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把华年赠河山》 第1章 隐仙门徒出世 楔子 燕明国是一个小国,历年来都是内忧外患,可能是靠着运气才撑到了现在。 这个国家的王上叫北添成,自从继位以来天天胆战心惊,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天天活在等死的状态。要说这北添成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本来这王上的王位是轮不到他的,就在他成为王上的前半年,他的哥哥,也就是太子北添术突然就病得不轻,眼看着不行了。老王上急得肝火上头,眼睛都快瞎了。 有个叫南良朴的大臣给他出了个主意,如果太子抱恙久不见好,那就只能废长立幼了。就这样,身为二王子的北添成就成为了太子,很快顺理成章地当了王上。这让他感到郁闷,一个在风雨中飘摇的,随时都可能被灭了的小国的王上有什么好当的。 其实,他还有一个弟弟叫北添易,如果弟弟稍微成点气候,那么,他还有推脱的机会。可是他那个弟弟压根儿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一切败家的行为无一不通,一切守家的能耐一样也不会。 说起来也奇怪,可能是他带王命,自从他当了王上,他大哥的病就神奇般的好了。于是北添成就在大哥北添术的帮助下学着如何去做一个好王上。就这样,到老王上去世后他就开始了长达八年的摇摇晃晃的日子。这八年,煎熬啊!他天天在心中哭:天啊,我该怎么办啊? 距离燕明不算太远的太苍山上住着虚离子和郁离子师兄弟,都是几百来岁的老头儿。虚离子性情寡淡,一心向道,收了几个徒弟,没有一个有大能耐,他也只能当一般徒弟使唤,扫扫地,做做饭什么的。郁离子生性爱玩,大智若稚。他此生只收了一个徒弟,名字唤作凌儿。要说这凌儿也真该着是郁离子的徒弟,打小时候就是虚离子教育徒弟的范本,无论学习什么都只一遍。把师兄们羡慕的,恨不能化作青烟钻进他的身体里看看到底和别人有何不同之处。 有了凌儿作对比,师兄们算是在道学上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了,索性也就认命了。不过,在师父的教导之下,他们倒是异常的和睦。 儿什么都好,就是从小身体不好,所以几位师兄最有成就感的时候就是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有的时候在他的药里做点小手脚,看他出点小洋相。本也无甚伤害,无非是药更苦一些,多跑跑茅厕 。 凌儿的天赋异禀在他还小的时候就表现出来了,为了给他调理身体,师父打发他去看守药园,晚上也睡在园子里。师兄们都说药园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还能有人上来偷不成?偷,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凌儿倒也无所谓,觉得和花花草草玩耍也很有意思。 有一天,虚离子外出晚归,正好看到了正在药园打坐的凌儿。有一些蔓藤类的药材绕过障碍爬到他的身上,然后向他吐着气,烟雾缭绕的,被月光照着,看起来有些清冷。 虚离子吓了一跳,他也活了几百多岁了,什么怪事儿没有见过?可是像凌儿这样天地万物之灵气自己给送上门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他悄悄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凌儿似乎并不知道药灵的存在,当他打坐完双手画圆准备收掌之时,那些藤蔓也悄悄地隐退了。 虚离子开始密切关注着凌儿的一举一动。郁离子说:“师兄,你就别费那个心思了,凌儿本就不是一个平凡之人,他自有他的命数,你索性就给他一个现原形的机会,也让我们见识一下他的真面目。”虚离子把这个不靠谱的师弟骂了一顿,哪里有这样说自己徒弟的。作为师父要有把徒弟引上正道的责任。 郁离子嘴上说说,私下里也生了好奇。于是,他想起了二百多年前被自己遗忘在虚空储物鼎里的幻光镜。他运用意念,在储物鼎里找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枚看起来像是镜子的东西。那镜子久未擦拭,早被尘垢所蒙,郁离子抬起衣袖使劲擦了擦,看起来亮堂多了。他对着自己照了照,顷刻间,镜中就出现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挤眉弄眼,满脸好笑,却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郁离子再次对这幻光镜没了指望,也许它真的就只是一枚普通的镜子。 一日傍晚,郁离子来到药园,在月光的照映之下,果然又见那药灵悄悄爬到凌儿的头顶,一如既往地对着正在打坐的凌儿吐纳灵气。他悄悄拿出幻光镜照去,不多时,那镜中就出现了一只被药灵罩着的火红凤凰。 郁离子一时兴奋,这幻光镜自传到自己手中,还是第一次发挥作用,以前无论照什么都是原来的样子,所以他就失了兴趣,便将它放在虚空储物鼎里,这一放就是二百来年。 正当他兴奋自己的发现时,师兄虚离子凑了过来道:“祖师留下的这枚幻光镜只对异类有用。”郁离子惊诧道:“难怪!原来这孩子的前身是一只火凤,我就觉得他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否则也不会给我当徒弟。”虚离子看了他一眼,这顺杆爬的性格也是没谁了。 药园中间有一个困龙井,里面关着上古神兽赤龙的元神。 赤龙认主,所以虚离子的祖师怕它被居心不良的人得到,利用它来祸害天下,于是就将它的元神拘来锁在井里,它的身体也就没人知道烂在哪里了。赤龙的元神靠着药园的药灵养着,它是个懒惰的家伙,几百年也不会到井口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喜欢钻在井底吸收药灵的灵力。所以,除了太苍山上的人听历代师父说过赤龙的事情,其他的外人就当是一个传说听听了。 自从凌儿住到药园之后,太苍山下就多了另一个传说:赤龙经常浮在井口和他玩耍。据说是太苍山上的修行弟子所说。一时间,上山看上古神兽赤龙的人络绎不绝。虚离子很无奈,为了杜绝别人打扰他们清修就只好想了一个坏主意。他让几个徒弟也假扮上山寻龙的人,堵在山口,见人就说是太苍山为提高人气想出来骗人的噱头,哪里有什么赤龙的事情。来看赤龙的人就只好骂骂咧咧地回去了。每一个听过的人都回去这样说,渐渐地就没人来了。 太苍山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虚离子考证过,凌儿和赤龙玩耍的事情是真的。因此,他要求自己的徒弟不得出去宣扬。为了这件事,他都不许他们下山,弟子们便将这祸根归咎到凌儿头上,时不时到药园捉弄他一两下,饭菜中放点泻药,被窝里放条小蛇之类。 王上北添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与他们国家形成三角形互相制约的另外两个国家:水荣国、弥国,都看上了燕明国的战略地势和丰富的资源,于是两国协商了好久,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终于达成协议开始攻打燕明国。其中,水荣国的人比较善战,而弥国人则善于心计。这两个国家要是联合起来,燕明国则是连哭的功夫都没有。 北添成正和大哥北天术商量着如何对付这两个混账国家,就听见有人来报说是护国将军拼死抵抗,终因寡不敌众以身殉国。此时,水荣国和弥国正在打进王宫的路上。王上听说之后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再就没了反应。北添术只好临阵代王,吩咐让能跑的赶快先去逃命。其实,他还没说的时候就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老、弱、病、残之类。 王上家眷由护卫带着,混在了慌乱的人群中跟着大家一起逃往北方的姻亲国家,好在是自己的娘家,应该还能避避。倒霉的是北添术的家人,没有国力雄厚的娘家,只能跟着知根知底的臣眷一起跑。可怜了夫人,拖着两个幼子,大的八岁,小的四岁,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也有七个多月了。也不知道这个孩子还能不能平安地来到这个世上。 自己的亲眷都打发完了,宫里只剩下王上和他大哥两个人,这两个人虽说没有什么治国安邦的大本事,但是也是有气节的,打算到最后时间战死在自己的国家,好歹算是死守,即使到了地下也能同祖先有个交代。 北夫人在臣眷的掩护下总算是逃离了王宫。到了一个小村庄的时候,因为有孕实在是走不动了。臣眷说反正也远离王宫了,不如就休息一晚上等明天一早再走。 在这些逃亡的人中也有几位文臣和奉命守护她们的武将,立誓死也要保护夫人。夫人本不想连累他们,可是考虑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想稍稍休息下再出发。他们找了一户人家,把从宫里带来的值钱的东西给了他们,说明了自己的意图。主人倒也是好人,尽力安排周到些,对于他们的来历丝毫不提。 自从知道燕明被攻打的消息后,虚离子就天天到药园里看师弟的徒弟,这导致郁离子对他心生不满:“师兄,我可告诉你啊,我此生就只收了这一个徒弟,你要是对那燕明生了怜悯之心那你就自己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好了,反正别打我徒弟的主意!” “你看看外面你那几个师侄,但凡有一个能用的我又何必会想到凌儿这里?祖师遗训‘乱世出山,盛世归隐’,方不违背我隐仙门方家之创派本意。你也看到了,凌儿的元神非凡,在所有隐仙门之中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人了。”虚离子道。 “我不管别人,反正我是不会让他去的。”郁离子坚定道,“他要是下山就没人能陪我玩了。就你那几个傻徒弟,我宁愿跟山下水池里的蛤蟆玩都不愿意和他们玩,太笨了!” “你不是也一直很想下山玩个痛快吗?只是苦于曾对祖师的诺言,不轻易下山惹事,所以才窝在这太苍山上。如今,这样的机会来了,你去给下山的凌儿做个授业恩师,这样便不算是惹事了,祖师的在天之灵也会答应的。” 郁离子想了想道:“不行!” “这样吧,”虚离子换了策略继续道:“我们去问凌儿,若是他同意了,你我便都不拦着,将来这也算是他自己的修为。” 提到修为,郁离子稍微放松了,心想凌儿不同于一般的孩子,他的天赋的确超常,自己总不能一辈子将他留在身边只当个玩伴。要不就给他一个自选的机会,看他的命运到底如何? “有时候,自选就是天选。”虚离子见他略有犹豫,便向前推了一把。修道之人认为天选不可违逆。 “好吧,我们就问凌儿。若是他不去,你,我,谁都不能强迫他!不要用下山诱惑我,诱惑我也不干!” 为防止夜长梦多,虚离子喊来了凌儿。 他问凌儿:“国家遇难,是否愿意下山相救?”凌儿虽是一个小孩子,但是从小就接受师伯的教育,懂得家国的意义,他郑重地点点头表示愿意下山相救,只是不知自己该怎样做。 郁离子恨不能立刻羽化了,自己种的恶果只能自己吃。他心里想着:这孩子到底是纯还是傻呀?知不知道这一答应就是经世历劫,九死一生啊!弄不好元神都会灭了。你可害死为师了,师兄那只修道的老狐狸肯定不只是算计凌儿一个,保不齐自己也得搭上。哎呀呀,一个头两个大,这小孩子大概就是自己的克星。 药园里,虚离子用离魂术将凌儿的元神从身体里唤出来,再把真身放到困龙井里封住,让药灵慢慢养着。郁离子朝井中瞅了瞅凌儿还很单薄的身体,想着自己晚年收得的唯一弟子就要离开自己独自去历练,心中有了微微的动摇。虚离子见此,道:“赤龙乃上古神兽,亦正亦邪,就让它同凌儿一起去世上走一遭吧。”郁离子听后狂喜不已,本以为这唤龙术失传了,那赤龙的元神会在困龙井中一直无限年岁的关着,如今,师兄如此安排,那便是自己弄错了。 为了再确认一下,他道:“师兄此话可当真?” “是呀!要不是因为凌儿的事情,我自己都要将这唤龙咒忘记了。” 只见虚离子解了困龙井的封印,唤了赤龙出来。他又施展唤龙术将赤龙的元神引进凌儿的眉心,然后画符封印。虚离子耗费很大的精力,直至自己将近虚脱才封印完毕。此时,只见凌儿的眉心处多了一个异常鲜艳的红点儿,细细看去,里面隐隐透着仙气。郁离子和虚脱的师兄说不好看,像个女人。虚离子本想挣扎着起身,听到师弟的话后就直接晕过去了。 郁离子觉得很对不起师兄,决定亲自将凌儿送到该去的地方。这样做,一是能跟师兄有个交代,二是能让师兄对自己的惩罚轻一些。 到了半夜,北夫人开始一阵阵肚子疼,有过生育的人都知道可能是孩子要提前出世了。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找稳婆,只能由几个有些经验的臣眷给帮忙接生。可能是由于一连串的事情,连惊带吓,导致夫人身子虚弱,没有力气生,就有了难产的症状。小孩子出生困难,把所有人急成蚂蚁。说来也是巧合,此时,一个自称是游方郎中的人正好也来借宿。 北夫人硬是熬了好几个时辰,可就是不见孩子出来。游方的郎中正在被主人打发,听到动静之后就问是什么情况。主人说家里女人生孩子,你还是另寻它处吧。郎中非要住在这里,哪里都不去。主人只好回来和北夫人他们商量。 有大臣听说是郎中,看夫人的情况又是凶多吉少,就自作主张留下了他。当他打量眼前的人,发现他衣衫褴褛、言行无状时,顿时对他又不抱什么希望。 那个郎中说道:“夫人的难产乃是天命,也只能我这个疯癫郎中才能救。”说完他还跳了几下,转了几圈,向来人展示了一下自己。 大臣心中好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自信,于是问道:“你有何与众不同之处能救我家夫人?” 疯癫郎中说道:“你家夫人贵不可言,她肚中的孩子将来更是人间罕见之人,所以他出生必是顶天立地。” 大臣心下骇然,刚刚自己的夫人的确说孩子是立着的,难以出生。他又看了看郎中,只见他身形瘦削、眼神晶亮,细看之下竟然有着一种超然脱俗的仙风道骨之气。难道是一世外高人? 夫人的丫鬟柳儿来报,说是夫人不行了。大臣见形势所迫,也就只好赌一赌。 他把郎中让进了屋子,郎中直奔着夫人而去。只见他伸出手指在夫人的额头上轻轻一抚,周围的人顿时感到一股热流充斥了整个房间,紧接着孩子就呱呱坠地了。本来昏暗的房间瞬间亮堂了许多,门外面的守卫感到非常奇怪,随着孩子的哭声而来的还有天空的异象,一眨眼的功夫就红霞满天,不得不感叹这天亮得也太快了。 北夫人为感激郎中遂请他给孩子取个名字。疯癫郎中看了看孩子,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凌晨生的就叫凌儿吧。” 北夫人和几个臣眷愣了一下,取个名字也太随意了吧。于是,北夫人便将这作为了孩子的乳名。 他们是逃命出来的,身边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将身边搜了搜,就只搜到了一个小巧的金铃铛。于是,北夫人欲将这金铃送给那个疯癫郎中作为报酬。郎中拿在手中瞧了瞧,嘴里念叨:“好看,好看,就给这小家伙做个生辰礼物吧。”他顺手就将这金铃戴在了小孩的手上。 郎中只是吃了一顿饭,他走之前又看了看孩子,还摸了一下孩子的眉心,自言自语地说道:“哪儿去了呢?” 所有人都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觉得这个郎中可能是一阵一阵的疯癫,幸亏没在夫人生产时候犯病。于是众人便盼望着他赶快走了,柳儿也赶忙将孩子抱进了里屋,找借口不出来。 皇宫里的北添成兄弟正等战死,此时冲进来一个人,边跑边喊道:“王上——王上——南将军回来了,燕明有救了。”那声音里都带了激动的哭腔。 北添成和北添术顿时看到了希望,提着剑就杀到了外面。果然,南将军的军队正在往里面进攻。他们不愧是王者之军,很快就和外侵者形成对峙之势。 南将军叫南守城,是忠臣南良朴的儿子,自小就是将军料。南将军一直在燕明国的边界上驻扎着,以防御北方入侵。他早就预料一直和燕明友好往来的水荣国和弥国会对燕明不利,派了人密切监视敌国的举动,所以当他听到一点风吹草动的时候就做好了战略准备,一接到紧急军情就火速赶回王宫支援。只是没想到这一对狼狈为奸的敌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燕明的军队打得溃不成军。燕明也真是不堪一击! 水荣国和弥国的军队对这位将军早有耳闻,他的出现让对方的士气降了一些。两国的本意是速战速决,打算用极短的时间拿下这个他们垂涎已久的国家。眼看着胜利在望,岂有撤退的道理?于是,三军两战,一时间杀红了眼。经过三天不眠不休的鏖战,水荣和弥国由于战线较长,又被南将军回来时切断了供给,所以很快坚持不住了,放弃进攻,主动求和。 南将军冲到宫里,找到战红了眼睛的王上和王爷,一眼望去都没认出来,狼狈的没人样了。迅速打扫了战场,南将军护着已经整理了仪表的王上同两国签订了五十年停战协约。从此,三国成盟,各自生息。在停战的过程当中,北添术派人去寻逃难的夫人。 北夫人刚刚生产完,身子异常虚弱,刚出生的儿子倒还结实,吃得饱睡得好。守卫来报正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估计很快就会来到这里。北夫人一听慌了,自己生个孩子的时间就被别人追过来了,再不走的话恐怕要连累所有的人。于是北夫人仍然在臣眷的照护之下带着三个孩子没命似的往远处逃。 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过来,北夫人情急之下命令臣下将队伍分成三路分别往不同的方向逃跑。她将大孩子交给几个近臣和侍卫。因二儿子有先天之疾,所以就将他留在了自己身边,想着这个孩子即使有个三长两短也总算是在自己的亲人身边。至于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则交给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柳儿,由几个侍卫保护着。她长叹一声:“我命由天!”然后就踏上了逃亡之路。 来的骑兵冲着柳儿的方向追了过去! 柳儿抱着孩子没命地逃,侍卫们看见追的人撵上来了,就让柳儿先走,他们在原地等着断后。柳儿在跑的时候也是慌不择路,被路上的石头绊住了脚,一个跟头就摔下了路旁的斜坡,好巧不巧的头撞在了石头上。好在她晕过去之前知道怀里还有个孩子,将孩子甩在了旁边的草堆里,自己就滚了下去。 小孩子睡得香,正做梦吃奶呢。断后的侍卫认出追来的是自己人,一时激动万分,告诉他们夫人在另一个方向。骑队只好调转方向去追夫人。侍卫沿着柳儿的方向去寻找孩子。半晌功夫只找到了晕过去的柳儿,却怎么也找不到孩子,只好将柳儿先带了回去。 也该着这孩子命大,被一对外出干活儿的夫妻发现,于是带了回去。这对夫妻男的叫郭松,女的叫江燕,三年前生了个儿子,儿子一岁的时候却走丢了。丢失了儿子后的江燕变得有些疯癫,总是看谁的孩子都觉得是自己的。江燕自从捡了这个孩子后就稀罕得不得了,时时刻刻抱在怀里,没成想疯癫的毛病竟见好转,丈夫郭松更是欣喜不已,想着这个孩子还真是个救星。江燕也逐渐从丢失了儿子的悲伤中缓过来。 郁离子自打送了爱徒下山后心里就空落落的,想着得空去瞧瞧。他掐指一算,孩子到了别处。于是他就来到郭松家里,要讨碗水喝。喝完了水还装模作样地掐算了起来,嘴中念念有词。郭松见他举止,心中猜想应是修行之人,自己也不便多问,只等他喝完水离开。 郁离子问道:“最近家里可是添了喜事?” 郭松心中吃惊,孩子没出来,外屋也没有添孩子的摆设,这他都能看出来,应该是修为高深之人。他小心问道:“道长是如何得知?” “我能掐会算。”见他模样,郁离子更是故作高深状。 郭松自然是信了,遂请他进到屋里,想来这修为高深之人定是有些道法的,打算给孩子求个平安符。 江燕的病好了很多,对修行之人也很尊敬,就把孩子抱给他看。郁离子告诉他们这个孩子一定要好生养育,万不可亏待。郭松和江燕一听,只认为这位道长有不可言明的玄机,更生出了敬意。 郁离子走的时候,郭松突然想起来孩子还没有名字,于是向他请赐。郁离子想也没想直接道:“凌晨捡的就叫凌儿吧。”说完他就扬长而去,直把剩下的一对夫妻吓呆了,连这孩子是凌晨捡的都知道,真是高人啊! 北夫人被接回了宫里,当知道刚出生的孩子不见了时差点儿哭死过去。那弄丢了孩子的贴身丫鬟柳儿吓得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想着若那刚出生的孩子有个好歹,恐怕自己就要下去陪他了。她便如筛糠般哆嗦着。 哭了个把月,北夫人也想明白了,孩子的命运不济,偏生在动荡不安的时候,现在又丢了,也许他和自己本没有母子缘分。她也没有过多地责备柳儿,毕竟她曾豁出命去保护过孩子。柳儿千恩万谢,心里想着纵使粉身碎骨也要报答夫人的不杀之恩。丢了归丢了,该寻了还得寻着。 北夫人的名字唤作白落雁,是先王友人之女,一个饱读诗书、知书达理之人,她自小和北添术就认识,也算是青梅竹马。她的父亲曾经救过先王,因此,为了感恩先王就让自己将来当王上的长子娶了她。在她嫁进来之后,起初几年是没有孩子的。事关国家继承人,大家都跟着着急。有人给出了个主意,说是先抱养一个孩子,后面可能会带来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就托人抱来了一个女孩子当女儿养着。果然,第二年开春,北夫人就有了身孕,当年就生了个儿子,三年后又生了一个儿子,可把老王上和丈夫北添术高兴坏了。 第2章 拜个凡间师父 燕明国在北添成兢兢业业地治理下总算进入了和缓阶段,国民开始繁衍生息,国力开始复苏,只不过多年的战乱使这个国家疮痍满目,千疮百孔,恢复起来特别慢。 凌儿在长到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显示出了与同龄孩子的不同之处,最明显的就是他的记忆力超群,接受能力格外好。这可把郭松和江燕夫妻两个高兴坏了,心想着可能是上天垂怜,给他们送了个文曲星来,要不然怎么会那么聪明呢?不但如此,凌儿的体质也不同于别的孩子,如果生病了,要比别的孩子好得快了很多。 郁离子依言要做凌儿的授业恩师,便一路下了山。途中路过一地,发现这里仙雾缭绕,充满灵气,绝对是修行的好地方,竟然比自己的太苍山还好。他心下大喜,一时之间竟然有了换个地方的想法。又想着自己那么懒惰,平时都是徒侄们帮着料理日常,如果真是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那还不得饿死。 想到这里他又放弃了原来的想法。 往山里面走了走,发现了一个山洞,洞中有些很多年岁的生活用品,应是很久以前有人住过。修炼的条件真是得天独厚! 郁离子又有些摇摆,他想着凌儿也还小了些,等再大一点儿再教他修习功夫和法术也不迟。于是他再次决定在这里修个一年半载的,临时困难就自己先克服一下,去旁边山周围摘点果子果腹也不是不行,反正自己是修行之人,辟谷之术就先用着。 也是这里的风水好,自从郁离子来了之后,他入定的时间明显要比在太苍山上长了很多,而且程度也深了许多。这一日,郁离子的元神又外出神游了,他将身体留在山洞里,呼吸已经变得异常缓慢,不是行家的话还以为他是将死之人。 他的元神去了很多地方,想着找一些有趣的,以便自己日后玩耍,当然,也带上他那个小徒弟。 说起他的这个徒弟,也真是命中注定。他总觉得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当他的徒弟,可是就偏偏捡了这个孩子。在孩子稍微大一点的时候他就给他批过命数,这孩子命中注定不凡,非历世修行方能成正果。这也是他同意师兄的根本原因。 说来也是奇怪,当时捡他的时候有一条巨型灵犬守护着,当他将孩子抱走之后,那条灵犬也就没有再出现过。就在燕明国将亡之际,灵犬才又一次出现在太苍山上。送走了凌儿,那灵犬再一次消失了。 正在杏林里摘杏子的郁离子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一疼,他大叫一声:“不好,我的身体!” 郁离子的元神施展瞬间移位法术,可是依然没能抢回自己的身体。他心想:完了,我命休矣! 原来,有一位上山采药的郎中路过他临时修行的山洞,发现了正入坐忘的虚离子,他伸手探了探,觉得呼吸已经摸不到了,又伸手摸了一下脉,也没了。心里想着这个人一定是羽化登真了,不能让他的肉身在这里,还是要入土为安的好。也真让郁离子猜对了,该着他命有劫数。那个郎中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哪里见过这种高深的术法,所以他怜悯心起,就按照此地隐仙门一贯的作风,就着一把火把郁离子的身体给火化了,然后把骨灰埋在洞旁的树下。 郁离子赶来的时候正看到他把自己的骨灰往树下埋呢。他气坏了,一生气就把那个多管闲事的郎中踢到了山下。郎中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山上掉了下来,好在只是摔断了一条腿,不过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却因祸得福,竟然把脑子摔开窍了,在几年之后也成了一代名医。他想,可能是当年自己火化并埋葬那个修行的得道高人所得到的回报。 郁离子的元神成了无主之魂,心中懊恼得不行。本来想着再修行一下就去给凌儿当师父,可是现在成游魂了,怎么见人呢?他倒是能看见别人,但是别人看不见他,也摸不到他,自己又还不到成仙的火候,这该怎么办呢?此事让他郁闷到了极致。好在他久在隐仙门,心性宽广,放下的也快。颓废了一阵子后便想着访遍仙山学习一门外家法术,先弄个身体再说。 凌儿在郭松夫妻二人的照顾下健康地长到了五岁,五岁的年纪正是淘气的时候,跟着村里的孩子今天砸了王爷爷的罐儿,明天拔了张奶奶的豆儿,经常被村里的人告状。郭松和江燕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到处赔礼道歉,可是背过村里人还是捧在心口上疼。他们有一邻居,人称别先生。别先生在农闲的时候就带了村里的几个顽童读书识字,学诗作对,日子倒也清闲自在。他平时喜欢在窗子前种一大片萱草,花开时采来晒干做菜,由于这萱草的别名叫忘忧,所以他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叫忘忧。忘忧和凌儿的年龄相仿,因此两个人也经常在一起玩耍。 有一阵子,别先生发现忘忧的想法总是别出心裁,而且还经常语出惊人,他心里就纳了闷儿了。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孩子,而是知道和了解女儿不可能会有如此的灵性。在别先生的旁敲侧击下才知道是邻居家的孩子,也就是忘忧嘴里的那个凌儿哥哥。别先生觉得这孩子慧根不浅,所以决定把他叫到自己家里试一试。 忘忧去凌儿家里玩耍,和凌儿说起父亲叫他去自己家里的事情,旁边的郭松和江燕也听到了,听说是先生要考自己的孩子,顿时心里像抹了蜜一样。山野村夫的孩子没有几个能去学堂念书,从小就随父母学习摆弄庄稼之类的。念书就是家境好的或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做的事情。所以当他们听说四里八乡唯一的教书先生想考凌儿的时候,他们就觉得这是一件荣耀的事情。 郭松亲自送凌儿去别先生家,规规矩矩地立着,等着先生来测试。别先生原来也见过凌儿,只是那个时候他还太小,由他母亲领着来找别夫人说一些女人家的事情,所以他也就没注意过这个邻居家的孩子。要不是忘忧和他玩耍他都没意识到邻居的孩子都那么大了。 别先生从学堂出来,一眼就被凌儿吸引了,只见这孩子生的俊俏,面带灵气,神态也显得从容,隐约间好像带着些贵气。别先生很惊讶,觉得这个孩子非池中物,如果能给这样的孩子当先生那将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荣幸了。 别先生没有说破,只说是想给忘忧找个念书的伴儿。他们又是邻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日后也会相互有个照应。如果凌儿通过了考试,并且愿意念书,那他将会少收一些学费。郭松听了高兴的,觉得天上真的就掉下个大馅饼,还刚好砸在自己头上了。他千恩万谢,告诉凌儿一定要听先生的话,好好念书,做个有出息的人。 要说这郭松的眼界还是很宽阔的,要是一般的父母都不太会舍得出钱给孩子念书,盼着早些干活儿,好帮衬着家里。别先生感到好笑,这郭松也太自信了吧,还没考呢就让孩子喊先生了。 别先生大概说了一些规矩,他们就从对对子开始考试了。先是从一个字对,后来两个字,直到后面的五个字,别先生没想到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好的领悟能力,一点就透。他的心里渐渐起了欢喜。哪个先生不希望收一个高徒? 别先生望了一下外面,刚好看到了窗子前的萱草,于是他说道:“堂前种萱草。”凌儿知道这是先生加大了难度,他已经在前面的对对子中学到了方法,只不过字数变多了。他骨碌着大眼睛,食指放在嘴边,看似在努力地想。郭松在一边紧张极了,害怕儿子对不上,先生就不收了。这个时候,忘忧刚从窗前走过去厨房找母亲要吃的,凌儿突然记起来他们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曾经说过自己名字的来历。他好像悟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又名为忘忧。”就是这一句坚定了别先生对凌儿的认可,他答应让凌儿作自己的弟子,明天和忘忧一起来学堂念书。这个消息可把郭松高兴坏了,把凌儿按到别先生面前行了拜师礼,只有这拜师礼行过才算是真正的弟子。江燕听到这个好消息也是高兴万分,连夜给凌儿做了一个书袋,还绣上了好看的图案。 郁离子访遍仙山还是没有学到一个有用的法术,不过倒是让他学会了一个入梦术。这入梦术能入人睡梦,被心存邪念之人学得,必会扰人心神,使人神志错乱,后患无穷。郁离子学得此术就是为了找自己的爱徒,将本领传授与他。 自打郁离子学会这入梦术之后就兴奋地找自己的徒弟去了,于是凌儿多了一毛病,经常在睡梦中拳打脚踢,有时候嘴里还嘟囔一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像是咒语。这可把郭松夫妻二人吓坏了,这个孩子不会是中邪了吧?郭松去寻了别先生,先生给他把了脉,结果这小家伙不但没病,身体反而比原来更结实了。为了防止被半夜打拳的凌儿误伤,郭松只好另给他打了一张小床,让他一个人睡。江燕心疼孩子,怕他半夜掉下来摔伤,所以常常夜里起来检查一下。结果她也睡不好。郭松最后干脆直接把床修在地上,将一间房整个儿铺满了,索性让他一个人在房子里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凌儿白天也会将梦中的情景讲给父母听,总说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和自己说话,还教自己功夫呢。父母开始以为他是在做梦,可是听多了也觉得总不能老是做同一个人的梦吧。于是就叫他将梦中爷爷教给他的功夫展示一下。凌儿做起来有模有样,又把他娘吓坏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孩子?思来想去决定将这些事情隐瞒下来,不让外面的人知道,说不定这孩子真有神佑,说出去恐招致祸患。 郁离子入梦来告诉凌儿:“师父教你的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爷爷。” “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叫师父,不能叫爷爷,我是你师父,是你前世的师父。再叫错了师父是会打你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爷爷师父。” 郁离子无语,他有些崩溃,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弟为什么到了人间之后就变这么笨了呢?“师父还要告诉你的是以后不要和别人说我教你功夫的事情。” “我已经和爹娘说了,小孩子不能撒谎的。” “我说的是以后。你怎么那么笨呢?” “为什么?” “是为了保护你。你想你梦中学艺的事情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别人会认为你爹娘生了个怪物的,是怪物就要怎样啊?” 听到这里凌儿打了个冷战,告诉师父:“爷爷师父放心,以后凌儿绝对不会再告诉别人了。” “叫——师——父!” 凌儿在师父的怒吼中醒了过来,他透过窗子看见爹娘在后面的菜园子里种菜。园子里种了一片竹子,再往后就是流过村里的小河了,他经常和忘忧跟着洗衣服的娘亲在小河里捉虾摸鱼,有趣极了。 他隔着窗子喊道:“娘亲,我饿了!” 江燕放下手里的工具走了过来趴在窗口,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娘亲给你做了虾酱,在锅里热着,自己去吃。”凌儿听后跑了。 不一会儿,郭松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自己家的院子里飞一般地窜进了竹林。他吓了一跳,觉得这个影子怎么像是凌儿的,又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凌儿什么时候跑这么快了? 他跟了过去,江燕见自己的丈夫如此神情也就跟着过去了,却见到凌儿在竹林里的一块空地上像模像样地练拳呢。这个孩子,可能注定要不平凡。郭松心里沉重了。江燕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觉得自己的孩子能有如此本事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郁离子也跟着凌儿听过别先生讲的课,别先生讲课,他就在旁边,边听边否定,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十年后又多几个酸秀才。别先生身体发虚,总觉得自己脖子后冒凉风,猜测着自己可能是病了。郁离子看到这里,又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去给凌儿找一个更好的师父。 郁离子转悠来转悠去,晕乎乎的就来到一座庙前,看到有两个人在庙里下棋,一僧一道。他来到跟前才看仔细,这两个人的棋下得不一般,棋风刚柔并济,棋路也是包罗万象,大有乾坤内藏之势。以棋观人,此二人定是大贤大智之人,如果凌儿能拜他们为师,那可真是遇到良师了。 郁离子看到这里当下就决定凌儿凡间的师父就是他们两个了。可是他一个元神怎么才能促成这件事呢?想了好久之后,他决定入这僧、道二人之梦,将凌儿拜师之事告之。主意打定之后,郁离子就跟着这一僧一道,等他们入睡。 这僧、道二人本也是人上人,只是后来远离尘嚣,寻了个清净之地避世修行。 道长的道号唤作玄空,在年少时也曾跟随遁世高人修仙学道。后来,国家遭受外敌入侵,玄空弃道从军,将平生所学全部用到战场的排兵布阵上面,直杀得敌国将帅丢盔弃甲,本来稳胜的局势到了最后也急转直下。玄空四十岁的时候带领着自己国家的军队将敌国入侵者打得连滚带爬,终于签下停战协议。随后,国家全面停战,休养生息。玄空也在这个时候奠定了他在军事上的巅峰地位。可是,修道之人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被有心之人说成功高盖主,那不是他的初衷。既然心愿已了,何不甩袖离开,从此清风朗月,天地任逍遥? 玄空谢绝王上痛哭流涕地挽留,离开庙堂之后也没有回到师门,而是另立门户。他从慕名而来的孩子中挑选了几个有灵性的教他们习武悟道,平时也端个茶倒个水什么的。 这一天,玄空正打坐呢,就看到了郁离子。 郁离子走上前去,戏道:“道友在修炼呢?” 玄空也是个乐呵性子,就问他:“你是哪座山上的?不好好修炼跑到我这里来扰人清修,这可不是修道之人所为啊。” “我给你送个徒弟来。” “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会收呢?” “天下奇才,非你收不可!” 玄空听他这样大的口气,不觉也来了兴趣,想着逗他玩耍一会儿,就说道:“这么好的事情你为何不自己收呢?” 郁离子想到自己丢了身体的事情,脸上有些不自然,只向玄空说道:“刚才不是说过了嘛,天下奇才,我一个人不够用。”说完他就坐到了玄空面前的大树杈上,只伸出了一张脸对着玄空。 玄空心里明白,能入他梦者必是不凡。他道:“我和你非同门,怎么可能教同一个弟子呢?” 郁离子闭了嘴,什么也不说了,他在随身携带的法器里面掏了半天,最后终于掏出了幻光镜,晃了晃,见到了正在学堂里念书的凌儿。他把幻光镜递给眼皮都不抬的玄空面前。玄空扫了一眼,这一眼就给自己又瞅了个徒弟。 这幻光镜是太苍山上的法宝,当郁离子将它亮出来的时候玄空就知道了他的出处。幻光镜能照人的前世今生,还能照出元神。且不说玄空是否看到了凌儿的元神,他只一眼就看到了藏在凌儿体内的赤龙。 要说这赤龙他倒是没见过,不过听祖师说过。原本在很多年以前,赤龙被心术不正之人得到,赤龙需要人血养活,所以那时候只要是谁家有人口丢失而未寻到,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被抓走当赤龙的养料了。一时间,人间被厄运笼罩。玄空的祖师和太苍山上郁离子的祖师合全力破除加在赤龙身上的禁术,夺了它的肉身,将他的元神锁在困龙井里,耗尽百年修行加盖封印,使它几百年不能出井。 如今,玄空在凌儿的体内看见了赤龙自然是吃惊异常,问郁离子是如何将它放出来。 郁离子说道:“是我师兄用唤龙术将它唤了出来。你刚才看到的这个孩子天生能使唤它,所以我师兄就将赤龙唤出来封在了他的体内,索性给他当个灵宠,反正赤龙也快要出来了,那困龙井快封不住了。只是可怜了这孩子,终生都得用自己的血养着它。” 郁离子继续拿着幻光镜在玄空眼前晃悠,玄空实在受不了了,一把夺了过来。当他看到凌儿真正的元神的时候更是吃了一惊。郁离子看到他的反应后说道:“这个孩子怎么样,够给你当徒弟吧?” 玄空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这个孩子我是非收不可了,为了我派祖师遗志,我也得这么做。谁让他养着赤龙呢?这赤龙若是受控于心术不正之人,那人间又会是一场浩劫啊!不过我们可得约法几章啊……” 郁离子一听说他收下了哪里还管他后面说些什么,提着幻光镜就跑没影了,正琢磨着一会儿怎么找那个老和尚呢。玄空在后面连喊带骂:“你个牛鼻子,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孩子在哪里呢?”他这一骂全然忘记了自己也在这个称呼的范围内。 郁离子找的那个僧法名叫作法延,本是凡间一状元。法延在受封前暂住在寺院,在等放榜的这段时间他天天听寺院老方丈讲经授禅,加上每天听着钟声日作夜息,不知道是他悟性太好还是本就有佛缘,竟然突然想出家。这就有了后来的法延。当然这个过程也是有些曲折的,王上肯定不答应,派人抓了他,可谁知道这个才出家没两天的出家人竟然差点将王上说得出了家。大臣们反应倒是挺快,迅速将他弄进了大牢,把他和一些罪犯关到一起,打算让他好好反省。不料,新的状况又出来了,这些和他住在一起的罪犯经过他几天的劝化,竟然痛哭流涕,决定痛改前非,就连一些重刑犯脸上也都少了以往的戾气,渐渐生出悔过之心。王上看到了这情况后自然是吃惊不小,认为这个人的作为可能不在庙堂,他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一种大才的表现?所以,法延就又回到了民间,后来成了大德高僧。 郁离子找到法延的时候,他正在禅修。郁离子对着他的光头又摸又吹的,法延也是不生气,任由他胡来。 郁离子看他没什么反应就直接说道:“老和尚,我给你送个徒弟来。” 法延包容地笑道:“有缘人自会来。” “你不看看怎么知道是不是有缘人?” 法延还是笑,什么也不说了。 郁离子感到郁闷,跟和尚说话就是没意思,连个回音都没有。他又翻腾出了幻光镜,在法延面前连晃带摇,说:“我跟你说啊老和尚,这个孩子你收不收都给你送来了,长什么样你从这幻光镜里面就看到了。你看你看,就是这孩子,多好的孩子。我明天就给你送来,放你门口。你不说话就当是你答应了啊。” 郁离子自己叨叨了一阵子,再看法延,依然是那个弥勒佛的表情,只笑不说。郁离子想着,明天把孩子给他放这里,他自会决定孩子的去留问题。想到这里,他就兴奋地找凌儿去了。 别先生已经教了凌儿两年了,让他感到震惊的是这个孩子的接受能力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把他一辈子的学识给吸了了干干净净。他找到了郭松诚恳地说道:“不是我不教这个孩子了,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教给他了。在他的面前我感受到了能力的有限,还请你原谅。如果有机会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别耽误了孩子。” 郭松以为是凌儿不听话,把别先生气得不想教他了,一时没忍住打了凌儿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他站立不稳,两只小手捂着脸,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也不敢哭。这一巴掌是凌儿长到七岁第一次挨的打,他娘江燕在旁边看见了一把拉了过来心疼得不得了,直责备郭松没轻没重地打孩子。 别先生急道:“你真是鲁莽,我说的没有一句是虚话妄言,并不是孩子淘气的原因。这孩子拥有并非常人的能力,想来以后必是人间麒麟。倘若果真这样,我也不枉为他一回师父。” 送走了别先生郭松看着凌儿红肿的小脸也是心疼的不得了。江燕不想理他,拉着凌儿的手上集市上给他买好吃的。毕竟是个孩子,听说买好吃的一时就忘了疼,高高兴兴地拿篮子去了,还嚷着也要给忘忧带一些。剩在家里的郭松犯了愁,别先生那么好的学问让儿子给挖完了,那得找个什么样的师父呢?哪里有呢? 玄空来找法延,说了赤龙的事情,为了不让赤龙祸害人间也得收这个徒弟,要教会他走正道。法延大笑道:“果然是有缘人。” 就这样,还没等郁离子将凌儿送过去,这一僧一道就找了过来。 二人自报家门,郭松听说后一时瞠目结舌,这二人的名号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要收凌儿做徒弟,一时激动地不知怎么办才好,心想着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可怜他们家,竟然连降好运。夫妻二人自是不舍,但想着凌儿能够拜在两位高人门下,每隔一段时间还能去看看,心里也就忍了。 第3章 双子终于回归 王府里,北添术和夫人从未放弃寻找自己的小儿子,只是燕明国虽然不大,但是青山绿水,一花一木总是齐全的,想在全国找到一个刚出生就丢失了的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别说已经过去了七年。不过上天总是不负有心人,七年之后还是让他们找着了。当北夫人出现在郭松家里的时候,郭松夫妻两个看到这阵容吓了一跳。又联想到凌儿,即使他们不说话郭松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北夫人说出此行的目的,首先崩溃的就是江燕,她不能接受自己辛辛苦苦当宝贝养的孩子让别人领走。 北夫人说道:“孩子毕竟是我的骨肉,既然好不容易找着了,我是要带走的。我们理解你对孩子的感情,已经融入到血肉里面了。所以,只要你们提出来,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北夫人尽量压低姿势,以情动人。 江燕气愤极了,以为自己有权有势就可以随便夺人骨肉吗?她指着北夫人道:“孩子我是不会给你的,他是我的,你休想带他走!”说完这话时就过来几个随从将她架了起来,准备用绳索绑了。郭松急忙扑了过去,用身体护着她,怕她受到伤害。北夫人将人喝退,骂道:“他们是我的恩人,怎么能如此无礼呢?都给我滚出去!” 一众随从退到外面之后,北夫人将江燕扶了起来,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作为一个母亲这七年来的辛酸。江燕就是不为所动,她打定主意,誓死扞卫自己的主权。 北夫人看到这里,打算缓一缓再说,不能说急了,七年都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不过,她也打定主意,这个孩子自己是一定要带走的。她带着自己的人退到了不远处的客栈,吩咐住下来,并且严密监视郭松夫妻的举动,找到凌儿的下落。 郭松和江燕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一直商量着怎么样才能摆脱北夫人他们,甚至连连夜逃走的办法都想到了,可是,被他们盯上了又怎能够逃的了呢? 北夫人在这里住了一个月,郭松夫妻无论去哪里都有人跟着,也不伤害他们,有时候把江燕气急了就上去打北夫人的随从,训练有素的人也不还手,后来江燕也就没冲头了,索性由着他们,反正就是不说凌儿的下落。 也是巧了,凌儿跟了师父去也有一些日子了,他爹娘没有来看他,他就有些想家。这一天,他向师父说想回家看望爹娘。玄空觉得也该让孩子回去了,所以就带了他回家。 凌儿刚走到门口就大喊:“爹爹,娘亲,凌儿回来了!”这时候就见江燕从屋里跑了出来冲着凌儿绝望地喊道:“凌儿快跑!” 凌儿看见娘亲这个样子一时也反应不过来,正在他发愣的时候就看见冲过来几个人要抓他。玄空气坏了,大白天就行凶,他扬起拂尘“啪啪”打倒一大片。旁边又上来几个,继续抓凌儿。凌儿往师父身后躲了躲,玄空又挥了挥道袍衣袖,这几个哪里禁得住他打,三两下就四仰八叉了。 得到消息的北夫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看样子是也没顾上好好梳洗一番。她冲着正在打架的随从喊道:“住手,怎么能在这里动手呢,你们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了?要是伤了恩人你们都得受到重罚!” 她虽然嘴里是这样说着,可是眼睛却看到的是她带的一众随从此时正躺在地上翻来滚去,就差哭爹喊娘了。谁这么厉害?紧接着就看到一个仙风道骨的瘦老道手执拂尘立于中间,旁边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扎着道髻,穿了一身小道袍,仔细看脸,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小小年纪一脸英气。看样子他应该是那个道士的徒弟。难道……他就是侍卫刚才提到的孩子? 