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女儿和半国财力的水荣国王上谭茂荣撑到谭震回来的那一日就忽然苍老了许多。眼见他处理国事力不从心起来,谭震便将这重担接了过来,成为了新的水荣国王。
谭震有三个儿子,本想着从他们当中挑一个做太子,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被挑到的孩子忽然得急病没了,令王宫中一众人感到伤心和惋惜。一个走了就只能从剩下的两个孩子当中挑了,虽然这两个都不如第一个聪慧。可是,第二个被挑中的孩子又因为掉到花园的莲池中溺水而亡。于是宫中就有谣言传开了,说是那故去的公主谭雪蝶死不瞑目,魂魄化作厉鬼来宫中索命,老王上谭茂荣为了赎回儿子好继承王位,不惜害死自己的女儿,女儿便让他后继无人。
谭震听说了谣言之后一怒之下杀了好多人,迫于对死的畏惧,这才没人敢在私底下再议论此事。但是谭震心中对此事也是有所忌惮,因此不敢再立三子,他本想着多娶几个妃子,多生几个儿子,等他们长大些再从中选拔做太子。可是,在众多的妃子当中,要么不生,要么就只生女儿,后来连女儿也不生了。太子不可不立,但他只剩一个儿子,便不敢冒险。
老王上谭茂荣也听说了那个谣言,他心中发虚,于是同谭震商量找个大师给瞧瞧,若真有邪气就给压一压。水荣国民风开放,对于这些邪祟之说向来不怎么重视,如今连失两位太子,也不得不试试。
宫中设有司天之职,主要用于农事,所以大师还是需要从外面请的。当今,最好的天象风水师是边漠的苍破晓,若是从前,他同燕明太子北柏真是有过节的,定是请不来,但现在不一样,因为谭雪蝶的事情水荣国同燕明国也有了仇恨,于是,能拥有共同的敌人就会成为朋友。谭震预备了厚礼派人请来了苍破晓。
那苍破晓虽不再是良善之辈,但也还算是仁义,直言道:“你已经失去了两个继任太子的孩子,还是将这个留着吧,否则一个都不会剩下。”
谭震大惊,忙问道:“先生可有破解之道?我水荣国不能没有后继者呀!”
“即使我用法破解,只要这孩子在太子之位,那也活不过二十岁。”
谭震顿时觉得万念俱灰,不免有了悲怆之色。
苍破晓继续道:“刚才我动用天机数术算过,你命中还有个儿子,不过不是一子,而是半子。他能延续水荣之香火。”
半子?谭震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忙问道:“先生的意思是将来我其中的一个女儿所嫁之人可继任太子之位?”
苍破晓摇了摇头道:“是不是你女儿所嫁之人我看不出来,我只能告诉你是半子。我言尽于此,告辞了。”
谭震想再挽留,苍破晓拂袖拒绝而去。
谭震将此事告诉王上谭茂荣,谭茂荣也是不明所以。民间一直有将女婿称为半子的说法,可谭震的女儿都比儿子小,最大的也才五岁,等她们都成人了那可得等好多年。再者,到底是哪个女儿的女婿还不知道呢,也得等她们都成婚之后才能挑出来啊,这得等多少年呢?谭茂荣不免落泪,难道老天真要给他这样的惩罚吗?
