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是个复杂的地方,里面的罪人什么身份的都有。
除非主子们特地吩咐,否则侍卫们一般都不会下手太狠了。
既是担心那人东山再起后报复,亦怕他的族人怪罪。
可裴宴清这番话却几乎就是在明着告诉让他们,可以随意惩处裴阁老了。
裴阁老直到这一刻,才不得不相信,自己宦海沉浮四十载,却输给了一个登基不到一年的裴宴清。
他挣扎着冲到了裴宴清面前,“成王败寇,输给陛下,是老臣技不如人。
但裴氏上下尚不知老臣最近之行事。
恳请陛下看在老臣过去也算是为大元鞠躬尽瘁的份上,莫要为难老臣之家小……”
自云太师致仕以后,裴氏一族就算是大元世家之首了。
裴阁老若是不作死,裴家的地位只会水涨船高。
可如今,他却连裴氏族人能不能活下来都不敢保证。
带着满心的惊惧和不愿意承认的后悔他终于想起来为家人求情了。
裴宴清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侍卫将人带了下去。
裴阁老再也维持不住他当朝首辅的镇定从容,和那些吓的吱哇乱叫的大臣们一起求饶起来。
裴宴清却再没有看他们一眼,“传朕旨意,着大理寺即刻
将淮南王和傅氏、九王、等一众罪臣押到午门外枭首示众!”
裴宴清到现在也没有查清楚梁太后给蓝臻雕刻平安扣的那块血玉里的毒是怎么回事。
可他知道,那背后的人跟淮南王脱不了干系。
他现在也不想知道真相了,只想让那些人给梁太后陪葬。
侍卫们也知道裴宴清这会儿正值盛怒,谁也不敢耽搁,领了命,就各自忙活了起来。
很快,宫外听到丧钟的大臣们也迅速应声而来,想要送梁太后最后一程。
途经大元门的时候,有人惊呼了一声,“诸位大人,你们看!”
众人顺势望去,赫然发现是一封墨迹未干的《告天下书》,上面清晰的记录着裴阁老等一干大臣生生逼死梁太后的全部过程。
在场的都是一天要阅览无数文书的大臣,可这会儿却像是刚开始学着识字的孩子似的,逐字逐句的读着那份《告天下书》的内容。
直到确认没有看错一个字,没有理解错一句话,魏国公当即破口大骂,“一群畜生!
朝堂上奈何不得陛下就跑到后宫欺负一个重病卧床的女人算什么本事!
枉他们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才回京不久的镇国公亦怒
道:“慈宁宫的侍卫们呢,眼睁睁看着他们如此逼迫太后娘娘,侍卫是干什么吃的?”
……
一群人站在大元门外骂骂咧咧的替梁太后打抱不平。
与众人同行的云父则直接道:“陈大人,本官现在命令你,即刻带人核查今日慈宁宫中发生之事。
这些人忤逆犯上,逼死太后娘娘,罪不可赦!
你务必要拿到最硬的证据,对其严惩不贷,令其心服口服!”
刑部侍郎陈长空是云父亲自从裴宴清手中要来的人才,最是注重礼法,刚直不阿。
一听当朝太后被一群大臣们活活逼死,早就气愤不已了。
听得云父的话,登时激动不已,想也不想的就应了,“下官定不辱使命!”
话说完,便立刻着手处理事情,“臣愿意竭尽全力还原真相,给太后娘娘一个公道。
可是大人,事情发生在慈宁宫,那些大臣亦不知身在何处,下官行事怕是不太方便啊!”
后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尤其是查案还要四处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冲撞了宫里的贵人。
而且想也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些大臣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云父也回过神来,“这样,你先回去将此事备案,做好前期
准备后再进宫。
本官这就去奏请陛下,允许你在慈宁宫问话。
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派了亲信在慈宁宫照顾,应该能拿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刑部办事也不是说办就能办的,越是重要的事情,程序上越不能出问题。
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抓了小辫子。
关乎当朝太后的事情,这若是被抓了小辫子,轻则是渎职,重则就要罢官、乃至更严重了。
陈长空应声而去,云父加快了脚步,却被杨御史叫住。
“云大人且慢。”
云父回头,“杨公有何指教?”
“非是指教,只是想提醒一下云大人,太后娘娘才薨逝,眼下陛下定是伤心之时,未必能像平日那般理智。
你这时候进去,怕是要触了他的霉头啊!”
杨御史是真的看重这位忘年交,才会好心提醒。
云父心怀感激,却依然坚持,“多谢杨公提醒,然这是本官的职责。
而且,陛下就算一时震怒,顶多也是呵斥本官几句。
可若是太后娘娘含冤而亡,陛下要自责一辈子的。”
为人臣子,替君分忧本就是他的职责。
何况梁太后的死也牵扯到他的女儿。
虽然梁太后是被那些大臣们逼死的,可事情不查清楚
,难保有人会继续拿纳妃之事来说话。
裴宴清能护云绯月一次两次,总不能此次相护。
云父此举,既是履行身为刑部尚书的职责,也是要绝了旁人非议云绯月的借口。
他都如此说了,杨御史自然也不能再拦着,便也就陪着云父一起进去了。
一行人先是给梁太后磕头,而后才安慰裴宴清,“陛下节哀!”
彼时裴宴清已经换上了云绯月特地为他寻来的素衣,云绯月也穿了一身素衣站在他身侧,沉默不语。
裴宴清两眼通红,面上却没有丝毫外露的情绪。
冷静道:“既然来了,太后的丧仪就准备起来吧。
钦天监、礼部、户部互相配合一下。
各部门空缺的职位暂时不必理会,由各部门当前职位最高的人递进接手政务即可。
太后丧仪过后,再商议此间细节。”
他没说那些空缺的职位上的人去哪儿了,可大臣们已然闻弦歌而知雅意。
云父遂主动开口,“启禀陛下,礼部目前职位最高的只余一位郎中。
然太后娘娘的丧仪按制当由礼部负责操办。
臣以为,那郎中的能力尚不足以独当一面。
可否由文渊阁江大学士暂时掌管礼部,协力各方操办太后娘娘的丧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