江燕看北夫人不眨眼地盯着凌儿,她心里急了,跑过去一把拉住了凌儿说道:“凌儿,跟娘亲回家。” 北夫人一听江燕叫他凌儿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个小道童就是他七年前失踪的儿子,她激动地也奔了过去,喊道:“凌儿,我的孩子!” 江燕气坏了,就和她扭打了起来。郭松理智未失,去拉自己的妻子并用身体护着。 挣脱出来的凌儿问道:“夫人,你是否认错人了?我是我娘亲的孩子。”说完他指了指江燕。 北夫人听他叫娘亲二字,当时就控制不住地难过起来,说道:“凌儿,你是我的孩子呀!”这把凌儿给弄糊涂了,不知道北夫人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来家里乱认儿子。 玄空看到这里说道:“这位夫人也不像是小户人家的,为何如此失体统?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妨说出来让贫道给评评。” 其实郁离子也没有和玄空讲过凌儿的身世,所以他也是不知道的。于是北夫人就将自己当年丢了孩子的过程给玄空讲了一遍,只是将自己高贵的身份降了降,只说自己是殷实之家,她希望玄空能给自己帮个腔。 玄空听完之后问道:“夫人,我听到你也叫我徒弟凌儿,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北夫人就将当年癫道人取名字的事情讲了,并且说道:“孩子出生后,我为表达谢意,送了一个金铃给那道长,可那道长没收,却系在了孩子的手上。因此,这孩子小时候是应该带着一只金铃的。” 江燕自是知道凌儿手上的金铃,只是她怕这黄物招祸,便取了下来,思量着等凌儿长大了再还给他。她道:“这么巧的事?凌儿的名字是癫道人取的不错,那是在我们家里取的,你从哪里听来的?我也不曾见过什么金铃,莫要乱说乱认!” 玄空听到她们嘴里的癫道人就知道是郁离子了,心想着这个死牛鼻子,还有这么一段没有交代,看下回见着怎么收拾他。 就在她们相持不下的时候,凌儿说道:“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如今知道了也就寻着自己的根了。一边是十月怀胎生我的母亲,一边是日夜不离左右养育我的娘亲,从感情上来说我更向着养我的娘亲。”他指了指江燕,江燕泪眼看看他。 凌儿继续说道:“娘亲就只有我一个孩子,如果我走了,她和爹爹就没有希望了。”他又走到北夫人跟前,然后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头,道:“生我之恩,孩儿自当不会忘,我会经常去看望母亲。母亲请回吧。”凌儿说完又磕了两个头。 他的这一举动,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就连他师父玄空都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决断,看来就像郁离子说的那样他注定不是一般的孩子。北夫人哭着扶起了这个七年未见的孩子,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硬抢来也不会留下的。江燕和郭松两人抱头痛哭,总算是心里有了着落了。 北夫人给孩子留下了大量的东西,江燕也没有再拒绝,凌儿都留下了也就不能不给孩子面子。北夫人是哭着走的。凌儿只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就又跟着师父走了。 静下心来的郭松和江燕相互说着最近的怪事,一桩桩都印证着一件事情:他们的儿子凌儿不是普通人。 郭松道:“你说我们的决定会不会是错的?凌儿的亲生父母不是一般人,如果凌儿跟着他们会不会更好一些?” 江燕听见自己的丈夫把好不容易要回来的孩子往外推当时就气坏了,又哭又骂的。郭松也就不敢多说了,怕自己的妻子又气犯了病。其实江燕也很害怕,凌儿的亲父母肯定不会放弃的。 北夫人在回去的路上一直闷闷不乐,眼前老是晃动着凌儿的影子,怎么看也看不够,可是一伸手去摸就没有了。 这一天,一行人经过一个小村庄,村头上一群小孩子在玩耍。北夫人看他们可爱,就想着下车休息一下。她把车上带的好吃的东西叫人拿了下来分给孩子们,小孩子怯怯的,不敢接。其中一个大一些的孩子接了,还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夫人。” 北夫人向来喜欢孩子,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车上的东西吃不完快放坏了,请他们帮忙吃完。大孩子一听是帮忙就招呼着一群小孩子大方地来拿了。北夫人看着这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就是想不起来了。她想可能是因为凌儿的原因,看谁都面熟。休息了一会儿,给孩子们拿了吃的后一行人就又上路了。 走在路上,北夫人还是感觉那个孩子面熟,她就问身边的柳儿:“柳儿,我总觉得那个孩子面熟,你有没有感觉见过他?” 柳儿略想了一会儿答道:“原来不觉得,夫人这样一提醒柳儿也觉得像。”她又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对了,夫人,他有些像凌儿小世子的养父。” 北夫人听柳儿这样一说顿时也觉得像了,的确是像郭松。她仔细地想了一下,不但眉眼儿像,就连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像。她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最初打听到凌儿的下落的时候,有人说过郭松曾经丢了一个孩子,致使他的夫人得了疯癫病,后来有了凌儿她才慢慢好了起来。难道刚才那个孩子是郭松丢失了的?想到这里,她异常兴奋,凌儿是因为养父母身边没有孩子才拒绝了跟她回去,如果郭松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么是不是又另当别论呢? 北夫人命令车马掉头,回到村子里找到庄主询问那孩子的事情。庄主立刻派人去查看是哪几个孩子又在惹祸,并把他们带来家里进行管教。不一会儿几个孩子就被带来了。庄主对北夫人说道:“这些孩子都是村上的,六个孩子中就有三个是缺爹少娘的。” 他指着那个大一些的孩子,说道:“这个是十年前来到村子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孩子,很可能是别人家走丢的。当时他说不明白自己家的情况,我们村子的人也就一直这样养着,今天这家一口,明天那家一碗的,也就这么大了。平时他和村里的教书先生住在一起,学学写字,念念书什么的,倒也听话。不知道夫人要找的孩子和他有关没有?我们也希望他能够找到自己的爹娘。” 北夫人听庄主说完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问了庄主是否知道孩子初来时的名字,庄主说是孩子倒是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叫江枫,虽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但一直也就这样叫着。 她立刻派人去了郭松家,江燕一看到离开的人又回来了,想来是北夫人反悔。她刚想开口问一问情况,就听见来人道:“夫人让我来问一下是否知道一个叫江枫的孩子?如果知道还请跟我们走一趟,确定一下孩子的身份。” 郭松和江燕听到“江枫”时就已经很是意外,不知道北夫人是怎么知道他们丢了的儿子就叫这个名字,又听到来人说是确认身份,这令二人更是惊讶不已。 来人说道:“我们找到了一个十年前丢了的孩子,说是叫江枫,不知道是否你家的,所以夫人让我来接二位去确认一下。”来人看到他们不相信的样子就只好继续说道,“二位恩人请放心,为了我家小公子,恩人不会出任何事情。” 听他这样说,郭松夫妻二人放了些心,这时候才考虑到他刚才提到的孩子。难道北夫人找到了他们十年前丢的孩子?如果真是他们的孩子,那该是天大的好事呀!这些年他们夫妻俩也时常想起来丢了的孩子,不知道是生是死。既然有了消息,不管是真是假也得去看看,说不定也会像北夫人那样幸运,真找到自己的孩子。 郭松和江燕跟着侍卫来到北夫人住的村上,庄主迎了出来。当他看到郭松的时候就显出了惊讶的样子,用颤抖着手指指着郭松上下打量,嘴里念着:“像,真像,就是他了。” 郭松见了北夫人,比先前客气了很多。江燕自打凌儿留了下来之后想了想北夫人的经历也就从心底有了松动,对她也客气了些,同样是当娘的人,也够不容易的。但是如果涉及到凌儿,那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步的。 北夫人问道:“请你们过来就是为了求证一件事情。我原先也听说过在你们收养凌儿之前曾经丢过一个孩子。” 郭松回道:“夫人说得不假,我们本还有一个儿子,名叫江枫,丢了的时候三岁,也不知是生是死。因为这件事情内人一时急火攻心得了病,后来有了凌儿才慢慢好转了起来。听夫人带来的人说我们的孩子好像有了音讯,这是真的吗?”他朝四下瞅了瞅,继续问道,“那孩子呢?” 北夫人让人将那个自称江枫的孩子带了过来,江燕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差点晕了过去。这个孩子虽说是长大了些,但是他的样子分明就是自己的儿子小时候的样子,他和郭松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郭松也是惊诧不已,为了证实一下,他又拉开了江枫的胳膊,果然看到了被动物咬过之后留下的疤痕。这疤痕是江枫小的时候逗狗被咬出来的,当时请别先生给看,说是为了防止疯狗病还特意将那只咬他的狗打死,用狗脑涂抹了伤口。 郭松的心脏狂跳不止,急急问道:“孩子,你还记得自己的家吗?” 江枫看到眼前的人激动又急切,一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庄主走过来,道:“你还记得什么就和大家说什么,也许会找到你的亲爹娘。” 江枫听说能找到自己的家人也就没了刚才的胆怯,他努力想了想说道:“我家后面有条河。” 江燕急得冲到前面:“还有呢?” 江枫停了一小会儿接着说道:“还有竹子。” “还能想起来什么?能记起来爹娘的名字吗?” “我娘叫燕燕,我爹……不记得了。”江枫摇摇头道。 郭松和江燕听到这里同时过来搂住了孩子,这次是真的确定了,这个孩子就是自己当年丢失了的,在家里郭松是这样叫自己的妻子的。江燕又是哭得稀里哗啦,仿佛七年的委屈总算是哭了出来。郭松也是红了眼眶,在外人面前硬是将眼泪忍了下去。这个场面让所有的人都为之动容。夫妻二人拉住儿子左看右看,眼泪流了好几次。 为表祝贺,北夫人着人安排了筵席,郭松夫妻二人感激不尽,自是千恩万谢。北夫人存了私心,虽是面带笑容客套着,可心中却苦涩的不得了,想着自己那个丢失了七年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身边?她得想个万全之策将凌儿弄回自己身边。 郭松和江燕带着郭江枫向众人告别,一些小伙伴跑过来给江枫送了一些自己认为的好东西,并说着让江枫哥哥记得来看他们的话。江枫也是舍不得他们,哭着点头。北夫人送走了他们也就和庄主告别了,临走时给庄主留下不少的金银,说是给没爹没娘的孩子好好安顿一下,庄主感动地热泪盈眶。 回去的路上,柳儿问:“夫人为什么不提凌儿小公子的事情呢?郭家既然找到了自己的亲儿子就应该将小公子归还我们,何况还是夫人帮她们找到的。” 北夫人没有回答她,沉思了一会儿对着外面的人喊道:“去凌儿公子学艺的山上传个话,就说他的亲生母亲病重了,想见他。” “是夫人。”外面的人干脆地应道。 第4章 换个身份团聚 郭松夫妻二人为了庆祝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回归特意去集市上买了好酒好菜,把周围的亲戚朋友都请了过来,凌儿也提前被接了回来。要说郭松的确是个好父亲,怕江枫的回归给凌儿的心里造成一种失落,所以他向两个孩子说明情况,他们永远是亲如手足的亲兄弟,爹娘不会偏倚。 倒是凌儿安慰他:“爹爹放心,凌儿一直被爹爹和娘亲疼爱,反倒是江枫哥哥在外面受了很多苦,理应得到更多的照顾。” 郭松和江燕松了一口气,觉得凌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江枫反倒是有些拘谨,一直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双亲的问话,大人不问他也不主动回答。凌儿便在一边听着,适时给哥哥添些菜、倒些水,有时候也问上一些小孩子的问题:“哥哥都玩过什么好玩的游戏?”“可有念过书?”“能否教凌儿怎样捕到好看的鸟?”江枫也都一一回道,并答应等他下次学艺回来就教他捕鸟。也许小孩子之间更容易有话题,很快就熟识了。凌儿回师门时两人都是恋恋不舍的。 北夫人在家里准备了各种稀罕东西,想着小孩子得从这些上下功夫,可是等来的却是凌儿被郭家接走的消息。她很失落。但是北夫人就是北夫人,不是等闲之人,又派人去了郭家。郭松听到此人来意后倒是犹豫了,将心比心,也是比较同情她的,因此他有了些松动。 江燕还是原来的态度,这些年早就把凌儿看成了自己的亲骨肉,无论这孩子是否成才她都不打算给北夫人,自己就是饿着肚子也得把凌儿带大,不能自己的孩子回来了就把捡来的孩子给送回去,那不是她的为人。 来人好说歹说江燕就是不同意,她知道北夫人的心思。 北夫人生气归生气,办法还是要想。 正当她在这里琢磨着怎样从郭松那里找到突破口,照顾二公子的人过来说孩子心口疼又犯了,正请大夫诊治着呢。北夫人便火急火燎地去看二儿子。 经过大夫的一通扎针、灌药,总算是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她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她的这个二公子名叫北柏辰,今年十岁。这孩子先天羸弱,有心口疼的毛病,大夫说是没有治的方法,只能慢慢调养着,等长大一些再看情况吧。为了这个,北夫人请遍了名医,依然无果。不过,柏辰这个孩子天性善良乐观,只要不是疼痛发作,他都能快快乐乐的。他从小时候就喜欢摆弄一些机关术之类的东西,父亲和母亲知道他的情况,按照大夫说的,如果再长大些仍然没有好转就别指望了,估计会毁在这病上。所以父母也就由着他,甚至请专门的师父教他设计这些东西,今天画图纸,明天盖房子,后天又搭桥梁,反正是只要他喜欢就放开了让他折腾。 北夫人的大儿子叫柏桦,是一个沉稳的孩子,自小就是照着王室继承人培养的,要读很多的书,学很多本事。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他竟然喜欢舞技。按照他的父亲北添术的说法是这个孩子投错了胎,本应是个女孩子。北夫人倒是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对美的东西的欣赏是不分男女的,所以她背过丈夫还是不反对他对此技的追求,多学一门本事有什么不好的。 北夫人曾经抱来的女儿,自然是按照女孩子的养法来养,女红刺绣、仪态举止,一样也没有落下,已经渐渐出落成一位美人。 说起这几个孩子,北夫人还是挺骄傲的,孩子们相亲相爱,互相照顾、谦让,手足之情很是深厚。北夫人想到这里,不免又想到了在外的小儿子凌儿,带回来是早晚的事情,一家子就是要在一起的,大战之后她的这种感慨更深了。 江燕为了多挣些钱就带着下了学的江枫去集市上卖菜,集市大了难免会遇到各种不顺心的事情。这一天,来了几个无赖,非要收占地费,说是摆摊卖货占的是他们的地方。江燕一时气不过和他们吵了起来,江枫拉着娘亲,怕她吃亏,可是这些无赖不但砸了他们的摊子还打了他们母子两人。周围的人迫于无赖的压力,也不敢多劝,只是在旁边窃窃私语。 江燕将这事情告到了当地的衙门,衙门里的人也算是尽职,很快将这群无赖带到了大堂上。郭松得到消息也赶了过去。管事儿的官开始还一脸正气,将这些无赖又判又罚的。不一会儿过来了一个人在他耳边窃窃了几句,他立马就变了态度,改判无赖无罪,说是为当地官府征收税赋是对的,反而江燕抗税成了不对了,加倍罚了钱才放他们回去。 江燕一时想不开,回家和丈夫发牢骚,骂官府不是人。郭松劝她说:“肯定是无赖向官府使了银子,我们这些小百姓就只有受气的份了,忍一忍吧,我们还有孩子呢,是弄不过他们的。” 提到孩子,江燕说道:“我的孩子如果有出息,一定不能让他当这缺德官,干些缺德事。” “我们又没个官府的亲戚,你以为官儿就那么好当?好好做个小百姓就行了,别在那里想五想六的了。早些休息,明天还得接凌儿回来呢。” 北夫人又派人过来给孩子送些过节的东西,只说是当娘的心意,希望郭家不要拒绝,也丝毫没有提过让凌儿回去的事情。郭松夫妻二人收下了。 每年夏天的这个时候最令念书的孩子头疼,官府规定十岁以上在学堂有上学记录的孩子都要参加童试,如果考进规定的名额才能参加下一回更高级的考试。如果三次连考不过,这一辈子就不能再考了。郭江枫恰巧也在这个范围。江燕想着让孩子将来谋个一官半职也好光宗耀祖不受欺负,即使不能当官当个官先生也好,教孩子们念书识字,也算是个有学问的人,就像是邻居别先生。官先生就是官府允许开办学堂的先生。 考试完后,江燕问自己的孩子怎么样,江枫说感觉还好,能进名额。榜单出来,意料之外,没有进榜。郭松夫妻安慰孩子说没关系,明年再考,明年进不去还有后年。江枫虽有失落,但也坦然,这孩子天生佛性,能忍万事万物。 两年时间很快过去了,已经十岁的凌儿在山上跟随玄空师父和法延师父学到了真正的本事,虽不是精通,但是应付一般的情况也是够用了。玄空遵循最初的目的,将自己在兵法上的修为通过道法教给凌儿,希望他能用好赤龙;法延师父则是将佛中道灌输给他,希望他长大些能够好好领悟。 郭江枫第三次参加童试又没过,父母彻底死了心。郭松和妻子都很相信自己孩子的实力,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连考不过。郭松买通了一个熟人,打听到了真正的原因,原来并不是自己的孩子不行,而是一直在替别的孩子考试。他气坏了,这个世道怎么如此不堪? 江燕听说后气得要去找主持考试的官府,被郭松拉住了。他劝道:“你这是找死去?内部的机密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们能留活口吗?” 江燕说道:“难道我们的孩子就这样和我们一样过一辈子吗?” 夫妻两个沉默许久,便不再说话了。 北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来送些东西,有时候是派人,有时候也自己来。如果碰到凌儿回来了就留下来和孩子吃顿饭,走的时候再流些眼泪。郭松和江燕看到后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心里也难免有些触动。 郭松和江燕商量道:“北夫人家里有那么好的条件,你看这些吃的用的,我们一辈子也挣不到。要不就考虑让凌儿回到她身边?孩子跟着我们受了罪了。” 江燕说道:“凌儿现在是我们的孩子,怎么说给她就给她呢?凌儿也不愿意的。” “你看,江枫跟着我们是连考三年不过,如果我们有些靠山也不至于这样,多好的孩子就这样毁了。凌儿今年十岁,跟着我们也要马上参加童试了,再像江枫一样怎么办?” 听郭松说完江燕便不说话了,她知道郭松说的很对。 北夫人又来了,这次她带了好消息来,说燕城也要召集孩子参加童试,以确定他们将来的方向,是念书的料就送去好好培养,如果是成将当帅的料自然就请最好的师父教导。 郭松听到这里就问了凌儿的情况,北夫人说道,如果是她的孩子参加自然没有一点儿问题。她观察着这夫妻二人,不时明里暗里地点拨着,自己的孩子怎么也要将这心操到。 江燕心中很不是滋味,想想儿子江枫三年白考,而北夫人却有这样的把握让凌儿考中。果然这差别不是有一点大,而是很大。 今天凌儿没有回来,北夫人也没有走的意思,还是留下来吃午饭,最后又吃了晚饭,天晚了,就在附近客栈住下。 晚上,江燕翻来覆去地想,如果凌儿跟着他自己的爹娘,不但自己会一辈子荣华富贵,就连江枫长大了也会跟着荣耀的。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了郭松,郭松问道:“现在你又舍得了?” “以前是我目光短浅,这几年的经历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只要孩子过得好,不在我们身边又能怎么样呢?你和我终归还是他的爹和娘。” 翌日,北夫人走之前又来向郭松夫妻道别。郭松便试探地向北夫人讲了自己的想法。北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自然是万分高兴,她拉着江燕的手一再向他们表示她绝对不会让凌儿受半点儿委屈。另外,凌儿的爹爹在京城也与官府有些交情,会给凌儿铺好一切后路。郭松和江燕听到这里总算是放了心。 但是,凌儿当初自己答应留下来,现在又该怎么和孩子说呢? 北夫人暂时住了下来,直到凌儿被接了回来。当凌儿听父母说明此事后他只问了这样一句话:“爹娘是因为有了江枫哥哥才让我走的吗?” 江燕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又哭得舍不得了,把凌儿搂得紧紧的。 郭松对着凌儿说道:“你是我们的孩子,爹娘又怎么会舍得你走?”他也有些哽咽,“只是,为了你的将来,你必须得回到你亲生父母那里去,这样,你才能有机会出人头地,不至于像你的哥哥江枫一样三年连考不中。”说完此番话,郭松用衣袖拭了拭眼角。 凌儿便明白了爹爹心中所痛,他向父母道:“凌儿知道爹爹和娘亲是为了凌儿好,可是凌儿只觉得与爹娘还有哥哥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郭松又道:“爹爹希望你将来有出息,不要让你哥哥的情况再次出现。凌儿,你能记住爹爹的话吗?” 凌儿道:“能!” 郭松和江燕看着凌儿像个马上就要被遗弃的孩子,心中有所期盼,又有所忍的样子,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将他抱住,便再也舍不得放开。北夫人怕他夫妻二人反悔,立刻也过来将孩子抱住便不撒手,边哭边讲自己这些年对孩子的思念。她双肩颤抖,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看了的人无不动容,若是不明就里的还以为郭松夫妻二人要抢她的孩子。 北夫人就是北夫人,只要下了决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江燕哭着看她把凌儿带上了马车,郭松也是难掩内心痛苦,江枫不舍地把弟弟送上了车,依依泪别。他亲自去后山捕了稀奇的鸟儿,编了漂亮的笼子,送给凌儿。 看着身边不声不响的孩子,北夫人爱怜地摸着凌儿的头,为了要回这个孩子,她,用了三年。 回到王府,所有的人都跑了出来迎接这个流落在外十年的小公子,这个时候应该叫小世子了。王爷北添术正在王宫里忙着和王上商量驻防大事,此时没有时间来。 北夫人向自己这个最小的孩子介绍着:“这个是你的大哥柏桦。” 柏桦性子淡定,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说道:“以后我又有一个弟弟要照顾了。” “大哥。”他对这个大哥的印象很好。 “这个是你的二哥柏辰,他自小身体不太好,以后你们要相亲相爱,互相照顾。”北夫人道。 “见过二哥。” “你就是那个让爹娘牵肠挂肚的弟弟啊,回来就好了,以后我们一起玩,我会让着你的。”柏辰咳嗽了几声,又嘻嘻道。 凌儿觉得这个哥哥也很好,对他也有了好感。 北夫人又拉过来女儿北潇雪对凌儿说道:“这个是你姐姐。” 凌儿问道:“我还有一个姐姐吗?” 北夫人说道:“对呀,不但有哥哥和你玩,还有姐姐疼呢。” 潇雪见了礼,赠了凌儿礼物,也不多言,寻了一处坐下来。 大好的日子,北夫人吩咐人做了一大桌子菜,所有人整齐坐着,说说笑笑,等着王爷北添术回来开宴。 凌儿谨慎回答着众人的问话,此时就听见外面有人喊道:“我的小儿子呢,快让爹看看!” 紧接着就听见:“王爷您慢点儿,小心地上滑。” 这时候,门口一个人影映入凌儿眼内。他赶快站了起来,北夫人拉他过来说道:“这是你爹爹。” 还没等凌儿开口,北添术就一下将小儿子抱了起来,左瞧瞧右看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儿,你让爹爹找了十年呀,可算是给找着了!”十岁的孩子抱起来都有些吃力了,他亲了又亲,“真是爹的好孩子,把爹爹都想死了,这些年都去哪里了?”他的眼眶都有些红了。 凌儿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哪里也没去呀! 北夫人把他的双手从孩子身上扒拉下来,道:“王爷快去洗洗过来吃饭,孩子们都等着呢。” “夫人说的对,我们吃饭!”北添术好久都没有这样兴奋过了,以至于脸上添了大片红晕。 席间,凌儿面前的碟子里的菜都快满出来了,大家不停地给他夹菜。这种感觉是和原来的家里有些不一样,但都很暖。 饭后,柏桦指着身后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约十三四岁的大孩子说道:“他叫雪枫,是我最信赖的伴读和侍卫。以后就让他跟着你保护你吧,希望弟弟能够善待他。” 北夫人说道:“还不快谢谢大哥,你二哥向他要了好几回他都不舍得,今天是忍痛割爱了,可见大哥有多喜欢你。” 凌儿谢过大哥后看向雪枫,只见眼前的人身形俊朗、气势逼人,虽然年龄不大,却是少年英才已显。雪枫向他行了礼后就站到了他身边。凌儿心想:这样的人如果我是大哥也不舍得让给别人。 由于到了新家,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他去适应,所以师父宽限了他几日。他又去拜见了当今的王上,也就是他的二叔。 王上只有一个儿子,也是唯一的孩子,和凌儿同年,唤作北柏源,很是淘气,无人能够管束,对凌儿倒是一见如故。凌儿听这个比他略小一些的弟弟讲,他们本还有一个不成气候的三叔,十年前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至今也没有回来,听大人说八成是死在外面了。柏源还说了好多凌儿从没有听别人说起过的事情。总之,在凌儿的眼里,柏源就是一部百科全书。 爹爹北添术得知他没有正式的官名之后就特意请了先生给他取名字——柏真,木字辈,和同辈兄弟们连在一起。不过,从上至下,大家还是喜欢叫他凌儿。 自从雪枫跟了凌儿之后,他倒是在平时无聊之时有了说话的人。真如大哥所说,雪枫是个亦兄亦友之人。 雪枫也算是忠良之后了,在十年前的那场动乱之中,他的父亲为国捐躯,她母亲在生下弟弟后不久也去世了,北添术念着他父亲的忠勇就将雪枫和他弟弟接进了宫中,并派人照顾着小婴儿。雪枫八岁的时候就成了柏桦的伴读,再长大一些也就成了他的侍卫。他的弟弟雪茗正和柏源在一起念书呢,柏源淘气,总被先生骂,雪茗没少帮他抄功课,也连累着一起受罚。不过柏源淘气归淘气,倒是个有担当的人,总是护着雪茗,挨打之类的都是他一个人受。 雪枫性格稳健豁达,像他父亲。凌儿从他那里知道了很多事情,他对时势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燕明国现在表面看似平静,实际上存在着很大的隐患,盟国水荣国和弥国虽说暂时没有什么威胁,但是他们的势力不大,如果遇上大国来犯即使三个国家合起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比如蛟国。蛟国正在韬光养晦,国力也是一年比一年强盛,其他的一些小国家,有逐渐依附于它的趋势,看样子完成列国统一是势在必得。国内的形势也是暗潮涌动,总有一些人受到不轨者的策反,造成内乱,给敌人可乘之机。要不是这些年王上和王爷没日没夜地想对策,燕明国都不知道易了多少回主了。还有一些江湖势力也是虎视眈眈,他们被人利用,挑起争端,搞得王上焦头烂额。 雪枫对凌儿说道:“燕明这样的局势,稳一时可以,但不是长久之计。” “那雪护卫有什么高见呢?” “高见是不敢当的,但我觉得这时候急需要一位能够力挽狂澜的人,带着我们用智慧和勇气缔造一个不败之国,否则,国家的命运堪忧啊。” “雪护卫,你觉得有这样的人吗?” 听到这里,雪枫两眼放光,他盯着凌儿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小世子爷,只要你愿意,你就是那个人,我的直觉不会错。你生于乱世,长于民间,师出高人,却在国家局势将要崩溃的时候又回归于本,难道你没有觉得自己的使命不一般吗?” 凌儿被他的这一番话逗笑了,但他对国家的情怀还是很令人敬佩的,他不想打击他的热情,对他说道:“好吧,我愿意做那个人。” 雪枫立刻对着他跪倒:“只要小世子爷有此决心,我雪枫虽然力微,但是只要您需要,我随时准备为您赴汤蹈火。” 凌儿赶快扶起了他,真是没想到他能有如此之大的抱负,和他爹一样是胸怀大志之人。他感到惊讶,对他又有了重新的认识。 第5章 雪护卫的遗愿 凌儿长到十三岁的时候,国家的弊端渐渐显露了出来,王上和国家大臣的治理能力显得捉襟见肘,力不从心,经常是拆了东墙补西墙,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北添术对自己的孩子们说道:“国家困境渐显,你们也要为国家献力献策。养尊处优的生活终究是磨练不出本事,虽说你们也从小参与各种训练,但没有实际经验终归还是不行的。空闲了也多去外面走动,看一下时势。出去历练一番吧。”于是,除了体弱的北柏辰,柏桦和柏真也先后离开王府,去到民间历练。 这一日,凌儿带着雪枫来到了边关的一个小村庄里,村子不大,由于在通关的必经之路上,也是该有的都有,以满足商客的需求。他们住在一家干净的小客栈里,老板和老板娘也是热情之人,他们有一个十七岁的女儿,长得水灵俊秀,很是好看。大概是因为生长在边关的原因,她的父母对她的管束也没有那么苛刻,所以她和很多的客人都能聊得来。因此,二人也常常同那姑娘多聊上几句。 姑娘道:“客官是燕城人吧,出门在外要小心了,这里客来客往,什么人都有,莫要大意,以免遭人暗算。” “谢过姑娘好意提醒,我们会小心的。”雪枫道。 那姑娘所言非虚,边关客来客往,人员比较杂,贩夫走卒、江湖艺人、来往官员,凡所拥有,无所不有。身为护卫的雪枫警惕性虽高,但是碰到善于使用下三滥手段的江湖败类也终究是难逃厄运。 晚上,喝杯茶的功夫果然就遭了歹人的暗算。 被朝中大事搅得心烦意乱的北添术正在家中小憩,准备一会儿再去宫中找王弟商量一下对策。管家递过来一封信,说是外面的人让交给王爷。北添术感到意外,这信没有官封,看样子是来自民间。民间什么人能越过卫队直接将信送到了家门口呢?当他打开信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心凉了大半截儿,脊背也有了凉意。 他猛地站了起来骂道:“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他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里面的北夫人听到王爷大动肝火,本想过来劝说几句,可她拿起丢在地上的信看了里面的内容时顿时就眼前发黑昏厥了过去。 经过大夫连摇带掐的诊治总算是缓了过来,一睁眼她就大哭苦命的凌儿,问王爷该怎么办呢?北添术安慰着夫人,说自己正在想办法。 北夫人哭道:“还有什么办法可想,这些人不就是要五燕图嘛,给他们吧,要不然我们的孩子就没命了!” 北添术安慰道:“凌儿福大命大,有仙人保佑,会逢凶化吉的。” “说这些话,你自己会信吗?”北夫人生气地说道,“先给了他们把我们的孩子换回来再说。孩子是我的命啊!” 北添术招了心腹来商量对策。 那封将北夫人吓晕过去的信中所道:王爷,别来无恙。我们用您的小世子来换五燕图,不知王爷觉得划算否? 信的署名是边关苍狼。这边关苍狼是西部无主之地中的最大势力,狼主叫苍狼,这股势力向来独来独往,善于偷袭,行事作风也像狼一样狡猾。王廷也曾出兵剿袭过,他们不但躲过,而且还给了朝廷下马威,使得他们进入边关大漠,死伤众多。因此王廷对他们也是没什么好的办法,再加上还有其他的不安分势力作掩护,想抓他们更是难上加难。 关于五燕图,在民间一直有一个传说:燕明的先祖曾救过受伤的燕群,燕王化作人形入他梦中,告诉他在某一个地方有一大笔宝藏,只取少量就可立国。燕明先祖按照燕王告知的路线果然找到了宝藏,他遵照燕王的吩咐只取了少量,后来就慢慢建立了燕明国。他怕自己的国家以后会遇到险恶,为了给子孙后代留下一条后路,他将藏宝路线绘制成一幅隐秘的地图,在明处又绘了五只小燕子,所以将地图命名为五燕图。这五燕图是图文并茂,图的笔画简单,文字部分用了鲜有人识的燕子文,五燕图的内容向来是由历代君王私授给继任者,其他人不得知。后来这燕子文不知道到了哪一代不爱念书的王上那里就失传了,以至于后来者就只得到了一张图,上面写了什么却不知道。 北添术被立为太子后,老王上想着反正这个王位早晚是他的,所以就在他马上要让位的时候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哪知,人算不如天算,最后却由北添成当了王。北添术知道,北添成不知道,或者说还没等北添成知道却让全天下知道了北添术知道此事。 这就是凌儿被挟持的原因。只能说老王上不是个称职的王上,这么严密的事情他都藏不严实。 王上北添成对北添术说道:“你就先保管着吧,这个王位早晚还是你的,将来从你的儿子当中选一个可立太子的直接传给他,省的我费心了。” 北添术说道:“王上可不能说这样的话来折煞我的儿子,天意是不可违的。”他将周围的人都遣了出去,将这个秘密告诉了王上并上缴了图,现在将凌儿的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上。王上又开始头疼了。 被下了迷药的凌儿和雪枫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在图谋不轨的人手里,这些人似乎对数术了如指掌,现在自己的身子软得就像是出了锅的汤饼,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雪枫很自责,他对自己的主人说道:“公子,我们被人下了软筋散了,是我大意了,害的公子受苦了。” “不怪你,这些无主之地势力非常庞大,如果不想办法铲除,这祸根会越扎越深。”凌儿试着起了一下身,很吃力,他接着对雪枫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动不了。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凌儿冷静地说道。 “好!公子放心,雪枫拼着性命也要护公子周全。” 果然,在他们一再绝食的要挟下,苍狼来了。 雪枫问道:“抓我们来也得让我们知道原因吧,我们也好谈条件。” 苍狼笑道:“好啊,那就让你们明白些,免得不小心死了变作了糊涂鬼。”他蔑视地看了关押的两人后才接着道,“知道五燕图吗?” “你拿我们换五燕图?”雪枫很是惊讶,心想这五燕图的秘密都传到了边漠。 “不是你们,”苍狼指着凌儿说道,“是他!” 他接着道:“北添术已经接到了我们的书信,就看他如何决定了。我看你们还是好好吃饭,看我们如何得到宝藏,然后称王称霸。你们要是老早饿死了就看不到后面的好戏了。”他狂妄地大笑。 “那如果王爷不换呢?”凌儿问。 “那他就只能少一个儿子了。无论怎样,我们都是赚的。”苍狼大笑着走了。 从他那志在必得的样子来看王爷现在一定是急得团团转。 王上和北添术一直在想办法,后来就听王上说道:“给他们。我就不信他们能有命去取?来人呢,给苍狼回信,准了!” 他的这一决定让北添术心里甚是感激。可是,这五燕图要是给了他们,那后果该怎样面对呢? 按约定,王上只能派少量的人来迎接人质,于是一支由五十来人组成的精锐队伍带着五燕图来到和苍狼交换人质的地方。 苍狼亲自出马,交换地点还是定在了大漠边缘,一是这里广阔无垠,不易藏兵;二是在他们熟悉的地方也容易动手脚。 北添术对苍狼说:“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你也不用怀疑它的真实性,我不会拿我儿子的命当儿戏。” “好,够痛快。我苍狼虽不是什么好人,能够统领大漠苍狼之部落那也是一言九鼎之人。我只要五燕图。” 苍狼说完后,旁边的人小声说道:“大王,他们的人少,我们何不斩杀完了?将来也少个劲敌。” 北添术看到苍狼的人在嘀咕,他又说道:“苍狼,你可信,可你的人不一定仁义。为了防止你身边的人恶意破坏你的计划,毁你在江湖上的名声,我已经叫人在整个大漠边缘布下兵阵,如果事情有变,我们将同归于尽。” “不错,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王爷要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你知道我的人可都是厉害角色,什么手段都有,你和你的人恐怕就要在这里陪我了。” 双方开始交换,雪枫扶着小世子往自己的人那边走过去,验明五燕图的人也带着图向苍狼走去。 就在双方交错的一刹那间,雪枫将凌儿向前推了一把,正好推到了过来接的人怀中。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苍狼的人手中的五燕图。 北添术和苍狼都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一手,同时吃了一惊,都进入了战备状态。只见雪枫一只手攥着图,另一只手一用力掌心就燃起了一团火。 他对着凌儿说道:“小世子,记住你同我说过的话,还有,帮我照顾好雪茗。” “雪枫,你想干什么?”凌儿绝望地喊道。 “王爷带小世子走,今天我与五燕图共存亡。走啊!” 灵儿眼见雪枫抱了必死之心,他硬是要回头要将他一起带走。北添术当机立断命人强行拖走了他。雪枫回头看他,喊道:“走!”被拖着的凌儿回头从他眼中看到的是刚烈和绝望。 苍狼怕雪枫烧毁了他好不容易弄来的五燕图,所以迟迟不敢动。 雪枫估摸着王爷他们已经有了做出反应的时间,他手持掌中火对着五燕图,对苍狼道:“苍狼,你别得意地太早,我燕明会有崛起的那一天,到时候定会为我复仇!” “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会有如此的胆识,我倒是小看你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谈谈,跟着我不比跟着那个还未成年的小世子差,我会给你你想要的!” “我只想要燕明强盛,再不受任何人拿捏!我雪枫纵使死了,也会在九泉之下笑着看你们这些小人狼狈地抱头鼠窜!” 这个时候的雪枫早就用尽了力气,他手上的火焰渐渐小了下去。这正是苍狼要等的机会。只见他猛然跃起,身形像狼般矫捷猛扑了上去。雪枫已有防备,将纸团塞进了嘴巴。 苍狼和他的属下去抢。雪枫身形晃一晃,便将身子凌空掠起,只在眨眼间手上就多了一把剑,长剑横扫之处,便是尸横一片。 苍狼看着自己的人死伤大片,心中对这个曾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卫的人暗叹:好功夫!只可惜他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毁了就是! 苍狼催动咒术,唤来狼群。雪枫,血肉之躯终不敌群狼,在人狼大战之中命丧狼口。 苍狼望着地上已不成人形的雪枫的尸身,道:“可惜了!”随后命人剖开他的肚腹寻找吞下去的五燕图。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倒下就是为了让五燕图消化掉,这图找到也已经破烂不堪不能识了。 苍狼仰头望天,随后自言自语道:“燕明若是多几个这样的人,迟早会成为我们的大敌!” 他顾不上北添术所说的危险,一心只想得到五燕图,带着人向着北添术逃去的方向追赶,希望将他抓到再画一幅出来。可是埋伏好的弓箭手早就将箭头朝向了他们,等他们走到预设的位置时便一起射向他们。于是,苍狼的队伍又倒下了一片。正当北添术的人要将他们围歼之时,只见剩下的人不再向前追赶,而是突然原地消失了。 北添术赶忙派人查看这是怎么回事,有探报禀报说这是遁地术,他们用大漠的黄沙作掩护逃跑了。这些大漠中懂数术的人不在少数,还有好多是没见过的,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北添术也不恋战,他救儿子的目的达到了,于是,速速整理了队伍,打算撤退出来。 确定苍狼带着人跑了,凌儿非要回去找回雪枫。北添术知道孩子早晚要面对一些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只是他对他说要有心里准备。 凌儿道:“我要去给他收尸!”他面庞带泪的决绝使北添术动容,只好带人同他一块儿去。 雪枫被刀剖过的身体就那样晾在荒沙上,远远地还能看见没有被血浸透的衣服的颜色。众人走近时,这才看清他的脸已经被狼啃咬地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凌儿的心在滴着血,将衣服脱下替雪枫盖上,然后搂着他大哭。想着那个曾经像兄长一样照顾自己的人就那样去了,这一种锥心的疼是他今生第一次体验,真的是疼入骨髓,蔓至四肢百骸。 父亲过来拉住他,安慰道:“雪枫是为国捐躯,也算是死得其所,等回去之后,定会将他记在功劳簿上。”他拍拍凌儿肩膀,“死者已矣,我们还得好好活着,早晚得为雪枫报此仇。我们得赶快走出这里,以防苍狼调兵设下埋伏,到那个时候,雪枫就死得不值了。” 凌儿请求父亲带上雪枫一起走。北添术有些为难,和他解释如果雪枫还有一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会带着的,但是他已经死了,带着之后增加负担,况且路途还很远,难保遗体不会坏掉,还是就地埋了的好,也好让他走得体面些。其他的人也过来劝,可是凌儿死活都要带着,如果不带雪枫他就不走了。北添术知道这孩子重情,一时也难劝服,只好让人将雪枫裹了抬到马车上,打算路上再劝一劝凌儿让他放弃原来的念头。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凌儿突然大吼一声,接着吐出一口鲜血。北添术吓坏了,认为他上有伤,忙命人过来查看。 大夫看了有一阵子,心生疑惑,对北添术道:“小世子身上是有一些小伤,但是不严重,都不至于吐血。” “那他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有内伤?” “从脉象上来看也没有内伤,应是雪护卫的死刺激了他,一时之间失了心智。待我扎上几针,先稳住了,等回去之后再开方抓药。”大夫道。 正当两人说着他的病情,北添术就看见自己的儿子突然像是患了失心疯一样大笑不止,一会儿又胡言乱语一番。他吓了一跳,想着孩子肯定是因为雪枫的事情受了刺激,心智一时错乱导致。他赶快叫人过来按住他,将他绑在车上,别乱跑丢了,等到了前面的镇上安顿下来煎药治疗。 可是所有上前的人都按不住他,只见他双眼发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一股力量似乎欲从身体中窜出来,将按他的人弹出去。 “这是要入魔了吗?”北添术吃惊道,“快,多上几个人! 听到王爷的命令,于是又有几个人扑上前去,将凌儿抓住,想将他绑在车上。可是,于是要制服他,他便越要反抗,此时将他扑倒的人如前面的人一样被弹开,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再没了爬起来的力气。北添术见此,便想着亲自上前去,将这发了疯的儿子拿下。凌儿体内发出的那股强大的力量让他无法靠近,他强撑了几下,便倒在地上。 再看凌儿,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的头顶窜出一只火色的凤凰盘旋在上方,扑闪着翅膀,引颈鸣叫。 所有的人被这情况吓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上前。好在北添术反应过来,他原来也在王宫书库的藏书中读到过一些不可思议之事,心想着这孩子的元神大概就是古籍中所记载的火凤。现在要想强行抓住他已经是力不从心了,只能将他心中的怒火平息下来,才能让他元神归体。 他说道:“凌儿,父亲知道你心中的愤怒,我们都和你一样想给雪枫报仇。可是,你看这些人也是雪枫的好兄弟,你忍心让他们也在此葬送了性命吗?现在听父亲的话,平息心中的怒火,调整你的气息,我们现在一起回家,完成雪枫的遗愿!” 火凤依然在凌儿的上方不肯回去,北添术继续劝道:“你忘了雪茗吗?雪枫将他托付给你,你得好好照顾他不是吗?报仇的机会以后还会有!先跟父亲回家,现在以你一人之力还敌不过他们,你的母亲,你的娘亲和爹爹还等着你回去呢!” 也不知道是哪个点起了作用,火凤的力量渐渐小了下去,又退回到他的身体内。他摇晃了两下就栽倒了。北添术亲自将他背上了马车。 一路上,也没有人说话,心里都在猜测着这个小世子到底是个什么神仙降世? 有人壮着胆子问道:“王爷,我们还去镇上吗?” “不去了,直接回王府。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知道吗?” “是,王爷!” “看来我这个儿子真不是一般人呢,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回到王府之后,已经清醒了的凌儿命人修了一个地下大冰窖,必须在两天之内完成,如果完不成就当军法处置了。这大概是在他的一生中做得最过分的一件事情了。他的父亲见他疯疯癫癫的也就由着他了。冰窖建好之后,他请了宫里最好的修容师给雪枫修整了容貌,然后将他放进冰棺封到冰室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召集了所有人。 当着父亲和母亲的面,他对所有说道:“雪枫待我,亲如兄长。如今,他为救我惨死在边漠,这个仇我是一定会报的。有一事需父亲和母亲答应。” 北添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完全好了,就试探着问道:“只要是父亲能够办到的我一定给你办。” 母亲也说道:“母亲知道我儿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事关雪枫,我答应。” 凌儿给双亲跪倒:“我要双亲收雪茗作儿子,从此以后,雪茗就是我的亲弟弟,我会照顾他一生一世。” 北添术扶起了儿子说道:“我收雪茗作我的第四个儿子。今后,我们替雪枫照顾他。” 母亲赶快扶起了还给哥哥带着孝的雪茗,怜爱道:“凌儿你放心,母亲定会待雪茗如己出,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雪茗失去了哥哥,心里自然是难受,在这个时候他又得到了一个新家,总算是有了依靠,自然是感念王爷一家的厚爱。他懂事的样子让大家看了心疼。 