谭茂荣日渐苍老,已有龙钟之相。他开始常常思念自己的女儿,思念她的音容,思念她的笑貌,思念她的刁蛮,也思念她的任性,甚至到思念成疾,常常出现幻觉,身边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在不停地唤着父王。
谭震心中有愧,请了法师做法,仍然不见好转,后来听郎中说这是心病,寻常药石不可治,他便再无他法,也只能用些安神的方子慢慢养着。
谭茂荣实在思念女儿,经常不知不觉就走到女儿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小卓住的地方。开始时,小卓比较抗拒同外公讲话,总觉得自己的娘亲是被他害死的,自己被扣水荣回不到燕明国父亲的身边也是因他所致。后来见他常常提起母亲,并生愧疚之心,甚至精神也恍惚起来,善良的小卓还是慢慢放下了怨恨,这让谭茂荣又感到了安慰。
小卓也似乎从母亲离世的悲伤中渐渐走出来,常常同几个一般大的孩子一起读书玩耍。谭震的女儿也喜欢这个表哥,时常来找他,让他讲一些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
一日,谭茂荣又来看小卓,见他正在亭中读书,就只远远看着,没有走进去。不多时,房中跑出来一个小孩子冲他喊道:“表哥,你看,我做的风筝好看不?”她说完就将手中的风筝展开给小卓看。
谭茂荣看清楚了,正是谭震的大女儿,乳名唤作暖暖。可是,风筝太大,孩子太小,那拖地的风筝尾巴将她绊了一跤,她跌坐在地上。小卓立刻过来将她扶起,然后查看她是否受伤,还关切地问了情况。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看在谭茂荣的眼中却是异常和谐的画面。他忽然就有了一个念头。
谭震乍一听到父亲的想法,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细想又觉得父亲说得对,外甥与自己有着相同的血脉,为何不能称为半子呢?何况,让他将来成为自己的女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这便又多了一重保障。
于是,燕明国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把小卓送回去,除非水荣被北柏真灭国,小卓被抢走,否则谁都别想。
做了这个决定后,谭震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谭茂荣更是放下心来,在半个月后安然辞世。
燕明失去一盟邦,蛟国一计已成,大喜不已。弥国向来见风使舵,眼见蛟国势盛,便想着背信弃义燕明。
燕明早有计划,以药材、棉麻、铁器等市贸断供拿捏,弥国向蛟国求援。
其实在蛟国眼中,弥国就是一弹丸之地,根本不足以重视,但是为了恶心燕明,蛟国还是郑重其事地将弥国使团羞辱了一番。弥王气得差点吐血,他发誓要报此仇,于是又派人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前往燕明议和,并表示若蛟国挑衅燕明,弥国将举国相助。
北添成心中自然明白弥国是想借燕明的势力为自己出一口恶气,便又痛数蛟国罪恶,给弥国的怒焰又浇上了热油。
那蛟国自古就善于掠夺,所以根基深厚,有着很强的优越感。眼见着燕明国渐渐强盛起来,心中的妒火越发旺盛。
元准已经能够控制蛟王的力量,在他看来,若不在此时打击燕明,它迟早有一天会骑到蛟国头上去。到那个时候,他蛟国岂还会有横行霸道的机会?
于是,万事俱备,只欠挑战。
战书送到之时,柏真正和女儿新月在玩兔子跳。二人站在院中猜拳,谁赢了就学兔子,将手指竖立在头上,然后跳着走路,先到院中的梧桐树下者可获奖品,奖品自己挑,对方给准备。
柏真拿到一个苹果,打发走了输了的新月。
信使是顾岩,他问道:“王上怎么说?”
“王上说蛟国目中无人,欺人太甚,此战若是不应,只怕更加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顾岩愤愤道。
“这战书来的够及时,倒是免了我给他寻衅的机会!”
“太子殿下这是应了?”
“应了!”
“臣这就向王上复命!”
王上北添成也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战,当年他同太子北柏真设计盗回赔偿的时候就知道蛟国绝不会吃这个哑巴亏。虽说他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但当蛟国的战书放在案上的时候,他心中还是很不安。战争一起,若是失败,那么三十多年前的惨状就会重现:国破家亡、妻离子散、尸横遍野……到处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正当他沉浸在凄惨的想象当中,顾岩进来道:“禀王上,一切准备就绪!”
“太子呢?”
“查看点兵情况,很快就会过来。”
柏真从军营离开后直接来到安若素的住处。
五年未见,安若素只道一句:“你来了!”
