    “挺奇怪的,后来我复课,见到他带着那个大肚子的女人走在街上,竟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他后来还在学校后巷堵我来着。”

    “你赏他一拳头?”

    “不是。”林峰眯着眼睛笑,方才的阴霾瞬间散了,“踢他裤裆,他立即就倒下了,也不知道影不影响他继续制造祖国的娇嫩小花朵。你呢,说说呗,和袁大哥怎么认识的?青梅竹马?”

    “我俩吧……”苏尚喆想了想说,“你肯定哪地方相差了,他喜欢女人。”

    “啊?!”

    苏尚喆低头继续吹口琴,想起袁大军喜欢女人的事实,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第二天下午的音乐课,口琴虽然吹的磕磕巴巴,但一群孩子加两位老师都很开心。林峰是个孩子王,带着小年纪的学生在湿漉漉的石头铺就的院子里玩老鹰捉小鸡,尚喆坐在一边的花池子旁吹《让我们荡起双桨》,大年级会唱的孩子一起唱,慢慢的那些不会唱的也能跟着黑板上的歌词唱出来。

    下了第二节课又下雨,因为路不好,两个人决定给孩子们放了假。二黑和芹妞一前一后跟在他们后面,二黑说:“老师,下雨了山上有山菌,你们去采不?炖菜可好吃勒。”

    芹妞说:“二黑,我告诉你爸妈,雨天不让爬山。”

    “去去去,要你管!”

    “我已经不流鼻涕啦!”

    二黑指指她的清水鼻涕,“那是啥?”

    “是感冒啦!”

    芹妞气哼哼的坐到门口撅着嘴不理人,二黑还在继续蛊惑两位英明神武的老师。

    “老师,天黑还早着呢,你们去不去?”

    “不去。”苏尚武拍他的大脑袋,“家长说不让爬就是不让爬,不听话的学生不是好学生。”

    “就是。”芹妞附和,遭了二黑一枚大白眼。

    二黑把野山菌说的天花乱坠,简直是比镇上卖的猪肉还好吃,林峰蠢蠢欲动,每一次萌芽都被苏尚喆扼杀掉了。

    二黑闷闷的走了,林峰嘟嘟囔囔,苏尚喆不动如山。

    医疗队还没回来,苏尚喆指派林峰去生火烧热水,两个人都没烧过土灶,因为下雨柴也湿,捣鼓了半天愣是没点着,脸上还被自己涂得乱七八糟。苏尚喆掏柴火的时候被烧过的那头弄了一手黑,很好心的抬抬下巴说:“你脸上弄的,擦擦。”

    林峰抬手擦擦,苏尚喆好心帮忙,顺便在他脸上写了个“八”字。林峰抬手再一划,就是半张脸的包公。苏尚喆笑,林峰擦了两把才发觉不对劲儿,跳起来想要还击呢听见外面芹妞的哭声。

    女娃娃头发湿漉漉的,擦着眼泪说:“老师,二黑进山啦,呜呜,去挖蘑菇。”

    苏尚喆拔腿往外走,林峰拉着芹妞跟上,嘴里抱怨,“你怎么不拦着啊。”

    “呜呜,我没他力气大。”

    “去告诉他家里人呐。”

    “呜呜,我不敢,他爸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打断他的腿。”

    苏尚喆对他们教养孩子的方法不得而知,但要说打断孩子的腿倒不至于,只是想着若是他们能找回来,总能让孩子少挨一顿打。让芹妞指了路,两个人上山。

    刚才还不大的雨没有停,反而又有变大的趋势。山道两旁有树挡着,倒还好。林峰搓着胳膊低声说:“这崽子胆儿肥呢,到时候他家里人不揍我也得揍他两巴掌。唔,真冷啊。”

    苏尚喆的嘴唇有点发青,山里本来就比山下凉,被雨水淋了,风一吹,可真是**。

    山路越来越窄,到了半山腰已经从辟出来的小路变成了人踩出来的道路。林峰吸溜着鼻涕问:“兔崽子不会是钻里面去了吧!”

    苏尚喆喊了两声,没听见回音,心里也还是着急。

    “山里有狼吗?”林峰声音小下去。

    “你别瞎说。”

    两个人拽着树干往上爬,每拽一棵树,都会因为晃动像是下了一场大雨。里面树林密集,天色更暗了。因为眼睛对环境的适应,等两个人察觉天黑的时候,天已经是彻底的黑了下来。

    “二黑!”苏尚喆大声喊,依旧没得到回音。

    林峰拽着树干往一侧走,想看看面前陡坡下的情况,脚下一滑尖叫都没来得及,已经顺着山坡滑了下去。苏尚喆一惊,伸手去拽已经来不及。

    林峰滚出去很远才被树挡住停在了半坡,好半天都没回应苏尚喆。苏尚喆心头恐惧,拽着能够到的树几乎是顺着石坡滑下去的。夏天本来就一件体恤,他们以为统一着装,短袖外面加了一件浅军绿色的衬衣。即使是这样,滑下去的过程中还是擦破了皮,整个腹部都火辣辣的疼。

    苏尚喆够到林峰,找了一个能待住的地方把人拖过去,拍打了一会儿才听见林峰呻吟着说:“疼……别打了……靠……”

    “我以为你死了。”苏尚喆摸黑检查他身上的骨头,还好,并没有断。也许是因为冷,说出的话止不住的颤抖?/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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