凌儿还宣布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以后都要叫自己的官名:柏真,以示自己是个大人了。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柏真自从经历了火凤出窍的事情后就似乎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了,感觉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单纯,只知道跟着师父学习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天文地理的小孩子,而是长大了,也随父亲处理一些朝中之事,能替父亲出谋划策了。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的印堂处竟然长出了一颗圆形的胭脂记,不痛不痒的,火红火红的,就像是女孩子在额头点的朱砂。这颗胭脂记会在一段时间内变色,有时候色淡几乎就看不见了,有的时候又深成墨色。找了大夫也只说是胎记才显。这个时候,北夫人才想起来他在出生时的一些怪现象,可能这个中缘由也只有当年那个疯癫老道才知道。可是,怎样才能找到呢? 第6章 北柏桦的志向 北夫人为了孩子们的事情伤透了脑筋。 柏桦长到二十岁的时候,他的舞艺已经很出色了,有人曾为了一睹他的舞艺不惜天天去王府门口打听,搞得守门的卫队防这些人比防刺客都紧张。柏桦一生下来就带了一种奇怪的胎毒,身上经常会起红疹子,一旦发作起来奇痒难耐,看起来很恐怖,像是中了毒一样,医术高深的说是只要不间断吃药以后是会好的,至于得多长时间那就不好说了。所以他喜欢舞艺,他娘亲也总是纵容着他,一直纵容到了现在,药也吃到了现在,就是不见好。 柏辰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发紫,嘴唇乌青,就连出去活动活动都开始变得困难了。 柏真晚上睡不宁,还会呓语,照顾他的人经常听见他喊道:“师父,郁离子……你个死老头……”然后第二天起来就几乎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王上命宫中出色的御医住在王爷府专门为他们诊治。那御医名字叫作左道,在王府已经十几年了,对于柏桦和柏辰的病也是非常熟悉,不是治不了,而是一直找不到几味稀有的药。据说这几味药在人间就相当于凤毛麟角,以后能不能找到自然也不清楚。 柏桦受热毒所扰,来到左道的住处,他还没有睡,正在研究古医籍。对于这位御医,他还是很敬佩的,于是问起了自己的病情:“左先生一直说我这病是胎毒所致,若要医治,就必需找到那几味稀缺药材。但是,既然是稀缺,也就意味着还是有的,我们派人寻访就是了,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了连个方向都没有?” 左道说道:“不瞒小王爷,说是世间有,那就是个安慰人的话,这药材世间难寻!” “既然没有,索性直说,若是这样哄瞒着,总归会让父母失望。我弟弟柏辰已经够让他们伤心了,哪一天知道了我的情况,岂不是更加难过?” 左道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虽说这药极难寻到,但是这些年我琢磨出了可代替的东西,目前还在找寻阶段。若是成了,那你的担心岂不是就解决了?” “先生说的可是真的?” 左道点头道:“虽说是替代,但是这药也是不易寻到,好在总归比那世间难寻的药要好找些。小王爷先莫要告诉王爷和夫人,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定会找到它的来处!” “要寻这药难在何处?” “之所以难寻,是因为它不在药石通典之内,而是一种罕见的玉石,叫作冰魄血玉,能吸人体内邪毒。如果小王爷能够得到它,也算是了了病根。” “可知道它产在哪里吗?” “传说很多年前,有一上古神兽赤龙,被歹人利用,作恶无数,后来被仙门高人所杀,取了它的内丹,炼化成了解毒圣物,就是这冰魄血玉。后来,冰魄血玉失去了下落,只知道它落在了民间。据我推断它应该落在哪个炼毒的人手中,用来化解在炼毒中所中的邪毒。希望我能够早日找到它,也好让小王爷早日免去热毒攻心之苦。” “看来要解我这毒还得费一番功夫。不过,不要紧,既然有了方法,只需寻找就是了,早晚都会找到的。先生也莫需着急,反正我这热毒也不是一天了,它也没有把我怎么样不是?”柏桦不忘安慰左道。 “小王爷这安慰,让人听着还是怪受用的。”左道笑道。 “先生说笑了。”柏桦也有了些许羞赧,他又问道,“不知我弟弟柏辰的病还有好的希望吗?” “我一直在查找古方,巧的是在前几天还真让我找到了。只不过古籍当中没有医案,所以我不能轻易开出方子,怕世子的身体无法适应。” 听到这里,柏桦说道:“如今,柏辰是一日不如一日,既然没有医案,你不防大胆开药,兴许还能成功。如果你因为犹豫而迟迟不能开方子,他就真的病入膏肓,只能等死了。先生放心,我父亲和母亲是能明白这个道理的,倘若柏辰有个三长两短,也定不会怪到先生头上。要怪也只能怪柏辰寿运不济。” “小王爷说的是,只是这事情还得容我再想想。” “你没有时间再想了,如今我那弟弟的棺材都备好了,爹娘提着心,吊着胆,就等他最后一口气了。今天晚上你好好斟酌一下,看细节上还有没有漏掉什么,明天就把方子开了吧,我就是翻遍群山也会把你说的那些奇药挖出来。” 柏桦说完后竟然起身走了,左道看到他坚毅的背影,想着这个自小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是真的长大了。他的决断也影响了他的心境,当机立断斟酌方药的搭配。 柏桦想着先救柏辰,毕竟他的情况危急。至于柏真,连左道都说不好是得了什么病,就算是救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翌日,柏桦早早来到左道住处,见他微睁着朦胧的双眼,瞧这神态就知道是一个晚上没有睡好。 柏桦对他说道:“先生,我要当你的徒弟,跟你学习医术!” 正在迷迷糊糊的左道反应了半天才知道他说的话,于是他想了想问道:“你要学习医术?” “是的,我要学习医术。我想了一晚上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左道不慌不忙道:“小王爷身份尊贵,日后是要封王授命的,这行医的活恐怕不太适合您。” “封王授命那只不过是我生在王族的虚名荣耀罢了,是祖先给的,非我所获。学医,是我所想所愿,为治病救人,让那些身受疾病痛苦的人脱离苦海。” 左道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有所触动,道:“这事情还是先请示一下王爷为好……” “不用,父亲每天被国事所累,已是分身乏术。这点小事情我自己做主了!” “大丈夫当一言九鼎!”左道说道:“你若肯学,我必倾囊相授。” 柏桦当即跪倒在前,磕头道:“请受徒儿一拜。” 左道也是理直气壮受了他这一拜,想着这个徒弟先收下,改天要当着王爷的面行了拜祖师爷礼,只有这样才算是他门中名正言顺的徒弟。到那个时候,王爷就是骂他,他也只当听不见。这样好苗子的徒弟自己送上门为何要拒之门外呢? 自从入了杏林,柏桦便同自己的父母说道,自己不想为王为相,只想从医,立志成为一代名医,诊便天下疑难杂症,解除病人之苦,也算是为国尽力。他的这个决定倒是让父母感到意外,不过既然孩子已经做出决定那就依着他的想法。北添术也是有私心的,想着国家局势堪忧,说不定哪一天厄运就会来临,果真有那么一天,将孩子们送去民间,也有一门手艺可养家糊口,这总比他什么都不会有用。 左道给柏辰开出的药方里有三味稀有的药材:第一味叫血樱,它的罕见之处在于三十年开花,三十年结果。从开花到结果刚好是一甲子,而且这种能治病的血樱也是可遇不可求。第二味药叫美人面,生长于猛兽横生的神秘仙山。第三味药叫作千年何首乌,得是吸收千年日月精华能够化作人形可行走于高山之巅的。 左道对柏桦说道:“如果用这三味药来配药,那世子的心脏将会重新修复,用不了十年就会和别人的心脏一样健康。” 柏桦把师父开的这个方子给父母看,北添术顿时泄了气,世上就算是真有这三种药,等找到了恐怕柏辰也已经不在了。 柏桦劝父亲道:“父亲也别灰心,有了方子就已经往前迈了很大一步,我相信事在人为,只要我们不放弃就一定会找到的,只是得费些力气。” 北添术赞许地看看柏桦,为他的这种态度感到骄傲,但是心里是不抱希望的。北夫人听说配出了方子,心中欢喜地不得了,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她就不会放弃救自己的儿子。 “方子都有了还害怕找药吗?多派些人去找,翻遍整个燕明也要把它们找出来。我相信只要药典中有记录,就一定会找到的。全国贴告示,谁要是找到了这几种药材,定会重赏!”北夫人说话时眼睛中放着光,晶晶亮。转而对自己身边的人道:“你们也都向自己的家人打听打听自,这血樱、美人面、千年何首乌都产在什么地方?若是能够提供出处的必有重赏,能献出来的更是直接连升三级,世代可享荣华!” 这时候,她身边的人说道:“夫人,我倒是听过这血樱。”说话的人是夫人的贴身侍女柳儿,“我生长在南方,小时候听我爷爷说在离我们不远的山谷里生长着一种奇树就叫作血樱,它三十年开花,三十年结果,是疗伤的圣药。” 北夫人问柳儿:“那这血樱树能找到吗?”“树不难找,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结果。” 柳儿扳着手指头数了数大喜道:“真是巧了,据我爷爷说的它上次结果的时间,今年刚好是六十年。” 北添术喜得不知怎么办好,柏桦立刻说道:“父亲,那现在赶快让人去守着,只要果子一成熟就将它摘了。我们先下手的好,要知道这可是人人都想得到的圣果啊。” “对对对,我都高兴糊涂了,来人那!”他喊来了一个卫队,让他们跟着柳儿去南方的极热之谷找血樱,然后守着它结果。 这血樱算是有了着落,柏桦将这事情告诉了左道,他也很是高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找着一种了。柏桦问师父有没有美人面和千年何首乌的下落。 左道说:“这千年何首乌我倒是在古籍上见过它的下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去?” 柏桦一听有着落顿时来了精神,想着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试试。 “据古籍记载,在太苍山上的药园里有这一味药,只是这太苍山上鲜有人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千年何首乌它会化成人形跑掉,我们一般人是抓不到它的。” 柏桦得到这音讯自然很是高兴,他想着柏真少时跟随师父在山上学艺,兴许能知道一二。 果然柏真对柏桦说道:“这太苍山我虽然没有去过,但好在我少时在山上学艺,对山势地形还是熟悉的,我想山上的情况应该是大同小异,就让我们一起去吧。” 自从雪枫去世之后,柏桦又从宫中卫队营里挑了一名叫西风的侍卫跟随他,这西风无论是名字还是性格都和雪枫很像,就是平时话比雪枫多。西风陪着他们兄弟二人一起去太苍。 三人一路走一路打听,好在太苍山也不属于隐山,虽然神秘,总算能找到。柏桦道:“听说太苍山上设有仙障,我看这就是那些找不着的人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西风看看了周围,回道:“也可能是太苍山只对有缘人开放,所以一般人找不到。我们能上了这太苍山就是有缘人,一定会拿到千年何首乌的。” 三人历经一个月的跋涉终于来到了太苍山的顶峰。当他们来到一处道观前,柏真心中就有异样的感觉,他总觉得自己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是熟悉。 出来几个道士模样的人,柏桦便向他们打听观主。一个年长的道士说道:“巧了,我们师父一直闭关修炼,今天恰是出关之日。几位请跟我来吧。” 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仙风道骨,感觉很快就能通达仙途。 虚离子将拂尘搭到自己的手臂上说道:“贫道虚离子!你们是为了这太苍山上的千年何首乌吧?”果然是修仙得道之人,竟然知道他们所行目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郁离子为了这个事情把正在闭关的师兄给弄出来,让他帮忙抓那成了精的千年老妖怪,那可是费了好大劲,还因为丢了身体差点被师兄打得神散。 三人见礼,柏桦答道:“燕城北柏桦见过仙长。我三人确是为千年何首乌而来,只为弟弟身患重病,需要千年何首乌医治,还望仙长能够成全。” “这千年何首乌的确是我太苍之圣药。既然你们能够知道它的出处,想必也知道它是成了人形的。就算它站在你的面前你也未必能够认出它。” “仙长,我们深知万物皆有灵,尤其是已经修出人形的精灵之类,更要体念其修行的不易。但因我弟弟一出生便落了病,这些年岁,父母为之访遍名医,却仍毫无办法。就在我上山之前,终于有先生开出了方子,其中一味药便是这千年何首乌。为了弟弟,也为了父母,柏桦便来太苍仙山求药,还望仙长看在柏桦志诚的份上能够赐成全。”柏桦再次深施一礼,柏真和西风也忙深深鞠躬。 虚离子捋了捋胡子说:“我给你们指一条路,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三人闻此,忙躬身聆听。虚离子又道,“子时,药园里。” 虚离子走到柏真的前面指着他说:“你去。”说完这几个字他竟然转过身走了,留下柏桦三个人还在琢磨他话中的意思。 柏真越看越觉得这里似曾相识,他不觉地走在前面,已经走过了大半个院子。他的脚步越走越熟悉,竟奔着药园的方向而去。药园里的药都是历代太苍仙道种下的,又经过后来者的精心修葺逐渐把这里弄成了一个天然的药库药材的品种拥有尽有。这里大概是炼丹者的理想居处。 三人进得药园,怕弄坏了东西,便是谨小慎微地探入,试着找何首乌。一会儿看看,一会儿摸摸,有些认识的,也是品相高级,与山下的不能比较。大多数药材不认识。柏桦心想,要是师父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有方向可寻。 柏真倒是跟随师父学过一些辨药的本事,看到这药园里的药材时,他想到的是自己所学过于浅薄。西风对于药材一窍不通,他的任务就是等,只要这里出现第四个人,他便会将其抓住! 药园的中间出现了一间小房子,三人试探着打开。当柏真走进去的时候,眼前仿佛突然出现了许多熟悉的画面,他在这些画面里面还见到了自己的师父郁离子,那个有趣又有些迷糊的老头儿。柏真摇晃了几下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想着可能是药园有致幻的药材。 园中的一口井台深深地吸引着柏真。柏桦说道:“虚离子道长让我们在子时来药园,可是我们来早了,不如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听山上的道长说药园里锁着赤龙,这井中不会就是那上古猛兽吧,我们可降服不了它,还是不要招惹它的好。” 柏桦的话自然有道理,但是柏真不看看那口井,心里就是痒痒。柏桦只好陪着他去看,西风也很好奇,自然跟着来看。 当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那井盖掀开,借着近天的月光看到井里的时候,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柏桦和西风抬起头相互看了看,似乎在问:你看到了什么?然后二人又将目光同时转向了柏真。柏真明白他们两个的意思:井里确实还有一个自己。应该说是还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 这就是赤龙?赤龙修成人形了? 三人被井中所见震住,回过神来后忙又把井盖盖上。回到房中还是沉浸在其中。柏桦问柏真:“如果井中真是赤龙,为何会同你是一个模样?你见到那井中的自己就没有感到些许熟悉吗?他或许与你有什么渊源?” “太苍山上锁着赤龙也只不过是一个传说,兴许是那井中人的名字叫赤龙,传着传着就成了民间那样,这也不奇怪。看样子那井深得很,也无法下去探个究竟,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生是死。和我相同模样确实奇怪,总归会成为心中记挂之事。” “要不我们去找那仙道探个明白?既然是在他太苍山,那他一定知道!”柏桦道。 “据我所观,那井中的人也并非完全与小世子一个模样,倒是觉得他在年纪和身量上要比您小一些。”西风笑了几下道。他眼神特别好,总被其他说成鹰眼,所以看得更清楚些。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找到千年何首乌,马上就到子时了,先不能让其他事情耽误了我们的正事。至于井中人,等拿到何首乌再说吧。”柏真道。 “也是,仙山多奇遇,有缘自会再遇到。”柏桦看看月亮,也觉得柏辰的事情是目前的头等大事,至于井中的事情暂时先放着。 柏真有晚上打坐的习惯,看到药园是个绝对凝神静气好修炼的地方,他就像往常一样坐到院子里的石板上开始了夜修。药园里的药灵许久未见到他,还没到子时就急着跑出来,伸着长长的的藤蔓往闭眼凝神的柏真头顶灌输着灵气。西风的职责就是保护他的主人,所以他不定时地出去看看。当他看到月光下这神奇的一幕,惊奇地张大嘴巴,差点叫出声,忙用手捂住。他一时不能分辨这种状况,忙悄悄折回叫了柏桦出来。柏桦仔细看了那藤蔓,吃惊之余心中更是欢喜,这不是夜交藤吗?能半夜腾空相交,那下面必是千年何首乌。他心中一喜脚下一急,于是破门而出,哪里知道那千年何首乌早就有了灵性,倏地撤藤而去,再也不见了踪影。 柏真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柏桦和西风随着藤蔓留下的印迹追去。他知道是他们发现了千年何首乌的踪迹,也跟着追了过去。 眼看着就没了一丝蛛丝马迹,正当他们急得心里冒火的时候,就看见虚离子用手扯着一把带叶子的藤蔓在吃力地往外拔。柏桦三人心中明了,也赶过来帮忙,拔的拔,抠的抠,任凭用尽全身之力可就是弄不出来。 此时,虚离子腾出手,在半空一划,一柄古剑握在手上。他拿起剑用力地朝着地下砍去,只见古剑所到之处冒出蓝色的火花,就是不见何首乌留下一丁点儿根须。虚离子收了剑,手又在半空一划,一条红色的丝绳出现了。他将红绳系在何首乌藤蔓的底部,用力一拉就把半个何首乌拽了出来。柏桦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没有想到不太粗壮的藤蔓下面竟然能有如此巨大的根,比他们三个人合起来还要庞大。 虚离子化拂尘为宝剑,在何首乌的根上切了一些须子,随后一松手就放了他。其他人看见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也就松了手,在他们松手的瞬间那千年何首乌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折腾了这么久把所有人都折腾累了,他们便也在太苍山上休息,打算明天一早再走。柏真怕明天再没有见虚离子的机会,所以他向虚离子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仙长,我们于药园井中见到一人,那人样貌和我极其相似,仙长可否告知一二?” 虚离子道:“那是我师弟的徒弟。”他指着柏真道:“他和你有缘,至于是什么样的缘分,贫道不便多言,你们还会见面的。” “可是民间所传的赤龙?”柏桦问道。 虚离子道:“非也。”说完这两个字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知道再问人家也不会多说了,在连日来的疲惫的催促之下三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柏真梦见郁离子师父来看他,他也向师父问起了井中的人。师父告诉他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有着渊源,只是现在还不能和他说破,否则天道命数则会生异。 梦醒之后,柏真倒是不记得他梦到过什么,似乎见到了师父,又想不起是哪一个。玄空?法延?还是郁离子? 想到师父,柏真想着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去看望玄空师父和法延师父了,从太苍山回去刚好也路过师父住的地方,就顺道去看望一下,也好问问奇药的下落。 每回见到他们都是在下棋,这回也不例外。玄空问道:“我的好徒儿,你这是打哪里来呢?怎么带着一身的仙气?” 柏真回到:“师父,徒儿为给二哥治病,和大哥去了太苍山上找千年何首乌,想着路过师父住处便过来看看二位师父。” 法延问起了柏辰的病,也问了诊病的大夫是何人,当他听说是左道的时候便放心地笑了。他对柏真说道:“左道是医仙方与圆唯一的徒弟,他说能救那就能救。” 方与圆这个人他们听过,听说他在医术上不走寻常之路,能从鬼神手里挣诊金,只可惜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寻常人要想找到他,纯粹看天意。 “虽说找到了血樱和千年何首乌,可还有一味世间奇药无处寻找,只好慢慢打听着。如果二位师父遇到有缘人知道它的下落,还望师父给徒儿捎个信,也好救我那病入膏肓的哥哥。” 玄空问道:“那还差了哪一味药,这样急坏了我徒儿?” “美人面,师父。”柏真道。 玄空听完用手捋了捋胡子,仰头大笑了一阵子。他这一笑倒叫别人莫名其妙,不知他是因何故发笑。 法延慢慢说道:“你就别笑了,孩子们顾念手足之情,已经心焦了,你还是快说实话吧。” 玄空止住了笑,才说道:“该着你们那兄弟命大,我这里恰好有那美人面!” 三人一听齐齐跪倒:“请师父(道长)赐药!” 玄空向他们讲起了那美人面的来历。 在玄空还是护国将军的时候,有一次奉命讨伐朔方。朔方王为了保住自己唯一的血脉就请求玄空将他不满一岁的孩子带走,给他寻一个好去处,平平安安长大,永远也别让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了报答玄空,他将自己珍藏的好多东西都送给了他,其中就有奇药美人面。只是后来,玄空将朔方王送给他的东西都留给了他的孩子,只留下了奇药美人面,想着这孩子要这个也没什么用,自己留着兴许在战场上还能用得着。他原以为这奇药也没有用的机会了,不想自己的徒弟倒是无意中找上了门儿。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玄空将一个盒子交给了柏真,告诉他这里面装的就是美人面。三个孩子很好奇,不知道这世间奇药长什么样儿,就打开来看看。谁知道,这一看顿时泄了气,只见这叫美人面的奇药黑不溜秋,皱了吧唧,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玄空告诉他们:“别看它不成个样子,可是它能引血归元,让缺损的地方重新生长。” 柏桦听后为之一震,心想这不正是柏辰所需要的吗?他的心脏就是有缺损。 辞别师父后柏真一行三人匆匆赶回燕城。 第7章 柏桦,非你不嫁 北夫人在王府里急得寝食难安,也不知道孩子们去太苍山的情况怎么样了,听说那山周围设有仙障,一般人是进不去的,万一孩子迷了路出不了仙障那该如何是好?北添术让她晃得心烦,但是嘴上还不敢说,只好天天躲进书房等着。哪里成想北夫人找不到他人也就追到书房了。 北添术劝她道:“孩子们大了就该放出去闯闯,没什么好担心的。” “闯闯?凌儿上次还不是差点儿把命闯没了?你哪能知道当娘的心?” “你看你,又生气了?我又不是后爹,哪里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只是经过上次的事情,凌儿他们是绝不会再大意的。你那个小儿子,别看平时温顺,实则鬼心眼儿多着呢。上次呢只是个意外,就别担心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这两个人正说着呢,就听见外面喊:“父亲,母亲,我们回来了!” 北夫人听完这几个孩子的奇遇后脊背都浸出了冷汗,要不是虚离子道长帮忙可能那千年何首乌会反噬。还有美人面,没想到会在凌儿的师父那里,看来柏辰是命不该绝。 左道查看了千年何首乌和美人面,喜得满脸褶子都快攒到一块儿了,“不错,就是这个,真没想到这世间罕见之药竟然被你们几个小子弄回来了。”他拍了拍柏桦继续说道,“你有医缘,将来必有大作为!” 看守血樱的人来报:“果子结的不多,已近成熟。” “天助我儿!快快,准备摘果子!”北添术激动地不得了,走起路来手脚也跟着哆嗦。 北夫人笑他无状的样子,自己却也是欢喜地不得了。 柏桦对父母说道:“让儿去吧。” 北添术握住他的手:“你弟弟的命就系在这血樱上面了,你一定要把它带回来。凌儿,你和你大哥一块儿去,好有个照应。” 柏桦一行来到血樱谷,树上的果子果然已经红了一半,再过个两三天就会完全熟透了。 “先别急着摘,等它在树上完全成熟了再摘。”他吩咐手下人在此看好树。 柏真同意大哥的观点,在树上成熟的要比捂熟的疗效好。他们就在树下死守着,害怕那贪吃的鸟儿和修炼的人来给弄没了。 这血樱的结果周期太长,又是在这深谷当中,所以它虽然是圣果,但也少有人问津。 在这深谷附近有一个小教派,教主姓宋,善于练药。他有一个独生女儿,名字唤作宋珍,患一种怪病,从古书中得知这血樱是一味药引,加入他炼制的药就能治好女儿的病。于是让人天天守着这即将成熟的血樱。北柏桦的到来让他很愤怒,怎么会有人和他抢一种药? 宋珍带着人来到血樱树下,果然发现一群人已将树包围起来,不让别人靠近。 她喊了一声:“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采我的血樱?” 柏桦见一姑娘带着几个仆人模样的人,于是道:“这血樱生在深谷,本是天然长成,姑娘为何说是这血樱树是你的?” 宋珍走上前去,看了看眼前这个搭话的男子。本地民风淳朴,所以姑娘的胆子也大,刚好她又当二八年华,这一看就被眼前的男子给迷住了。她的心跳顿时加快,想着自己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无论是气质风度,还是容貌精神都是世间少有的。 她客气了些,但不失气势:“这血樱树我等了好几年了,今年才等到它结果。我是用它来治病的,我劝你们还是走吧,如果我爹来了你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们本没有全部拿走的打算,也是采些做药用。若是姑娘也用来做药,待这果子熟透了,我们各自取些就是了。” “果子不多,全部采来也不一定够用,又怎么好分给你们呢?” 柏桦的人见宋珍气势汹汹,也是做好了防御准备。宋珍的人见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如果真打起来还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他在宋珍耳旁嘀咕了一阵子。宋珍听后就笑笑,别有深意的看了柏桦一眼后带着她的人走了。 柏桦知道那宋珍是这里的人,也听柳儿说过这里的人善使药,所以到了晚上,他叫大家格外小心。柏真要夜修,只是今天他选在了树上。 正当他们换班休息的时候,几只乌鸦的叫声将睡着的人又惊醒了。紧接着一阵风刮过,带着点夜寒,令人有些不安。 这时候就听见有人喊道:“不好,我动不了了!” 其他人听他这样说也试着动了动,果然,也动不了。不多会儿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柏真在树上进入了入定状态,呼吸很慢,反而没有受到影响。他听见大家的话很快收了心神,想着刚才那一阵风一定有问题。此时他一人,做不了什么,所以他没有下去,在等着宋珍的出现。 果然,宋珍带着白天来的那些人出现了。他们把柏桦和他的卫队都绑走了。柏真一直在后面跟着,发现他们进了一个在山谷中隐藏的类似于山庄的地方,把柏桦他们都带进了一间房子里,放心地丢进去,门连锁都没有上。看来那药很厉害,如果没有解药很可能就是救他们出来他们也走不了。 宋教主进来,问宋珍:“你这孩子,把他们轰走就是了,绑来干什么?” “好玩!” 宋教主宠溺地摸摸女儿的头,又拍了一把,才道:“都是平日里我把你给惯坏了,什么事情都敢做。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就敢绑?” 宋珍在她爹面前撒娇:“爹啊,我看这些人也不是善茬,估计撵是撵不走的。和他们抢我们肯定是抢不过他们的,那就只好绑了带回来等摘了血樱再说了。” “万一绑了不该绑的人我看你怎么收场?” “不是还有爹爹嘛?” “你呀!得赶紧把你嫁了,免得给我惹是生非!”宋教主拿自己的宝贝女儿也没有办法,只是摇了摇头。他叫人给柏桦他们服了解药,并带到了前厅,等着药效一过,问明情况后就放了。 躲在暗处的柏真看这宋教主也没什么恶意,索性就再等等,看他们如何处理。 宋教主发现自己的女儿老是盯着柏桦看,也就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一看总算是想明白了女儿绑他们的原因。好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虽然被女儿弄得灰头土脸的,但是那神情气质一点也没输,反倒是显得自己女儿不够大气。 宋教主替女儿道了歉,实话说道:“这血樱乃是治我女儿的病的药引,我等它已经等了十几年了。请问公子是哪家,要这血樱可是做什么用?” 柏桦见宋教主是一坦荡之人,于是也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只是他将自己的身份降了降,说是京城一大户人家。宋珍往前凑了凑,柏桦此时发现她的确是有病的样子。以自己最近跟师父学来的医术,他断定这姑娘定是寒气入骨,所以宋教主才要那血樱给她治病。恐怕这不是一丁点就够用的。他能够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情,但是自己的弟弟也需要这仅有的血樱,若是分着用,看来数量肯定不够。 宋教主看看女儿,果然这孩子是情窦初开看上了人家,现在只能先将他们留下,利用血樱正在成熟的这几天好好合计一下看能不能再想到别的办法。宋珍自是高兴,柏桦也一时没什么好的办法,这在人家的地盘上,如果硬来可能连这个庄子都出不去,更别说血樱了。此时只盼柏真在外面能够安全,快些想办法救他们。 宋珍来看柏桦,柏桦问道:“姑娘病重为何不找一个有本事的大夫好好看看?” “我爹爹就是很厉害的大夫,连他都看不好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呢?”宋珍少女的天真此时倒是流露出来,“你猜一下我得的什么病?” 她本以为凭柏桦是猜不出来的,只是想逗弄一下他而已,哪成想柏桦是左道的弟子,方与圆的徒孙,他只看了一眼就说道:“姑娘血寒,寒气入骨,多年癸水未至。难以成婚生育是小事,将来还会危及生命。我猜要不是你有一个会炼药的爹,估计现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你了。” 柏桦也是吓唬她,出一口被她绑来的恶气,哪知道他一语中的,宋珍又羞又怕,一时气走了。 两天后宋教主来了,柏桦自当是他来替女儿复仇了,谁知道他打发走下人,把门关起来一把拉住柏桦道:“我女儿的病我从没向外人道过实情,公子既然能够一眼看穿就绝不是平常人。不错,她小时候玩耍掉进了冰湖,我将她救上来后已经奄奄一息,好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救过来了,但是已是寒气入骨伤了脏腑。这是我的一块心病啊。” 柏桦倒是好了奇:“宋教主不是找到血樱了吗?为何还要向我说起这些呢?” “公子有所不知,血樱能够治病,也能够伤人。那血樱实属大热,加之我教派中药本性烈,虽然能够治好我女儿的病,让她成婚生子,但是她命不长啊!” 宋教主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看得柏桦也是心中难受,那可爱活泼的姑娘也是够命苦的。想着为了柏辰,父母也是这般,他很能理解宋教主的苦。 “教主找我不仅是诉苦的吧?” “这些年来,这孩子的病成了我的心病。你能够来找血樱,说明你见多识广,要么就是身边有高人指点。我想见见有真本事的人,找个万全之策!” 柏桦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左道,他是医仙方与圆的弟子,也许会有办法治了宋珍的病。既然宋珍不再需要血樱,那么血樱就可以留给柏辰了。 想到这里,他便问宋教主:“教主可听过医仙方与圆?” “你认识?”宋教主的眼睛里放出光。 “不认识。” 宋教主眼中的光顿时黯淡了下去。 “他有个徒弟,教主可知道?” “未听说过。只知道方与圆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至于他的情况,在江湖中不多闻。”宋教主说的是事实。 “方与圆此生只收过一个徒弟,这个徒弟出师后就去了宫里当御医。恰好我们有点缘分,他教过我一些时日,所以我能看出令嫒的病症也是巧合。” “公子此话可当真?” “当真!”柏桦斩钉截铁道,“我只要血樱!” “我女儿的病如果能彻底治好,那血樱我要了还有什么用?” “我派人去请,教主可要把血樱看好了!” “时间可来得及?” 两个人正说着,就听见有人敲门。宋教主的人来汇报说外面有一个自称是公子弟弟的人求见。 柏桦看向宋教主说道:“是我弟弟来找我了。” “我门中迷药对他不管用?” “也不是,巧合而已,这个以后再叙。” 柏真后面还带了一个人,光线有些暗,柏桦一时没有看清,心里想着:难道还有人没被宋珍带来? 柏真说道:“哥,你看我带来了谁?” 来人走向前来将头顶的帽子摘下,柏桦顿时大喜,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正想着我吧?”左道率性,偶尔拿自己的徒弟开两句玩笑话。 听柏桦喊他师父,宋教主忙给左道让了坐。 柏桦问柏真这是怎么回事,柏真将整个过程讲述了一遍:他跟着宋珍来到了这里,当他确定哥哥他们暂时没有危险的时候就去了宋教主的住处。宋珍和宋教主在说柏桦点明了她的病,然后就是宋教主分析柏桦的身份。 柏真以后的做法正和后面柏桦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他就先回去请了左道。 柏桦很欣慰,柏真这样做就给所有人争取了时间。 当宋教主知道左道就是柏桦刚才说的那个医仙方与圆的徒弟的时候,他便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只见这个人个头不高,微微有些胖,无论说话与否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从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他有什么过人的本领,也难以想象他就是方与圆的徒弟。不过,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他是懂的,所以他立刻向左道行礼,左道也是还了礼。想到距离血樱成熟的时间越来越短,他让宋教主带他去看宋珍,先初步诊断一下。 左道只带了柏桦一人去,见到宋珍后他就肯定了柏桦的说法。望、闻、问、切后左道告诉宋珍好好休息,明早正卯时复诊。 从宋珍的住处出来后宋教主就将左道引到了客房。左道对他说道:“宋教主别担心,病虽有些棘手,但不是绝症。待我明天复诊后再开方子。” “那就有劳左大夫了。”宋教主吃了一颗定心丸,就等着明天复诊的结果。 血樱树下不止有宋教主的人,也有柏真带来的人,他们都在等着左道的诊断结果。 第二天正卯时,左道正在给宋珍复诊,屋子里还是只有四个人。大约半个时辰后左道心里就有了数。他将宋教主请进自己的屋子,关上门之后详细说了自己的诊断结果和诊治方案。 宋教主听后,对着左道深深一拜,道:“只要能够将小女的病治好,什么方法我都配合。” “我们得演一出戏。因为这病必须要由着怒、悲、惊、喜的顺序,最后用我特配的方药才能去了病根。整个过程不能被她知道,否则达不到效果。” “那我们该做什么呢?”柏桦问师父。 左道想了想说道:“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桦儿,怒这一关就交给你了。先让宋小姐把我开的药喝了,然后你要想尽办法让她大怒,以至于肝气达到最旺。” 柏桦是一谦谦君子,面露难色。此时,宋教主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他的妻子曾经就是因为受到登徒子的侵犯最后郁郁寡欢而亡,女儿也是对行为不端之人非常痛恨。所以,宋教主让柏桦当一回“登徒子”。这个主意有些损,要不是为了治女儿的病,一个父亲断不会让别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柏桦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此事可乐坏了他的师父左道,这个主意让他直笑地前俯后仰。 等他笑够了又对宋教主说:“你这个做父亲的要让她喝下第二副药,再让她悲伤不能自已。” 宋教主道:“我就说我快要死了。” 左道和柏桦同时望向他,这一招倒是够狠的。 宋教主说:“她从小没了娘,就只剩我一个亲人。你刚才不是说要万无一失吗?就这招儿最管用。” 柏桦对宋教主肃然起敬。 “惊,你们打算怎么演?”左道看向柏桦和宋教主。 宋教主略一思索,转身对柏桦说:“还得委屈公子了。” “怎么讲?” 宋教主言辞略有闪烁,最后还是道:“我家小女对公子有倾慕之心,就说我已经将你杀了。” 听完宋教主的理由柏桦就不由自主地笑道:“教主,前面我已经是登徒子了,死了岂不是更合她意?” 宋教主笑笑不语,柏桦便不再多问,想着还是父亲更了解女儿。 “喜,就交给我了。”左道挑了一个最好做的向宋教主和自己的徒弟说道。 柏桦说:“师父,你也太省事了,只需向小姐说前面那些都是假的就行了。” “嘿嘿,我只需说你死了那个是假的就行了。” 左道说完后,柏桦看向宋教主,只见宋教主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样子,反而也跟着左道大笑。 宋珍涉世未深,果然心思单纯,当,全上了。 当她听左道说柏桦有旧疾,一时魔怔了,迷了心窍,又听说父亲的病可以治的时候真的是大喜过望,仿佛几年的好心情都攒到这时候了。当着柏桦和父亲的面她痛快地喝下了药,又按照左道的吩咐去洗了个药浴。 半夜子时,宋珍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棵树在快速地生长,满树的叶子从头顶的百汇处窜出,树干的生长将树皮撑裂开了,发出“咔咔”的声音。她隐约觉得自己的脊梁就是那树干,心里害怕真的被撑破,所以意识使然想动一动,可是动不了,那“咔咔”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终于到了天亮,宋珍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快看一看自己的脊背是不是真的被撑破了。还好只是个梦。另外,她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情,自己好久不见的月信竟然来了。 左道当着宋教主和柏桦的面复诊,问她道:“昨晚有没有听到自己脏腑恢复、骨骼开裂的声音?” “有。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棵树在疯狂地生长。” 左道微笑着点头,他自信的样子让宋教主欢喜万分。 左道又问道:“月信可有来?” 宋珍害羞,这么私密的问题当着柏桦的面她一时无法回答,支吾了半天。柏桦眼睛看向别处,回避着宋珍的尴尬。 宋教主也顾不上女儿的害羞了,也想着知道左道的问题的答案,他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啊。” “今早来了。”宋珍脑袋就差低到膝盖上了。 宋教主闻言更是欢喜,这病是好了呀!他对左道佩服的五体投地,拉着宋珍给左道跪下。宋珍也是听话,规规矩矩给左道磕了头。 左道不忘他的使命,对宋教主言道:“那血樱是不是该给我们了?” 宋教主哈哈大笑:“我宋某言出必行,等果子熟了我亲自摘来给公子送上。” 他看向柏桦,柏桦还了一礼道:“不敢劳教主大驾。” “在小王爷面前我这个教主又算什么呢?” “原来教主早就看出来了?” “气质不俗,必出自大家。又有左御医为师,不是王子必是小王爷啊!”宋教主大笑道,“来人,摆宴!” 宋教主也是一爽快之人,果然亲自上树采来血樱,用贵重的木盘盛着。宋珍将盘子接了过来,柏真刚想伸手去接,哪成想她不给。 宋教主嗔吼她,她说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是普通人,拿到血樱之后就再也不会来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我宋珍在这里就耍一回赖。”她指着柏桦道,“要想得到这圣药血樱,你就必须娶我。” 所有人都被她这个条件吓了一跳,还没有见过这么豪放的女子,就连她爹宋教主也是吃了一惊。他本来想着女儿已经知道了柏桦的身份就会悄悄地收起心思,哪成想不但没收还做了这么大胆的决定。眼看着她端着木盘走到了峡谷处,手只要轻轻一倾,那六十年的成果就没了。所有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就听柏桦说道:“我答应。”这真像是戏文里的一幕,反转地太快了。“我答应娶你。过来吧。”柏桦温和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宋珍半信半疑地走了过来。 柏桦拉了她一把说道:“真是一个奇女子,这么恨嫁。”宋珍又羞得低下了头。 第8章 手足般的兄弟 血樱已摘,路上不敢耽误。柏桦留下自己的信物并答应在一个月之后来谈和宋珍的事情。 左道现在得到了三种人间罕见的圣药,他便开始了炼药。 柏辰的病情不容乐观,走几步路都成了很困难的事情。好在他天性乐观,时不时玩笑道:“我要不就先走?去前面探探路,兴许弄个差事当着,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那估计你得要等很久了才能有发挥的余地。我们可不想那么早去。”柏真没好气道。 “真累呀!” “再等等!就快好了!” 柏真天天去看他,给他讲一讲这些天的趣事,当说到大哥的桃花运的时候柏辰笑得差点上不来气,只好又把左道请了过来。左道嘱咐柏真不可让他情绪波动过大,否则后果很严重。把柏真吓得说话都得小心翼翼。这些日子,柏桦天天陪着左道炼药,也是忙得紧。 近一个月的忙碌,那掌握柏辰生命的药炼好了,柏桦将它郑重地捧到父母前面。北添术自是激动万分,用颤抖的手指捏起一颗看了又看,仿佛那就是老君炉里的仙丹。 北夫人一边抹泪一边感叹:“我那受苦的孩子终于可以熬出来了。” 柏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吃下了第一颗药,然后回到柏真平时练功的塔室打坐运气。果然是神药,在他服药的第四十九天时就感到全身有一股真气在有力地运行,他的脸色也由原来的乌青变得红润了起来。 左道隔个三五天就去复诊一次。这一次,他感到了心脉的力量,并且能够感受到那种潜伏着的能量,会在不久的将来喷薄而发。 所有的人都替柏辰感到高兴,多年来笼在心头的霾终于散开了。可能是因为这些年左道给开得药的药劲也被引出来了,恢复的速度之快令人意想不到,按着这个速度下去根本不用十年,最多五年就全部恢复了。柏真每天教他运气的方法,想着二哥的病就快好了,他教得格外用心,大哥调侃他找着当师父的感觉了,把他这个大哥都忘在脑后了。 柏真说道:“怎么会呢?等二哥的病好了我就教你隐仙门道法可好?” “隐仙门道法那都是修仙之人所练习的,我就不用了,你就陪我去血樱谷把你未来的大嫂娶回来就好了。” 柏真经大哥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这一茬了,二哥的事情都把他忙忘了。 柏桦早就做好了被父母拒绝的准备,一是当年柏真被边漠邪教绑架之事令父亲对这些人非常反感,二是他们王族孩子的婚姻本就不像平常人家那样自由。 果不其然,父亲听柏桦说了当时的情况就跳起来了,死活也不会答应宋珍的要求,竟然拿血樱要挟自己的儿子,没有灭了他们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柏桦劝父亲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北添术道:“左道给她看好了病救了她一命,她难道还想攀龙附凤不成?当年你弟弟柏真就是被这种败类给抓去的,为此还毁了五燕图,丢了雪枫的性命。她一个小小邪教之人想来这套,想都别想!” “父亲,你也不能一概而论,江湖各教派中也有好人的。” 北添术气愤地说道:“莫不是你看上了那个什么珍?要真是这样那你就去给人家上门入赘好了,别回来了,反正我是不会让这样的人进我们北家王族的。” 要说这柏桦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骨子里还是很硬气,也不太拘泥于一些规矩、礼数等,只不过他生于王族总会有王族人的教养,这种教养倒是掩盖了他天生的秉性。他要不是因为这种秉性,也不会成为左道的弟子。方与圆的徒子徒孙都是不拘泥于世道束缚的,就连左道都说他师父被名字耽误了,太过规矩。 柏桦无法说服父亲,但他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因为当初的“答应”而去赴约,从心底来说他是喜欢宋珍的,她漂亮、果敢、不做作,是那些王公贵族的女孩子所不具备的真实,他觉得她很可爱。娶这样一个女孩子那该多有趣啊!他去了,准备了聘礼和自己。 宋珍等了一个月也不见他来,心里的希望还是没有破灭。宋教主心想着人家肯定是不会来的,他们的身份悬殊太大,就是他同意他的父母也不会同意。他很心疼自己的女儿,只想着等过上一段时间她就会将这种相思慢慢淡忘下去。哪知道,柏桦来了,在两个月之后。 柏真帮着把聘礼带了过来。宋珍没哭没闹,见了他之后左右前后瞅了瞅,然后笑着说:“不是说好一个月吗?为何迟了呢?” 柏桦道:“我回去帮着师父炼药,看着我弟弟有了好转后才能放下心过来。是来迟了,还请小姐见谅。”柏桦给她鞠了一躬笑道。 “原谅你了。”宋珍笑得可爱。 宋教主过来问他道:“小王爷可有问过父母?” “父母肯定是不同意。我同意就行了。” 