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眨眼而过,除夕这一日,表面尚且风平浪静的京城迎来了一年之中最盛大的日子。
因着战报一封接一封的回京,大周四面受敌的消息并没有瞒住百姓们,再加上皇帝驾崩,新帝尚未登基,目前大周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这半个月以来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恐慌的气氛下,颇有一种风声鹤唳的感觉。
到了年三十这天,才终于勉强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生机,街上的人重新多了起来。
镇北侯府人本来就不多,一家之主还被派出去守边,宁衿作为嫡长女,自觉担起责任,一大早就起来同洛姨娘准备起了过年事宜。
府中上下都贴了喜庆的红色,到了年底,洛姨娘大方的从账房支了给丫鬟小厮们的大把赏钱,加上各个院里自己私下里的赏,侯府每个人脸上都乐的见牙不见眼。
今日宁衿一身橙红色长袭纱裙纬地,外套玫红缎锦小袄,边角缝了一圈雪白的兔毛,衬得那张小脸越发雪白精致。
“自打姑娘做了官后,许久没见您穿的这般鲜亮了。”逢春对着铜镜中的美
人儿赞道:“姑娘天生丽质,随便打扮打扮便叫人眼前一亮,连这死气沉沉的冬日也不觉寒冷了呢。”
这张抹了蜜的小嘴实在是能说会道,饶是宁衿天天听,唇角也忍不住翘起一点点弧度——谁不爱听别人夸自己好看呢。
桃枝接过逢春手上的螺黛细细为他们姑娘描起眉来,嘴上没说,心里却也是赞同她的。
原来上女学的时候她们姑娘还能隔三差五换着漂亮衣裳穿,打扮美人儿总是有动力的,结果入朝为官后便开始天天穿那无聊的鸦青色官服,偶尔有穿常服的时候也是去正经场合,鲜亮活泼的颜色全都不能再穿,只能选些端庄的暗色。
今日过年,总算不必再压抑,可以好好儿打扮一番。
“就是可惜了,大过年的侯爷居然不在府里。”逢春低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自打镇北侯带着粮草去支援恒亲王之后,至今为止那边便再无一点消息传回来,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同天齐的战况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
若说先前还能用大雪封路,
消息传不回来这个借口安慰自己,如今天都放晴好几日了,仍是杳无音讯,这便无从解释了。
想到这里,宁衿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道:“希望爹爹能平安吧......”
今日除夕,太子会在宫中开设宴会,邀请群臣参加,届时应当还会再商讨边关战事——单从宁衿这两天得到的消息来看,好像也不是很糟糕。
四公主的和亲到底还是起了作用,月支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即日便发兵支援大周对抗盛景,他们的地理位置本来就近,要不了几天便能就位,月支虽然避世,可到了关键时刻也能拿出点人手,再加上宣王带去的人和本就守着北疆的吴将军,除非盛京是抱着两败俱伤的目的前来,否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东南这边的契丹还在海上飘着呢,来了之后发现一切没有按先前商量好的来,骤然对上20万训练有素的北府军,谢景策自己还有一支精锐的谢家军,就算宣王养在月牙洲的那些私兵临时想搞突袭,那也得先过了谢景策留在灵锡郡的图鲁族这关。
大周看起来四面楚歌,可真要开始打了,一切结果还未知呢。
——除了泷州那边的情况。
宁衿思考了一番,按理来说天齐是律鲁的附属国,太子妃的频频行动也证实了这一点,那么一切应当是受太子控制的,可现在音信全无的场面看起来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难道他与太子妃其实并没有谈好这桩交易?
若是这样的话,那爹爹那边便是一个无法预料后果的险境了......
*
午膳是一家人在碧落阁一起用的,今日要过年,宁牧川昨夜兴奋的后半宿才睡,结果宁衿一早去紫竹轩叫人的时候小孩撅着屁股睡得正香,怎么叫都叫不醒,揉着鸡窝一样的头发起来时已经是晌午,早饭都省的吃了。
宁衿平日里忙,也许久没有坐下来好好同家里人吃一顿饭——虽说满打满算,侯府的主子也就两大两小四个人,那也是她最亲近的家人,在他们面前,紧绷了好几个月的思绪总算能稍微放松些。
一家人其乐融融用了午膳也不急着走,正晒着太阳惬意闲聊的时候,宫
里来了人。
是邀请宁衿去参加今晚的宫宴的。
洛姨娘还拉着她的手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大姑娘不是侍中么?”
除夕宫宴只有从三品及以上的官员需要参加,宁衿一个算不上重要的侍中,如何需要宫里特意派人来邀?
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子那厮没安好心。
传话的小太监十分面生,只笑眯眯的说:“殿下的意思是要宁大人顺便进宫看望一下贵妃娘娘。”
贵妃需不需要人探望,何时需要太子这般上心了?
宁衿原本含笑的双眸沉了下去,为这个拙劣的借口感到无话可说。
不过她还是面色平静的应了那传话太监的话,并反过来安慰有些傻眼的弟弟妹妹和姨娘:“你们乖乖在家等我,不必担心。”
宫里都特意派人来请了,再不去便说不过去,宁衿重新换了素色的衣裳,临走前,衣袖突然被一双小手拽住。
对上宁牧川不安的目光,她顿了顿,摸着他的脑袋道:“你一个人在家要保护好瑜姐姐和洛姨娘。”
“阿姐会回来陪你守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