“嗯。”他也只用一个字回答。
熟悉得似乎天天见面一般。
安若素正要倒茶,就听他道:“不用了,我来不为喝茶。”
“我知道。”她继续着手上的活儿,“你说,我听,一杯茶不耽误的。”
“蛟国给我们下了战书。”
“我知道,小王爷同我讲过。”她将倒好的茶递了过去。
柏真接过来,然后放在旁边,握住她的手轻轻道:“这一战,生死难料……”他没有说下去。
安若素握住他的手:“生、死,我都陪你。”
“素素,我们还能有其他选择吗?”他问安若素,更像是在问自己。
“这是上天给我最好的选择!”安若素坚定道。
北柏桦医馆挂牌歇业,他将所有的力量调到了军事后方做支援。那里的军医见到有他参与自然是万分欢喜,顿时感到自己的力量在一瞬间也跟着强大了起来。
安若素要同柏桦一同参战,柏桦问:“你的这种想法太子知道吗?”
安若素道:“他在沙场大战,生死不定,我又岂能在家坐安稳?倒不如同你一道替他分担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柏桦觉得她的想法有理,再者,此处又是后方,有卫队保护,不会受到伤害,便同意让她随行。
医队的人并没有见过安若素,不免有人好奇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何许人也?”
柏桦道:“这是我医馆中的先生,医术了得,所以我将她也带来了。”
听说是医馆中的先生,有些人便明白了八九分,说道:“是安先生吧。我等虽未见过安先生,但是先生的大名早有耳闻啊!”
听了这人的话后,安若素道:“让先生见笑了。”说完她便快步离开。
那人见她走开,忽然好像明白了般,于是问柏桦:“是不是我的话让安先生误会了?”
柏桦假装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
那人见他一脸疑问,嘴巴张了张,便将卡在喉咙中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苍破晓是蛟国盟友,带着他的狼战队参战。许是吸取了南疆时的教训,特意选在这鹰隼迁徙的季节,群狼的耳朵也被塞住,不能被赤龙的啸声所吓,因此,群狼真就成了无所畏惧的战士。
既然是挑战,就要按照挑战的规矩来,双方主将必先有一战,尔后才是两国军士大战。
元冲依仗蛟王之力,心存必胜把握,自然不把北柏真放在眼中。果然,一出场,他便给燕明国来杀威阵,只见他催动真元,一条巨大的蛟龙便腾空而起,直冲北柏真而来,大有将他一口吞下之势。
燕明国待战的军士倒吸一口凉气,在为自家太子捏一把冷汗。柏真丝毫不敢大意,他心中甚是明白蛟王的厉害之处。他念动唤龙咒将那已经蠢蠢欲动的赤龙唤了出来,于是,对战双方就看见各自前方的上空有两条巨龙厮打了起来。
元冲将自身幻化为蛟,借蛟王之力驭使,而燕明太子北柏真以形御龙,双方各显神通,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场面愈演愈烈,只看得两军将士瞠目结舌,还以为自己灵魂出窍来到了天宫看神战。
蛟王被关在缚蛟台多年,那股子怨气便化作戾气而发,越战越狠戾;而赤龙则是被柏真豢养在体内,靠嗜血以养元神,它没有得到实体,所以力量无法借载,便吃了亏,被蛟王之力狠狠重击。柏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正在医所做准备的安若素也是一口鲜血喷出来。柏桦心中大骇,不知所然,就听安若素道:“太子受伤,快去接应!”她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不再言语,旁边的卯卫忙过来将她扶至里间,打算帮她查看伤口。
柏桦不放心,也随即跟了过来,就听她又道:“快去接应太子,他已受重伤!”
“那你呢?”
“快去!”
听她言语坚决,他便不敢停留,立刻带了医箱直奔战场,已经等不及伤者被送医所了。安若素强撑身体,取了银针在自己几大要穴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