北柏桦履行了诺言娶了宋珍,这对宋教主来说是忧喜参半,自己的女儿能够嫁给喜欢的人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只是这两人的身份太过悬殊,不知道他们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小王爷自然是不能住在他的血樱谷,在婚后一个月就要走了,宋珍不舍自己的父亲,眼泪长流。宋教主倒是还能想得开,只要她的病好了能好好的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柏真在大哥刚成亲的时候就先回去了,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母。北添术气坏了,他说过北柏桦要是娶了宋珍那个教派女子他就别想再进这个王府。 果然,当柏桦带着新婚的妻子回来的时候就被父亲安排好的人挡在了门外,无论说什么都不让宋珍进门。柏桦只好又带着她出去另找了一处房子。他向来当小王爷当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突然就没了,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的,好在宋珍一直生活在田间,倒是看惯了日常琐碎的生活,过起日子来也不是太过艰难。 左道是柏桦的师父,师徒两个志向和性情是有些相似的,他常以采集药材和寻找病例为由出去教自己的徒弟。不出一年柏桦的医术突飞猛进,不负左道所授,竟然能独立行医了。 在这一年里,除了师父还有两个人在做家贼。 柏辰和柏真两个常常商量着怎样将家里的东西偷出去卖了给大哥。他们的这些动作躲不开母亲的眼睛,之所以每回都很顺利也正是母亲打掩护的原因。当然,也有躲不开父亲的眼线的时候,这个时候挨打的人总是柏真。二哥也想替他挡着,可回回都是柏真出头扛下来。 柏桦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心有不忍,多次让他们别再来了,可是柏辰的一番话又让他湿了眼眶:“我们可是亲兄弟啊,犹如手足,你若是能在我有难的时候将我抛下,那我便此刻也能抛下你不管不顾。” “对呀,大哥,我这是在为以后铺路,现在巴结你、讨你的好,能在将来以备不时之需,所以你无需自责,我们这是在为自己。” “只是苦了你们了!” 宋珍因为有柏桦反而一点儿都不觉得苦,她也没有向自己的父亲说过她的生活状况,就这么和柏桦行医卖药的过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了,是个漂亮的女儿,柏桦给她取名叫作小雨,能够滋润心田的小雨。北夫人偷偷给准备了好多东西,让柏辰兄弟两个带过去。她也曾为了柏桦跟自己的丈夫哭过、闹过,但是北添术就是不松口。她也不能和自己的丈夫闹太僵,也就只好在暗中接济自己那受苦的儿子。 宋珍在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同柏桦商量道:“夫君,你自小养尊处优惯了,如今要亲自做羹汤,照顾我和孩子,我这心中实在过意不去,看你都憔悴了很多。” “能亲自照顾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古往今来,有几个小王爷有这殊遇?我骄傲!”柏桦将汤递到宋珍手中,又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转头给哭闹的孩子换了尿布,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哄着。 “我想同你商量件事情。” “你说,我在听着。” “我想带孩子回血樱谷看看爹。我自小时候就没了娘亲,是爹将我一手带大,后来又因病让父亲一度担心我的将来不会成婚生子。如今,我就想着让他看一看外孙,也好彻底放下心。夫君说好不好?” “想法是很好。只是你这刚出月子不久,去血樱谷也不是一二里的路程,起码得走好几天,你这身子怕是吃不消。” “没事的,我们雇辆马车就是了,路上不要太赶。累了就在客栈住下。我有钱!”宋珍晃了晃枕头旁边北夫人悄悄派人送来的银两。 柏桦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了翘,看宋珍满怀期待地看着他,这才道:“那……好吧!我就再辛苦一下,路上将夫人和孩子照顾好,平安送到血樱谷。” “夫君真好!”宋珍毫不吝啬甜言蜜语。 宋教主看着女儿怀中的小娃娃,稀罕地不得了,小心翼翼伸手接过,如同抱了个稀世珍宝,舍不得放下。他心里像吃了蜂蜜,又腻又甜。女儿这辈子还能有如此幸福的生活,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现在即使去见早逝的夫人也能向她有个交代了。 宋珍在父亲面前不提自己的生活状况,父亲也不问。在血樱谷住了些日子,宋珍一点也没同自己的亲爹客气,将血樱谷的好吃的东西吃了个遍,将吊在怀中的小奶娃养的白白胖胖的,宋教主更加稀罕。 柏桦知道宋珍在血樱谷要比跟着自己舒服些,也就不催着她回去。宋珍也知道柏桦在血樱谷没有在燕城自己家中自在。于是,她以柏桦要跟随左道学医为由向父亲辞行。 宋教主是聪明人,也不阻拦,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总不能老待在娘家,那岂不是给夫家省下了?不能便宜了他们家大业大的王府!”宋教主嘴上说着,却让人给女儿准备了很多她以前喜欢吃的东西,装上了马车。 当柏桦回到燕城卸下马车上的东西才发现里面有许多金银,他也明白了宋教主的意图,是猜到了女儿的状况,想用这种方式来帮帮他。 柏真将从师父处学得的吐纳之法全部教给二哥,柏辰也是个性子好、有耐心的人,只是他觉得柏真教的这内功心法练起来过于奇怪,就连晚上睡觉的姿势都不和正常人一样。有一次,北添术和左道晚上边走边说起了柏辰的病,就想着过去看看他。他屏退了下人,走到柏辰的卧室门口。 往常都是柏真先来指点他怎样让气息运行,今天柏真走的时候忘记了将门关严,北添术想从门缝里瞧瞧自己的儿子,哪知道这一瞧吓了一跳。只见柏辰团成一个圈,手和脚朝上触在一起,算是趴在床上。眼睛闭着,一呼一吸像是在练功。北添术不知道这是在练什么功,竟然如此奇怪。他把左道叫过来看,左道看后将门给轻轻关紧了。 等走到远处才和他说道:“这是一门奇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能助身体快速痊愈。我说他怎么恢复这么快呢?” “竟有此事?那可真是太好了。一定是凌儿的功劳,只有他有机会学到这些奇门术法。”北添术道。 “可是据我所知,这门内功的修炼之法来自太苍,柏真小世子怎么会和太苍扯上关系呢?” 北添术也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说道:“得过问一下。”他听说打扰一个练内功的人可能会走火入魔,就叫上左道离开了柏辰住处。 边漠,苍狼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逐渐渗透到整个边境,就连不问世事的血樱谷也难逃厄运。 宋教主是一个正直的江湖人,自己的女儿又嫁给了小王爷,他自然是不会向他们低头,当他果断地拒绝了他们的强行邀请后就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他临终前对跟随自己多年的山云说道:“不要死拼,一定要逃出命去找你姐姐,告诉她终生不能再回血樱谷。” 山云本是宋珍姨母家的孩子,父母早逝,无人照顾,宋教主就将他接了过来。他是宋珍除了父亲之外最亲的人。 山云诈死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半夜没命地逃,最终才逃过一劫。半个月之后来到了燕城,他受的伤也不轻,想着找一家医馆瞧瞧。大的医馆目标太大,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就找了一家小一些的。他一进去,柏桦正在里面给一个妇人看病,起初倒是也没有注意到他。他又出来躲在旁边的小巷子,等那看病的人走了之后他才进来。 柏桦看他脏兮兮的,以为是叫花子,就笑着说道:“今天你来的倒是时候,我还赚了些银子,给你一点快回家去吧。”他摸了一些碎银子正准备给山云。 山云扑通一下跪下喊道:“姑爷,我是山云啊!” 柏桦一听叫他姑爷就知道是血樱谷来的,过来细细一看,吓了一跳,这不是岳父身边的山云吗?他这个样子来到这里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事情。赶快将他扶起来,把门也关了。查看了他的伤势,发现并不严重,只是皮外伤,给他处理了之后又到里面弄了一些吃的,看着山云狼吞虎咽地吃完。 山云将血樱谷所发生的完整地说了一遍,并告诉他教主在临终前的最后一番话。柏桦听完之后脊背直冒冷汗,这苍狼就是当年抓柏真的那个混蛋,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他,原来是藏到了蛟国。现在岳父惨遭他毒手,那他的势力一定大到旁若无人了。 柏桦现在所担心的是眼前该怎么和宋珍说此事,那可是她亲爹呀! 正在柏桦发愁这件事的时候,宋珍就抱着孩子从里面出来了。柏桦知道山云的到来是躲不过去了,就说道:“山云奉爹命令来看你和孩子,哪知道路上遭了劫匪,一直流落到现在才到这里来。” 山云是个激灵孩子,一听姑爷这样说就反应过来了,他来到宋珍面前哭着说道:“姐姐,我弄丢了教主给你带的东西。” 宋珍扶他起来道:“人平安就好。快过来,让姐姐看看你。”宋珍边看边数落,“爹也真是的,他知道你没有出过远门,还让你一个人来,也不多派几个人跟着。还好,你人没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去洗个澡,让你姐夫给你准备两身衣服,你就先住下来。” 晚上,柏桦抱着孩子和山云说着话,宋珍在厨房准备晚饭。没有人看到她脸上的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嘴唇由于隐忍也咬出了血。宋珍将山云和柏桦说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刚开始的时候就想冲出去问个详细,然后回去找苍狼拼个你死我活。她也知道柏桦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她回去的,弄不好还会害他陪着送命,那个时候孩子就成了孤儿了。 想到这里,她忍了,但心里滴着血。她想着等晚上等他们都睡了,她再回去看看爹,怎么也得让他入土为安。她的隐忍就连一向细心的柏桦也没有发现。吃饭的时候,她还不停地给山云夹菜,也问一些爹的事情,山云胡编乱说,尽量躲闪着不让她发现,她也装着,不被他发现。 数天的劳顿让山云已是疲劳至极,一挨着床就进入了梦乡。宋珍还在点着灯给孩子做衣服,柏桦过来从她手中拿走针线,不让她在晚上伤眼睛,也赶快睡觉。有了孩子的宋珍真的就像是变了个人,由从前的大小姐变成了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浑身上下无不透着母亲的韵味。她又拿过来,笑着让柏桦先睡,说这件小衣服马上就做好了,她很快就睡。劳累了一天的柏桦在她的催促下也很快睡下。不久,宋珍听到他也传出了鼾声。 她亲吻了孩子和丈夫,给山云盖了被子,然后留下一封信。 柏桦第二天是在孩子的哭声中醒来的,他发现了宋珍留下的信。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被宋珍下了药,然后趁他们都睡着之后回了血樱谷。 柏桦一时急血攻心,胎里带来的热毒又发作了。只见他双目赤红,浑身血脉疾行走窜,欲喷迸而出。山云赶快喊他,怕他失了理智。 柏桦想去血樱谷找宋珍,山云拉住了他道:“姑爷,教主走的时候让我嘱咐你和姐姐终生不能回血樱谷。姐姐这一去毕竟是凶多吉少,你再走,那孩子怎么办?他可是姐姐留下唯一的血脉啊!” “我若不去那你姐姐怎么办?让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你是小王爷,去找人帮忙!”山云道。 柏桦过上了平凡人的生活之后倒是把自己原来的身份给忘记了,经山云这样一提醒便又想了起来。他抱上孩子就去了王府,王府的人还是将他拒之门外。 他一生气又是热毒复发的样子,对着他们说道:“我就是再不济也是这府中的小王爷,你们几个又算是什么东西,敢拦我!去叫三世子北柏真过来!若是给我耽误了,我定要你们的命!”他一边往里闯,一边喊着。 门卫一向看到的是温文尔雅的小王爷,今天这个暴躁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反应过来,赶快去了柏真处。柏真看见大哥人鬼不分的样子,先是吃了一惊,当看到他独自抱着怀中的孩子时就猜到了可能与宋珍有关。 有人以王爷的命令为理由想拦着柏桦,柏真喝道:“由我担着。”他喝退了几人,将柏桦带到自己住处。 听完大哥的话,他不敢迟疑,生怕晚了嫂子会遭到毒手。他将孩子交给了母亲处的柳儿,然后带着卫队和大哥一起去了血樱谷。 北夫人从房中出来看到孩子就问了情况,柳儿照实说了是柏桦的孩子。北夫人心生奇怪,便问柏桦的去处。柳儿就将山云带了过来。当北夫人听说柏桦遭此巨变的时候心里一下就崩塌了。本来想着等他父亲的气消了再将他们一家接回来,哪成想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遭此打击,叫他怎么渡过这一劫呢?北夫人抱过孩子,嘱咐下人速去禀报王爷。 当柏桦来到血樱谷的时候,这里刚刚遭受了一场大火,将一切烧了个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留下。柏桦找不到宋珍,想着到她家祖坟上看看岳父的坟墓,如果有就说明她来过。可是不遂人愿,就连祖坟也一并烧没了,只剩几个破损的残碑,也不像有宋教主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来只有宋珍知道了。 柏真将失了心魂的大哥直接带到了王府里,柏桦大病了一场。他醒来之后就想一个问题:宋珍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不见了,如果是被苍狼的人抓走了那到现在也该接到对方送来的战书之类的信息,可是这么久也没有,难道被血樱谷那场大火烧死了? 那场大火也成了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宋珍让柏桦煎熬得没了人样。 北添术来看过他,想着这孩子最近的遭遇也就只叹了口气,吩咐人好好照顾他。 柏桦的女儿小雨一天天长大,渐渐地长成了小美人胚子,成了柏桦的掌上明珠。山云留下来成了柏桦的跟班,名副其实的跟班,时时都跟着。现在只有姑爷是自己的依靠,所以山云不敢离开,生怕连这最后的依靠也没了。柏桦也知道这孩子是被血樱谷的事情给吓着了,给他吃定心丸也没用,所以也就由着他。 第9章 他是云清太子 一日,柏桦正在书房研读上古医术,一时被里面的记载给难住了,正在苦思冥想之际,就听见山云说有一个自称是镖局的人求见。柏桦疑惑,自己从来没有和镖局的人打过交道。他见了来人,那人也说明了来意。 在三年前,曾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托他押一趟镖,验过之后知道这是一块上古好玉。但是她有一个要求,必须是在三年后由镖局当家的亲自交给王爷府的小王爷北柏桦,并且她付了很高的定金,还说是送到之后由小王爷付剩下的部分。遵照主顾的要求,今日刚好是三年期满,所以就给送来了王府,由小王爷亲自查验。 柏桦打开了那人带来的盒子,揭去上面盖的红绸就露出了一块赤色的玉石。只见它古朴晶莹,浑身透着血色。柏桦生在王府,见过不少好玉,但像这样的好玉他还是第一次见。看过玉石后他又看了看盒子里面,有一封未启封的信躺在里面。柏桦将信拿了出来拆开,只见上面写着: 柏桦吾夫: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妻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之所以选在让你三年后来阅此信就是不想你太难过。不要问我离去的原因,也不要想着为我报仇,我的仇我自己报了。从前听你说过你自出生就带着胎里热毒,唯有冰魄血玉能够化解。这冰魄血玉是我先祖炼药的法宝,可解百毒,一直是我教的镇教之宝。我教惨遭灭门,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冰魄血玉,只是父亲已经不在了,真正的原因也就跟着去了。现在,为妻将这冰魄血玉托镖局给你带去,希望我夫健康安好,将孩子抚养长大,也算是为我教留下了血脉。妻珍留书。 柏桦看到这里如五雷轰顶,没想到他一直盼望回来的妻子竟然不明不白地死了,虽然三年过去了,但是这个事实还是令他不能接受。他拿着信又将当年的情况详细问了一遍,确定是宋珍。打发走了送镖的人他就将门关上大哭了一场,为宋珍的离世,也为自己的无能。他发誓一定会为宋珍报此仇。 世道还是那么乱,王上北添成力不从心,眼看着自己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他想着万一自己哪一天倒下了,这太子还没有立呢。他就只有一个儿子北柏源,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无法无天不可教化的孩子。燕明不是个一夫多妻的国家,但是有一条,王上和太子如果子嗣单一,为避免万一,是可以为了延续王族血脉而再娶一个妃的。但是北添成没有,一是本国向来没有再娶的先例,他不想破;二是他也没有那个精力了,光是一天的国事下来都累断了腰。 柏源那个不成器的小子有怎样的能耐挑起这副重担呢?他从小就因为不争气没少挨打,每次都被打个半死,把他母亲心疼的,硬是拉着不让再打,要是再打,她就陪着那唯一的儿子一起去死了。北添成让他气得够呛,心口常常堵着一口血痰。这一口血痰终于把他堵得上不来气,在一次朝堂议事之后就病倒了。 御医说是忧劳过度,肝气郁结,在吃了十几副药之后也还是不见好。北添成一气之下将他们全部赶跑了。 北添术来看望他,他和自己的亲哥哥谈起了病情:“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就是左道来也没有什么用,你索性也就别叫他了。燕明不好,我的病就不会好。” “王上是累着了,只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让左道给你调理调理会好的。左道的医术随了他师父,出神入化。当年你让他入住我府中专门负责柏辰的病,现在好得和一般人无二。我这就让左道过来侍疾。” “柏辰那孩子已经全好了吗?也不枉我当年一番心思觅得良医。你的三个孩子都有出息,有王族风范。我那柏源把我快气死了,要是我死了,你说他怎么去继承王位管理国家啊?”北添成说着又咳了几下,最后咳出了血才算是减轻了难受劲儿。 “我还得撑几天,等那小兔崽子正式成了太子我再走。” “不要胡说,先祖可在天上看着呢。这些年你算是替我受苦了,想想是我对你不起。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叫左道来。” 晚上时分,正迷迷糊糊的王上北添成似乎听见自己的儿子柏源在痛哭流涕地说着什么,他没有听清楚,醒来之后没有看见人,想必是昨晚做梦了。 侍卫进来禀报说是柏源不见了,只找到一封信。王上有气无力地说:“念。” 侍卫念道:“父王,看着您病重,儿也心里难过,只是这太子之位儿实在担不起来。儿走了,今生我们父子缘份尽了。不孝儿柏源留书。” 北添成听后狂吐一口血,然后骂了一句“孽障”就晕过去了。 要说这柏源不愧是王上的儿子,除了不像个准太子之外也真是聪明,卫队秘密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走。 北添成挣扎着撑了几天,左道的医术正如北添术所说的出神入化,让他的病有了起色。这天晚上睡不着觉,他就思前想后。国家丢了准太子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状况?敌国肯定会在这个时候乘虚而入。可丢了就是丢了,总不能弄个假的冒充。想来想去一个决定就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 北添术来时,他精神尚好,就将北添术多留了些时辰。 “如果我那不争气的柏源寻不回来,兄长有没有想过怎么办?” “王上还是先养好了身体再做打算吧。”北添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天趁着我的身子好些就想和你说一说这件事情。若是我病不能愈,这事情得从长计议啊。” “王上可是已有主意?” “我想来想去,父亲就留下了我们三个孩子,老三也不知是生是死,现在我唯一的孩子也不见了,就是找回来也是个不成器的。你有三个儿子,本来这王上的位置就该是你,当年你病了,我替你挡了灾啊。”北添成说到这里声音里带了哽咽。 “苦了你了。”北添术也是长吁短叹。 北添成缓和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我想了一晚上,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你的儿子过继一个给我,立他为太子才是办法呀。” “这可不行,这怎么使得?”北添术一时被这个主意吓到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王上在丢了儿子之后会想到这么一个办法。 “你还能想一个别的办法吗?难道你希望我死了之后王位空着让敌国钻空子吗?还是让我去认一个别人的儿子来当这个太子?”北添成说到这里已经是声泪俱下。 北添术觉得王上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才会想到这么一个法子,仔细想想也就剩这个法子还能用了。祖辈留下的江山总得有人传承。 “王上好好休息,且待臣好好想想。臣告退了。” 他走到门口就听见北添成喊道:“大哥,你就成全了兄弟吧。”北添术走出门去,悄悄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 柏源乔装逃出王宫后就一路往东去,想着离王宫越远越好。可是他自小在王宫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一路上的艰辛哪里是他这种人受得了的,于是他病倒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子边上。一个晚归的渔夫将他救了,又采来一些香蒲和鱼腥草之类熬了给他喝下去。柏源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时分,渔夫摸了他的额头确定已经退了烧,这才让女儿将熬好的鱼汤端来给他喝下。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边境,救他的渔夫姓张,一家靠着打渔维持生计。夫人平时在家种菜纺线,他们只有一个独生的女儿,今年16岁。 老张问了柏源的情况,他只说自己来自燕城,父亲是将军手下的副将,在与敌军作战的过程中战死了,母亲也殉了情。母亲去世前让他来找在边境的舅舅,哪曾想舅舅也殁了。他现在也是无处可去,急火攻心就病倒在村口。老张也是一个仗义的人,早些年也曾随军东征西战,只是后来他的腿受了伤,不能继续为国效力,就回来了。 他可怜柏源,说道:“你现在也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要是不嫌弃我们家的情况那就先住在这里吧。” 柏源又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混了个安身之处,他立刻跪下谢恩:“先生要是不嫌弃我是一孤儿就收下我当个儿子吧,我定能给您二老养来送终。”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看好了这里天高皇帝远的,没有人能够找到这里来,这里也是个生活的好地方。就这样,柏源给一个当过兵的渔夫当了儿子。 北添术和夫人商量着王上交代的事情。北夫人倒也是一个大义之人,如果王上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国中不可一日无君,太子的人选也只能在自己的三个儿子当中选择。可是选谁就成了一个难题。按照一贯的祖制,长子不外继,就在柏辰和柏真中间选择。 柏辰自小生病,身体上的缺陷让他比别人已经落下了很多,所以这太子按说也轮不上他。柏真倒是个合适的人选,无论是品格还是命理都合适。 北夫人不舍得,这个孩子自一出生就丢失了,好不容易费尽心机才寻回来,她放在手心里都疼不过来,又怎么舍得过继给别人。大义归大义,要真是舍了亲骨肉去,任谁也不愿意。北添术也自是不舍,于是将三个孩子叫到了身边,将王上的想法告诉了他们。 北添术说道:“国家安稳的时候你们自是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当王爷世子都可高枕无忧,可是燕明的处境你们也看到了,时事不稳,王上病危,准太子柏源也不见了。国不可一日无君,王上将太子人选落在了你们三个之中。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柏桦道:“我本无意于太子之位,如果弟弟们有此想法,我自是全力以赴相助。” 柏辰笑道:“父亲就别问我了,我有自知之明。” 柏真看了看父亲和两个哥哥,才说道:“哥哥们都没有此想法,我还可以拒绝吗?” 北添术不知道该高兴孩子们不因太子之位伤了兄弟和气还是该叹惜自己的孩子们没有志气。 他只好说道:“如果王上自己选呢?” “如果是王上从我们三人中选择,那就是符合了王上的心意,父亲也说过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就请父亲和兄弟全力相助吧。”柏桦的说法得到了柏辰和柏真的赞同。 北添术看着三个孩子离开的背影,他把目光投到柏真身上久久不愿离开。 王上北添成看着站在床边的柏真,心里也是感慨万千。自己这个家族也不知是怎么了,世世代代都不为王位劳心劳神,当年大哥生病了自己被架上了王位,现在自己的儿子逃跑了,自己的侄子也是被迫选来的。 他对柏真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了,你得叫我父王,继太子,登王位。” “侄儿还有选的余地吗?” “没有。” “那能否和父王谈谈条件?” “能!”王上又有了继承人,一口答应下来。 “我要半个兵权。半个兵权给我,我就是燕明的太子。” 北添成看看他,尚未成熟的脸上却满是坚毅和果断。 “准了!”他又向着身边的侍卫顾岩道:“去取兵符来!快去!”生怕拿来晚了这孩子又会反悔。 也许是有了继承人的缘故,北添成的病竟然慢慢好了起来,不过他告诉左道不许对外声张,等太子继任大典礼成再说。 一个月之后,准太子因病离世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国,因是少丧,所以简办。化名为林源的北柏源听到自己死了的消息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只是苦了自己的父亲,没有了太子,怎么办呢? 太子离世仅过了半个月,又一道布告贴满了全国,王上的亲侄子北柏真继任太子,称云清太子,入住东宫。 柏桦跟着左道学医也有好几年了,为了积累经验他也常常去王府外面行医问诊,尤其是到了疾病集中期,燕明为了解决患病而又无钱看的情况就从医司集中调集了部分大夫去划分的区域无偿给患病的人看病,所有的药资都由国家承担。 柏桦也借着这个机会锻炼一下自己的医术,没想到几年下来就成了有名的大夫。这一阵子又赶上伤寒严重,他就跟随医司的御医来到一个距离燕城较远的寺庙中问诊。由于病人比较多,药材一时供不上,人们的病情加重。有一个姓叶的药材商人心生不忍,免费给了他们一批药材。御医忙不过来,想着柏桦是左道的弟子,又是小王爷,所以就让他去接收一下。 柏桦带了仅有的两个人,一大堆的药材别说是装车了,就是光点清单都点不完。正在三人焦头烂额之际,一个扎着围裙的娇俏女孩子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她接过清单说道:“我来吧。” 她熟练地点着单子,指点着三个人分类搬到车上去。几大马车的药材倒是在她的帮助下很快分门别类整理好了。 柏桦灰头土脸地来到姑娘面前说道:“多谢小姐帮忙。今天如若不是小姐帮忙,恐怕我们到明天也弄不完。” 姑娘倒是个干练开朗的性子:“我只是想让我们这里赶快腾出地方好给病人诊病用。你看外面都拥满了。”姑娘说笑着,依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 “叶先生是你什么人?”柏桦好奇地问道。 “我爹。” 姑娘的话不免让柏桦又心生几分敬意,看来这一家子都是善心人。他带着来人赶上车急匆匆地离去。 给柏桦帮忙的姑娘叫叶选,叶选的姥爷是个郎中,一生救人无数,人称叶大善人。也是应了人无完人,他这一辈子有两个孩子,长子和小女儿,也算是儿女双全。可是在儿子12岁的时候就生病离世了,只剩下一个女儿。叶大善人悲痛万分,也就没有心思教女儿习医问药,又因为是女孩子,不能光耀门楣,所以就更没心思教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叶大善人救了一个年轻人,当时他正害着伤寒,高热不退,昏迷不醒。叶大善人将他救过来之后才知道他是逃难过来的外乡人,父母和姐姐都在这次的伤寒爆发中病死了。叶大善人可怜他的身世,就暂时收留在药铺里当个小伙计。没想到他是个机灵人,几天时间就熟悉了这里的一切,在待人处事上谦逊又有礼,是个懂事的人,再加上手脚又麻利又沉稳,很快就讨得叶大善人的喜欢。一次吃完饭的时候,叶大善人的女儿给他夹菜,并且欢喜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落在了叶大善人的眼中,他这是给自己救了一个女婿呀! 后来就有了叶选,叶大善人很满足了,将自己的全部绝学传给了这个女婿,并把家也交给了他。他也没有辜负岳父的期望,很快将药铺做大了起来。叶大善人去世前,女婿为了感谢他的恩情,随了他姓,成了后来的叶大善人,人称叶先生。 叶选正在家里忙得不可开交,柏桦派人来问有没有龙柏这味药材。这是一味药引子,找遍了周围所有药铺都没有这种药,宫中药司又离得太远,等不及运过来。叶选知道这药,比较稀少,现在她这里也没有,但是她知道这药长在不远处的鹰嘴山上,因为这药不常用,所以很少有人去采。所谓医者父母心,想着那些患病遭受痛苦的人正等着用此药,她答应来人今天傍晚给他们送过去。他爹和所有的伙计都在忙着诊病抓药,腾不出人手。她虽是女孩子,自小也没有娇惯着,采药、挖药、制药都能做得了。于是她和爹打了招呼就去了鹰嘴山。 第10章 北柏桦再娶妻 鹰嘴山山势险峻,那龙柏树是挑着地方长,专长在悬崖峭壁上。叶选带着绳子,把自己拴在树上,然后顺着绳子爬到半山腰上用镰刀砍龙柏的树枝,然后再放到身后背着的竹篓里面,顺着绳子爬上去放到路边,再爬下去砍,来来回回一个多时辰倒也砍了不少。 正当她准备爬上来收拾收拾给柏桦送去的时候,绳子却经不住悬崖边锋利石头的割锯,竟然断掉了。叶选惊叫一声,掉了下去。好在这悬崖不高,底下是软绵的茅草,叶选在下落的过程中又被悬崖上的树枝碰到,缓冲了两次,她没有伤及性命,但是一条腿却骨折了,怎么也走不了。 叶选也不敢喊,害怕喊来狼,她只好悄悄爬到高一点的地方,用树将自己挡住。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着爹发现自己没有回去来这里找她。 叶先生果然发现女儿在该回来的时间却没有回来,他想着是不是直接去了寺庙里给柏桦送药去了,于是派了一个小伙计去接应。可是小伙计带回来的消息是叶选根本就没去。柏桦听说叶选自己去了鹰嘴山,到现在未归,不免担心,也就跟着过来了。叶先生吓坏了,自己的亲闺女都半夜了还没有回来肯定是遇着事儿了。他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计去鹰嘴山寻找,柏桦也跟了过去,人家可是为他采药不见了的。 鹰嘴山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远,大概半个时辰的路程。叶先生带着来人直奔龙柏所生长的区域,那里的龙柏比较分散,要想找到叶选也得花上一些时间。他们连呼带喊的,不一会儿就有了狼的回应,那嚎叫声把几个胆小的伙计吓得声音都打颤。 有一个小伙计发现了路上折放的龙柏,所有人都围了过去。柏桦清点了一下人数,怕落下了谁。顺着周围倒伏的杂草痕迹很快就找到断了的绳子。没有什么悬念,叶选肯定是掉下了悬崖。叶先生一头冷汗,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即使不死也要残。众人扯开了嗓子喊,由于是深夜,格外的寂静,不一会儿叶选的声音就似有似无地传了上来。 叶先生一激动就想着往下跳,被柏桦一把拉住了,劝道:“先生别急,既然叶小姐能应答就说明没事儿。我们只需慢慢下去将她带上来就是了。你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万一再出点事情不是给叶小姐带来了麻烦吗?” “是了,你看我这一着急连脑子也跟着没了。那公子说怎么办?” “把绳子拿来,我下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柏桦说道。 “再多叫几个人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好!”柏桦应道。 “快快快,拿绳子。”叶先生终于清醒了,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大家干活儿。 柏桦和两个伙计顺着绳子到了下面的深谷,很快找到了已经从里面爬出来的叶选。他检查了她的伤势,除了腿部骨折外,还有几处擦伤,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已是不轻了。他找来合适的树枝,将衣服扯成布条给叶选固定断腿。叶选没有一般大家小姐的扭捏,她和她爹常年给各种病人看病,也早就习惯了。简单的包扎后柏桦背着叶选,伙计找到绳子,想依着原路爬回去。只是现在他们发现悬崖半坡上树木横生,上面的人要是想把人拽上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说不定绳子走到半路就被树木扯住了,或是被石头割断。看来只能爬上去。 他用藤蔓编成绳子,将叶选绑在背上。叶选的腿伤导致她疼痛难忍,已经没有力气去配合。柏桦尝试了几次攀爬都没有成功,在这样的情况下,伙计也帮不上忙。看来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只能另辟新径。他在周围找了找,发现这里地势平坦,悬崖走势越往东就越低,可能那里还有上去的路径。他背着叶选,让伙计向着上面喊话,此路已不通,把绳子撤了,往东面方向接应。 柏桦背着已近昏迷的叶选朝东走去。大约在寅时,他借着月光看见悬崖的走势和缓了,并且有几棵树长的地方也好,恰巧可以搭个梯势。伙计找了尖锐些的石头,试着挖了几个简单的台阶。他试了试,有些吃力,可要是还不能上去,叶小姐的伤势就严重了。柏桦又将叶选绑在了背上,这个时候,她已经昏迷了。 叶先生他们由于是在上面,根本看不清下面的情况,只好一路喊一路找。他心里急得不行了,越想越怕,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向已经去世的老岳父交代啊。柏桦几人也不见个回声,真是急死个人。他们不知道,这个悬崖特殊,下面越往东越和原来的路不在同一条线上了,渐渐下面越来越宽绰,柏桦在下面辨不清方向,只知道顺着悬崖走,不知不觉就已经上了另一条路,他们爬的和叶先生走的不是同一个方向。 柏桦几人好不容易爬了上来,可是根本就没有看见叶先生他们的影子。这个时候的叶选已经开始发起了高烧,怎么叫也不醒,严重的缺水使她嘴唇干裂,双颊通红。柏桦摸了一下她的手脚,果然是冰凉的,看来还会往上升。现在最主要的不是找到出路了,而是要找到水。几人从谷底这一路走来已经是筋疲力尽,如果再带着叶选去找水的话,恐怕水还没有找到,他们也就不行了。 好在不久就找到了一个山洞,估计是有人曾在这里住过,要不是猎户就可能是修仙炼道之人。他把叶选安置到里面,用洞里的枯树枝生了火。洞里的水罐里也没有水,柏桦想去找水,伙计说他精通医术,便让他看着叶选,他们二人去找水。伙计二人结伴而去,出去了很久也没有回来。柏桦便想着要么是水源太远,一时找不着,要么就是二人迷了路。叶选再这么耽误下去恐有性命危险。他只好用枯草将她掩盖起来,自己再去找水。 他在出去的路上遇上了打水回来的伙计,果然是水源有些远。三人拿了水罐往回走,山洞口的一幕将他们惊呆了。只见两只兔子后爪着地立了起来,用前爪互相指着在“吱吱”地叫着,像人类的吵架。柏桦三人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也不敢出声,只好站在旁边看着。两只兔子似乎只吵架还不过瘾,竟然还打了起来。其中一只强一些的把另一只按在地上,使劲地咬。起初,那只兔子还能反抗几下,后来就被咬死了。看到这里柏桦心想这可能是两只快成精的兔子在争地盘呢。 他打算将这只胜利的兔子也撵走,这个地方是他的。 柏桦捡了一块小石头朝那兔子掷去,兔子本性胆小,听见有动静将两只耳朵立了起来,向着周围看了看,但它并没有走的打算。柏桦又捡了一块小石头投掷过去,这次用了一点力。他就是想吓唬一下兔子,所以向着它的旁边投掷,哪成想,恰好那兔子想往旁边的山洞里面跑,这一跑刚好撞到了投掷的石子上,死了。 柏桦由最初的吃惊转而变成大笑,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几经波折,又遇惊喜。他正发愁到哪里去弄些吃的呢,竟然有兔子自己送上门。那只被打死的兔子可能就是应了现世报,它咬死同伴,自己却被柏桦无意打死。 伙计将烧好的水端过来,他将水给叶选灌了一些,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是很烫。柏桦只好出去找了一些草药带回山洞里熬成汤给叶选服下。最后他将兔子放到锅里煮了。三人吃了些肉这才感到身上有了些力气。路况不明,再这么耗下去恐怕叶选的腿要废掉。三人商量了一下,由柏桦继续照顾叶选,伙计二人去探路,争取快些与叶先生联系上。 大约天亮的时候,叶选醒了,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身上盖着柏桦的衣服,他就睡在她旁边,发出微微的鼾声。锅里散发出诱人的肉香味,直挠人的心肺。她试着动了一下腿,疼得她“啊”了一声。柏桦惊醒了,过来查看她的伤势,发现腿还是肿胀着,不过明显比昨天的情况好了很多。他又探了一下叶选的额头,烧也退了。 “你别动了,要什么叫我就可以了。”柏桦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叶选,要不是他要龙柏,叶选也不会去鹰嘴山采集,也就不会出此事故了。 “我是想如厕。”叶选略有羞赧之色。 柏桦说道:“我背你出去。” 他蹲下身来,让叶选试探着爬上来。不一会儿,叶选喊他的时候,他又将她背了回来。 叶选看着一锅的兔子肉,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在柏桦面前也没有怎么顾及自己的形象,大口吃肉,大口喝汤。 柏桦看着她的吃相直劝道:“叶小姐慢点儿吃,小心噎着。” “吃饱了才有力气走出去啊。你也吃。” “我吃过了,你吃吧。他们去探路找叶先生了,估计很快就会同我们汇合。” 叶先生带着他的伙计们在天亮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家,本想着女儿和柏桦已经回来了,哪知道家里的人说根本就没有看见他们的影子。柏桦带的人也在这里,等着取龙柏呢。把带回来的龙柏给他们之后宋先生又重新叫了几个得力的伙计去鹰嘴山寻找叶选,他想着鹰嘴山山势复杂,很可能是和他们走岔了。 吃饱喝足的叶选的确有了力气,此时的她虽然腿上有着伤,但是头脑是清醒的,她让柏桦找来两根像样的树枝充当了一副拐杖,在柏桦的搀扶之下两个人又开始踏上了下山的路。 叶选的断腿又开始了浮肿,柏桦说服她还是由他背着。当回来的伙计带着叶先生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黄昏的时候。伙计接过叶选,背到山下面的时候就上了安排好的马车。 已经疲劳至极的柏桦到了这个时候总算是可以歇一口气了,他靠在马车上就睡着了。叶选更是困乏,头一栽也进入了梦乡。 到了家,叶先生掀开轿帘准备叫他们下车。他看到的一幕是这样:柏桦从原来坐着的状态变成了躺着,并且躺得四仰八叉,异常舒展。女儿叶选被他夹在一个角落里,头枕着他的小腿,可能是冷了,还将他的衣服拉过来盖在胸膛上。叶先生知道他们是太累了,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又放下了轿帘。他在外面喊叶选,叶选是没有听到,倒是柏桦醒了过来,他一看眼前的架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轻轻地将叶选拨开,他跳下了马车。 山云昨天听说自己家姑爷丢了的时候就火急火燎地来了,并且在一夜之间就把嘴巴上急出了一连串的火泡。当他看到姑爷平安回来的时候赶快过来搀住,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不少。 对于柏桦来说这种骨折的伤已经不是什么难症了,只是他想看一看师父左道是如何快速治疗的。叶选先服用了汤剂,然后外用了敷药。 第二天她对柏桦说道:“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药,晚上竟然能听到骨头在自己找骨位的声音,到了早上就已经长到一块儿了。” 柏桦听后自是得意,他说道:“师父的医术已是出神入化。幸亏你自小出生在医药世家,身体有着良好的根基,如若不然,可能还承受不起师父用的药力。” 日出日落,各自安好。叶选在家里休息,但是依然有操不尽的心。柏桦还是在为伤寒忙碌着,蔓延的局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这一日,山云带着小雨来找他,说是孩子发烧,哭得放不下,非得找爹,他没有办法只能带来了。 柏桦数落山云:“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小心是要被传染的。孩子哭,你就不会想个办法哄一哄呀?” 山云嘟着嘴说:“姑爷,山云实在哄不下了,小小姐一哭,我这心里就受不了,像被掏空了。” “好了,我就受不了你的叨叨,既然来了就在这里看好小雨,别让她乱跑。我有空了会找你们。” 柏桦接过小雨和她稍微玩了一会儿,告诉她要听山云舅舅的话,爹爹正在忙着救治病人。要说平时的小雨也算是个乖孩子,只是因为今天生病,心绪不安,非得缠着要他爹抱。就这样,柏桦无论干什么,小雨都不松手。到了傍晚的时候,柏桦去叶先生处取药她也要跟着。 叶选的腿由于一天天的得不到休息,又浮肿了。 柏桦玩笑道:“要不是见识过叶小姐辛劳的性子,我还当是自虐,就乐意自己受伤呢。” 跟来的山云看柏桦忙碌,就想着接过挂在他脖子上的小雨,可小雨就是不松手,山云再抱,她反而小嘴一瘪哭了起来。 叶选问道:“你将谁家的孩子抱来了?看来她很喜欢你。” 山云接口:“这是我们姑爷自己家的孩子,一直是姑爷自己带着,所以老是粘着姑爷。” 叶选听后略有些吃惊:“你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一直以为你还没有成亲呢。” “我家姑爷娃娃脸,显年轻。只可惜我家小姐命薄福浅,早早就离开了,害我家姑爷既当爹又当娘的。小雨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柏桦知道他是个话痨,说起来没完没了的,就打断了他:“就你话多,打扰叶小姐休息。去把我的药箱拿过来。” 山云吐着舌头走了。 也许是叶先生面善,他进来之后给小雨一些果子,她竟然伸开小手要爷爷抱。可把叶先生喜得不得了,自己家很多年都不见孩子闹腾了,眼前这个叫小雨的仿佛真就是一场春天的小雨,慢慢滋润着他那有些干枯的心田。 柏桦重新给叶选的腿上了药,又叮嘱她再不好好休息腿就废了。 叶先生也说道:“可不是吗?一个大姑娘还没嫁人就腿残了,那以后就没人要了。” 叶选为化解爹带来的尴尬就说:“没人要就让爹养一辈子。” 小雨听了也对柏桦说道:“爹爹也要养小雨一辈子。” 所有人被她天真的话逗笑了。 这场瘟疫完全稳定下来是在半年之后的事情了,柏桦也整整半年没有回家了。柏真在王宫里帮着王上处理国家大事,偶尔的时候也回家看看。有的时候不想走,王上怕他一去不回,只好派人哄着接回去。他倒是时常来看看柏桦,给他带些吃的用的,也把柏辰带出来玩一玩。 这一天,柏桦带着两个弟弟和自己的女儿外出游玩,中午时候在一个饭馆里面吃饭。饭馆不大,每个隔间是用布帘子挡着的。点的菜也很快就上来了,正当柏桦他们吃得香的时候就听见隔壁的人说道:“叶兄,有件事情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事情?看你一脸神秘的样子,难不成还与我有关?”说话的是宋先生。 柏桦熟悉这个声音。背后听别人说话是不好的,可是既然留了意,那声音总是格外大,时不时就飘过来了。 “外面都传开了,说你女儿去鹰嘴山的事情。” 尽管那人压低了声音,但是柏桦还是听到了,尤其是提到了叶选,况且去鹰嘴山的事也有他。 “我女儿什么事情?外面都是怎么传的?”叶先生问道。 那人停了一会儿说道:“外面都说你女儿去鹰嘴山是和一个男的,并且还在山上过了夜。” “还有吗?” “听说那男的是个不正经的人,自己经常去花柳巷里逛,气死了自己的老婆……” 叶先生听不下去了,直接站起来骂道:“放他娘的狗屁,这些乱嚼舌根子的人被我抓到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又听那人劝道:“别生气,坐下消消火,吃饭。” “吃个屁!” 紧接着就听见有碟碗响动的声音。叶先生在朋友的拉扯下还是气哄哄地走了。 这大概是叶先生平生最暴躁的一次。回到家里,他深呼吸了几次,觉得心口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些才来女儿的房间。叶选正在整理药单,看见爹来了就赶紧过来搀扶。 叶先生看了看女儿,然后慈爱地问她:“闺女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跟爹说说在爹的这些伙计中有没有你相中的?” 叶选虽然平时豪迈大方,但毕竟是女孩子,也有了些羞涩。她说道:“我还没有想这些呢。” “跟爹说说你都想些什么呢?” “把我们叶家的事业做出好口碑。” “叶家的口碑不好吗?” “还可以更好。” 叶先生叹了口气,想了想刚才在外面受的气,对叶选说道:“爹还没吃饭呢,去给爹弄些吃的。” “爹刚才不是说和朋友去外面吃吗?怎么没吃上?” “有事耽误了。” 叶选赶快去厨房给她爹炒了几个小菜,又烫了一壶酒,父女两个就这样开心地吃了一顿。 柏桦在听了风言风语之后就睡不着了,人家叶小姐的清白可能就毁在这次的鹰嘴山之难上,恰恰自己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不正经的男人。他思量了一夜,最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左道难得休息几日,正在院子里哼着小曲儿栽花种草,柏桦来了,请他去做媒人。左道高兴地答应了,想着自己的这个徒弟自从夫人去了之后也没有动过再娶之心,既然这次来找他,那他无论遇到多么困难的事情都要去。 第11章 遭遇国难地震 叶先生见是恩人左道来访,自是以最高的礼节接待。 当他听说了左道来此的目的后反倒有些犹豫了:“左大夫,你曾经救过我的女儿,你做大媒,我本应十二分的相信。可是,我女儿毕竟是一黄花大姑娘,这个口我开不了啊!” “怎么?是嫌弃我徒弟啊?虽是续弦,但他绝不会委屈了叶小姐,这一点我敢用性命做担保。” “不是我不信你,毕竟是续弦,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得问一下她是否愿意。” “我愿意,爹。”叶选从外面走了过来,她接过了爹的话茬。 叶先生愣了一下,对着自己的女儿说道:“选儿,终身大事你可要想好了!” “我知道爹是因为外面的风言风语对北公子有了想法。我们自己的日子自己过,犯不着和别人计较。北公子无论是人品还是才能都是人中龙凤,他能来提亲必是顾及女儿的名声。这样的人,爹爹想错过收做女婿的机会吗?” “你可要想好了?”叶先生再次问女儿。 “我想好了,爹。” 叶先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命啊,挡不住。” 左道说:“你这是怎么了?女儿选中意中人你还很不满?” “左兄,你有所不知,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有一天带着女儿外出游玩,路上遇到一个游方郎中。他看过我女儿之后说将来要做续弦,我当时很生气,正想着将他骂上一顿,后来我夫人拉住了我,并告诉我这种能看破红尘的人,必是有大能之人,万一女儿将来真是要做续弦的,我们现在何不请他给改个命数?于是我就将他请了回去管了一顿饭,然后他说,选儿要做续弦的命数不可改,但是他能给换个人。就这样,在他的一番吹嘘下,我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了。我是不信,可我夫人信了。所以从那以后,我只要听到续弦这二字,头都大了,总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去做续弦。唉!哪成想,当年那个人的话还真是应验了,我这女儿就是做续弦的命啊。” 左道听后也很惊讶,世间还有如此奇人,只是看一下小孩子的面孔就知道她将来的命运。他不免生了好奇之心,于是问叶先生:“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吗?我听说凡有此能耐之人都有异相。” “长相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他喜欢说的一句口头禅是:世间不外方与圆,百草园里抖乾坤。” 叶先生说到这里的时候,左道突然就站了起来,只听他问道:“你竟然见到他了?” “你认识那个人?”叶先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方与圆,百草园。那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啊,没想到他还健在?你见他的时候,他可还好?” “好的很,中气十足。并且还特别能吃。那一回和他一起吃饭,我们都没怎么吃呢,他一个人把一桌子的菜吃完了。”叶先生为了向左道证明他师父很好如是说。 “那就好,那就好。你不知道,我师父是住在人间的神仙。”左道言语间对师父充满了敬意。 “那你这师父的名号是……” “方与圆。” “啊?是他!难怪他一直说着方与圆,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方与圆给自己的徒孙弄了个好媳妇儿。柏桦再一次对自己的婚姻做了主,他的父亲北添术这次倒是没反对,还主动下媒聘、送婚帖,并且按照大婚礼仪操办。也直到这个时候,叶先生才知道柏桦出身于王族,是王府的小王爷。 王上北添成正在和太子柏真商量着军队革新的事情,突然感觉到宫殿有轻微的震动。北添成心下一紧,坏了,莫不是地震?如果王宫有了感觉,那么远处的震区恐怕已是坍塌得不成样子。 他吩咐顾岩,道:“快去打听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地震?” 两个时辰之后,震报来了,震区是在南方。 抗震前线,必是担大任者,此重任非太子莫属。柏真带着一支有着丰富经验的救援队伍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受灾区域。 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房屋倒塌,哭声连天。加上震后接连的大雨让这个地方的百姓遭受着近乎的灭顶之灾。柏真第一次目睹这种惨状,他数度哽咽,之后又调整情绪投入到救援当中。好在他来之前做了准备,他带着几十条受过特别训练的犬,能够搜救在震灾中失踪的人员。经过七天的搜救总算是将活着的人给救出来了。在这救援的期间,地震的余势不停地发威,总是给人制造一些麻烦。 很多被救下来的人不愿意离开身边已经死去的亲人,抱着他们的尸体嚎啕大哭。为了这些活着的人的安全,柏真已经下了死命令,务必将他们撤出灾区,但不许伤害这些已经身心俱损的人。于是每当这个时候,总有士兵被愤怒的人们打伤。 在这些救援的人当中,有一位专门训犬的,叫无极。他既要负责训练它们如何救援,还要训练它们逃跑。在天灾之后还有一件事情是很严重的,那就是粮食的短缺。运粮官有时候会遇到道路坍陷、中断等问题,这个时候就得改道,或者是找人力修路,这一耽误就得好几天。所以当粮食短缺的时候,被饥饿冲昏了头的人看到有犬出现就会将它们抓住吃掉。无极就看见有几个人正在杀他们的犬,那叫声异常惨烈。他当时就怒火中烧,要去找他们算账。柏真也目睹了此景,他心生不忍,阻止了无极。用一条犬的命去换那些快饿死的人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爱犬如命的无极还是冲了过去,杀犬的人顿时将刀指向了他。他渐渐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对他们说:“将它的骨头给我送过来,它已经跟着我有六个年头了,有感情!” 连日来的大雨已经让这里有了被淹没的趋势,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转移地方。可是这里的泥石流、洪水、山石等把能出去的路堵了,唯一还能行进的路就是得翻过一座大山,当然,也是得冒着生命的危险开山辟路。 队伍将灾民召集到一起,要在当地官员的带领下走出大山。于是就出现了一副悲壮的场面:不愿意走的人哭天抢地,人口多的扶老携幼。 探路者来报,要想翻阅大山首先得过得百丈宽的大河,可是河上的桥梁早就被洪水冲垮了。柏真来此查看,果真是如此,一时心焦不知如何是好。 护卫西风道:“太子爷,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一试。我们的人不妨来搭人桥。” 柏真听他这样一说立刻会意:“不错。召集所有人过来,我们来搭人桥,渡他们过河!” 随着他一声令下,五人组宽的人桥就迅速搭好了,上面又趴了人来当桥面,这样的人桥共六个。奔腾的河水将他们毫不放在眼中,没过他们的胸膛,迸入他们的口鼻。士兵喊着号子,像是擎天的柱子般屹立在水中。 早就等在河岸的人们踏上了这前所未有的桥,向着生命的征途继续迈进。 看着所有的百姓都平安渡河,柏真正准备撤去人桥的时候,远处匆匆忙忙跑来一个人。 那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嘴里不停地喊着:“二叔,我爹娘是不是已经死了?” 被她唤作二叔的人不停地哄着:“别哭了,丫头。就剩我们两个了,二叔带你过河。”他脸上已经看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当他看见下面湍急的河水的时候突然就迈不开腿了。西风越是催促他就越是走不了。柏真看事不好,再这样耽搁下去他的人就吃不消了。于是他抱起那个小女孩,另一只手牵着她的二叔将他们送过了河。尽管是在这种情况下,但他们还是保持着相当的礼仪,小女孩和她的二叔向那些在水中充当人桥的士兵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柏真刚要下令从水中撤出来,山洪来了,裹挟着石头、枯木,还有人和动物的尸体。巨大的力量将人桥冲散了,很多人就在呼喊中不见了踪影。已经上岸的人拼死拉住水中的人,但是无情的大水还是将他们带走了。柏真望着剩下的士兵,他心里像是被啃噬一般疼痛,他们,刚刚搭起过人桥,将百姓的生命渡向生的彼岸,自己却逃不过死亡。 他抹了一把泪,命令道:“走!护送百姓翻越山岭!” 最后撤出灾区的人是柏真带来救灾的人。经过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跋涉,活着的人终于被带出了大山。大雨停了之后,所有的人只要是有个地方就能睡。一时间看去,仿佛“尸横遍野”。 无极的犬就剩了两条,他日夜抱着不放,只要是有人走近他就双眼发红。 粮食运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灾民暂时解决了困顿。柏真安排了人守住回去的路,怕有些人放不下已经遇难的亲人而偷跑回去。 面对这些人,他道:“已经去世的人我们无法让他们起死回生,但也绝不会让他们暴尸荒野。活着的人就要好好活着,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已经去了的亲人。记住,你们活着,他们,就活着!” 灾后的选址重建成了头等大事。柏真将情况上报给王上,王上当即派人看过地形地势,选定了稳妥的地方,又选派合适的官员来督工。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是历史的经验。为了预防出现大的瘟疫,柏真只好搭上自己的大哥,于是柏桦又来到了灾区。他们商量出了一致的意见:焚烧灾区。就这样,在一场冲天的大火中,那些因灾难而缺胳膊少腿的尸体就化为一阵青烟消失在了人间。 接下来就是防病了,那些从灾区逃出来的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而生病,所以柏桦来的时候是带着使命的。药司的药肯定不够用,他只好从岳父那里带来了一批药材。临走时,岳父一再叮嘱人命关天,万不可大意,若是药材不够就派人回来取,他免费送。师父左道有远见,从医司里选了几个精通祝由之术的让他带上,这些人是专门治疗心病的。 对于成千上万的人来说,重建家园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需要大量的银两,这数量足以将燕明整个国库掏空。 朝堂之上,北添成正在和群臣商议如何筹集银两的事情。 有人献计:“王上,我们可以发动举国之力募捐。” “百姓自己都吃不饱肚子,哪有银子募捐?” “能捐多少就捐多少,总比没有强。” “还可以向有钱人征收。” “哪些是有钱人呢?” “我们可以向盟国借。” …… 主意倒是不少,就是实施起来困难,最主要的障碍是燕明的人民本就没钱。商量来商量去唯有向盟国借还有点用,就是也不知道能借到多少。 盟国水荣国算是个富庶的国家,这个国家的人善于经商,每年从其他国家赚的银子就够充盈半个国库,再加上其他的收入,国库一直都是满满的。 大臣南良朴被派往水荣国去借钱。国王谭茂荣倒也豪气,答应借给他们,但是利息很高。南良朴细细算了一笔账,这本息两年下来真是不少,以燕明的实力还不一定能还上。所以爱国的南良朴就想着再砍砍价,所以他没有答应,只是说再留几天考虑考虑。 这些天里,南良朴见到了谭茂荣的家人:王后和两个孩子。王后是个不管闲事的人,没事了就喜欢去听佛经,长此以往,听出了一脸的佛相。太子叫谭震,性格像他父亲,精明、干练,不失帝王霸气。让谭茂荣喜欢的还是他的小女儿谭雪蝶,花容月貌,明艳活泼,楚楚动人。 看到这个公主后,南良朴生出了其他的想法。 他问雪蝶:“这如此美丽的公主可许了人家?” 雪蝶道:“世间有几个好男儿能与我相配?” 谭茂荣笑着教训自己的女儿:“姑娘家家,不害臊。我水荣国大好河山孕育出多少好儿郎?怎么就没有你看上的人?” 南良朴继续问:“公主对自己喜欢的人可有意象?” “我喜欢的人必是人间极品,要相貌出众,才华出众。要不是这样的人那我是不会将就的,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南良朴听后说道:“我倒是有一绝佳人选,不知公主是否有意?” “我已经说过了,不是人间极品我不会要。” “绝对人间极品,还是孤品!”南良朴打包票。 “你把他的画像带来给我先看看。” “好,我明天就给公主拿来。你这大媒我是做定了!”南良朴胸有成竹。 第二天,他还真就把画像带给了公主。谭雪蝶看后的确吃了一惊,想不到世间还真就有这样的人。 她对南良朴说道:“南丞相,光看这画中人不算,我怎么知道这不是美化了之后的。我要见真人。” 谭茂荣一开始的时候以为是女儿闹着玩的,她的眼睛都长到眼眶上面去了,怎么可能只凭一幅画像就可以定了的。当他听女儿说要见真人的时候不免心生好奇,也就瞧了一眼。果然,这画中人神采俊朗,眉眼不凡,确实是个美男子。难怪雪蝶要见真人。 他问南良朴:“这画中人不知是哪里的公子?” 南良朴卖了一会关子,将这父女两个兴致挑起了才说道:“这真实的人要比画像中的人可好了几十倍,一幅画根本就画不出他的神韵。” 他这样说,雪蝶更是要看,非要南良朴给带来。南良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向公主说道:“这个人目前带不来,他正在为灾区重建家园的事情忙碌着,没有时间来这里。” “那你带我过去。”雪蝶铁了心。 谭茂荣毕竟是老姜,他已经嗅出了味道,知道这狡猾的南良朴打了什么主意。可是,他的这个女儿也是个倔脾气,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他想着得让南良朴尽快签了合约,可是南良朴找尽了各种理由就是不签,一会儿说是要欣赏水荣的大好风光,一会儿又说等王上的来信。反正他就是不走。谭茂荣背后骂他个老混蛋。 谭雪蝶正在午休,她的丫鬟送来一封信。信上没有署名,只说是今天酉时花园芍药亭见。雪蝶一时好奇,在王宫里会有谁写这样的信呢?丫鬟说是用石子掷过来的。 酉时,正是谭茂荣和南良朴用餐的时候,雪蝶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就依约来到芍药亭处。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从花丛里面走了出来。雪蝶见过这个人,他是南良朴带来的。 那人行礼后说道:“南丞相让我带给公主那画中人所处的地方。” “南丞相让我自己去?” “南丞相得留下来,否则你父王是不会让你见到他的。” “我怎么知道你们将我诓出去是不是为了扣留我?” “公主多虑了,南丞相等着做大媒呢怎么会诓骗公主。王上发现公主不见了也会扣住南丞相的。” “好,就信你。” 到了晚上,雪蝶见过父亲之后就和母亲出了王宫到寺庙去烧晚香。这次,她带着侍卫,烧香回来的路上和母亲说是去逛夜市。今天是十五,月亮亮堂堂的,夜市上一定很热闹。母亲禁不起她缠闹,就叮嘱了侍卫一定要保护好公主。 雪蝶带着自己的人马不停蹄地朝着南良朴给的方向就去了。等谭茂荣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这个时候就是去追也来不及了。就如南良朴所料,他被监视了起来,如果公主有什么事情就要拿他去换。 柏真正带着人给这些难民分发疫药,看到乔装的雪蝶也就给她分了一份,还嘱咐她要按时服用,不可大意。朝廷正在想办法给大家重建家园,很快就可以搬到新家。雪蝶眼中的柏真一身戎装,疲惫和尘土也难掩英气。他眉目清秀,就像是从戏文中走出来的佳公子,尤其是一双眼睛,里面盛着清泉酒酿,眨一下都醉人。果然是南丞相说的那样:一幅画根本就画不出他与生俱来的神韵。雪蝶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人。 回到王宫,谭茂荣将她狠狠地骂了一顿:“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一个异国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你想要,父王将全国的美男子给你找来,让你慢慢挑。” 他说的也是事实,水荣民风较燕明开放,给公主从全国挑个丈夫是王宫历来就有的。 “我就要他,我现在才知道,我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等他。” 谭茂荣了解女儿,要是不答应她,那还不知道要作出什么妖儿呢。这次算是让南良朴给耍了。 “王上,您也不吃亏,公主看上的可是我们燕明的太子爷。如果嫁他,那就是将来的皇后,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再说了,我们不是已经签了五十年的契约嘛,在这五十年里是不会有战事的,等我们两国成了亲家,那更不会有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谭茂荣心里很不舒服:“我原来认为南丞相只会做说客,没想到这保媒拉纤的事情也做得很好啊?” “哟,王上您可是笑煞老臣了,我哪里会做这事呀?只不过是公主的缘分到了,缘分这东西是天注定的,挡不住的。能娶到公主是我们燕明的福啊!” “好了,既然是公主自己选的,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也就这一个女儿,你们要是委屈了她,那我水荣可不是好惹得,这你们也知道。” “王上哪里话?我燕明是有情有义的国家,怎么会亏待了公主呢?您就放一百个心。”南良朴笑得满脸的褶子都挤到一块儿了,“那我燕明可就来提亲了!” “好,我等着!”谭茂荣也算是放下了心事。 第12章 太子异国筹资 当南良朴将这桩好事禀明了王上之后,北添成的头就大了好几圈。虽说南良朴是从国家大局出发,但不管怎样也算是拿太子的终身大事做了交易,不知道这小子知道后会不会跳脚?这个孩子里面可没表面看起来温和。他到时候来算这笔账该怎么躲过去呢?把北添成愁的,倒像是这件事成了目前的头等大事。还是先找他亲爹商量一下,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也得有个人好从中劝解不是。 北添术因为从小当太子教养着,心系家国,他觉得南良朴做得对。柏真既然做了太子,无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都要将这门亲事允了,他要是反抗,就先礼后兵。王上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但还是担着。 果然,被召回来的太子爷北柏真听说为了银子就将他卖给了水荣国做女婿,怒火中烧,气冲冲地就来见王上。北添成一见柏真先是喜上眉梢。 他拉着柏真的手喜道:“我的孩子,为父给你定下了一门好亲事。” “是那个水荣国的公主吗?父王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呢?” “……那你是同意还是……” “我不同意。”柏真说完就把佩剑掷在了王上的案上。 王上略陪了小心,生怕这孩子一生气连太子也不做了,他笑着说道:“那水荣国的公主真是不错……” “父王认为好那就父王娶好了。反正燕明允许王上娶二妻,再生一个孩子来当太子,亲生的总比我这个过继的要踏实。” “胡说八道!你是太子,如何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来?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此事即使我不做决断,你的亲生父亲也会答应!”北添术继续道,“南丞相是跟随你祖父的老臣了,他办事向来有分寸,如果不是水荣国的公主看上你,单是为了筹集赈灾费用,他岂会这样讨你嫌?” “如果我不答应呢?” “自古以来我们王族的婚姻都由不了自己,你大哥的事情已经是例外了。王族的婚姻都是和国家的命运连在一起,如果国家不能够安稳,百姓也就没有小家,那整个国家也就不存在。南丞相的这一番用意你该懂得!” “我是不会答应的,赈灾费用的事情我另想办法。”撂下这么一句话他竟然抬脚就走了,留王上一个人在那里气得呼哧带喘。 柏真出了王宫就直接回了王府,他知道王上一定会将此事告诉北添术。 还没有走到父亲的书房就听到从里面传出了母亲的哭声:“这孩子的命啊,苦啊,自一生下来就丢在民间,好不容易找了回来却成了过继出去的顶包太子,替别人劳心劳力。现在却为了筹集赈灾费,许给别国当女婿,受人家公主的气。” “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们王族的婚姻哪个不是与国家的命运连在一起?你不是?还是我不是?就连王上也是!那水荣国王本不答应,是公主看上了凌儿。听南丞相说公主是个有教养的好孩子,性情倒是像了她母亲,是极宽容大度的,凌儿能娶她也算是有福气。再说了,要是五燕图还在的话我们也不至于求别人。说到这里也是凌儿的命,五燕图当时是为了救他才毁的,现在他去筹钱倒也合理。” 柏真推门进来,北添术和夫人都站了起来,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他会回来。 “儿允了这门婚事!” 北添术和夫人愣住了,本想着他会拒绝,所以在此等候,可是却等来了他这么一句话。 “儿原想着自己的婚事要像大哥一样自由,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一生一世,相敬相亲,不做那受人摆布的傀儡。南丞相的决定让儿一时气恼,竟忘了还有燕明百姓那么多条命系在儿的身上,儿冷静下来想了想,不能让他们因为我的任性而流离失所。” 听他这样一说,北添术急道:“那个公主是喜欢你的,南良朴见过,听说是花容月貌、知书达理,是难得的好姑娘。你现在不是也没有意中人吗?见了她之后兴许会一下子就喜欢了呢?” 北添术正说着被夫人拽了一把,他意识到自己和孩子这样说有些不太合适,所以他咳了几下,接着说:“你大哥那个不成气候的,正是因为他不听人言,你看看过得是什么日子?这精神上的打击得多久才能缓过来?好在现在有叶选照管着,也算是了了我一块心事。” “父亲也莫需用大哥的事情来同我比较,大哥在我眼中本就没有错误。您常骂他生了反骨,不让人省半分心,那父亲也应该知道我比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兼修佛、道,有渡人之心,也有成我之意。因此,为了燕明百姓,我会委屈一时,可是,我不会委屈自己一辈子。” “你心中装着燕明就好!” 事后,北添成问北添术,道:“我同他讲了很久,他死活不同意,怎么你一说他就同意了?” 北添术道:“大概是那五燕图起了作用。” 北添成若有所思,感谢自己当年的决定。 聘礼是柏真和他亲爹一起去水荣国下的。谭茂荣一见这个未来的女婿就舍不得挪开眼了,难怪雪蝶非他莫嫁,这样的人就是男人看了也喜欢。都说燕明出美人儿,看来那方水土养育出的男人也是美的。 雪蝶听说燕明太子亲自来下聘礼,她欢快地跑来。 谭茂荣见她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就呵斥道:“你个疯丫头,还不过来见过客人?” 雪蝶也知道自己冒失了,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见过王爷。” 北添术还了一礼:“公主客气了。” 她又来到柏真面前施礼:“见过云清太子。” 柏真也还一礼。这一刻,两个人算是近距离的看清楚了对方。在雪蝶的眼中,虽然早就见过这未来的丈夫,但他那天是着戎装,没有完全看清楚。今天就不一样了,便装再也裹不住那英武的神韵和俊朗的风度,干净的脸上微微一笑竟显出两颗深深的酒窝,里面盛满了蜜酒,一看就醉。在柏真眼中,这位传说中雍容美丽的水荣国公主的确是个美人,至于父王和父亲以及南丞相所说的知书达理、聪慧敏捷之类,一时也看不出。 雪蝶看着柏真两眉间的胭脂记,感到好奇,她的调皮劲又上来了,伸出手在他额上摸了摸,然后问道:“贵国男子有点胭脂的风俗吗?” 柏真答道:“没有,我这是天生的,自打娘胎里出来就带着,只是长大之后才显出来。” “果然是与众不同。” 谭茂荣对雪蝶道:“去旁边坐着,不懂礼数。” 柏真心里想:“这公主倒是活泼可爱,比自己想的要有趣些。” 大礼自然是国宴招待,太子的一言一行都不能失了礼节,柏真拿捏自如。谭茂荣越看越喜欢,他不免看了一下在旁边的女儿,雪蝶不愧是水荣国的公主,喜欢一个人一点儿也不加掩饰,眼睛都快黏在云清太子身上了。 大婚之日,水荣国陪嫁的是燕明需要的银两,有了这些银两,无论是救灾,还是安置家园,都解了燃眉之急。水荣国还送了很多奇珍异宝作为陪嫁,唯一的要求就是公主在燕明不能受委屈。 洞房花烛夜,太子妃谭雪蝶送了一件礼物给自己的夫君。柏真打开看时也没有觉得怎么稀罕,就是一件玄色的斗篷,无非是做工精致了些。顶着凤冠的雪蝶笑他不识货,把他拉到灯光底下,然后将斗篷打开给他穿上。这个时候,只见这件玄色的斗篷放出五彩的霞光,在灯光下异常迷人。柏真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宝贝,忙问雪蝶这是什么材料做成的。 雪蝶解了他的疑惑:“这叫凤凰蓑,是我们水荣的国宝,父王将他作为我的陪嫁,现在我将它送给你。”雪蝶高兴的劲儿一览无余。 这凤凰蓑,柏真倒是听玄空师父说过,它能避水火,不惧刀剑,是用凤凰的羽毛制成,一般人难见它真容,如今就这样送给雪蝶当陪嫁,柏真也明白岳父的意图,是希望他能够善待他的宝贝女儿。能得此宝贝,以后的路定能挡去不少的劫难。 他携起雪蝶,道:“既然公主嫁我为妻,我自是以真心相待,只要公主不觉得是委屈了。” “你若不弃,我必相依。” 虽说水荣国解了燃眉之急,但是费用还是差了很多,柏真经过深思熟虑后便向王上提出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想法。 北添成听后惊叫道:“你这不是去弄银子,是去送命啊!那蛟国可不是从前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如今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别说你是燕明的太子,就是燕明的先祖出现,他都不一定给面子。你若真得了钱,他怎么肯放你回来?他们举办这次的赌局,就是为了筹集军费,准备向其他国家宣战呢!到蛟国赚取赈银,你这可真是与虎谋皮!” “那父王可还有别的办法?” “没有!那我也不能让你去。” “我要是去谁也拦不住,父王只管做好接应就是了。” “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先祖交代?怎么向你的亲生父母交代?” “此时,您是燕明的王,又何须向别人交代?” “你……”北添成觉得他的话无法反驳,这也只不过是个挡他去蛟国的借口,因此又道,“非去不可吗?” “这是最快的办法。” 北添成见他去意已决,便向他讲了蛟国的情况:在很久以前,燕明及周边的国家都是身怀异能的人当国王,这些能力本不能对普通人施用,若是施用了便会遭到劫数,不能长命。周围全是普通人,自然也就没有了异能的发挥余地,因此,经过几代人的传承,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些力量竟然越来越弱,直到后来彻底没了。这种能力消失了也没有人会心疼,毕竟国家开战的机会不多。后来,有一个叫做蛟国的很小的国家,在这一代国王身上竟然又出现了这种异能,能幻化出蛟身,使自己的力量强大无比。于是,这个国家在国王治理国家的能力很好,蛟国渐渐壮大,出现了空前的繁荣。蛟王有野心,一直想吞并周边国家,只是一直苦于不能用异能,所以步伐慢了些。不过,照这种速度,被他吞并也是迟早的事情。 北添成同柏真讲完这些后自己又陷入忧心的状态,他也苦于没有办法阻止被蛟国吞并。 柏真经过周密的部署,他带了西风,还有六个唤作五行卫的护卫,悄悄入蛟国。另外近百人提前分批去了目的地。蛟国有个大赌场,每年固定一日,各国的有钱且好赌的人都来这里大赌。有些人能赢来半个国家,而有些人也能输掉整个国家。这些人的身份很隐秘,可能是国王,也可能是百姓。 要说这赌术,是一门技艺,柏真的那个难露真身的师父郁离子教过他。当时的理由是万一哪一天没落了,好歹有门技艺,不至于流落街头,况且这技艺还能使人快速发达。柏真很好奇,师父不教别的,偏偏教这偏门儿技艺,真是不走寻常路。此时看来,师父真一神人。 到达蛟国时,距离开赌还有两天的时间。西风召集了先到来的人,再一次详细查看了地形,以防回去的时候无路可走。 这一天,周围的客栈里住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衣着不同,样貌有别,语言更是互相听不懂。通过他们的气势就能看出来都不是一般的人,非富即贵。柏真在认真地打量着他们,想着这些人身上有可以给灾区难民重建家园的钱。 赌期为七天。 第一天,他不打算赢,是来看一看这里都有哪些规矩,以及如果要赢了,又该做哪些准备。五行卫中的每一个人都身怀绝技。金卫火眼金睛已经摸清了这些人的来路。那个坐在南边的是个胖子,从着装和行为中可看出是弥国的大富商,富可敌国。他来纯粹是为了散钱玩儿。北面的是个干瘦的老头,他应该是江湖人称千手观音的薛玉良,虽是梁上之辈,但是在赌界是挂了名儿的。东面人群中站着蛟国王子,气度的确不凡,他比他爹还要目中无人。不过,他今天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这些人的钱。看来赢了的也不一定有命拿走。西面坐着一个年轻人,不用金卫看,柏真认识他,水荣国的王子谭震,也就是他的舅哥。谭震看见了他,只是望了一眼,却没有说话。柏真看出来这一眼别有深意,所有他也装作不认识。金卫说,在这些人中只有那个胖子和千手观音还有些手段,而且是大客户,得让公子费些心思,其他的不用公子出手。 第二天,善赌的木卫一路铺开,将那些闪着希望的光的银子收入囊中。赌输了的人垂头丧气如丧家之犬,灰溜溜地走了。 第三和第四天,木卫已经把那些小鱼打杀得差不多了,赌场里的规矩和门道也被柏真摸了个透。柏真还有一项过目不忘的本领,这天生的本事能把别人气死。小的时候在学堂里跟着师父做学问,常常被拿来教育师兄弟,因此,在学堂里他没有什么朋友,也就只有忘忧和他关系好。 从第五天开始,凡是留下来的都是高手,当然也有柏真和谭震放水进来的,要不怎么让他们掏银子呢。柏真将全部精力放在赌局上。一开始的时候,他输了些钱,倒也摸清了他们的实力。他觉得谭震始终保持在中间的水平上,分寸拿捏得准确,这倒让他怀疑他此行的目的。 到了第六天的时候,柏真倒是和谭震合了心,两人一起吊足了他们的胃口。 第七天,正当有钱的主儿心中窃喜可以好好赢一把的时候,柏真却拿出了真正的实力。靠着他的天赋和师父教的本事,他竟然将别人下的大赌注全部赢来。那些输了的人自然不干,拉着他再来一次,想着他可能是侥幸,非要从他的手里再赢回去。五行卫阵势列开,意在告诉他们:愿赌服输,今天我们赢了,就得放我们走,心里不服,那也得明年再战。众人中有不服的,谁怕?我们也有人!西风将佩剑拔出了两指宽的刃,那剑光“倏”地亮了起来,带着凛冽的寒,让人不由打了个冷战。 此时,有人轻声道:“落雨剑!” “这剑很有名吗?” “此剑本是天外陨铁铸成,自五百年前就存世了,只是这些年不知何故失了踪迹,想不到在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手中。落雨剑因杀人如流星落雨而得名,若这剑出鞘,必是尸横遍地,惨绝人寰。” “那今天动手,必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是呀,我们还是离开远一点吧,以免看热闹被误伤。” 一众人在不远处小声议论着…… 蛟国的管事儿是他们王上派来的,看事不好所以就赶快出来“主持公道”。 之所以赌会在蛟国举办,很显然,是因为蛟国势力强大,为了从中获利,别的小国也不敢反对。管事儿假意放柏真离开,当他们刚踏出这里的时候管事儿就将消息传给了蛟王。蛟王自是不会将这笔巨大数目的银子放出去,于是在各个关卡设了埋伏。 柏真很清楚原来的路肯定是不能再走了,那里早就有蛟国安排截杀他们的人。那么就只有先前探好的另一路,不过这条路路途遥远,中途会经过雪谷。雪谷是一个神秘的大山谷,那里常年被积雪覆盖,谷中都是凶猛的动物,其中又以雪狼居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了这里的人都没有方向感,就连指示方向的罗盘也不起作用。 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不久后迅速赶了上来。当然,这种截杀的活儿是不能大张旗鼓地干,蛟国再不要脸也还是会顾及一下的。来的人都是高手,将柏真留下来断后的人杀了个精光,偶尔发现几个还没有断气的又补了几刀。 到了雪谷口,所有人都清楚这一条路,无论能不能出去都得试一试。柏真将能通兑的银票分开放在几个人身上,一声令下所有人踏入了谷中。果然,在这里是没有方向的,不过好的一点是五行卫中的水卫出生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他的辨识能力非常好,竟然将他们带到了雪谷的中心,距离出雪谷还有一半的路程,也算是有了希望。 行至一处,突然从雪谷的中心跳出一队人,只见这队人迅速向四周散开,将他们围在了中间。看伸手猜测应该还是蛟国的人,早在柏真还没有到达雪谷中间的时候就在这里埋伏好了。 真是好快的身手,好厉害的隐身术,竟然没有在雪中留下一丝痕迹。柏真带来的几十人还剩下一半,五行卫紧紧地护在他的周围。一场酣战,双方人数都死伤过半。已经在赌场上连续三天没有合眼的柏真又跑了这么远的路,也是吃不消,但是看着自己带来的人一个个倒在眼前,他的眼睛都急红了。西风死命拉着他继续跑,他对柏真说只有逃回了燕明才能对得起那些为护他而失去性命的人。 到了晚上,追上来的自己人也只剩下了二十来个,有一部分在还未进入雪谷前就冲散了,到现在也不知是生是死。五行卫也只剩下金、水两个。月光将雪谷照得亮堂堂的,靠着季节和星辰的变化,他们倒是一直走着正确的路。只是,这个时候,雪谷里饥饿的雪狼大概是闻到了死人的味道,一只只将嘴巴插到雪地里召唤着同样饥饿的伙伴。如果被这些东西发现他们的存在,那可真就成了死无葬身之地。 将剩下的人带出雪谷现在成了柏真首要的心头事。 雪谷里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要想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或是一点食物那真是太难了。接下来的两日,那些从敌人刀下逃出来的人却没能再一次躲过死神,接连倒下去。 柏真看着他们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也许走不出去这传说中的雪谷。接下来的路会更苦,兄弟们,怕不?” 本想着这些人会出现精神上的恐惧,哪成想他们有人却说道:“怕什么,战士的最好归宿就是战场。跟着太子爷我们也算是做了一回真正的燕明的兵。” “你原来是假兵啊?” “原来什么时候真正痛快过?净跟着主帅当逃兵。” 其他的人也跟着说:“太子爷,我们就是死光了也会护你周全,为了燕明的百姓,值了。” 看着这些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兄弟,柏真哽咽道:“好,我一定带你们出去!” 正当他们抱团取暖休息的时候,远处又传来雪狼的叫声。 水卫说道:“不好,有情况。” 刚说完就听见身边有人发出惨呼声,低头一看竟然是中箭。紧接着又有连箭射来,所有人借着月光将箭躲开,但是依然有人倒下。 西风听得耳边有箭穿破空气的声音朝着柏真飞去,他来不及说“小心”,只得翻身扑过去,那箭正中他背部。柏真看着他为自己受伤,多年前雪枫为救他而死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他一时怒从心起,搂过西风的肩头,痛喊:“西风!”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寻过来,只见,他的头顶出现一只火色的凤凰盘旋着,将夜空照得雪亮。火凤的翅膀煽动了几下,周围的白雪瞬间化为雪水,隐身的杀手顿时失去了障蔽,一览无余。 已经红了眼的侍卫冲出去将他们乱刀砍死,有人不解恨,就连已经死了的都要砍几刀,仿佛只有将他们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之恨。 仅剩的十几个人在水卫的带领下继续艰难地跋涉,雪狼又闻到了死人的味道,渐渐地靠近。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打斗震动了谷中孤山上经年不化的积雪,此时的雪就像山洪一样涌过来,一瞬间就将全部的人带走了。 第13章 脱困于雪竹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在谷底的半山上,而下面的谷底中就是从孤山上滚下来的雪。很显然是雪崩将他带到了这里,恰好自己又被山石给截了下来。他赶快找和自己一同滚落下来的人,这也不难,在雪崩来的时候,他们在那一瞬间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所以,挖开周围的雪很快就找到了,然后清醒的人又帮着找人,并且从雪中挖出来,相互问着伤情。所有能找到的人都聚齐后才发现不见了太子和西风。 不一会儿,有人在远处发现了雪狼的爪印。大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们知道,无论是生还是死都要弄个明白。跟着雪狼的爪印继续走,竟然在旁边出现了一个小山洞,走进去就看见西风躺在里面,身上盖着太子的凤凰蓑。 “西风!西风!” 他们将昏迷的西风叫醒,“太子殿下人呢?” 可是西风在被他们叫醒前跟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下一惊:“太子殿下?我们被雪崩冲散了,并不在一处!” “不可能!你是被雪埋时间长了,糊涂了吧。你身上还盖着殿下的凤凰蓑呢!” 雪枫低头看自己,果然太子殿下的凤凰蓑还盖在自己身上。 “快找殿下!” 几人慌忙顺着还能模糊看清的雪狼爪印寻去。 继续追寻着雪狼的爪印,大约有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了雪狼。只见有十几只聚在一起,全部是头部向外,围成一个圈,仿佛是做着警示。隐约间能够看到雪狼中间还有几只趴着的。 当看到有人来的时候,外面所有的雪狼立即做出防护姿势,将里面的紧紧地护着。里面的雪狼抬了一下头仰天嗥叫一声。 他们中没有人能听懂兽语,只是看到了一件惊恐的事情:那狼的嘴上有血! 难道是……想到这里,他们一起举起了手中的刀向着雪狼冲过去。西风的落雨剑出鞘,几只雪狼立刻血溅当场,其他的狼群起而攻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的一只类似于狼的黑色的动物发出一声嗥叫,雪狼群顿时向后退去,露出了中间的雪狼不曾动。 冲上来的侍卫发现柏真从中间的雪狼身上滚了下来,其中的一只雪狼爪子流着血,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了,气息奄奄地躺在他身边。西风上前探了一下太子的鼻息,发现人好好的,浑身也没有伤口,只是嘴巴上有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将目光移向雪狼,雪狼都站在不远处的黑狼旁边,在等待着什么。 西风拿出伤药撒到受伤的雪狼的爪子上,然后又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将它包起来。做完这些之后他带着所有的人走开。 此时,他们发现那些刚才还在远处观望的雪狼迅速过来将受伤的雪狼也带走了,然后慢慢消失在雪山之中。 有人刚想问原因,却看见刚才那只黑狼又回来了,并且对着他们叫了一声,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它之后,它又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水卫说:“它在叫我们。难道是给我们带路?” “走,跟着它。”西风命令道。 只见那狼走一会儿就停下来看看他们,实在距离远了就坐下来等一等,等他们走近了,它就又开始往前走了。 大约在傍晚时分,白茫茫的雪谷前面出现了一片翠绿的竹子,所有的人看到后兴奋地要发疯,有竹子就可能在竹林里有吃的,实在没有吃的就吃竹叶也行。 黑狼往前走,消失在竹林中,大家也就跟着走了进去。果然,再往里走就看见了建筑,似是一座规模不小的村落,又似是一座小型的宫殿。西风带着人又往前走了走,找到了正门,门楣上写着“雪竹谷”三个字。西风使了个眼色,有人走向前去敲门,里面走出了几个女子,衣着打扮不像是燕明的人,也不像是周围几个国家的人,倒像是江湖中独有的门派。 西风对她们说是自己的主人带着侍从去雪谷中打猎,结果迷了路,几天的周折才来到这里,希望谷中主人能借宿一晚。 通报之后,出来了管事儿的,说是这里的管家。她将他们带进里面,又吩咐人给他们准备了吃的。西风请她给自己的主人找个大夫,他被雪狼咬伤了。管家也允了,只是告诉他们吃完饭自会有人带他们去洗漱,然后去客房休息,但是按照她们谷中的规矩不能随处走动。 西风问管家:“请问姑娘,你们这是什么地方?” 管家只回了一句:“门楣上的字你们不是看见了吗?”撂下这一句话后她就走了,不打算再理会他们。 谷主问管家:“看清了吗?” 管家答道:“看清了,是燕明太子带着他的侍卫。” “他受伤了吗?” “还不知道,我正要去找医女。” “让一诺去吧,她的医术最好。给他用最好的药。”管家领命去办了。 这谷主名字叫作贺晨竹,所住的地方叫雪竹谷。贺晨竹承师业,从事一种特殊的职业——卖谍报。她们的人分散在每个国家,如果有人需要情报,自然会通过独有的渠道找到她们,是否接受以及接受后的价钱传回去由谷主定夺,当然,信息越重要价钱就越高。这个谷中没有男子,大部分人是从小就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有些是家中养不起扔了被谷中的人捡来的。所以这里的人从小就把这里当成家,也在这里终老。每一任的谷主都会从自己的徒弟中选出下一任的谷主。 由于她们这一职业的特殊性,所以贺晨竹手里掌握着大量的信息,甚至有些是绝密。当然,云清太子的情况她也掌握着。她知道关于他从出生到现在的一切。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这样一位世间罕有的男人就在少女的心里扎了根,越扎越深。 医女一诺过来瞧了瞧柏真的情况,然后向谷主回禀:“没有受伤,是受了风寒,再加上奔波劳顿晕过去了。”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千小心万小心的西风带着他的人在沐浴后终于放了些心,但是还是留一半人睡觉一半人值守。 还在昏迷中的柏真看见了他的师父郁离子,这个老头还是那样疯疯癫癫的,见了他笑着说道:“好徒儿,成亲了?师父恭喜你了。失了纯阳之身,以后就不会有先天的修为护体,身体是会羸弱了些,不过也不打紧,总会想到其他办法的。” 柏真听他絮叨了半天,一时也想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正想问一问,又听他道:“为师来是想告诉你那条救你的狗,是一条灵犬,从你离开为师的这些年,它一直生活在太苍山上,现在给你送过来,让他以后就为你所用吧。也不知道它叫什么,你给它取吧。喂,小子,该醒了。” 郁离子说着就要在柏真的脸上扇一巴掌,柏真抬手去挡,刚好把医女一诺的手挡开。 西风看见主人醒了,他赶紧凑过来看了看,“公子,你醒了?” 柏真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公子,这里是雪竹谷,我们刚离开雪谷就到了这里。是一只浑身黑色的狼把我们领到这里的。” 柏真听说有一只黑色的狼,又想起师父说的那条灵犬,它们所指的应该是同一只。 他道:“是犬,不是狼。它到哪里去了?” “我们也不知道,只看见它走进竹林就不见了。” “以后就叫它墨耳吧。” “墨耳?您给它取的名字?好吧。”西风和众人以为他病得有些糊涂了,想着治病要紧,他说叫墨耳那就叫墨耳吧,以后也不一定能见到它。 柏真又想起来他刚才挡开的姑娘,就问道:“这位姑娘是谷中人?” 一诺自己过来向他解释:“我叫一诺,是这雪竹谷中的医女,负责给谷主诊脉看病的。公子已无大碍,只需好好休息就可以了。一诺告退。” 西风看着他吃东西,似乎变得有些急躁,行动也好像没了以前的稳健。想着可能是这些天饿坏了,又是刚清醒过来,自然需要好好补充能量。 西风小心问道:“公子,在雪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开始我们都以为您被狼给……”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们都快被吓死了。” 柏真看了剩下的人,不足十个,尽管心中升起悲伤,但看见他们欲求答案的眼神还是努力想了想。 雪崩将他们所有人都压在谷底,他刚好被西风搂抱护着,所以没有受伤。他从雪中爬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一群雪狼跟踪了,想着赶快找个地方藏起来。可是周围什么也没有,他只好背着已经昏迷的西风往前走,竟然发现一个小山洞,可能是修行人的暂住地。他把西风放到里面,脱下凤凰蓑盖上,想着自己出去将这些饥饿的家伙引开了再回来。哪知道,自己还没有走出去多远就跌了一跤,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西风听后眼泪都下来了,自己没有能够好好保护主人,反而给他添了麻烦,差点害了他。 他道:“我知道后面的事情。公子真是一神人。”他给柏真添了一杯茶后继续道,“公子往前走,想把雪狼引开,可是由于体力不支就跌了跤,然后晕过去了。这个时候,一只黑色的雪狼出现了,也就是那只墨耳,它是雪狼的头儿。它们将公子救下。你们也都看到了当时的情景,一部分雪狼做围护状,还有几只健壮的雪狼在中间,那只满嘴是血的雪狼用牙咬开了其中的一只爪子,用血喂公子,所以公子得以活下来。还有几只趴在地上,让公子躺在它们身上取暖。我们出现的时候它们才退开。” 其他人就像是在听一个传说中的故事,心中想着自家太子竟然有神助,看来燕明是有希望了。 想到燕明,他们才想起来自己这次出来的目的。赶快查看了自己随身带着的银票,这可是太子用命换来的,一定得看好。还好,凡是带出来的都在。 提起这银票,柏真又想起来他的舅哥谭震,在最后的赌局中他明显就是给自己当帮手来了,为了不做得太明显他假装赢了些银子,但最大的赢家还是自己。看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去蛟国筹集剩下的那一部分,所以到这里来当他的帮手。这个舅哥不简单。 西风刚才说他喝了雪狼的血,难怪他感到身上燥热,性情急躁,看来这雪狼血的热性要在自己身上停留一段时间了。 柏真正在和西风他们商量着离开这里的时候,一人通报说谷主有请。柏真想着得感谢人家这两天的精心照料,所以就带了西风跟过去。岂料,那通报的女子说谷主只让公子一人过去。 雪枫说:“不行,我是公子的侍卫,必须跟着。” 那女子道:“我们要是想加害你们,又何必收留你们?” “你这女子伶牙俐齿的,我不和你计较。但是我必须跟着我家公子。”西风不让步。 柏真对几人道:“姑娘说的对,人家要是不收留我们,我们必会死在外面。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见见谷主,也好记住恩人的相貌。” “相貌?估计公子看不到,你没发现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蒙着脸的女人吗?”西风说道,“她们是不想让我们看到的。” “你话真多,在这里等着。”大概是雪狼血的作用,柏真的语气明显失了耐心。 将西风喝退之后他就跟着那通报的女子走了。 如西风所言,谷主也是蒙着面的。柏真先施一礼,然后礼貌地说道:“性命攸关之时谷主肯收留我们,不知谷主所求为何?” 贺晨竹见到了柏真的真容,果然是有龙凤之姿。破败的衣服掩盖不住英武的气质;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却盛满了男人的果敢和坚毅。 贺晨竹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后才应道:“求公子一诺!” 柏真听后未加犹豫,道:“我有条件!” “公子放心,我所求不会伤害公子大义。” “好,我答应!” “即使公子不答应,我雪竹谷也不会强人所难,将人扣留不放,我仍会派人将公子一众安全送出雪竹谷。只是,公子若允了次诺,我日后定会讨要,公子可要想好了。” “一诺千金!万山无阻!”柏真微微一笑,腮边的酒窝深陷,在贺晨竹的眼中,那里面盛满三月的桃花酒酿。 她绕着他转了几圈,说:“先记下了。今天让你来就是想和你一起吃顿饭,你不会拒绝吧。” “谷主抬爱了,恭敬不如从命。” 席间,贺晨竹摘下面纱,问柏真:“我在公子眼中可算是美人?” 柏真施礼道:“谷主青春,心善人美,有幸一识。” “心善人美?公子真会说话,晨竹见识到了。”她轻轻笑道,“尝尝我们雪竹谷特有的菜,看合不合你胃口?”贺晨竹倒像是见到熟悉的老朋友一样。 柏真端起一杯酒道:“谷主请!” 贺晨竹一饮而尽。 翌日,谷主派人送他们出谷,出来相送的还有一人,仔细瞧,竟然是在蛟国赢走了很多银子的千手观音薛玉良。 薛玉良道:“薛某不才,技不如公子,只得了这些。”他从身上掏出了银票递了过来,“就当是薛某为我燕明尽的一点绵薄之力吧。” 西风接过交与柏真,柏真打开来,竟是一张张银票,足足是自己的三倍之多。 “先生真是好身手!” “不登大雅之堂,让公子见笑了。” “”先生言重了,先生是我燕明的恩人。” “我本也是燕明人士,只是多年不曾回燕明了。如今,燕明有公子,也就有了希望,我心甚慰。还请公子多多保重,薛某就此告辞了。” “先生保重!” 待薛玉良走远之后,柏真问西风:“薛先生师承何处?” “江湖中没有他师承出处的传言,只知道他一手妙手空空的绝活十分了得。” “江湖多奇人!”金卫道。 出谷路上,西风问:“姑娘,为什么你们谷中的人都喜欢蒙着面纱呢?” 那送他们的姑娘也是个活泼的性子,笑道:“因为我们谷中的姑娘长得好看,不想被登徒子看见。” “姑娘,我们是好人,能否让我们见一下真容?”出了谷的男人们也是放开了,和谷中的姑娘开着不伤大雅的玩笑。 “想看啊?” 得到的回复是一致的。 “想得美。”那姑娘咯咯地笑着逗他们。 柏真并未阻止他们,此时的快乐倒是能让他们忘了连日来的恐惧和劳累,那带路的姑娘也并未生出不快之意。 “姑娘芳名?”金卫问道。 “叫我小影就行了。” “姑娘姓什么?” “我们雪竹谷的人多数不知道自己生为何姓,只有一个名字。雪竹谷的人都是女子,终生不嫁,因此,你们也别打雪竹谷的人的主意了。” “这是个什么破规矩?怎么了?是这世间的男子都配不上你们雪竹谷的人吗?姑娘你看看我们这些人,虽不是人间罕见,那也是一表人才嘛,只要姑娘愿意,我回去立马准备三书六聘!” “你不行!就你那丑样子,我们村头那寡居多年的张寡妇也看不上你,哪里配得上姑娘!姑娘你看看我,可比他强多了,要考虑还是先考虑一下我吧。”西风开始贬低金卫而抬高自己,从而被其他的人一阵奚落和嘲笑。 这里的环境特殊,白天的时候难辨东西,往往有人误入雪谷或是雪竹谷而丧了性命。 那姑娘指着前面的竹林说道:“公子,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穿过前面那片竹林,一直往左走就能够走出去。咱们后会有期。” 柏真给她还礼道:“姑娘保重,后会有期。” 姑娘转身走了,听到后面的男人喊道:“姑娘保重,下次来城里玩记得来找我啊!”那姑娘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走进竹林之后,突然一只黑狼出现在眼前。仔细看竟然是柏真给取名叫墨耳的灵犬。它长相威武,冷不丁看去确实够吓人的。 柏真喊道:“墨耳,过来!” 它果然就过来了。 大家一时好奇,都围了过来,开始时不敢动手,后来就忍不住想摸,手伸到半路,对方眼睛放光,回应了个“汪”,登时将那伸出去的手吓了回来。大家就一路笑着,跟着墨耳向着前方走去。 由于这些天共同经历过生死,所以大家之间的关系比原来要亲密了好多。 西风问柏真:“公子,我们离开雪竹谷的时候,那谷主看起来依依不舍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柏真知道西风有话痨的毛病,今天不让他说,他可能会憋出毛病。也不知道这话痨的西风当初是怎么混进侍卫营的,而且还给太子当了侍卫? “她是不是看上您了?” “西风你那脑袋是榆木做的?这么显眼的问题都问。”有人开始嘲笑他了,“咱家公子长相俊俏,我要是一个女人,只要看一眼公子,那也会念念不忘的。” 一阵响亮的笑声传到很远的地方,一群不知名的鸟儿惊恐地从树上飞走了。柏真摇摇头,听着这些死里逃生的人胡说八道。 西风开了头,后面的人也有疑问,想着一并问了:“公子,能不能说说那火凤是怎么回事?” 柏真听到这里就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他们。他们一时觉得僭越,也就都不说话了,想着是不是公子生气了。 “你们都看到了?”他问道。 “啊,都看到了!” “想听吗?” “想。”众人互相望了望,还是说了心里话。 柏真继续转过身走路,他边走边说道:“听我师父说,我的元神是一只火凤。” 大家正打算听下去呢,突然听这么一句就没有了,心里痒得难受,于是催促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完了啊!”柏真答道。 众人不干了,非缠着柏真讲个始末。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应付的时候就听见墨耳叫了几声,大家都安静下来,倾听着远处。果然,有声音传过来。他们听不清,也就不敢答应,只管往前走着看。 声音越来越近,仔细听是在喊:公子。 有人听出来了,道:“是他们,在蛟国断后的人!” “对,是他们!” “他们还活着,太好了!”众人惊喜道。 于是大家答应着,声音响亮得似乎要穿透云层。 相见之时,紧紧拥抱,有人眼泪横飞。 原来,他们二十几个人奉命断后,当蛟国追兵得到消息说公子他们从雪谷中逃走后,追兵放弃他们掉头追往雪谷。二十几个人在一阵的打斗中也就剩下了十几个,听说公子逃往雪谷,他们便从来路返回,打算在雪谷的另一头接应。哪里知道, 这雪谷还没进去,人就先迷了路,只在这里转了好几天就是走不进去。就在今天早上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位姑娘,说是公子会从这里出来,让他们原地等待即可。今日,果然就等到了。 二十几个人和一灵犬相互扶持着走出了这谜一样的雪谷。 柏真在心中暗暗发誓:此技好运用完,今生不会再碰任何赌具! 第14章 仗义的北柏辰 王上北添成盼星星盼月亮般终于把太子柏真给盼回来了,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向北添术报平安。虽说大哥把这孩子过继给他当了太子,可毕竟是人家的亲骨肉。要是这次回不来,那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大哥交代。 太子妃雪蝶看见自己的夫君回来了,自是喜上眉梢,屏退了所有人再嘘寒问暖。经历过这么多天的劫难,太子柏真也是疲惫不堪,此时身边有个亲近的女人来抚舔他带伤的心,自是踏实了许多。 银子是有了,但是给这么多人重建家园也是一项巨大的工程。经过商议后,决定从京城选带一批在建筑方面有能力的人,另外,大量的工人就要用灾民中的青壮年。给他们建家园,他们自会精心,也免得闲着无事可干从而惹是生非。,这样也可节省很大一部分开支。 柏辰的病也好了起来,看不出他曾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看着自己的哥哥在灾区忙碌了小半年了,自己的亲弟弟又为了筹集费用而深入虎穴,为此还差点儿丢了性命,他心里很是着急,总想着自己该为他们分忧解难了。 他主动去了左道的住处,左道正和夫人为种什么花而争论。左道说要种芍药,芍药不仅好看,而且成熟了还能收药,左夫人偏不听他的,要在园子里种上大片的葵花,等开花的时候一片金黄,多好看呢。 柏辰还没有娶亲,对夫妻之间的日常不清楚,他看见左道和左夫人争论得面红耳赤,就想着出来劝一劝。要说左道平时还是怕夫人的,但是今天在柏辰面前他不想失了面子,所以声音就更高了,非要在院子里种芍药,甚至到了最后种什么都可以,就是不种葵花。左夫人想着,这死鬼平时都是蔫头耷脑的,莫不是今天要造反?要是让他占了上风,那自己在今后的日子里岂不是要听他的?这可忍受不了!所以,这两个人越吵越凶,最后把左道气得拔了院子里所有的花花草草。左夫人一看更是来气,索性冲过去揪着他的衣服就厮打了起来。柏辰想着去拉架,却被他们两个不小心给推倒了。 这左夫人是知道柏辰生病的,看见他倒在自己家的地上,一时竟然愣住了。左道反应过来她愣住的原因,他给倒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柏辰使了个眼色,柏辰也是个脑子快的,一下子就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左夫人看到这里也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左道说道:“你再不松手就出人命了!” 左夫人立即松开手,左道赶紧跑过去背起柏辰就跑了。 跑到没人的地方,柏辰望着左道大笑:“人家都说左先生怕夫人,今天一见,不是这个样子嘛。” “谁说我怕她?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会怕老婆?”左道气得呼呼直喘气。 柏辰看他今天的状态也不适合看病,所以就请他去外面吃饭喝酒去。 回来之后,见柏桦也在家,就将今天他那神医师父的事情讲了一遍。 柏桦笑道:“本来他们今天可以不吵架的,是因为你的原因。” “我?关我什么事情?”柏辰感到莫名其妙。 柏桦继续说道:“等你成了亲就知道了。” “成了亲就会为外人吵架吗?”柏辰更是想不明白了。 “你去找我师父有什么事吗?”柏桦知道越说他反而越糊涂,始终是听不明白的,索性不再解释。 “我是想让左先生给瞧一瞧我的病彻底好了没?要是病好了,我就想随你一起去给灾民建家园。你看我总是这么闲着也怪难受的。” 柏桦说:“那明天早上我给你看看。” 柏辰不说话。 “怎么?信不过我?我可是神医的徒弟。” “不是,我怕你说我没好,故意不让我去。” “毕竟那里人群复杂,我会那么想的。不过,给你派两个人跟着还是可以的。” “真的?” “等明天给你号过脉再说吧。” 柏辰的希望又下去了一些。 柏辰如愿来到灾民临时居住点,他的任务是规划建筑图。这里的灾民对拥有一座结构结实的房子的渴望非常强烈。这次地震遇难的人,大部分是因为被倒塌的房子压在下面跑不出来。所以他们的要求是房子一定要万分结实。柏辰和被选派下来的人一起研究着房子的构造,最终决定用木板夹墙,墙壁用掺了糯米汤的黏土烧制的砖。至于房梁要用榫卯勾连的设计。这种房子就是整个拔起来也不会塌陷。 他从灾民中选了一部分年轻体壮的人组成一个临时伐木队,让他们去树林里伐可用的大树,将大树运回来,再交给会做木工的组队,让他们按照图上的设计将木材凿锯成可以使用的木块。这些工序是细活,不可马虎,所以得慢慢做。 烧制砖块的窑就建在不远处的黏土山上,大大小小好几个,有专门的师父给与指导。烧砖的柴有些是木工处的下脚料,有些是妇女和孩子们去捡来的。剩下的人基本上就是老弱病残了,他们的任务是帮忙烧锅做饭,还有烧糯米汤。 经过柏辰妥妥帖帖的安排,竟然没有闲人了,并且这些忙惯了的人又开始忙碌了,也将灾难的痛苦暂时忘却了。看着自己用双手即将建起来的家园,所有的人都干劲十足,劳动工地上一片出奇的祥和。 有一个五岁的男孩子甚是可爱,经常围绕在柏辰的身边,不时地问东问西。当柏辰累了的时候他也极有眼色,一会儿捶腿,一会儿捏肩的,一个小人儿的两条小腿从早上一睁开眼就没有歇着过。柏辰倒是喜欢他,时常拿些好吃的好玩的给他。熟悉了之后他就不免向别人打听这是哪家的孩子。 和那孩子同住一个村的人就说了起来:“这个孩子的身世也是可怜,他娘小的时候和家人走散了才来到我们村子的,大家看她可怜就东家一口西家一口的将她养大了。后来她被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看上了,娶了过去做妻,本想着从此这孩子就脱了苦海了,哪成想不到一年他的丈夫就得病死了。她就被婆家赶了出来,对生活没有希望的她本想着一死了之,后来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就这样生了一个儿子,一直也没有再嫁。只是苦了那孩子,自出世一直也没有爹疼的。” “那她再没有别的亲戚吗?” “原来听她说过有个哥哥和一个妹妹,逃难的时候跑丢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听了村民的话,柏辰更是可怜那孩子。 晚上,他出去查看砖出窑的情况。路过一处未安排住人的地方,听见有女人的求救声。细听之下是在一处低低的土地庙中。来不及多想,柏辰就冲了进去。这个时候,眼前出现的一幕将他气坏了,原来是有人要对一女子欲行不轨之事。那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大些的孩子,尽管百般反抗,可终究在力气上占了下风,被那坏了心肠的男人按压在地。 柏辰从门后摸了一根木棍照着那男人打去,可是由于他常年生病,本就没有正常人的力气大,再加上又一直被娇惯着养,所以此时不但没有帮到那女人,反倒被那男人一起打倒了。 那个男人浑身有酒气,骂骂咧咧道:“哪里跑出来个多管闲事的,难不成还想让我分你一杯羹?” 柏辰听他污言秽语一时气坏了,又扑上去和他扭打了起来。但是很快就被那男人掐住脖子按在地上。正当他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那旁边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块石头照着那男人的后脑打了下去,这一下就将他打晕死过去了。 那女人赶快过来将柏辰拉了起来,她问道:“公子感觉怎么样?” 柏辰长出了一口气:“没事。大半夜的,你一个女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那女人听他这样一问才想起来自己的孩子,她赶快去查看,伸手摸了摸额头。柏辰也过来看,才发现这不是那个经常来找他玩耍的孩子吗?他怎么了? 那女人说:“孩子半夜病了,我本想着带他去医所,却不料在这里遇上我们村的这个恶霸。今晚上我们将他打到,等他明天醒了一定会回来报复的。” 柏辰说:“明天他就没有机会了。走吧,我带你去给孩子看病。” 柏辰将孩子直接带到了他大哥柏桦那里,看过之后说是孩子没什么大病,只是贪嘴吃积食了,然后又受了一点风寒。 柏桦给他开了一副药,他母亲千恩万谢地接过,正打算带孩子走,柏辰说:“这么远的路,孩子在路上再受点凉就更不好了。你就借这里的锅灶赶快给他煎了喝吧。” “你总是这么热心。”柏桦笑他。 “就当我借花献佛吧,反正你这一时也不用,倒不如帮这母子俩省一顿柴钱。” 柏桦对孩子的母亲说:“去吧,到后面去煎,早些给孩子喝了。” “谢过公子和大夫,我这就去。” 柏辰看她不卑不亢的样子,倒不像个村妇,他道:“我也算是和这个孩子有缘,希望他赶快好起来,也能来给我解个闷儿。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叫豆子。” 第二天,那个在破庙中对豆子他娘不怀好意的男人就被绑了出来。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昨天晚上惹了不该惹的人。听旁边看守他的官差在小声议论着:“这个傻货谁都敢惹,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哥哥,你知道他惹的那个人是谁?” “是谁?说出来吓死你,那可是当今太子爷的亲哥哥。听说太子爷最疼他这位哥哥,谁要是欺负他,那太子绝对会让他死得没个人样儿。” 两个人正说着呢,就见被绑的恶霸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一会儿两腿一蹬,吓死了。吓死也好,不用费人力物力了。 这件事情被几经传播之后就传到了柏真的耳朵,他有些郁闷:自己名声有那么可怕吗?竟能将人活活吓死。得找大哥问问,那人一定是有别的病。 豆子吃了药拉了两天肚子病就好了,又恢复成那个爱蹦爱跳的小孩了。豆子娘为了感谢柏辰就让豆子把他的衣服拿回来洗,可是豆子是个小孩子,他也分不清哪些是洗的哪些是没有洗的,只要是柏辰的衣服他就都拿回家。 有一段时间,柏辰实在是没有衣服穿了,又久不见豆子来,他只好去豆子家拿衣服。开门却看见豆子一个小小的孩子在自己煮饭。 他问道:“你娘亲呢?” 豆子指指里面道:“娘亲病了,动不了了。” 柏辰走进了里屋去,果然如豆子所说他娘沉沉地睡着。 柏辰试探着叫了几遍也不见回应,他伸手一摸,额头烫得吓人。这是得了什么病了,估计人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 他问豆子:“你娘什么时候病的,你怎么不来找我呀?” “娘说不让我去麻烦你,她休息两天就会好的。娘昨天还和我说话来着。” 经过柏辰这样一问,聪明的豆子可能意识到他娘是生了重病,再也好不了了,所以他嘴巴一瘪开始哭了。柏辰又只好先哄豆子。他想着如果去医所请人一去一回也得耽误好些时间,那还不如索性带她去。 豆子他娘瘦得一把骨头,背起来倒是没有多重。如果把豆子一个人放在家里也是不能让人放心的,索性也领上吧。 他对豆子说:“豆子,你要跟上,别落在后面啊,如果落下了我还得回来找你,就会将你娘的病给耽误了,听见没?” 豆子郑重地点了点头答道:“嗯。” 柏辰觉得自己背了个火炉,所以他近乎小跑了起来。豆子两条小腿不停地摆动着,小小的人儿为了跟上步伐也跑得喘了起来。 在柏辰累个半死的时候总算是到了医所。柏桦经过一番诊断,断定是在逢月事期间受了风寒,倒也不是大病,就是看起来有些吓人。柏辰一贯是个好孩子,又没有成亲,对大哥说的这些事情也没有弄明白怎么个意思,但有一点他是弄懂了,就是这不会要人命。 柏桦问:“你带来的总不能让我照顾吧,我这儿的事情还多着呢。” 柏辰想着也是,因此向他要了两个人又将她背了回去,找了个邻居照顾她。但总归是不放心,一天中也抽个时间来看看她。 豆子娘醒过来之后听豆子说是柏辰再一次救了她,于是心里愧疚的不行,总觉得欠下他的恐怕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完了。 一天,柏辰在临时搭的房子里画建房草图,豆子在外面就喊开了:“柏辰叔叔,我来了!” 柏辰从桌案底下掏出一些柏真带来的果子,等着看小家伙进来馋得流口水的样子。可是这次来的不只是豆子,还有豆子他娘。 柏辰让了座,问她:“你病可好些了?” “多谢公子关心,已经好了。公子的恩德我和豆子这辈子恐怕是还不完了,如果公子用得上我,尽管吩咐就是。” 她说话还是那样不卑不亢,这样的态度倒是让柏辰有些好奇,就问道:“听别人说你是小时候与家人走散才来到此处的,那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出身?” “回公子,我只记得那年国家打仗,父母带着我们三兄妹在逃难中走散了。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就来到这里的。” “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姓苏,单名一个蓉字。” “你可识字?” “出嫁后,夫君教过我一些,略识几个。” “那还是像以前一样吧,你帮我洗洗衣服,打扫一下房间什么的。我自小被父母惯着,嘴刁,吃不惯他们军队的伙食。你如果有时间就帮我做做饭可好?” “听公子吩咐。” 不久之后就有这样的说法:豆子他娘想攀高枝,赶着往人家屋里送。柏桦知道后就过来特意点了一下他这个不开窍的弟弟,说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如果无意就不要给别人风言风语的机会,对女人家的名声不好。 柏辰说:“那已经不好了怎么办?” 这句话倒是把柏桦噎住了,他想了想只好说:“别再让她来就是了。难不成你还要娶了她?” 柏辰略一思索道:“你说的也是个办法。好吧,就这么办吧。”说完这句话他竟然出去走了,留柏桦一个人到底也没琢磨明白他说的就这么办是指怎么办。 柏辰离开住的地方径直去了苏蓉家,他想问一下她的意思。 其实柏辰表面看起来是有些呆,但是他这种不顾别人看法的想法往往能够撇开周围的干扰而直达事情的根源。 苏蓉正在给他烫衣服,见是他来了赶紧起来让座。本来正在玩耍的豆子也跑了过来亲昵地不肯离开。 柏辰对他说道:“豆子,你先出去找别人玩,我有话要和你娘说。” 豆子拿上柏辰带来的果子乖巧地离开了。苏蓉不知道他有什么话要说,一直在旁边等着。 柏辰问:“你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苏蓉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问,于是说道:“听到一些乱说的,给公子添麻烦了。” “我一个男人有什么麻烦,倒是你不容易。你可想过另嫁?” “我一个寡妇,又带着一个男孩子,谁肯娶我这负担?” 听她这样说,柏辰笑了,他直接说道:“是你看不上别人吧。像你这种兰心蕙质之人跟他们确是委屈了你。” 苏蓉吃惊不小。此时,就听他道:“如果是我,你肯嫁吗?” “公子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不和你开玩笑,我仔细想了一下,我是喜欢你的。只要你点头,我就娶你。” 苏蓉虽然平时不畏不惧,但此时却有些惶恐了:“公子是官家人,我是如何也配不上公子的。” “别说配不配上,就说你对我可是动心?” 苏蓉犹豫着不肯说,柏辰急问:“动还是不动?” “公子无论是相貌还是人品,任凭哪个女子都会为之倾心。可是……” “好!”他没有听别的,又转身跑了。 柏辰所做的事情柏桦在前面都做过,所以他只是稍稍诧异了一下,这个弟弟竟然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恐怕自己还得跟着他一起挨骂。 果然,当北添术听说自己最乖巧、最懂事、最听话的儿子要娶一个乡下的寡妇的时候顿时黑血上了头,他大声喊着侍卫:“去,把北柏辰那个逆子给我绑来!” 有人来劝:“王爷息怒。” “息怒个屁!快去!” 柏辰是被带回来了,不过不是绑回来的,随他回来的还有那个早就预料到事情结果的大哥柏桦。 北添术骂道:“你个小畜生,还反了你了不成?自古以来哪个孩子的婚姻不是父母做主,你竟然就给自己定终身,而且还是个目不识丁的寡妇?” 柏辰自小听话,胆子也小,他还没有受过父亲这样的责骂,一时害怕直往大哥后面躲闪。 北添术伸手去拉,柏桦挡着,更激怒了他那怒不可遏的老子,于是连他一起骂道:“都是你开的好头,让后面的跟着不学好,你们让老子的脸丢尽了。” 柏桦拉着他爹劝道:“父亲您消消气,二弟只是一时糊涂,容我好好劝劝他,您也别气坏了身子。” “你劝?”北添术一脸的不相信。自己的这个大儿子是块什么材料他还不清楚吗?指望他劝,还是自己清醒一下为好。 柏桦看他一脸的不信任,遂说道:“我不行的话不是还有柏真嘛。” “他?我是他老子岂能不知道他本性!” 柏桦双手一摊,得了,我们哥仨都不是好人了,也别劝了,骂谁谁就受着吧。 第15章 逃不了的三叔 从外面回来的北夫人听说自己的儿子闯了大祸,正被他老子罚跪呢,开始还以为是柏桦,后来听说是柏辰,顿时心疼得不得了,这万一有个好歹叫她怎么活呀!这个二儿子自小就生病,自己从不忍心大声对他说一句话,现在竟然罚跪?可是当她听说柏辰犯的错误的时候简直难以置信,他可是最乖巧的孩子! 北添术叹道:“这三个孩子,我本是当君子养着,没成想竟养成了情种,一下出两个,白白浪费我这些年的教养。还好,凌儿成了太子,总不至于这样任性,我也总算是有些宽慰。” 北夫人听后笑道:“有情好过无情,他们也不是那种到处惹是生非的人。” “生在王族,必须心系天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做好天下人的表率,怎可任意妄为?婚姻大事更是与国休戚相关,岂可任他自己胡来?” “你也消消气,要不怎么说是孩子呢?做错了事才给你这做父亲的教导的机会,一直都谨言慎行的,毫无差错可言,要么一辈子忍而不发,一旦犯错就是不可饶恕的大错。小错误,闭闭眼就过去了!”北夫人劝着。 “闭闭眼就过去了?让我看着他犯浑,娶个寡妇,辱没了王族世子名声,我还不能反对,顺着毛捋?这是我做父亲该有的态度吗?你少惯着他!他这性子倒是像极了你们一族。我看真是应了那句外甥随舅,你那兄弟当年就喜欢娶寡妇。” “你这是什么话?我兄弟是娶了个寡妇,但我那弟妹可是人间难得一见的佳人,样貌、品性都好。你怎么不说孩子随你们家那老三,那么大个王廷就不够他住的,那么多宫女就不够他选的,非要出去当个逛鬼浪客,到现在都不见踪迹,谁又能说他在外面不是处处留情?保不准还专挑那已经嫁过人的寡居之人下手呢!”北夫人听北添术讥讽自己娘家的兄弟,便管不住自己的伶牙俐齿,对他一点儿也不客气。 “你……” “你什么你,我还说错了不成?” 王爷和夫人因为柏辰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北添术说道:“随我家,随我家,我儿子肯定随我家!” 虽说平时北添术惧内,但是一旦发起脾气来北夫人也得让着些。所以柏辰继续跪着,北夫人和柏桦商量想找一个机会将他弄出来,那孩子的身子骨吃不消。柏桦只好去找那个忙得找不着北的弟弟柏真。 柏真听后大笑不止,想着自己没在的这些天一定错过了很多好看的戏份。笑归笑,他是心疼自己的二哥的,所以他发太子令召柏辰速回。对于北添术来说柏真虽是自己的儿子,但他现在是太子,尤其是太子令一出,命令是必须执行的。他只好又将柏辰放出去,只不过给他派了两个跟班,随时掌握他的状况。 工程不知不觉就做到了冬天,今冬异常寒冷,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半个月,好在取暖的柴火就地取材也存了不少,可是这过冬的粮食是要靠运进来的。只是这路给运输带来困难。迟迟不见运粮官来,柏真心里有些着急,派出去的探报也不见回音。柏真想着回去看看,也顺便回趟家,瞧瞧自己新婚不久的太子妃,虽说雪蝶是个大度的人,但人家毕竟是公主,怠慢了的话也是不好的。 几人走到一处枯树林的时候,几只不惧寒冷的鸟儿叫了几声,凄厉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地间有些瘆人。柏真吩咐所有的人进入备战状态,这里必有蹊跷。 一阵寂静过后,从四周的雪地里窜出几条影子直扑过来。随行的侍卫拔剑格杀,但是他们仿佛是雪地里的鬼影,竟然在瞬间又不见了踪影。这神出鬼没的打法,让众人招架不住,很快,已经有好几个人倒下了,估计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众人围成一个圈,全身心防备,此时,从雪地里急窜出来的影子照着柏桦的前胸打了一掌,转身又刺了一剑,鲜血顿时从口中喷出。 “哥!”柏真呼道。 但是机会并不偏向于他,柏桦在受伤的同时,又有几名侍卫倒下。眼看着自己的人就要被对方斩杀尽,柏真悲从中来,想着今天就要葬身此处了。此时,一群穿白衣戴白纱的女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只见她们使用地网,将那些会隐身的人全部从雪中拖了出来。其实这些人的功夫不高,只是他们这隐身术实在是厉害,让别人根本就没有打到他们的机会。本来还想着从他们口中探出底细,哪知道这全部是死士,还没等杀呢就自己死了。 柏真认识穿白衣的女子,她们是雪竹谷的。其中一个说道:“公子,谷主让我们在这里等你们。” “可知道附近哪里有可以住的地方,我哥身受重伤,不及时治疗恐有性命之忧。” “公子请跟我来。”白衣女子将他们带到一个林谷。 穿过松树林,再往里走就是一个像八卦一样的村庄,进去的路极为复杂。雪竹谷的人不轻易露面,白衣女子说道:“公子,我们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这里的路对公子来说再简单不过。后会有期。” “多谢!后会有期!”柏真道。 刚进了村里就看见一个人大惊小怪的样子:“哎呦,竟然有人能进得来,不简单啊。你们找谁?可也是南天?” 西风道:“什么南天西天的,我们是来找大夫的,你们这里可有?” 那人打量了他们一番才道:“那还不是找南天嘛。” “南天是个人?” “是呀!他的名字叫南天,是一个大夫。” “那能否给带个路?” “今日你们能够进得来这个村子也算是同南天有些渊源,我就带你们去。” “有劳了。” 西风的话痨病又犯了:“你们这个村子为何像设有结界似得,是防妖怪的?” “哪里就有妖怪可防?那是防女人的。”引路人也是个多话的,他像竹筒倒豆子般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们村里的先生南天在二十多年前不知道怎么就惹上了桃花债,而且还一开好几朵。这不,为了躲债他设下这么个阵,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话说着就到了一座别致的房子前,引路人道:“你们要找的大夫也是他,我告诉你啊,他可是我们村里的能人,什么都会,我们全村的人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都很尊敬他。”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向着里面喊道:“南先生,有人来看病。” 只听见里面喊道:“怎么进来的?” 引路人回道:“从阵中走进来的,受了伤。” “进来吧。” 进到屋里,见一中年男人和一年轻男子在下棋,一个小女孩在观看。 西风上前问道:“你们谁是南天大夫?我家公子受伤了,性命垂危,还请先生快些诊治。” 那中年男子抬头看了看他们,然后让把伤者放到床上。他查看了伤口,又号了号脉,然后说道:“剑伤,中毒。” 柏真急问道:“能解吗?” “还好,能解,就是得费些时日了。” 柏真又问:“得多久?” “少则半年。” “还请先生费心,救我哥哥。” 南天大夫拿出了金针,取百汇、合谷、涌泉、筑宾等穴扎下去。柏真虽对医术不精,但也能看个大概,心知他倒是个良医。针扎下去,不出多久,就见柏桦吐出气味腥秽的黑血。南天继续下针,柏桦又吐了几次,直到血的颜色变成鲜红,而且也褪了味道,只有一股血腥味。 南天说道:“你们是外地来的?” 柏真答道:“我们路过此地。” 南天看了看他说:“那我就先给他开药,你让人到我厨房慢慢煎着,等再过半个时辰就给他喝下。” 柏真立刻吩咐人去。 知道大哥的伤势现在已无大碍,他的心算是放下了,此时,他便打量了此处,这是一处普通的民房,除了摆放着很多药柜,与别处的民房也没有什么区别。那个和南天下棋的人又在研究着刚才的残局,那个小女孩一眼不眨地望着他,见柏真也看着她后就嫣然一笑。 柏真来到棋桌旁边,看那人举着一颗白子儿,对着棋盘却落不下。他向棋盘瞥了一眼,心里一惊:乾坤局!在这村野竟然还有这等高人!看来这年轻人是要输了。他拿起一颗白棋子装模作样漫不经心地在棋盘上胡比划了几下,然后又装作看不明白的将棋子放回了原处。那年轻人看了他刚才比划的地方,果断地将子儿落下。 南天从厨房过来,打算接着下棋,可是,他看到的棋局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局势,对方刚落下的棋子仿佛在一瞬间就扭转了乾坤。 “好棋啊!好棋!”南天并不因为自己输了棋而感到沮丧,反而因为这棋风反转太快而感到痛快,他兴奋地在屋子里疾走,拍着手直叫好。 此时,所有的外来人发现他的腿是有些跛的。那赢了棋的年轻人喊他坐下,说这棋局不是自己破的,他赶忙向四周看去,想找到那个能破他棋局的人。顺着年轻人的手指,他终于找到了柏真。 他一把将他拉了起来问道:“不错啊,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棋技。来,陪我下两盘。” 柏真见他迫不及待的样子,也就没有客气,两局下来南天就出了汗。见到这么个好棋手,他越发舍不得,所以转头对着那个一直观棋局的小女孩说道:“去,到子鸣哥哥家叫你思敏姐姐回来做饭,我要请客。” 南先生今天高兴,话也多了起来,他问柏真:“你不但破了我的棋局,还能进得了我设下的迷阵,看来是跟高人学过。来,跟我说说你的出处。” 柏真见他也是一豪爽之人,于是说道:“我师父是玄空道长和法延大师,玄空师父年轻时带兵打仗,对于摆阵设障再熟悉不过,而法延师父擅于棋艺,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作为他们的徒弟会这些,也是自然的。” “你是玄空和法延的徒弟?听说这两个老怪物从来不收徒弟的,你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得他们相授?”南天说完后就站了起来,打算好好欣赏一下这两位高人调教出来的徒弟。 柏真看见他腰间挂了一块玉饰,这质地和图案倒像是王族之物,他心生好奇。由于不知道他的底细,所以也就装作没有看见,想着等大哥醒了之后问问,是否民间有王室之人。在这等待的过程当中,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就问出了南天的那一段隔着迷阵的桃花史。 南天早年时就离开了家,他一直靠着仅有的一点点医术养活自己。机缘巧合就来到了现在的这个村子,后来他与村长就成了莫逆之交。老村长就将独生女儿嫁给了他,一年以后有了一个女儿,取名字叫南思敏,从小与村里的另一个孩子定了娃娃亲。哪知道,后来他的妻子得了怪病,无论怎么治也不好。他没有办法,只好将女儿托付给岳父照顾,自己出去寻找良医圣药好救自己的妻子。 两年间,倒是找着了药方,不过他为了找药去了异族的地方,那里的民风开放,未婚的女子见了他这个外族来的男子本来就心生好奇,再加上他本是出身贵族,举止言谈间就透露出一种别样的魅力。就这样,那里的三个女子为了能够得到他,就帮他找到了他需要的药材。可是这三个女子之间也定下了一个规定,他无论是娶了哪一个,另外两个都得退出。但是南先生记挂着家中的妻儿,在得到药之后就跑了。但那三个异族女子却是为了能得到他的青睐,一直从异族追到了这里。南先生没办法,只好在村外设下迷阵,令她们只能在阵里兜兜转转,就是进不来。也就从那时起,南先生再也没有出过村子,那三个异族女子也真是够执着,一直在外面守了十几年。 “那后来呢?我们来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外面有人啊?”西风一直就是个好奇的。 南天叹了口气道:“思敏的娘后来还是病死了,临终前交代我要给他的父母养老送终,要将孩子抚养长大。直到去年二老归西,我本打算去和那三人说开,即使我的任务完成也不打算再娶,可是,他们都死在那场瘟疫上。” 听了南先生的故事,所有人的心情还是很沉重的,那三个异族女子就这样将一生最好的年华葬送在追寻和等待上,而南先生的一生也不能只用无情去评价了。 “你真的一直再没有出去过这个村庄?”西风问道。 南先生想了想说道:“出去过一回,在她们异族举行年祭的时候,她们都回去了,我去山上采药给思敏她娘治病。记得那一回,我在一个山洞里遇到了一个坐化的道长,就将他的身体给火化了,谁知道在埋骨灰的时候竟然摔下了山,还把我这条腿摔坏了。”他指着自己的那条瘸腿道,“不过从那时候起,我的医术倒是大有长进,仿佛开了窍似的。” 听到这里的柏真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就是那个好心办坏事的人啊,他的这无心之过可害苦了郁离子师父,让他失去身体无法在世间出现。 那个在旁边听故事的小女孩一直看着柏真,见他望向自己,就和那刚刚下棋的年轻男子说道:“叔叔,他是那个救我们的人。” 那个她叫叔叔的人问道:“在哪里救我们?” “就是地震时搭人桥让我们过河的人呢,你看看是不是?” 他叔叔仔细一看,果然不假,就是侄女说的那人,那天他指挥自己的士兵搭人桥,还亲自将他们送过了河,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还能见到他。 他忙拉起小女孩,道:“今日有幸再见恩人,请恩人受我和小女一拜。” 柏真也想起来了,他们就是那天最后撤离的叔侄俩。那女孩的叔叔讲了他离开村子之后的事情:他带着失去父母的侄女本想投奔她外祖母家,可是走到这里就生病了,被外出的村民救了过来,南先生给他治好了病,并且暂时收留了他,等过些日子大雪化开之后再走。 柏真再看那女孩,竟然发现她黝黑的眼睛透着紫色,他感到非常惊讶,自己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 她叔叔道:“她叫紫瞳,母亲是异族之人,此族所有的女孩都是紫色的眼睛。我大哥将我那嫂子带过来的时候,村里的人都当她是妖怪,所以大哥就在村子外面安了家。” 正当他们说着话,柏桦醒了,南先生查看了他的伤势,又号了脉,最后的结论还是和原来一样。 小女孩紫瞳看了一眼之后从随身带的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打开给南先生看。 南先生看过之后大惊道:“祝门的外伤圣药百愈散,哈哈,快快,将他衣服拉开,有了这药,就是你进了鬼门关也能被瞬间拉回来。” 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应该是找到好药了,只是那话恐怕有些夸张了。可是,当南先生将这药粉撒在柏桦的伤口上的时候,只见那伤口眼看着就往一起缩。这可把所有人惊喜坏了,世上竟然还有这种神药,能让伤口在极短的时间内愈合。 不出两个时辰,那个大伤口就长得只剩个疮痂了。 南先生拉着紫瞳的叔叔道:“快说说,怎么回事?” 他道:“我那嫂子是祝门的人。” “原来如此。可惜,我原来竟没有发现她的眼睛的颜色。”南天摸着紫瞳的头说道。 此时,已经能够起身的柏桦也是惊喜万分,他听师父左道说过,这祝门是异族医术的集大成者,尤其在治疗外伤方面更是鬼斧神工。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是不信的,总觉得左道就已经很神奇了,今天见了这百愈散他就彻底信了。 于是,柏桦又有了另一个打算,一定要跟着紫瞳去亲眼看一下那祝门的神奇医术。 柏真对柏桦使了个眼色,让他往南天的腰上看,那块玉饰还在。只一眼柏桦就伸手将他腰间的玉饰拽了下来仔细看。 南天伸手来抢,柏桦往身后藏,对着南天叫道:“三叔?你是我三叔。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把父亲和二叔都担心死了。” 南天听柏桦叫他三叔也反应过来了:“你是……桦儿?” “对呀,三叔,我是桦儿。” 柏真这时候才知道这南天就是那个从年轻时候离开家的三叔北添易。只见三叔把柏桦拉过来看了又看,这孩子还有小时候的影子。他又看柏真,这就是当年他走的时候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仿佛所有的惊喜都聚集到了一块儿,就在这里等着他们相遇。对于这个从未谋面的三叔,柏真倒是听父亲说起过,即使父亲不说,母亲也会经常说大哥长情就是随了他。果然,三叔是这样的一个人,听了他的所有经历就知道母亲说的没有错。这样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三叔确实不适合生活在王宫里。 柏真在心里默默想着,绝对不能对郁离子师父说起三叔的事情。 柏桦为了疗伤留在了三叔这里,柏真带着人踏上了回去的路。临行前南天嘱咐他不要对家里人提起他的事情。 紫瞳这个言语不多的孩子看着柏真离去的背影,眼睛一闪一闪的,没有人知道一个小小的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从这个时候,在她心里已经种下了一颗种子,它在悄悄地生根。 第16章 该来的总会来 在北添成的眼里,柏真已不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了,通过这一次大灾的打磨,这个过继来的儿子显出了异于常人的才能。他隐隐地感到不安,这孩子后面所经历的绝不会简单,也许燕明是存是亡就全系在他身上了。 柏桦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跟着紫瞳和他叔叔去了异族,他对医术的追求也是到了成痴的地步,对于这件事情,他的师父左道是支持的,在这条路上要想走下去就必须采众家之长,让它们沉淀成自己的风格。柏真将隐姓埋名的三叔给弄了去替柏桦。 开始的时候南天不同意,柏真说道:“三叔,你以为我想去当那表面光鲜的太子不成?我师从玄空和法延,自然是受他们教诲和影响,当国家陷于困境之中时,我们先不提大义,先要保住一个家不是吗?连家都没有了,在水深火热中又谈何逍遥和自在?” “你说的这些三叔是知道的,可是现在我无能为力,也只能顺应天命了。” “怎么会无能为力?现在就是你出力的时候,你却拒绝。你姓了北就要担这份责任,和我一样。是三叔失去了希望还是不信我?” 南天虽不是一个争气的王子,但还是有燕明子民的心气,如果说原来他看不到光明,今天在这个当太子的侄子的掏心掏肺的劝说下还是对国家有了希望,但是多年的逃避让他失去了斗志。 柏真看到了他的犹豫后道:“三叔放心,一切有我,你只需当好一个大夫就行了。”南天在柏真第三次来访的时候就收拾了行李跟着去履行他作为燕明王子的职责。 柏辰并不知道南天就是他的三叔,只是觉得自己和这个人很投缘,所以也愿意和他说说自己的事情。他正被父亲派来的两个门神看着,看来想娶苏蓉的想法是不容易实现了,他感到很苦恼。他也试了几次,可是父亲根本就不见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要不是柏真用太子令将他留在这里,恐怕父亲会将他扣在王府里一步都不许他出来。 他将这些事情讲给南天听,南天就笑,他只好说:“南先生,你倒是说说呀,我该怎办啊?你看,他们就像两尊大佛一样整天看着我,我是一步都不能走开,更别提去见她了。” 南天问:“你是真心喜欢苏蓉吗?” “当然!虽然别人都说她是个寡妇,但是我没有觉得她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在我眼中她就是一个可爱的人,她一步一步走进了我的心里,再也不出来了。” 南天道:“你可是世子,把他们还弄不走吗?” “可是我父亲不同意啊?” 南天想不到这个侄子单纯到如此地步,指望他那顽固不化的爹同意那得重新投一回胎。 他只好点拨道:“你个笨孩子,你不会先斩后奏啊?” “怎么个先斩后奏?” “自己想去。”南天恨铁不成钢。 “我要是知道还来问你吗?” “你那个哥哥从来没有教过你吗?” “他太忙了,我难得见他一面。” “那你不会看啊?他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这不行,我自小被保护惯了,离开王府我是不能够自己生活的。” 无论南天怎么引导柏辰就是不往道上走,他只好将他拉进屋子说道:“再去苏蓉那里的时候你别白天去,你就晚上去,连着几天都去,照我说的去做你就会达成所愿。” 在南天的教唆下,柏辰将那两个门神支走也不是一件难事,他果然在晚上去了苏蓉家。他敲苏蓉的门,周围住得近的邻居都听见了。出于对他身份的考虑,在他刚开始提出来娶她的时候,苏蓉是不答应的,但是看到他单纯地像孩子般的眼神,再看他日渐消瘦的脸庞,她是很心疼的。所以她想着,算了,只要他高兴就行。 在苏蓉怀孕快五个月的时候柏辰对那两个门神道:“去告诉我父亲,苏蓉怀孕了,再不成亲我的名声就要毁了。” 当北添术听完之后就对战战兢兢的两个人说道:“你们两个废物,连偷情都看不住,摸一下脖子看,是不是连脑袋也马上就没有了?来人呢,给我拉出去打。” 柏辰抓住了他爹的弱点,知道父亲爱惜名声,因为大哥的事情,他肯定不想再让他的事情传出去。至于怎么处置他还不知道。 果然,在他将苏蓉刚藏好不久之后就被北添术抓回去了。他坚持一贯的好孩子形象,不以此来要挟父母,而是说道:“儿病了这么多年,全是父母日夜劳心将我养大,父母的恩情儿今生是报不完了。如今儿有做出惹父母生气的事实属不该。” 北添术暴跳如雷:“你还知道不该?现在就把你那不该的念想断了,以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过些时日让你母亲给你寻一门好好的亲事,也算是了了我们的心事。” 柏辰扑到父亲跟前跪倒,眼含泪道:“父亲,您是想杀了儿吗?您常说大哥是情种,为了宋珍嫂子差点把命搭进去。这样的痛苦您忍心让我再受一回吗?” 他丝毫不提苏蓉,他知道作为王爷的父亲根本就不在乎苏蓉的命,但是他在乎自己儿子的命。他又转向母亲,磕了个头,接着就趴在地上大哭,嘴里喊道:“母亲,救救儿子吧。” 北夫人看着儿子,心疼得很,一时就心软了。但是,此时她明白对于这件事情自己必须站在北添术的一边,要不然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吃的苦可不是一点。于是就硬着心肠对柏辰说道:“你父亲说的对,对于这件事情母亲是支持他的。你个不听话的孩子,就该好好治治。来人,把世子扶到他房间去休息,不许他离开房间半步!” 柏辰被带走之后,北夫人就劝北添术:“孩子大了难免有不听话的时候,你也冷静一下,别把自己气坏了,这件事情我们也要从长计议,总不能看着孩子去死吧,这个孩子表面是柔弱了些,但是脾气执拗得很。” “就好好关着他,我看他能反出天去。”他又将外面的人喊了进来,吩咐道,“去把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给我抓回来。”旁边的北夫人碰了碰他,当着下人的面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北添术想速战速决,他怕柏真的那道太子令先来。 南天对自己的长兄倒是了解的,他要是想做一件事情要么果断,要么执着,对于柏辰这件事情恐怕是既果断又执着。所以他又将这件事情告知了柏真,柏真听后哈哈大笑,没想到自己一向胆小又乖巧的二哥在三叔的撺掇下竟然干了这么一件大事,这回恐怕要把他那个爹气个半死。虽然他对苏蓉也不满意,总觉得她配不上二哥,但是想着二哥还是有勇气的,尽力去争取一段自己想要的姻缘,所以他再一次决定帮帮他。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将苏蓉藏在了三叔原来的家,那里设有迷阵,一般人进不去,还有思敏可以照顾她。 北添术派出去的人没有找到苏蓉,又被他大骂了一顿。他知道那个难民区如果想藏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件事情肯定有人帮忙,柏桦去了异族学艺,那么就只能是柏真了,这小子外表君子,实则里面涌动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邪气。他决定自己亲自去看看。 南天被北添术发现的时候,他正在和柏真研究着怎样在不太伤父亲的情况下把二哥弄出来。虽说太子令一出,北添术是必须要放他出来的,但那样恐怕就会伤了父子感情,对二哥的将来也不会有好处。 北添术乔装将军,自是有进来的资格。一进门,南天正好回头看了一眼,一个愣怔后心想:完了。柏真看三叔的表现立刻就起身迎向父亲,走的路线刚好挡住三叔,想着找个机会将三叔弄出去。可是,北添术只一眼就确定了柏真身后的那个人。他将柏真推开直接奔着南天就过去了。 南天弯腰低头来到柏真面前道:“太子殿下,臣就先告退了。” 柏真作势道:“南先生你先去忙吧。” 南天想往外跑,北添术赶忙去拉。柏真却将他拽住了,说道:“父亲可是为我二哥的事情,刚好我也想和你说说我的看法,我是同意的。” 本来想追南天的北添术一听柏真说得这么直接,他就停住了脚步,说道:“我就知道是你们两个搞得鬼。你那个不争气的二哥,你怎么能这么纵着他呢?你是太子,应该知道轻重?” 柏真将他爹拉到里面道:“父亲,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同意。在婚姻这件事情上,我不能遂了自己的心愿,只因为我是太子,由不了自己做主,但是二哥不是,他也就是个世子,连小王爷也算不上,所以不用牺牲他的幸福来成全别的,他喜欢谁就由他,父亲何不宽容一些?” 听他这样说,北添术看着他,想了想,问道:“你是让他替你生活吗?” “那父亲认为呢?我也在替别人不是?” “凌儿,你是没得选择啊,不是父亲为难你。” “二哥有的选吗?既然爱了,就只能勇往直前,作为一个男人难道要往后退吗?让他以后怎么面对自己的怯懦?” 北添术虽然理解这个儿子,但他不想让步,又碍于他是太子,不能驳他。 “那个女人呢?我来就是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胆子,竟然敢招惹王室的人?” “父亲就别费那个心了,既然你说是我和二哥合起来搞鬼,那我又怎么会让那苏蓉落到你手中呢?”柏真反背着手道。 北添术只好说道:“凌儿,你是太子,我不能要求你将苏蓉交出来,但是你二哥我是不会将他放出来的。你也别想着用太子令唬我,这是家事。” 柏真看着无计可施却又不得不维护自己面子的父亲,他道:“父亲,苏蓉不在这里,您还是回去吧,这里有我呢。父王离不开你,还指着你同他商量怎么应付那些蠢蠢欲动的国家。” 北添术道:“你在这里照顾好自己,看这小脸都瘦了一大圈,如果让你母亲知道了会心疼的。” “父亲回去后善待我二哥,毕竟他的病还是留有病根的。” 北添术出了门就对他的人道:“找到刚才那个人!” 柏真对西风道:“从后门出去,将南先生悄悄接过来!” 柏桦跟着紫瞳去异族三年后才学到异族的医术。 紫瞳的外祖父一生痴迷医术,曾经为了研制百愈散而游历天下,后来又为了试炼百毒散的解药而耗费了大半生,他的妻子也在这种周而复始的等待中郁郁而终,只留下一个女儿。在这个女儿成年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就认识来求医的紫瞳的父亲。常年缺乏父爱的她被这个外来的男人迷住了,对他产生深深的依恋。 父亲知道后为了弥补自己当年对妻子的遗憾,就同意了女儿的要求,给了她丰厚的嫁妆让她随喜欢的人远走他乡。可是燕明的一场大地震最终还是夺走了女儿和女婿的性命,只留下一个可怜的孩子。本来已经决定此生不再碰医术的他,当看见外孙女展露出医术的天分时,他竟然是欣喜的,这可能是妻子和女儿对他的原谅,将这样的一个孩子给他送来。 所以他将自己平生所学打算都教给这个外孙女。只是,柏桦这个外人他不喜欢,想着他来这里是另有所图,所以对柏桦防得很深。紫瞳稍大一些的时候,替柏桦向外祖父说好话,最终也是柏桦的真诚打动了他,知道他是被异族的医术所迷,像自己一样是个医痴,这才教了他。 当他知道柏桦的师父是左道的时候总算放了心。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游历燕明,就曾和左道探讨过医术,对他还是很钦佩的。 柏真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差,生了病也很不容易好,所有的人都只认为是劳累过度,左道也从脉象上瞧不出来什么异常,只是隐隐摸到他的脉象中还有一股似有似无的力量,也不知道是什么,这种状况原来是没有的,细细想来,这种状况就出现在他成亲之后。 柏真听了他的话倒也没有当个事情,他想起郁离子师父好像曾经说过这事,等下回问问他。 在重建家园之后他总算是可以抽个时间去看望一下养父母了,郭松和江燕欢喜得不得了,让江枫去买东买西。 邻居别先生也已经显了沧桑感,见了他还要行跪拜礼,他赶紧上去一步将他搀住,道:“先生不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哪里有父亲给儿子行跪礼的道理。” 别先生高兴的不得了,只说自己当年的眼光不错,自他小时候就已经看出是非池中之物。忘忧也长到了,出落得美丽大方,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口一个凌儿哥哥的叫了,就躲在旁边看着他们说话,自己不时地偷偷看两眼,然后低下头来抿嘴笑笑。她的这些小动作别人没有注意到,却一点不漏地落在他爹的眼睛里。 他向父母问起了江枫的婚事,想着江枫这个哥哥的年纪比自己还大了几岁,却一直没有接到他的喜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说到这里,江燕和郭松对望了一眼脸上就有了悲伤的神色。 柏真问道:“娘亲如此愁苦,可是有什么不便说的?” 郭松叹口气道:“还有什么是对自己的孩子不能说的?说了也好听听凌儿的主意,想个法子使枫儿脱离那相思之苦。” “相思之苦?是江枫哥哥爱而不得吗?” 江燕就说道:“这事儿也怪我。前几年大地震的时候,这里也闹了瘟疫,周围闹了药荒,你爹爹就让他去京城里找你。可是到了城郊的时候,他也病了,只好先住了下来。那店家是个年轻人,给他请医问药,很是照顾。店家有个未婚妻,也会来店里帮一下忙,就这样入了你江枫哥哥的眼,便再不能忘了。可是又不能夺人所爱,尤其是自己恩人的未婚妻,就这样,将这事情窝在心里便窝成了伤。无论是谁给提亲他都不应。” “可是江枫哥哥自己回来同双亲说起此事的?” “开始发现这孩子变了的时候,我和你爹都没当回事,只当是累了不想说话。后来你爹问和他一起去京城的人,我们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江枫其实是活在矛盾之中,只好自己悄悄藏了心中的痛苦,慢慢咀嚼着,其实他不知道父母亲也同样为他苦着。柏真记下了这件事情,为了养育过自己的双亲,他打算自私一回。 柏辰被父亲关了三年,苏蓉的孩子都两岁会叫爹了他还没被放出来。北添术在这三年也消了气,只是他不想输了气势。柏辰又是个长眼色的,想着如何搭个台阶让父亲下来,他不得不去找母亲。北夫人在这些年里也看出了儿子对苏蓉是真用心,她觉得也该给他个交代了。 当柏辰来的时候,北夫人面子上装作站在北添术一边,教训了他几句,然后就问:“辰儿,你的病这些年可还有感觉?如果有就一定告诉爹娘,不要因为苏蓉的事情记恨爹娘从而隐瞒你的病情。你是爹娘的心头肉,我们是不忍看你受苦的,傻孩子。” “既然不忍心见儿受苦,那就放我出去吧。爹关了我三年也够了。” “不行!”北添术刚好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直接就拒绝了。 柏辰和北夫人站起来迎接,就听见北添术道:“你娘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 柏辰看了看母亲,母亲没有回应,他回道:“偶有心悸。” 北夫人嘴角弯了一下,这一幕落在他眼里。“父亲,儿是做错了,丢了我们家的脸面,可是,那苏蓉也有了我的孩子,也是您的孙子,今年都两岁了,我还没有见过呢,就请爹饶过我们吧。” “不行,那孩子我是不会认的,你就死了这个心吧。” 北添术说道完整准备走,就听见柏辰说道:“父亲,我……我……”然后就是北夫人喊道:“辰儿,你怎么了?”他回头就看到柏辰捂着胸口痛苦地栽了下去。 左道很快来了,他上前摸柏辰的脉,没有感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正在疑惑之际,就看见柏辰睁眼朝他使了个眼色。这种把戏他两个玩过,所以他会意了,转头对北添术和北夫人道:“久病未去了病根,再加上这些年的郁闷不展,有病发的迹象。” 北添术焦急地问道:“如何是好?” “不好定论,这病要是真发作了,那就是我师父方与圆在也恐怕是回天乏术。这样吧,我先开些药,给他宽宽心,剩下的就看命了。” 左道走了之后,北夫人就开始了给儿子助攻。她连哭带说这孩子命苦,自小浑身的病,好不容易治好了,又因为婚姻大事给弄复发了,这回保不齐小命真就没了。看来注定是要失去这个孩子了。 北添术表面上嫌她叨叨,实则心里和她一样急,想想再因为这事让他送了命那也真是白费自己这些年为了他付出的辛劳了。 第17章 再现赤龙传说 第二天,北夫人说是带儿子去国寺里烧香,以保佑儿子平安。北添术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只交代他身边的人要看好他。通过这几年的斗智斗勇,柏辰长了不少的心眼,在父母面前更加乖巧,任谁看都觉是好孩子。 到了国寺,他和母亲一起上了香,北夫人拿出一些钱来对他说:“你亲自去再买些香火来,让菩萨知道你的诚心。” 柏辰买了香火后就琢磨着怎么才能将后面跟着的两个尾巴甩掉,于是找个借口说是肚子饿,要买吃的。两个侍卫只好紧跟着出去,见街边卖好多东西,他就有了主意。正吃着东西,他忽然就肚子疼起来,非闹着说是东西不干净将肚子吃坏了。那主人赶紧过来解释,他依旧不依不饶,最后还和那人推搡起来。那主人也是人多势众,不怕他闹,很快就将他们围了起来。两个侍卫看他跟别人要打起来了,只好过来劝架。趁着他们在吵起来的时候,柏辰找个机会就从人堆里挤出来跑了。那俩侍卫发现了也挤出来打算去追赶,不料好不容易跑掉的柏辰一看有人追来就更加没命地跑。 后面的人知道他本生病,一个对另一个道:“兄弟别追了。” 另一个问:“为什么别追了?要是世子跑了,王爷可饶不了我们。” “这世子有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一追万一把他追出个好歹,那王爷才饶不了你呢!” “那你说怎办?” “钱不是在我们手上嘛,我看这是夫人故意放他走的,我们也拿着这些钱跑路吧。” 当柏辰见到南天的时候就开始了数落:“先生挪了地方为什么不想办法告知于我,害我这么辛苦一路找来。” 南天心里还是挺佩服这孩子的隐忍,两年了竟然没有消磨了他的斗志,他还是忍不住逗他:“我以为你另娶她人,已经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所以就没有打搅你。再说了,那地震后的重建已经完成了,我是听太子调遣的,哪能知道自己会在哪里落脚?” 柏辰急了,他吼向南天:“南先生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吗?我费了两年的功夫才逃出来,你不安慰我也罢,还在这里说些风凉话,我定会告诉太子,让他不饶你。” 看着他委屈的样子,南天突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我的侄子,随我。” 他这一笑倒把柏辰笑愣住了,他的侄子?是怎么个意思? 此时,柏真从外面走进来:“三叔你就饶了他吧,这两年也真是难为他了,我看着都心疼。”转而他又对柏辰道:“这位南先生就是我们的三叔,你看像不像我们家的人?” 柏辰也顾不上委屈了,这个震惊的消息要远远大过他的委屈。他是有个三叔的,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他也是后来才听父母说的。没想到这南天竟是父亲嘴里那不争气的三叔,更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和柏真在一起。自己这是经历了什么? 柏真看着他那合不上嘴巴的样子,就简单地和他说了他们相识的过往。 柏辰听后说道:“我就感觉和南先生特别投缘,原来是至亲的骨肉。” 南天拍拍他的头:“你这逃出来了我才会和你说,日后你要是见了你那父亲,也记得不要提起我的事情,我现在还不想让他知道。” “既然是三叔,我也就不顾忌了,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苏蓉可好?” “孩子两岁了,上回我回去看思敏,也见了那个小家伙,她都会叫爹了。” “男孩女孩?我现在就要见她们。” “是个令人心疼的小丫头。我带你去见。” 柏真近来感到困乏,似乎想睡觉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南天只说是劳累困顿,有些气血不足,这个说法倒是把他逗笑了:“一个常年习武的男人气血不足,这是得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 “从你的气色和脉象来看是这么个症状,不过,也许有更高明的大夫能看出来别的原因。如果你最近回家的话要到左道那里去瞧瞧,他对于一些杂症是有研究的,我不敌他。” “那就先按照你说的开方子吧。” “你不打算回家?” “我在二哥跑了的时候回家不是故意找挨骂呢嘛。” 待南天带着柏辰去见苏蓉的时候,柏真才静下心来打坐休息。郁离子入他梦中来,柏真便问师父:“师父先前说过,我的身体会出现虚弱的症状,那个时候我总想着师父可能是逗我新婚,只是如今确有了师父所说的症状。大夫也都说是气血虚弱,可是我不明白,这气血虚的病怎么会出现在我身上?” 虚离子绕着他看了又看,然后答道:“你具体说说都是什么症状?” “面色苍白无华,身体日渐沉重无力,有些懒言少语。” “是这个症状。” “老头儿,你就别在这里故作高深了,凡是虚症不都是这些吗?我到底是怎么了?若是稀奇古怪的病我可生不起,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去做呢。”柏真对他这个虚空里的师父一向也不怎么客气,有时候连师父也不叫,直接喊老头儿。 虚离子将徒弟逗够了才坐下来说道:“凌儿,你的前身本就不平凡,后来在机缘下做了我的徒弟。” “这个你在很久以前就说过了,我本是火凤之体。说些我不知道的。” 郁离子挠挠头,眨眨眼才接着说道:“你玄空师父有没有和你说过上古神兽赤龙的事情?” “这个倒是提过,不过也是讲了那么一个故事哄我玩,这难不成还是真的?” “你都是火凤之体,难道赤龙就不能是真的了?” “如果赤龙是真的,那……它和我有关?” “你的师伯将赤龙从困龙井中唤出来把它封进了你的身体,为的是在将来需要的时候它能助你一臂之力。虽是神兽元灵,但需要血养着,你小的时候因为是纯阳之身,所以养着它也觉不出什么,你成了亲之后就失了纯阳之体,少了纯阳之气,所以再养它就觉出异样了。” “可有解决之法?” “我也一直在找办法,只可惜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柏真想着连郁离子师父都没有办法,那自己就先别费那个劲了,只能让师父慢慢去找了,倒是那隐在自己身体里的赤龙,将它唤出来的方法得问清楚了,免得用的时候不知道。 “师父,那唤龙术你可知道怎么使用?” “这唤龙术啊,啊……”刚要说关键话的郁离子被人强行推出了梦中,柏真睁眼一看,眼前正站着从异族回来的柏桦,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大哥?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下?” 兄弟相见自然亲热,柏真喊了门外的西风,让他准备酒菜好给哥哥洗尘。席间,柏桦给他讲异族学艺的事情,柏真给他讲他不在的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柏辰的事情让他笑坏了:“真没想到当年那个病弱弱的被一众大夫判了死刑的世子北柏辰还有这个魄力,我不敌他!” 柏桦看着柏真的脸,将端起的酒杯又放了下来,蹙起了眉,然后将柏真的手腕抓了过来:“你的身体内还寄放着什么?”难道除了火凤还有别的东西? 柏真道:“哥可听说过赤龙?” “它在你体内?那可是要用血来养的!难怪你气血虚弱。”柏桦焦急万分。 “哥可从异族听过解救之法?” “这不是医术能解决的事情。”嘴上这样说着,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在异族的时候,他听过一个传说,祝门的人不但精通医术,甚至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门中人还善使阴阳之术,这是本门秘术,非祝姓之人不传此术。看来还得去一趟异族请师妹出来。 “我留着心寻找,相信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的。”柏桦安慰柏真。 南天在柏真处效力,不能够经常回家,他的侄子柏辰倒是在这个世外桃源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苏蓉和他的孩子叫端端,已经到了满地追着跑的年龄,小嘴巴甜得就像抹了蜜,很会看人脸色,像极了她爹。柏辰总喜欢抱在怀里不放,好动的小丫头不情愿,乱抓乱挠的,说着只有她自己能听懂的话向娘亲和姑姑告状。思敏看不过,只好从二哥手里硬生生抢来放地上。豆子是个会心疼人的孩子,在柏辰身边忙来忙去,又是端茶又是递水,他很喜欢娘亲给自己找的这个新爹。柏辰本就喜欢孩子,对于失去父亲疼爱的豆子他格外精心,尽管没有什么经验,显得很笨拙,但是在苏蓉的眼睛里,一点儿也不掺假。 苏蓉对柏辰不仅是爱,更多的是感激,所以把女人全部的温存都给了他,惹得思敏说道:“二哥哥和嫂子这是想让妹妹我以后嫁不出去吗?有了二哥哥这样的比对,世上恐怕再没有好男人了。” 柏辰道:“妹妹这恨嫁的心情哥哥是不懂,不过世上的好男人多了去了,要是妹妹出去看一看自然就知道我所说非虚。” 思敏道:“我不信,二哥哥一定是谦虚。” 苏蓉看她认真的样子,就过来逗她:“那子鸣算不算个好男人啊?” “他呀,木头一个。” “可是心实在呀!” 豆子听见了,跑过来插话:“子鸣叔叔劲儿好大呀,上回看日出他还把姑姑举过头顶呢!” 思敏的脸腾地红了,骂道:“你个小东西,又在胡说,快闭上嘴巴。” 豆子为自己辩解着:“我没胡说,是真的,他还亲姑姑了。” 思敏气得腮帮子鼓着,撵着他满院子跑,要将他的嘴巴用针缝上。 “好徒儿,你听好了,赤龙虽是上古神兽,但无善恶之心,亦正亦邪,逢善变善,遇恶则恶。因此,你不但要用血养它,还要用善念滋润它,这样它才会和你的意念融为一体,为你所用。用你的指尖血,破开封印,火凤可将它引出来。记住,非非常时期不可用,用意念控制它,会耗掉你的心头血,致使你变得羸弱不堪。”一觉醒来的柏真就觉得郁离子师父的话在耳边嗡嗡地响着。 他想试试师父所说的方法是不是管用,于是刺破中指指尖,然后将指尖放在额头的封印,可是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反应。他想起师父说的火凤可引赤龙出窍之事,那火凤倒是出来过几回,不过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想到这里,柏真有些头疼,他闭上眼睛,静静地打坐,在几乎进入禅境的时候,一只漂亮的火凤从他的头顶慢慢地升了起来。 柏真虽是闭着眼睛,但在意识中却能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重新将指尖血放到额头的封印上,此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手指吸住,他试图往外拨,但是这股力量似乎不可抗拒,竟然让他无法收手。 火凤在他头顶盘旋着,又飞向高处,低鸣一声之后俯冲向下,从柏真的头顶回到他身体中,屋内亮光消失。柏真惊醒,手上用了力,手指渐渐离开了额前。再看柏真封印处,隐隐出现一束赤色火光,随着火色光芒一同出来的还有一条通体赤色的巨龙。只见这赤龙已经将半个身子冲出了封印,它龙目圆睁,昂首作长啸状。只是那龙吟声还很细微,似乎没有睡醒时发出的齁声。 柏真手上的力气不够用,那赤龙摇了摇头又缩回了身子。柏真感到自己出了一身的虚汗,已经没了力气。他想喊外面的西风,抬头向外望的时候,就看见站在门边的西风手执落雨剑,大张着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在傻愣着。 柏真骂道:“傻了吗?过来扶我!” 听到太子爷的骂声他才魂魄回体,着急忙慌地来搀柏真,“爷,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柏真求证。 西风略一迟疑道:“爷,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龙和凤。” “做这样的梦,你真幸运。” 柏真想着自己离开王廷也有一段时间,也该回去看看父母妻儿了。路过城郊的时候,他想起了养父母提到的江枫哥哥的事情,就进了那家小店。 柜台前有一个年轻女子在张罗着,看样子这应该就是江枫的心仪之人。他让西风背后打听了一下,那女子叫含馨,是这店家主人的未婚妻,在地震的时候是救过一个外地来的人。 他看了看西风,问道:“你有办法?” 西风看着他略带邪气的眼神,马上道:“有。” “ 那就交给你了。”这件事情是柏真一生中做地最不光彩的,时隔很多年后,任谁问起,他都说他不知道。 西风将含馨骗出门外,早已等在那里的人将她绑了去。路过江枫门口的时候,还有意弄出些动静。 江枫出门看是一群贼人绑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恰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他立时气血上涌,大喊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绑架良家女子,谁给你们的胆子?快将人放了,不然我可要告官了。” “告官?你是想让你们这个村子绝种吗?” “简直是无法无天!一群该下油锅的腌臜东西!”江枫嘴里骂着,不及多想这些人为何会出现在自家门口,他从旁边取过一根竹竿当武器就冲了上去。那群绑匪本就不是真打,因此比划了几下就假装败走。 江枫救得自己曾经的恩人,自是欣喜万分。他父母见这姑娘在家的这几天,儿子就像是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心里是既高兴又惆怅。 含馨对他说道:“我离家已几日,家里人肯定是焦急万分,我也该回去了,公子送我,也是不便,还请公子将我的消息送给我家人,让他们来接我吧。” 江枫知道含馨走是迟早的事情,他有君子之风,既然含馨有婚约,他总不能留着不放,所以还是答应去帮她送信。早上出发,中午就回来了,说是半路上就遇上了那群绑匪,愣是不让他出去。与他们打斗期间也是受了轻伤。 郭松问道:“他们为何不让你出去?既然是为了含馨姑娘,可是也没有来抢人啊?这做法让人想不通啊?” 江燕碰了碰郭松的胳膊,用眼神告诉他:一定是凌儿干的。 江枫几次三番就是过不了那群绑匪的阻截,有时候好不容易绕路过去了,最后还是被人发现给丢了回来。他着急着含馨的着急,可是心里又有些窃喜,甚至希望自己一辈子也别闯过去绑匪的阻拦。 眼看着含馨气得都生了病,他还是同村里要好的几个人想法骗过了拦路的绑匪,最后去了含馨家,将情况告知了她的父母。 正哭得死去活来以为自己女儿没了的含父含母一听到这个好消息后立刻去告诉她的未婚夫华英杰,哪知道她那未婚夫隔着门说:“她已被贼人掳走半个月,即使回来也不是干净的人了,就取消了这门婚约吧。” 此事直把含父气得发抖,大骂他是个丧了天良的东西,有一天是会遭雷劈的。可是他不知道,华英杰是被刀架在脖子上说出这一番话的。此时,一群劫匪正拿着他和他那贤惠的未婚妻的性命要挟他,如果他不解除婚约就让他们两个都死。华英杰祖上是习武之人,性子要强,本不怕要挟,可是他怕含馨的性命会不保,他清楚要拆散他们的人必定来头不小。 他对着来人道:“我得知道她好不好,那人会不会负她,否则我就是和含馨一起死了也不会解除婚约。” 西风的人愣了一下,想着这小子这么聪明有骨气,倒是个人物,“你放心,含姑娘要是过得不好,我们兄弟也不会放过他。” 含馨得知消息后一病不起,江枫心疼,每日端汤递药,想着法子让她开心,可含馨就是不见好。 一日庙会,江燕让儿子带她去玩耍散心,在庙会上遇到了一位算卦的先生。含馨有心事,就求了一签,那先生解签竟然和自己的身世一模一样,还说自己的姻缘不幸,恐将孤身终老。江枫听后异常生气,生生砸了那人的挂摊,将他痛打一顿撵走了。回去的路上,含馨不语,江枫给她买来各种稀罕玩意,她也不理睬。 江枫说道:“你别听那骗子瞎说,你一定会得一个好姻缘的。” 含馨转头望着他道:“你肯娶我吗?” 江枫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在心里他自是万分愿意,可是她说这话只是一时的气话,算不得真。 含馨又说道:“你也不肯娶我是吗?是不是也嫌我坏了名声?” 她绝望的眼神看得江枫心疼,他使劲捏了捏手心,心跳地厉害。含馨转身要离开的那一瞬,他迅速扳过了她,用坚定的语气对她说道:“含馨,我愿意娶你。” 含馨苦笑了一下:“你是可怜我吗?” “不,我是真的心里有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想娶你,只是碍于你的婚约,我没有说。我不太会说话,但是我向天起誓,如果我不是真的喜欢含馨,就被天打雷劈。” 含馨笑了笑说道:“别发这么毒的誓言,万一被天神听到了?” 江枫急了,他挡住去路说道:“我就是要它听到的。” 含馨推开他道:“走吧,我们回家。” 江枫没明白她的意思,还愣在原地。 含馨又回头催道:“你不回家了?那我自己回了啊。” 江枫一路琢磨着她的话,到了家门口才回过味儿来。 第18章 战争真正来了 王上北添成听说有蛟国的人来了,就紧急召集群臣上朝。那蛟国使臣傲气十足,摆明了是不把这个小小的燕明国放在眼里。他将手中的一封信呈给北添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封战书,战书上表明蛟国将在三天后攻打燕明,让他们做好准备。群臣听说后都要气炸了,这蛟国也太嚣张了,明目张胆地瞧不起燕明。 那蛟国信使甩了甩衣袖,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守殿侍卫要将他拿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北添成,“燕明王上,我可是使臣!难道燕明想早入轮回,连三天也等不了了吗?” 王上怒火攻心,他恨不得自己从大殿上下来将那使臣碎尸万段了。他还是挥了挥手,让守殿侍卫放他出去了,国与国之间是不能杀使臣的,否则对方可以出兵攻打,无需遵守各种国防规矩。三天,兴许还能想出些办法。 “怎么办?大家都说说,这蛟国的实力我们是有目共睹啊,别说燕明了,就是我们几个国家合起来也不是它的对手。你们都想一想,这场战争该怎么应对?”北添成就差坐在地上哭了,这场战争要是一开,很可能要灭国呀! 南良朴说道:“王上别慌,现在赶快派人通知我们的盟国,如果燕明有祸,那接下来就是盟国遭殃,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坐以待毙的。” 又有人说:“王上这些年勤勉治下,操练兵马,已经有了些实力,再加上太子殿下有神佑,真正打起来不一定输呢。” “是呀,王上,蛟国不止傲慢狂妄,还不讲道义,随时可能发兵攻打我们。那蛟国太子元冲又继承了他们先祖的神能,首先在心理战术上就能将我们的人击溃。现在赶快派人去通知太子殿下,让他做好战争准备。我们也要做足气势,不能让蛟国给吓住了。” …… 大家议论纷纷。 信息传给太子柏真时他正同南守城商议边防之事。 “太子殿下,我们没有过多的准备时间,这蛟国摆明了就是要先灭我们燕明做给别国看,对他们进行震慑,然后紧接着就会一一消灭,从而一取天下。” “南将军怎么看?” “拒绝不了,只能迎战。” “做一下战略部署,我们一起迎敌!” 水荣国是姻亲国,自是不遗余力地支持,谭茂荣在极短的时间内筹备了军费,以防女婿在关键时刻粮饷不够。谭震调集兵马开赴边界,只等开战。 弥国心中有数,如果燕明输了,那下一个目标就该是他们了,所以也是拿出了盟国的气势,调兵遣将支援后方。其它的国家非敌非友,只在隔岸观火。 正式开战,蛟国太子元冲领兵。上次在赌场上见识过他的招数,此人用兵心狠手辣,刚性太强。 玄空师父讲过,万物造化,各遵其法,若至刚,则柔克。 第一仗,蛟国战势激昂。柏真下令,战场上的所有将士可以全力杀敌,但是最后不可取胜,必须败走。正当双方杀红了眼,燕明的将士和盟军队友不知道该怎么撤回来的时候,就听见鸣金声。 蛟国胜利,元冲仰天大笑:“想不到燕明还是那么不堪一击。早知道如此,我用不着派这么多兵。云清,你听好了,我要让你永无翻身的机会!” 柏真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紧锣密鼓地安排下一战。南将军问:“太子殿下,接下来我们还要输吗?再输可就要挫伤将士们的锐气了。” “那将军可有胜算的把握?” “敌我双方力量悬殊,我只能不让我们输得很难看。” “下一场由将军亲自上,和上次一样拼命杀敌,认真败走。” “莫不是殿下另有高招?” “我要瓮中捉鳖,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二仗,蛟国志在必得。南将军是燕明军队中的顶梁柱,只要将他打败或是打死,那整个燕明就可以收入囊中了。 南将军一上场,两军展开绝命厮杀,双方伤亡相当。但是蛟国兵力雄厚,南将军虽是有战场经验的老将,但是毕竟年纪大了,打到最后竟出现了体力不支的情况。蛟国元冲大喜,喊道:“活捉南守城,拿下燕明!” 南将军看事不好,转头向阵外冲去。元冲带人紧追不舍,志在拿下南将军。旁边的将士给南将军杀出一条血路,希望能够拼死保住将军。 到底是让南将军跑了,元冲没有冲破包围圈,他也只能遗憾地回到自己的阵营。元冲讶然:“看来这老小子还是有两下子的,眼看着到嘴的鸭子竟然能飞了?” 不久,战事传到北添成那里。他勃然大怒,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上两个月,不能死得太窝囊。 有消息传到蛟国元冲的耳朵里,说是对方败将南守城因为在战场上吃了败仗逃跑而被云清太子杀了。 元冲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那云清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杀老臣,一定是他们放出的假军情用来迷惑我们。” 他派人乔装深入燕明军营,果然探听到了另一军情,原来是因为南将军嫌太子年轻指挥不利,欲夺了他的兵权,被太子知道之后才杀了他,为了稳住军心就说是他打了败仗,意图逃走才杀他。元冲觉得这消息可信,想着下回战事少了南将军就轻松多了,就那个从没有战场经验的云清太子一点儿也不可怕,他不过就是一吓唬鸟雀的稻草人。 第三仗,蛟国王嘱咐元冲切不可轻敌,那燕明虽是小国,但是燕明的人一向足智。元冲未将父亲的话当回事,只当那燕明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蛟国王上不放心,派了投靠他的苍狼去助阵。 柏真设下战阵,亲自上阵指挥。元冲被他前面的败相所惑,很快就打消了仅有的一点疑虑,进了阵中。他哪里曾想到这正是柏真所要的结果?只见不远处的旗官不停变换旗子的颜色,战阵也随旗子的变化而快速调整。此时,元冲终于明白被北柏真算计了,他竟然忘记了他年少时曾跟随方外之人学艺之事。 元冲被困在阵里好半天像个无头苍蝇,东一窜,西一窜,发现那阵毫无破绽。他开始寻找阵眼,就发现北柏真所在之处更是筑起盾阵,将进得阵中的蛟兵牢牢锁死在阵眼中绝杀,致使外面的人也无法营救。 正当元冲要冲进阵眼中时,苍狼看事不好,亲自来营救。他念动咒语,使用术法,不一会儿就见天空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东西,那东西飞过来,双方阵营才看清竟是一群乌鸦。 乌鸦就像是经过训练了似得,专门飞过来啄燕明将士的眼睛,让他们不能两头兼顾,失去了性命。 西风护住柏真,柏真催动意念,一只火凤从头顶飞出盘旋在上方。那些乌鸦迅速向四周散开,远离火凤,但是它们没有逃离,而是向远处的士兵俯冲下来。柏真唤回火凤,刺破指尖,用血从额头的封印处引出了赤龙。 那赤龙已经能从柏真的身体里完全窜出来,只见它巨大的身躯在半空翻滚了两下,然后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 乌鸦听到这声音纷纷逃走,有些没来得及逃掉的就被这龙吟声震落下来死掉了。 苍狼见势不妙,赶紧收了术法,瞅着一个空子将元冲救了出来。柏真用意念驱动赤龙,它将龙尾摆动,打在苍狼的后背,这一击就将他打下了马。紧挨着他的元冲眼疾手快,将苍狼重新捞起迅速带出阵。 柏真再无力气,只好也收了术法,从阵眼中冲出来追元冲。元冲带着人逃到一个缺口处,正在迟疑要不要从此处冲出去,就见身后冲上来大批的燕明军。元冲心下一横,果断冲向阵缺。 待他跑出五里地的时候,前方就出现了阻碍,细看是燕明于半道设下的埋伏。他现在是腹背受敌,进退不得,只能向左右两边想办法。刚有此念头,就见左右冲出了伏兵,四面埋伏将他们困在了中间。 前方一人喊道:“元冲,你死定了,快快下马受降。” 元冲定睛一看,这不是那死了的南守城吗?难道他压根儿就没死? 云清使诈! 元冲被俘,战争结束。燕明战败,虽然家国还在,但伤亡惨重,好在伤亡人数降到了预计中的最少。 对于柏真而言,还有一个遗憾,就是没能抓到苍狼,雪枫的仇未报。在此战中,他身体受到重创,几次昏厥。这可吓坏了所有人,王上北添成都快哭了,这过继来的儿子要是再有个好歹,自己真的要断后了,这燕明国就真的没有希望了。此时,宫中御医忙做一团,七嘴八舌讨论了一阵子,一致认为太子是心力耗费太多,身心俱亏,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疗补回来的。 王上问道:“不是短时间能够疗补回来的?那得多长时间能疗补回来?半年?一年?还是三五年?亦或是十年?总得有个大概时间吧?” “回王上,依臣判断,这很难给出个具体时限。只因这伤病需静养,但是太子殿下国事缠身,恐难有此时间。因此,需要三五年才能彻底养好。”有御医答道。 “三五年?让太子将这伤病拖上个三五年?难道那蛟国会等着太子的病好了再来挑战吗?到那个时候恐怕旧病未愈,新伤又来了。”他接着道,“养你们这么多人,却连一个合理的办法都想不出来,竟然让太子拖着病体为国事操劳!真是一群废物!我看也不用在宫中待着了,从明天起,分批轮换去军中任职吧,也让你们体验一下守疆将士的辛苦,积攒一些经验,以备后需。” 打发了宫中御医,宫外御医左道奉诏而入。 左道听取了前面众御医给出的结论,略微思索片刻,他将柏桦拉到一边悄悄问:“桦儿可听过异族祝门的阴阳之术?” “听是听过,只是不知道是怎样的术法。祝门将这一术法看作秘不外传之术,我那祝门师父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难道师父知道这祝门秘术?” 左道说:“这祝门秘术又称阴阳秘术,其实就是男女房中术。” “啊?” “祝门中人都善此术,所以一些修邪术的人总想得到祝门中人,用来采补阴阳,因此祝门中人修此术极为隐蔽,也从无外人知道。” 直到此时,柏桦才知道那祝门秘术竟然是这样的。 “那师父的意思是……” “太子殿下这伤病的确如众御医说述,至少得个三五年才能康复。这伤病又不能拖久了,久拖会伤身,恐留下后患。要想好得快些,那祝门秘术就是最好的疗伤药。” “可是,祝门秘术不外传,太子又何来机会习得此术?”柏桦不无担心道。 左道诡笑:“此术不用修习。你不是有个师妹吗?若她肯同太子……”左道说到这里开始含糊起来。 柏桦终于知道这祝门秘术是怎么回事,他心中顿时对左道充满了鄙夷,不免道:“师父是怎么知道这祝门秘术的?难不成还特意打听过?对此有过什么企图?” “医者无邪念!这也的确是祝门秘术的特点。你师祖之所以将这事情告诉我,那是相信我的人品!反正我将这告诉了你,那太子殿下可是你弟弟,你自己看着办吧。” “于是你就将主意打到我祝门师妹头上去?” “不是她,难道你行啊?据我所知,祝门可就只有你师妹一个女娃了。”左道驳道。 “……”柏桦一时语噻,师父将正事说得跟玩笑一样。 “再说了,太子殿下不是可以娶侧妃吗?你那师妹也未必不喜欢太子殿下,兴许还能凑成一段好姻缘呢!” 柏桦犹豫了好久,师父左道向来随性,但是对于医事向来不马虎乱说,他讲的是事实。若为太子长期打算,此事恐为唯一办法。 事不宜迟,得及早去异族。可是这如此不要脸皮的事情他该如何开口呢? 按照惯例,战败国要给对方赔偿。燕明粗略计算下来这笔赔偿堪比天文数字,将国库全部掏空都不够。王上北添成同谋臣合计之后,派王爷北添术为使臣去蛟国谈判。北添术在被气死之前总算是达成所愿,最终协定,用蛟国太子元冲换回燕明战俘,并在三年后移交战败赔偿。 北添成总算放下心中一块巨石,这摇摇欲坠的王位呀,已不堪重负!这次战争虽败,却也给了蛟国重挫,给了燕明一丝生机,他下令做好战后修整事宜。 蛟国王听了元冲的汇报后脑门都冒了汗,心想那云清太子要不是功力不到位,自己的儿子恐怕是回不来了。传说中的赤龙竟然在他身上,简直匪夷所思啊! 在左道的调理之下,柏真的情况渐渐好转了起来,他按照玄空师父所教,日日修习隐仙门之法,想着早日打通任督二脉,或许可解决那赤龙嗜血的问题。 与苍狼大战那日,西风受了重伤,已经不能再做他的护卫。新选拔来的护卫名字唤作叶以,柏真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和他有眼缘,所以想也没想就留下了。 新护卫叶以同他一样,也是师出隐仙门,对修身道术是熟悉的,柏真能够好起来与他有莫大的关系。修行之人在推功换气之时,任何人不能靠近。有一次,北添成半夜失眠睡不着,想着去找柏真聊些事情,哪成想刚好看到了一幕:只见柏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那护卫叶以正倒挂在床上,将双手压在他的胸口,嘴巴刚好对着柏真的嘴巴。 听见声音后,叶以睁开眼睛,看到王上正在看着他们。他心里暗叫不好,可是这推功换气还没完呢,一旦中途终止是会有性命之虞的。 如他所想,北添成冲过来问道:“你在干什么?你对太子做了什么?” 叶以不能说话,只能心里着急。北添术拿起案上的琴就朝叶以打去。这一下就将他从上面打了下来,落在地上时口吐鲜血。 北添术继续道:“你个混账东西,侍卫营将你调过来是让你保护太子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龌龊,对太子做出这样的事情!” 柏真刚好清醒过来,看到此情景赶紧制止了他,把叶以扶起来让他打坐调息,将错乱的真气调正过来。 他向北添术解释了一番,说这是隐仙门道术,可用来疗伤。北添术不信,就在这里等着叶以的解释。恢复了的叶以只好将这门奇怪的道术给他讲了一遍,他听了个晕晕乎乎,仍然不明所以,但是想想这些天柏真的变化,他略微信了些。 柏真道:“父王,这些是隐仙门之人所修习的道法,只是这道法在救人的同时会自伤,此次要不是我所受之伤严重,也不会同意叶以以这种方式相助。我保证日后定会好好修习功法,不让自己再受重伤。” “以后也不要再用这样的相助道法,”他将“这样”俩字说得很重,“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北添成说不下去了,只用一个眼神告诉了他和叶以那未说完的话。 “儿臣谨记父王教导!” “臣谨记王上教导!” 北添成走时,将门外的守卫痛骂了一遍,交代以后无论是谁都不能放他们进来,就是王上本人也不行。看来这守卫职责之事是得让南守城好好头疼一阵子了,光能上战场打仗是不够全面的,城内的安危也很重要! 苍狼逃回了老巢,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调了个七七八八。那赤龙幸亏没有实体,只是个元灵,即使这样也要了他多半条命。他时常感觉自己的身体已大不如前,想着这次能够活下来都已经是个奇迹了,所以寻找神医圣手来医治他的内伤成了他的首要任务。他打探到有一个安神医,据说他的医术能化腐朽为神奇,所以他打算去拜访。 安神医住在神仙谷中,凭借苍狼的势力寻找起来也不困难。 神仙谷果然是人间仙境,那里树木葱茏,到处盛开着奇花异草。 苍狼找到安神医的住处,进了门并没有发现符合安神医身份的人,倒是有个年轻的姑娘正在给病人施诊。只见那病人脸色青紫,气息虚弱,一看就是心脏出了问题。这病即使是很厉害的郎中也不会轻易接诊,却见那姑娘拿出一枚长针向那患者手腕上的内关穴扎去,半尺长的针从手臂另一侧穿过。那姑娘又迅速取针,扎向神门、至阳、膻中、心俞等穴,略懂医术的苍狼在旁边看了个眼花缭乱。 那些针在姑娘手中似乎有了生命,她点到哪里,它们就自己进去,该深的深,该浅的浅,依照长短各选其位、各尽其责。那奇特的手法是他这个久经世事的人所没有见过的。不多时,那病人的气就缓了过来,呼吸也正常了些,脸色已不再青紫。 好厉害的针法!苍狼想着这姑娘可能是安神医的家人或是徒弟,那安神医得厉害成什么样子?自己的伤一定有救! 终于那刚进门还看着马上就要见阎王而此时却是好人一样的病人千恩万谢地走了,他才问道:“姑娘,请问安神医可在?” 正在收拾针的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苍狼心里一动,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眼睛,明亮深邃,就像是天河的繁星般璀璨。 那姑娘莞尔笑道:“没有安神医。” “你们这里不是神仙谷吗?” “是呀,你是来看病的吗?” “我是来找安神医看病的。” “我刚才说过了,没有什么安神医。你要是看病呢,我就是大夫。” 苍狼的脑筋转了九曲十八弯,他猛地反应过来了:“姑娘莫不是安神医?” “我是姓安,但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不是我?” “这里只住着你一个人?” 那姑娘俏皮笑道:“不是,还有它们。”她指向窗外。 苍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两只狼带着几只狼崽正卧在那里晒太阳。兴许是平日里见惯了来求诊的病人,对他们多是视而不见。难怪这姑娘敢独自一人住在这里,原来是有强大的保护伞。 苍狼道:“姑娘姓安那就是了。请安神医救我啊!” “鄙人安若素,神医就算了,不防称呼我安先生。”安若素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美得让人看了想住进去。 苍狼将手递过去,安若素先看了他的脸,然后将手搭在他的脉上,道:“你有伤,但不是人力所为。” “不错。可还有救?” “伤能救。但是你的陈年隐疾已经深入肺腑,无药可医。” “姑娘能看出来?” “你来找我,自是信我。” “那就请姑娘开方取药,治了我这新伤。” 安若素边开药方边说道:“世上任何一片树叶都有正反两面,切不可因为急于求成就练有违天道的术法,那样会损伤自身。” 苍狼知道这姑娘是看出了他的病源,只是点头答应。 从神仙谷出来之后,他的随从问道:“要不要将那安若素抓来为狼主所用?” “你以为将她抓了来我的病就会好了吗?她已经看出了我的病源,如她所说,此伤还能治,旧病却不能医。若我猜得没错,她应该就是百年前失踪的医神一脉。连她都这样说,恐怕我确实是练功贪进,有违天道。” 随从又说道:“狼主别灰心,医家不同,结论也便不同。听说异族祝门医术诡异,兴许有办法。那燕明的北柏桦又是祝门弟子,我们何不去找他看看?” 苍狼想想道:“也好,这样我也能早做准备。走!” 紫瞳除了习医诊病之外就是喜欢一个人发呆。一日,祝门主见此,走过来问道:“也不出去同其他女孩子们玩,整日里窝在家中,是很容易生病的。是想你娘了吗?” 紫瞳接过话题:“是呀,外公,我都快忘了她的样子了。” “你娘刚认识你爹的时候也常常像你这个样子,喜欢望着一个地方发呆。” “外公这是取笑我吗?”紫瞳知道心事被外公撞破,不好意思起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然规律。我们异族地处偏僻,不受其他影响,男女也没有那么多世俗的禁忌,若是你瞧上谁家的小子,自己又不好意思去说,那就跟外公说说,外公替你去问问。”他笑着,然后伸出手摸着这个外孙女柔美的秀发继续说道,“只是不知道我瞳儿的心里装着的那个人是谁呢?” “没有的,外公,瞳儿不嫁,永远陪着你。” “傻孩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外公可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将你扣住不放。” 紫瞳叹口气道:“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正当祖孙两个人沉默着各怀心思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道:“师父,师妹。”听这声音,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柏桦。 两天后,紫瞳来见外公。“外公,瞳儿这次恐怕是要离开您一段时间了。” 外公踱着步子问道:“你那师兄一来我就知道有事。是你心里的那个人出事了?” 紫瞳点点头。 “你师兄的医术就很厉害了,非你不可吗?” “是需要祝门秘术。” “去把北柏桦那个混账东西给我叫来!”祝门主一时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早就知道外徒不可收,果然如此! “师父。”柏桦从旁边走了出来。 “混账东西,竟然将主意打到你师妹头上。” 柏桦双膝跪下,头叩在地上不敢说话。就听师父说道:“那个人是谁?” “是我弟弟,云清太子。” “又是谁告诉你我祝门秘术的事情?” 柏桦如实说道:“我的启蒙恩师左道先生。” “那老混蛋怎么还活着?这么些年我还以为他早就被燕明那无能的君王给弄死了,命还真大!为了巴结讨好他们君族,竟然想出主意来祸害我祝门中人!真是不要脸!”祝门主越骂越激动,“和他那师父方与圆一样!” 柏桦不敢说话,都是师父,替谁说都不对。 祝门主骂了大半天,柏桦也就跪了大半天,紫瞳怕气坏了外公,劝着、顺着,这才消了火头。停了好一会儿他才对紫瞳说道:“瞳儿,既然你已经决定去了,是缘是孽,就去了了吧。记住,在外面如果受了委屈就回来,外公这里就是你永远的家。”他又回头对柏桦说道:“你师妹就交给你了,她如果受了委屈就是天涯海角我都不放过你。” 柏桦叩首道:“弟子明白!” 第19章 离难桥走一遭 紫瞳被柏桦安排在王府里面。北夫人见这孩子样貌美丽、行为端庄、心思巧慧,不免就喜欢了,想着自己的女儿潇雪出嫁之后就很少回来和她说说话,怪闷的,这姑娘来的正是时候。没出俩月,紫瞳成了北夫人的贴心人。 紫瞳住的房子就是柏真原来住过的,她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有院子里的阳光,它们都和柏真有着莫大的联系。有的时候,她甚至幻想着,当柏真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可能因为淘气,在院子里玩耍就跌倒在前面的花圃里,也可能为了捞一条金鱼而弄湿了鞋子。书桌上有一个用竹子编的小玩意,她也常常对着它出神,想着柏真在读书累了的时候就将它放在手心里把玩着,也有可能这就是他自己编的,他曾经在乡下住过,乡下的孩子都会编这些小玩意。紫瞳经常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她自己都觉得要魔障了。 紫瞳平时去柏桦的医馆帮忙,她是个有分寸的人,除了必要的接触,她也从不给师兄添麻烦。倒是叶选觉得她除了柏桦师兄外再没别人可以依靠,所以就担起了做嫂子的责任,经常嘘寒问暖的,让柏桦很是感动,直夸夫人是世上最会疼人的人。 苍狼来到京城,打听了柏桦医馆的所在之处,也顺便打听了一下他的医术。哪知那人是受过柏桦恩惠的,自然是对他的医术崇拜地五体投地,他向苍狼道:“你是外地慕名而来的吧,难怪你不知道北先生的医术。他的医术出神入化,仿佛仙人点拨过,人送外号判官指,只要让他把脉摸上一摸就可以判定这个人的寿命了。我看你的脸色不好,一定是生了大病,还是快些去看吧。往东走一里地,左拐就看见他的医馆了。” 医馆里的一个坐堂先生来到后堂向正在查看药材的柏桦说道:“外面来了一个人,他的脉象奇怪,我拿不定主意,还请您给他瞧瞧,让我也长长见识。”柏桦这里的人虽然医术不敌他,但是应付普通的病也是绰绰有余,听他如此一说,定是遇上了疑难杂症,于是柏桦决定亲自接诊。 他将左手中间三指搭在苍狼的手腕三关脉上,不一会儿就显得面色凝重起来。正当苍狼要询问自己病情的时候,他又摸了他的另一只手,然后放了下来,对着苍狼说道:“你的病无可救药。” 苍狼的人听说之后迅速地拔出了刀,冲着柏桦喊道:“你再胡说我就杀了你!” 柏桦面无惧色,反而向着那拿刀的侍卫冷笑一声:“那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苍狼将下面的人喝退,向柏桦说道:“先生勿要和他一般见识,一个莽撞的小子而已,我自会罚他向先生道歉。只是我这病……还请先生明示。” “你有内伤,不是被普通之物所伤,这旺盛的邪火又勾动你早年急于求成所练的有悖天道的内功,以你的身体之力,根本无法承受。”柏桦紧紧地盯着他,轻蔑地笑了一下继续道,“你只有三个月的寿命,死于五月初十,子时。” 苍狼的护卫又冲向前来:“你休要胡说!” 柏桦突然大笑,然后又道:“你既然能从边漠来到这里找我,就应该知道我素有判官指之称,只要是将死之人都逃不过我给你定下的日子。”他指着苍狼,“你,就是那苍狼,被我弟弟的赤龙所伤。” 侍卫听他识破了自己主人的身份,顿时将苍狼围起来护在中间。柏桦是小王爷,自然有人暗中保护,于听见动静之后也冲了进来,双方都是剑拔弩张之势。 柏桦对着自己的人说:“这里是救人的地方,不是杀人的地方,放他们走。” 山云问柏桦:“姑爷,既然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苍狼,为何不将他杀掉?” 他回道:“我也很想杀了他给雪枫报仇,给血樱谷报仇,可是师门有规定,只能救人不能杀人。” “他可是苍狼啊?姑爷你不能杀他,我能!我这就去杀了他给我们血樱谷的人报仇!”山云气哄哄地就要追出去。 “回来!”柏桦将山云喝住,“你能打过他们当中的哪一个?你忘了谷主是怎么交代的了吗?让你和姐姐终生不能回血樱谷,就是为了让你们好好活着。如今,你姐姐已是不知所踪,若你再出事,那血樱谷可真就绝后了!” 山云红着眼睛,胸脯一起一伏,虽然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仍然盯着苍狼离去的方向。 柏桦见此,接着道:“他也剩不了几日,到时候会死得很惨,就让他尝尝这等死的滋味。” 山云气哄哄地骂道:“这叫天报!天报就得不得好死!但愿天上一个滚雷将他劈成粉末,挫骨扬灰!” 柏桦知他心中仇恨深刻,也就由了他在咒骂。他第一次听到这样过瘾的言辞。 根据停战协议,战败国燕明要给蛟国赔偿,开始说是走陆路运送赔偿,那蛟王狡诈,怕在路上遭人暗算,就改变主意要通过水路运送。由于蛟国水多,所以蛟国人自小擅水,选择水路不会吃亏。运送赔偿的大船由燕明制造,蛟国派人监造。 蛟国监造之人只知道制造之地被安排在了邻山邻水的地域,便于取材,也便于试水。这地方被管控,不相关之人一律不得入内,因此,此地也被称为秘地。监造之人不知道的是这地方环境特殊,三山相连,中间一山为大,两肩较小,建造之地为一肩山中的平地,而另一肩山与之相似,只是它的山下有一岩洞,大到能容下三百人。于是,这里成了另一个制造之地,由北柏辰负责设计和监造。所派记忆超群并能绘图之人将秘地设计重新绘出来,交给柏辰,再由柏辰更改核心设计,重新设计出图,依图打造出新的船,保证了船的外观如秘地一般,只是船心特殊。因此,这另一肩山才是燕明真正的秘地。 一日,柏辰来到工地检查他所设计的机关是否契合。正当他和做工的人说着机关的安装注意事项时,那还没有固定好的机关错开了缝隙,几个人的压力又是向着一边倒,于是他们全部掉了下去。柏辰在下落的过程中头部磕在了船帮上,又被下落的机关锁砸中,落地之后,别人都还好,惟有他头部血流如柱,不省人事。 南天首先冲了来,到底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他摸了一下柏辰的鼻息,手都颤抖了起来。 “快去请北柏桦!”他向旁边的人哭喊道。 柏桦此时正在医馆想着苍狼的事情,听到柏辰出事后立马就去取了伤药骑马奔赴秘地,临走前冲着里面的叶选喊道:“去找紫瞳来,一路上我会派人接应。” 南天先给柏辰扎了针,护住了他的心脉,然后检查了他头部的伤口,伤口处破了一个大口子,不但流血不止,而且还伤到了头骨,凹进去一大块,照这个样子,估计脑子也受了伤。又摸了一下他的鼻息,呼吸已经微弱。他的手心都出了汗,这个样子就已经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就算是侥幸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他给柏辰处理了伤口,撒了止血的药,对于这样的重伤南天自知没有救他的能力,现在只盼着柏桦快些来,兴许还能救他一命。他又取出些银针,在柏辰头上的伤口处围了,希望那瘀血和脓肿稳住,好给柏桦争取一些时间。 柏桦来后伸手一探,呼吸似乎没了,脉搏很微弱。他拿出一根像管子一样的东西,顶上还有一个风囊,又拿出一把小刀,在柏辰的脖子处割了个小口子,将管子插到了里面,对着南天说道:“像我这样挤压,不能间断,就像呼吸一样。” 南天照做,柏桦又在柏辰的胸口狠狠点了两下。在众人的眼里,柏辰的胸口又开始上下起伏,似是有了呼吸,只是这呼吸很微弱。 “真是神奇,又活了!”有人开始惊呼。 在众人的惊诧中,柏桦问道:“哪里有干净的房间?大家给帮忙抬进去。” 周围那些人七手八脚地帮忙就将柏辰抬进了他住的房子,听柏桦的吩咐将他安置在了一个开阔的地方。 柏桦说:“我只留下几个手脚利落的人帮忙,其他的人都出去等着传唤。” 人走后,他又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刀,先用火烤了,再将酒撒到上面,反复了三次后,用这把小刀将柏辰头上的伤处割开,再把碎骨拨到一边,最后用刀清理了头部的瘀血。这整个过程的血腥让在旁边帮忙的人看出了一身冷汗,有个心理承受能力弱的愣是强忍了几次没有吐出来。南天虽是大夫,但大多是扎针,开药方之类,有些是外伤,也就是将断胳膊断腿接上,像柏桦现在做的这些他只听过没有见过,可今天算是让他开了眼了,不过他那手抖得像是在筛糠,幸亏旁边的人给托着,没让管子从柏辰的脖子里脱出来。 柏桦派出去接紫瞳的人也已经到了,经人引进房间后就刚好看见了柏桦在清理脑瘀。 紫瞳打开药箱,拿出百愈散,然后又问屋子里的人:“你们这里可有柳树?” 有人应道:“有的,就在不远处的河边有一棵大柳树。” 紫瞳吩咐那人道:“去河边取一截柳树,截面为三寸,削成你这剑一样厚的凹片,快去办。” 那人领了命令急速去办,一会儿就将她要的东西带来了。紫瞳取了进屋,见柏桦正在处理头部的碎骨,将他们摆好在原来的位置,他脸上的汗珠开始往下淌,紫瞳用帕子擦拭了一下。 柏桦回头道:“师妹,我已将伤口处理好,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紫瞳将百愈散撒到已被缝合的伤口处,然后又将那柳树做的凹片敷在上面。 柏桦问道:“这就是师父说过的活柳吗?” “不错,这柳树可用它的活力使将死的骨头复活。如果骨头坏掉就要用这柳树替代,不久后它就会变成和骨头一样的树骨。”紫瞳边说边用特质的软布将柏辰的头部包裹。她又拿出了金针在他的胸口扎了几针,再把插进他脖子的管子拔掉,处理了伤口的血污后将伤口缝合,在外面撒了百愈散。伤口的愈合速度快得让那些没见过祝门圣药的人惊得瞪大了眼睛。在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的时候,紫瞳就用布将它裹了。 柏辰的外伤总算是处理完了,他受了这么大的罪,总要好好休息上几个月。自从他从家里跑出来这几年就一直跟着南天躲在军营里,不是他父亲北添术不知道,而是装作不知道。这次他受伤,命悬一线,柏桦再不敢隐瞒,迅速派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汇报给了北添术。当时北添术正在和柏真商讨如何运送那些赔偿,一听说这事情后就跌坐在地上。 柏真问道:“人怎么样了?” “人是救过来了,至于以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就难说了。” 柏真喊来叶以,吩咐道:“你去将人接回来,路上一定要小心,让柏桦和紫瞳跟车。” 叶以小声问了一句:“将世子安排在哪里?” “送回他原来住的地方。” 北添术捂着心口对叶以说道:“路上多派些人照顾,另外再派些人将他的家眷接回来,也好解了他的后顾之忧,让他好好养伤。” 柏辰总算是回到了那个阔别已久的家,只不过是在这种情况下。北夫人天天烧香磕头,可那神仙兴许是睡着了,就是听不到她的祈求,柏辰都在家躺了两个月了就是不醒。苏蓉天天衣不解带地伺候,连心疼带受累,人都瘦得脱了形了。左道说再过两天还不醒的话那就真不好说了,兴许一辈子也醒不过来了。 柏真想找师父问一问,打坐入梦,将那正在打瞌睡的郁离子唤了来。 郁离子一来就数落他:“你个小东西,什么时候学会了这唤人的术法,竟能将为师唤来?真是越来越了不起了。” “自己悟的。” “嘿嘿,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东西给我留着呀?” “你得告诉我我二哥该怎么救?” “谁知道?反正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真的。” “那你走吧。” “你还没给我吃的呢!” “下回给你留着。” “你个小东西。那我走了。”郁离子真就走了,等走远了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徒弟,这才转过身叹口气道:“不是师父不帮你,只是你那二哥是魂魄离体,要想救他就得有人去那离难桥上走一遭。那些普通的肉体凡胎怎么过得了?还不得你这有火凤元神的小子去?那罪,师父怎么会舍得你去?”他边走边说,哪里注意到自己的徒弟用了追魂术,就悄悄地跟在他身后,将他说的话全部听了去。自己的徒弟岂会不知道师父的习惯? 柏真去找玄空师父,打问那离难桥的事情,这才知道离难桥不在凡间,它本是隐仙门设在人间和结界之间的一座桥。传说,如果有魂魄离体不能回归之人就会在结界徘徊,却回不去,也走不了。这个时候就必须有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在离难桥上将他带回。可是这离难桥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据说去的人还要沐浴斋戒七天,在这七天当中将离难经抄写四十九遍,然后披发、赤足,背着抄完的离难经边走边念,走完那离难桥。那离难桥的桥面是用蚀骨钉铺成的,每走一步必是锥心之痛,就是真有人忍痛走到最后,也是非死即残。所以,离难桥是一个人的离难桥,也是另一个人的灾难桥。 柏真问玄空师父:“这世上可真有人走过那离难桥?” 玄空想了想说道:“只有一人。” “是谁?” “他非人类,乃是异界的火凤。”玄空看了看柏真又接着说道,“听先师说,那异界火凤曾娶过我们人间的女子,只是那女子后来受伤,魂魄离体,她的丈夫火凤为了救她,就走过那离难桥。” “那后来呢?” “后来,火凤重伤难愈,最终还是去世了,他的妻子由于悲伤过度不出一年也跟着走了,再后来的事情就没有人知道了。” 柏真听完,隐约觉得这个故事好像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也想不起来。“师父,那离难桥在哪里,如何才能去得?” “传说它就在太苍与太梧的两山之巅,那太苍是人间仙山,太梧乃是异界火凤在人间的栖身之处,他又身怀异术,自是能够看见那离难桥,普通人是很难找到了。” 柏真站起来道:“我定会找到那离难桥,助我哥哥脱离离魂之苦。” 柏真离开之后,法延刚好来了,看见玄空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说道:“你又何必给他再添一苦呢?” “你都是得道高僧了难道还看不透吗?他躲不过的。” 郁离子入梦,对柏真说道:“你个傻孩子,你真打算走那离难桥吗?你大概不知道自己原来是怎么死的吧。我跟你说啊,我在寻找仙方的这些年,走过无数的仙山,拜访过无数的仙家,也终于知道了你的来历,你本就是死在那离难桥上,这一世还是安分些吧,别再动什么歪脑筋了。你——听——到——了——吗?” 柏真一个激灵醒了,光记得郁离子师父说了一句:你听到了吗?其它的就印象模糊了起来。这个老头,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也不知道是师父法术有问题还是自己脑子有问题,总是忘记很多该记住的东西。也可能那入梦术师父用起来不太熟练,下回记得叮嘱他往熟了练练,要不总是耽误事情。 为了救昏迷不醒的柏辰,所有的人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可他就是不醒。柏真最后还是听了师父的话,去寻找那离难桥。为了以防万一,他将柏桦带去了,和柏桦没有说离难桥的事情,只说是去太苍找神药。由于上回去过一回太苍,这回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很快就到了太苍山。从这里望过去,在太苍和太梧之间,果然隐约似有一桥,这桥呈拱形,似有似无,宛如镶嵌在天际间。 按照师父所说,柏真斋戒沐浴七天,又将那离难经抄写了四十九遍。柏桦越看越觉得不对,找药不去药园,却躲在观里抄写那画满符号的经书,他只好问柏真葫芦里卖什么药。 此时,柏真便不再隐瞒,问道:“大哥可听过离难桥?” 柏桦确实没有听过,只好摇头。旁边研墨的叶以是隐仙门出身,听他这样说之后就打了个激灵,他瞪大眼睛看着柏真,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爷莫不是也想走那离难桥?” 柏真点头。 北柏桦见叶以知道此事,就扯着他问,这才知道柏辰魂魄离体以及离难桥的事情。他死活不同意,柏真是燕明的太子,未来的主君,怎么能做这冒险的事情?况且那离难桥也只是个传说,到底有没有此等灵力也是未知。 柏真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嘛。这也就是我让你来的原因,有你在身边,我不会有事的。” 柏桦生气:“我又不是神仙,有起死回生之术。这九死一生的事情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我意已决。”柏真说道,“明天你做好准备,需要什么药,我都同这里的道长说好了,你只管去药园里取便是。” 柏桦还想阻拦,就听柏真说:“你要是再反对我就将你送下山,我自己去就好了。”他只好闭了嘴,将泪默默地流向心底。 太苍之巅,柏真果真是赤足、披发,身负手抄的四十九卷《离难经》。只见他抬脚踏在那半空中,太苍的道人都看呆了,他们想自己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了,竟然第一次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座仙桥。此时,就听见柏真口中念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经文,他每走一步就念一句,步子看起来还算稳当。 这边的道人问师父虚离子:“师父,离难桥看起来也不是很难走吗?” 虚离子听后气得用拂尘打了他一下,道:“那你跟在后面走试试?” 小道士委屈道:“你看他走得那样稳当,不像是难走的样子啊?” “那桥面全部是用蚀骨钉铺成的,每走一步犹如锥心凿骨。” “啊?这不得活活疼死?师父,那您为什么不拦着他去走那离难桥?” 虚离子道:“我以什么理由阻拦?他会听我的吗?” “这太苍山是我们的!”小道士挺了挺胸膛,想不让谁来就不让谁来。 “也是燕明的!” 想不让谁住就不让谁住!虚离子又道:“我们现在都去对面等着救人。” 那小道士看见师父对柏真很是上心,问道:“师父,我怎么觉得你对他比对我们亲?” “他与我们太苍有渊源哪!” 柏真走过桥中间,真气已不足以让他继续走下去,那蚀骨钉入了骨肉的声音清晰可闻。他的额头上青筋暴突,念经文的声音打了颤,他甚至为了缓解疼痛而大喝上几声,然后又继续抬脚去踏那蚀骨钉。每走过一步,血便将桥面染成红色,然后像云一样慢慢晕开,远远地看过去,那里仿佛出现了一道虹。 柏桦实在看不下去,他开始哭喊道:“你别走了,等着我过来接你!”叶以按太子先前之令,将他死死地拉住。 第20章 祝紫瞳的心事 左道正在给柏辰配药,有人来报,说是柏辰有了反应,嘴里开始说胡话,王爷让左道速去。 左道扔下手中的事情,速去查看柏辰状况。果然,柏辰虽是闭着眼睛,但是满头大汗,嘴里喊着:“回去,回去……”一会儿他又翻身坐起,两手在半空里乱抓一气,看动作似乎是要抓住什么。两个人上去将他摁倒在床上,左道查看一番,又摸了摸脉,发现他的脉搏跳动比以前要快了许多,似乎像是刚活动了一番,除此以外也并无其他。 正当左道纳闷,忽然又听见柏辰喊道:“凌儿,快停下……谁能救凌儿……”柏辰的声音带了哭腔。 刚进来的紫瞳也听见了他的呓语,心想莫不是柏真出了事?左道想用针稳住他的心神,紫瞳制止了,她开始点了一炷香。 过了一小会儿,她开始问:“说清楚,太子在哪里?” 只听见柏辰说道:“离难桥上,去救他!” 听到这话后北添术首先面露悲凄恸苦之色,北夫人急忙问是怎么回事,北添术只摇头却不语。 紫瞳又问道:“你还能看见谁?” “柏桦,柏桦他也在,就在桥下!还有叶以,他为什么不让柏桦去救凌儿,他是想让他的主人死吗?” 离难桥上的柏真小腿以下已是血肉模糊,他每挪动一步那蚀骨钉就欲将他的魂魄撕裂,锥心的疼痛犹如生生剥皮挫骨。理智让他忘不了此次来的目的,只见他抬起手臂,将负在身后的《离难经》打开,向上扬起,他亲手抄的经书就顺着离难桥落往了下面的离难河,又听他念道:“北柏辰,魂魄回归,往生不入!” 柏辰忽然坐了起来,双眼瞪大望向前方。左道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将左道抓住,带了哭腔道:“救他,救他。”就说了这么一句又晕过去了。 左道摸了摸脉道:“没事了,就是身子虚了些,快去给他把药煎了,再次醒来就给他服下,再准备些吃的。” 北夫人吩咐了人去做,她问北添术:“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快说啊?” 北添术道:“定是凌儿为了救他二哥上了那离难桥了。”他将离难桥的事情讲了出来,所有的人都是不敢相信的样子。 北夫人继续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离难桥的事情?” “我原先见过凌儿从身体内飞出火凤,后来就去查阅了上古奇书,从里面读到过这离难桥的事情。这次凌儿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听他这样说,北夫人的心凉了个透,一下就跌坐在地上。紫瞳忙她搀扶了起来,安慰道:“有师兄在,不会让他出事的。”这也是在安慰自己,那离难桥虽是她第一次听,但听北添术如此说,她心中也是如刀绞着,若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定会随着去了,好好陪着他。 听了紫瞳的话,北夫人又有了希望,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稻草,她对所有人说道:“对,我桦儿的医术是天底下最好的,他一定能将凌儿救回来。” 柏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柏真从那离难桥上艰难地走过,他的心里自是犹如万般煎熬,只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飞过去将他从那离难桥上救下。此时,他远远地看见,柏真的头顶上一只火凤在盘旋着,那火凤用五彩的光芒将他罩住,他便趴下,从那蚀骨钉上滚了过来。 柏桦上去将他抱了起来,那本是月牙白的袍子此时变成了一身触目惊心的血衣。 火凤长鸣一声又回到了柏真的体内,他对着已经热毒发作的大哥说道:“我身上没事,只有外伤,只是我的腿,没了知觉。”此话说完就晕了过去。 虚离子吩咐徒弟将柏真抬到药园,说是在那里的药灵可以救他。柏桦上次见过那药灵,非凡物。叶以给柏真脱衣服,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时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手抖着将那已经被蚀骨钉刮烂了的衣服脱完。那哪里是人的身体,全身肉烂模糊,找不到一处完整处。 柏桦将定魂丹给他服下,又将百愈散撒满全身,用布裹了。 当月亮初上的时候,虚离子在药园里放了一张奇怪的席子,上面发出淡红色的光,又将柏真放到上面。做完这些,他让所有的人都离开此处,以免惊吓了药灵。柏桦不放心,非要守着,虚离子只好让他和叶以在药园的屋子里悄悄地看着,别弄出声响。 到了半夜时分,那药灵果然探头探脑地来了,它用长长的茎蔓将柏真裹抬起来,就看见那地上的席子所发出的光恰好和天上的月光接在了一起,将柏真罩在了中间。那药灵将茎蔓伸到他的头顶,垂下来,将灵力灌入。 大概过了三个时辰,月亮将要隐没的时候那光才暗淡了下去,药灵也抽了藤蔓,悄悄溜掉了。柏桦和叶以互相看了看,都不敢动,怕惊动了什么。就这样一直到了见天亮的时候,柏真在那里自语道:“师父,你怎么才来呀,我都快死了。” 屋中两个人一听见他说话就疯笑着跑了出去。柏桦将他身上的裹布揭开一点查看伤口,虽然仍然是血肉模糊,但是伤口已经结了痂。照这个样子再过一晚上这伤口就会完全好了,甚至伤疤都不会留下。他大喜过望,把还在昏迷中的柏真搂在怀里大哭了起来。叶以也跟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直把那太苍山上来查看的道士吓了一跳,还当是柏真殁了,这两个人疯了。 柏辰清醒之后自是被所有人围着问那日的事情,此时的他已经记不起来,只记得那时柏真喊他,好像还经历了一些恐惧的事情,但是就是想不起来细节。 柏辰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他没有见到柏桦和柏真不免就有了疑问。往常自己生病这兄弟二人跑得最是勤快,这次却没有出现,一定是出了其他的事情。可是无论问谁他们都是打个岔不跟他讲实话,实在问急了就说是朝中秘密,他不宜知道。 柏辰不信。 柏真在太苍山上住了半月,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脚上留下了病根,稍微多走一些路就会疼痛难忍,仔细看还有些跛。他心中事多,辞别了太苍踏上了回归的路。 回到东宫,谭雪蝶对柏辰的事情也有耳闻,所以当柏真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非要看他是不是受了伤,当着叶以的面就要脱他衣服,将柏真弄了个大红脸。当她终于看到他身上没有伤痕的时候才放下了心。 柏真嘱咐过大哥和叶以,莫要将离难桥的事情说出去,在蛟国虎视眈眈的这个节骨眼上恐节外生枝。他带着妻儿回王府。北添术也嘱咐过大家,柏真回来后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就当是庆祝柏辰死里逃生。 可是柏辰一见到柏真却将所有的事情想起来了,他拉住柏真非要看他的脚底。 柏真躲闪,说道:“二哥莫不是脑子受伤糊涂了,我的脚有什么好看的?” 柏辰硬是要看,他硬是不让。 柏辰就从床上跳下来,抱住他说道:“原本我忘了,可是今日看到你,我便又想起来那一日你过离难桥的事情。” 北添术过来道:“怕是昏迷的时候做了什么可怕的梦,一直在说胡话,你别当真就是了。” 柏真看向其他人,所有人都很安静,北夫人背过去悄悄抹了把泪。他看向柏桦,柏桦摇了摇头,表示不是自己。 北夫人见此,于是说道:“不是你哥说的,辰儿在昏迷的时候就将那离难桥的事情说了出来。”北夫人突然就哽咽了起来,“你说你这孩子,什么事情都自己背着,就连这生死间的事情都不让我们知道,要不是你爹爹读过古书,我们都不知道你竟遭受了那么大的罪。万一你有个好歹,叫我们该怎么办?” 北添术道:“是呀,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王上交代?如何向先祖交代?以后遇事莫要擅做主张,定要与你父王相商后再做决定!” “遵父亲教诲,我记住了!”柏真一本正经道。 “真记住了?”北添术一脸的不信任。 “父亲不信我还要说教,我要怎么答呢?” “你……混账小子,你要不是太子,我今天打你一顿!”北添术愤愤道,做出要打的姿势。柏真便求饶着逃到母亲身边求保护,他略跛的样子看在北夫人眼中,她又心疼了起来,便开始了又一番埋怨。 柏真安慰母亲:“我知道自己不会有事才去的,你看这不是回来了嘛。” 北添术安慰夫人道:“孩子平安回来了咱们就好好庆祝一番,你看你,本来好好的气氛,让你弄坏了。柏辰,放开你弟弟,你这样拖着他耍赖,那太子妃怎么看?” 闻此话,雪蝶愣了一下,接着说道:“是啊,二哥,你抱着我夫君,我都不好意思看了。”这个气氛被北添术和雪蝶化解了。 在柏辰躺着的这几个月里,经过左道和紫瞳的细心调理伤也就好了大半,已经待不住嚷着要去秘地,被北添术换了他偷娶妻生子的理由大骂了一通这才消停了下来,不敢再多言语。 柏真见母亲身边多了一个端庄大方的女孩,样貌娇美却又不似是燕明之人,就问道:“这是谁家的姑娘,是亲戚吗?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柏桦回道:“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这就是我那异族的师妹,祝紫瞳,她小的时候你们见过的。” 紫瞳赶紧向前道:“见过太子殿下。”她一颗心脏怦怦跳着。 柏真细细打量一番后,说道:“真是女大十八变,我都没有认出来。你多大了?” “回殿下,紫瞳今年十七岁。” 柏桦插话:“幸亏有师妹帮我,祝门的医术,我没有学到精髓,每遇大伤,都会心怯。有师妹在,胆气就足了。对了,她在家和母亲作伴,住在你原来的房间。” 北夫人也接了柏桦的话:“可不是嘛,这孩子招人疼,我真是喜欢,还想着收做女儿呢。” 柏真对紫瞳说道:“看来我家里人得你的照顾不少,所以母亲和大哥这样夸你。” “殿下过奖了,紫瞳愧不敢当。” “你是大哥的师妹,我们又有夙缘,就别见外了,不防叫我一声三哥吧。” 紫瞳看看柏桦,得到鼓励后才道:“那,紫瞳见过三哥。” “你认个哥哥还得征得师兄的同意啊?看来他对你管束很严。”柏真看他们默契的样子笑道。 柏桦说:“今天之前,她只有我这个师兄可依,今天之后,你这个做三哥的是不是也要尽些心呢?” “那是自然,如果你师兄惹你生气,你就告诉三哥,我给你讨回来。”他摆出袒护的样子,对紫瞳道。 柏桦假装生气:“你们看看,明明是我师妹,转眼间就离他最近了,哪里有这么霸道的太子?” 一阵阵欢声笑语时不时响起,于是就在他们互相逗闹中摆开了家宴。 由于是家宴,所以也就没有了那么多规矩,北夫人挨着柏真,不停地给他夹菜,边夹边道:“这是紫瞳做的药膳,没有那难吃的药味,还滋补身体。你快尝尝看,合你口味不?” 柏真尝过之后也是赞不绝口。紫瞳看他吃得高兴,心里自是喜悦。她几次偷偷看他,那个原来脸上还带稚气、命令却掷地有声的赈灾指挥官也早已脱了年少时的模样,如今他伤病初愈,脸色苍白,依旧好看的眼睛也因为疲倦略显得少了些神韵。这个自己心中千想万念的人就在眼前,自己该感谢谁? 她因他,心疼得窒息。 苏蓉带着两个孩子就这样在柏辰生命垂危之际住进了王府,北添术依旧不喜欢她,只是柏辰能够大难不死,他就不再求什么了,只要他高兴,什么都容了。 柏辰和苏蓉的孩子乳名叫端端,甚是调皮可爱,有时候会跑到北添术的身边,伸开两只小手让爷爷抱,这个时候的北添术倒是忘了这孩子的亲娘,愿意陪她玩耍一会儿。北夫人见此,也就有意无意地留孩子多待一会儿,让她暖一暖大人的心。 柏真一向对吃的东西不迷,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在家里吃了紫瞳做的菜后就时常想起来那味道。 柏桦笑道:“在这一点上你就不如我有福了,紫瞳经常在我这里做各种好吃的,她做的药膳比王宫里的御厨做的菜可是要好出千百倍。”说完之后柏桦还做出回味无穷的样子。 柏真不干了,让他将紫瞳留下来做菜,他今天要在这里蹭饭。 柏桦去炼药房,发现紫瞳正对着那将要熬干了的药锅发愣。他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药杵,边捣药边说道:“师妹,你是不是累了?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紫瞳点头,刚要走就听见柏桦自言自语道:“可怜了我那弟弟,好不容易留下来吃顿饭,可是做菜的人却没有心情。那就下次吧。” 紫瞳抬起的脚又挪了回来,她转过身走向柏桦,看着他装无辜的样子,就从旁边拿了一个鸡毛掸子照着他打了起来,边打边说:“我回去告诉外公,就说你欺负我,看他不从异族追过来打你。” 柏桦放下正捣着的药,被紫瞳追地满屋子跑。叶选刚好也过来,柏桦只好求救:“夫人救我!”可是叶选站在那里笑得花枝乱颤,就看他被紫瞳欺负。 “好师妹,别追了,留着力气做菜要紧,等打发了太子,那时候随便你怎么打都行。” 想起柏真还在等她做的菜,紫瞳这才住了手,携了叶选去厨房挑选食材。 今天的菜,紫瞳是尽了十二分的心。看着柏真大快朵颐的样子,她心里自然是比蜜甜。她很仔细地看他都喜欢吃哪几道菜,然后记在心里,想着下次做给他吃。 席间,柏真的话很少,柏桦也不去打扰他,想着让他慢慢品味这些菜的味道,再将它们记在心里。 等柏真喝下最后一口汤,心满意足地说道:“我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 柏桦问道:“吃好了吗?” “好了。” “你要是喜欢我师妹的手艺那就经常过来。” 柏真看看他又看看紫瞳,说道:“恐怕你说了不算吧。我估计你今天也是沾了我的光才能吃上紫瞳做的菜,还向我吹嘘自己经常有这种口福。” “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柏桦嗔道。 紫瞳说道:“三哥如果喜欢,无论哪一天来紫瞳都做给你吃。” 柏真仰头想了想,道:“算了,偶尔吃一下我就很满足了。我怕我对你的菜有了依赖,别人做的就吃不下了。” “你的伤刚刚好,身体还弱,你向来不肯好好吃药,既然我师妹又是做药膳的好手,做的菜合了你胃口,就让她给你好好调理调理,养一养再忙。”柏桦认真说道。 柏真没有接他的话,找了个话茬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然后就东拉西扯了一番,直到走的时候也没有再提起紫瞳做菜的事情。将他送出门,紫瞳看了看师兄,用眼神问了句:怎么办?柏桦安慰她: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苍狼躺在床上想着神仙谷的安若素和燕明北柏桦的诊断,如今已是应了,他一日不如一日,已渐渐不能起床。虽说人都有一死,但他终究是个有野心的,不甘心就这么放下了。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对身边最信得过的人说道:“将我送回蛟国,我要见蛟国王上最后一面。”身边的人只好遵从命令,等到了那蛟国时,苍狼已是虚弱地不能说话了。 蛟国王上元准虽为人狡诈,但是还算惜才,再者,苍狼在战场上也是用命救过自己的儿子元冲的性命,所以听说苍狼回来之后就亲自去看望他。 也许是回光返照,他来之后,苍狼竟能坐起来说话了。他对元准说道:“王上,这次我们虽然打了胜仗,但是依那燕明云清太子的能力,不出几年定能成为我们的威胁。” 元准也知道这是他保守的说法,照这样的情况来看那燕明很有可能会成为超越蛟国的强国。“那依国师之见,可有良策?” 苍狼略一狠笑道:“那云清太子小的时候曾被我捉住过,本想拿他换五燕图,却没有想到最后出了一些状况让他逃了。如今,他倒是成了我们的劲敌。那个时候,我曾观察过他,虽然年纪小,但是隐约中已能看出他的命格。” “哦?听说贵派祖上曾有相人之术,甚是神奇。莫不是你也继承了这奇术?” “我没有学到精髓,但也能看个大概。那云清太子虽说面相清奇,但无王者之命。怕就怕这小子不在乎王者之命而在当太子的时候就能谋大略而立大功,因此,王上你要抓住机会彻底毁了他,不要给他一丁点机会。”苍狼咳嗽一阵,喘了几口气,“眼前就是时机。我曾去过神仙谷,那谷中的安若素,眼带天赐桃花,恰与燕明北柏真呼应,正应了那桃花劫。这一劫,他躲不过去,我们要狠狠地推上一把。” 元准听后大喜过望,他曾听过苍狼祖上那神奇的相术,而今听他这样说,自是万分相信。 只听苍狼接着说道:“那安若素有一师父,独居佛门,我们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元准问道:“怎么个利用法?还请国师明示。” “派人好好请过来。” “我派人抓回来就是了,何必那么麻烦?” “不行!那安若素自小长在佛门,虽未出家,但也不带一丝凡尘之气。如果强请她师父,便让她带了戾气,自会坏了天运。”苍狼详细说完计划之后就有些累了,元准让他好好休息,说是等他病好之后再从长计议。 到了晚上,苍狼醒了,精神了许多。下人给他端了些吃的,他也一概没有拒绝。 他问手下的人:“现在是几时了?” “已是子时。” “今天是五月初几?” 手下人面面相觑,开始吞吞吐吐。 “到底是初几?” “初十。”有人小心答道。 苍狼愣了一下,转而又哈哈大笑,他笑够了之后望着手下的人说道:“那号称判官指的北柏桦说我将会死于五月初十的子时,现在就恰是那个时辰,你们看,我像是要死的样子吗?” 他又站了起来,转了两个圈,大声问道:“你们说我像是要死的样子吗?” 有人刚想说两句好听的,只见苍狼猛然挺住,接着就口喷鲜血,向后倒去。手下人反应过来,将他接住,抬到了床上。再一看,双目圆睁,嘴巴微张,再伸手一探鼻息,气息已无。 苍狼就这样带着那没有完成的边漠霸主愿望归了西。 他只留下一个儿子,唤作苍破晓,是一良善女子所生。这孩子性子随了他母亲,柔性过多,刚性不足。所以自他小时候,苍狼就断定将来难成大气候,也就没有好好栽培。如今,苍狼死了,那个孩子倒是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将父亲的身后事安排的异常妥帖,这让苍狼的旧部感到吃惊,自然也就不能小看了这位少主。 第21章 安若素初出谷 柏辰的伤一天好过一天,那还没有做完的浩大而又隐秘的工程让他心焦。尽管柏真说是有人在做着,但是他心里很清楚,那工程的进度绝对很慢。燕明国也不乏技术精湛者,但是他才是设计者,如果少了设计者的部署,又怎么能快了呢?眼看着离三年之期越来越近,柏真整天在军队里混,连太子妃都顾不上哄一哄,一定是在为着后面的大事做准备。他想回秘地的心越发迫切。 柏真经不起他的缠磨,就让左道成为了他的随行大夫跟着一起去了。果不其然,他一来到工地就发现了弊端,除了工匠们制造的零件多了一些以外,其它的设计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有几个人正在为图纸上的问题激烈地讨论,最终也没有个结论。 停顿了一小会儿之后就听见有人叹道:“要是北柏辰的伤好不了,不来了该怎么办?这图是他设计的,这么精密,我们也弄不清楚啊。” 柏辰照着那个人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然后说道:“你个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的。” 所有人都向着他的方向看过来,只见一个头上被纱布和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在看着他们。但是谁也没有认出来,还是那样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我才走了几天你们就不认识了?刚才不是还在咒我来不了了吗?” 有人反应过来了,跳起来喊道:“柏辰?你是柏辰?” 柏辰笑说:“这反应也太慢了。” 其他发愣的人也反应过来了,紧跟着都围了过来。大家自是高兴坏了,你一句我一句地问。柏辰也高兴,回答着他们的问题。左道没事可干,倒是显得多余了。他只好捡了把椅子在门口坐着听他们说话。 南天平时记挂自己的侄子,偶尔也会过来打听一下情况,此时,他走到门口恰巧听见门里吵吵嚷嚷的,便要推门进来。那门口刚好坐着左道,被撞了个马趴,随后进来的南天本就腿脚不利索,哪里会想到门口趴着一个人,所以就在他往里走的时候被左道绊倒了,好巧不巧就趴在了左道身上。其他人被二人的动静所惊动,赶忙过来帮忙,将他们搀扶起来。左道和南天爬起来之后对望了一眼,正准备将对方责备上几句,眼神对上的那一刻都愣住了。 左道首先喊道:“三王爷?是你?你还活着?” 南天急忙说道:“什么王三爷?你认错人了吧,我姓南,叫南天,是这里的大夫。” 左道看他假装不认识的样子,于是将眼睛使劲揉了揉,细看了一下又道:“是我看错了。真像,真像。”他边说边意味深长地对南天笑了笑,“我老家那里有位老邻居,人称王三爷,您这样貌打眼一瞧还真像他。” 南天赶紧转过头对柏辰说道:“你没事了就好,这里的人都担着心呢。有空到我这里来一下,我同你讲一讲这里的情况。”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跑掉了。 左道是同柏辰住在一起的。到了晚上,他问柏辰:“你那三叔,你一直是知道的?” “算是吧。我大哥和柏真知道的比我要早。” “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知情不报,他是一定会教训你的。” “我那三叔喜欢喝酒,在这里倒是能给你当个酒伴。以后你们私下聊。” 蛟国。元准在苍狼死后没多久果然就按照他的遗言派人查访了关于安若素的一切。安若素是一孤女,背景已经查不到了,只知道抚养她的师父是佛门中人,住在离神仙谷很远的桃花庵。 元准首先派了办事稳妥的人去了神仙谷,以看病为借口探了安若素的虚实。果然如那苍狼所说,安若素不但有着神仙般的医术,而且真就如同坠入凡间的仙子,尤其是一双桃花眼,一颦一笑,仿佛能收万物之色彩。 安若素的师父是静慧师太,读经念佛,不问俗事。在安若素长大之后,她曾对她说道:“徒儿,你尘缘未了,并且带煞,为师几次推演并试图化解,但因学艺不精,法力浅薄,因此一切尝试皆为徒劳。看来就是为师想逆天而为化去你的劫难都无能为力。素素,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也定会险行难涉,得步步小心啊!” 安若素为了弄个明白,便问道:“师父能否推出徒儿命中所带的劫难是什么,也好让徒儿心中有个准备。” “桃花煞。”静慧师太说道。 “师父,什么是桃花煞?” “命盘中红鸾星动,却非正缘,此为桃花煞。” “徒儿谨记师父善言,避开世事就是了,以求能躲过那命中之劫。” “如果能躲过就不是劫了。尘世之中,你还得走一趟,但愿能遇机缘,解了你那命中煞。” 安若素遵从师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既入世,也避世。所以,神仙谷中就多了一位安神医。 元准派儿子元冲带了几人去桃花庵,路过桃花村问路。桃花村远离闹市,人心无杂念,淳朴至善,元冲他们又是变装出行,所以桃花村的村民也未及多想,便好心地给他们指了路。那路人又道:“你们是去桃花庵找住持师父求《金刚经》吧,她抄写的《金刚经》有佛法加持,我夫人半年前得病,幸得住持师父的《金刚经》护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多谢了。”没人在乎他的多余一问,元冲客气道谢后继续向着桃花庵的方向而去。 来到桃花庵欲见静慧师太,桃花庵弟子回道:“静慧师太病重,不宜见外客。施主还是请回吧。” 元冲不死心,再求,依然无果。有人给他出主意,干脆一把火点了这里,看那老尼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元冲骂道:“粗野的东西,我们是来请人的,不是来杀人的。动动你的脑子行不行?我们蛟国要都是像你这样的蠢货,迟早要让那燕明给灭了!” 又有人献计:“殿下,我们要那静慧师太无非就是为了控制安若素,倘若静慧师太不受我们控制,那岂不是白费了心机?” 元冲望向那人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那人说道:“殿下,其实你也可以是静慧师太。” “什么意思?” “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是静慧师太,只要做得好。”于是他便向元冲耳语了一番,果然得到了元冲的赞赏,并许诺了他一番好处。 元冲向桃花庵弟子说明来意,自己夫人是本地人,生了一种怪病,需一本手抄本的《金刚经》做法事,特来向静慧师太求助。本地确有这样的风俗,如果是女人生病并久治不愈,则可以向庵中住持求一本《金刚经》做法事护法。那小尼听后便信以为真,遵照师父先前的嘱咐,从已经抄好的经书里面挑了一本给他。 待打发走了元冲一行来人,小尼便向师父静慧师太回禀此事,当静慧师太听说来的并非是本地人,便细细询问他们的衣着样貌。 那小尼详述之后,她暗叫一声:“不好。”于是对小徒弟说道:“为师想去看看你师姐安若素,你在家守好门户。” 小徒弟虽然答应了,但是心里有疑问:师父今日的表现,多处有悖往日,难道是师姐遇到难处?师父未言明,她也不好多问,答应定会好好守着家门,也会不怠修行。 蛟国素以狡诈着称,此次拿到静慧师太的手抄《金刚经》,立刻就请善于模仿笔迹的人琢磨。不出几日,一封来自师父的书信就到了神仙谷。收到师父的信,安若素自是欢喜不已,开启信封,信中写道: 吾徒素素,自你离开桃花庵已是一载,为师心中甚是挂念。你独居无依,凡事谨慎,切莫冒失行事。若遇险阻不越,回可回处。切记!另有一事相告,燕明太子云清曾是我旧友爱徒,如今病困赤龙,其师听闻你医术造诣深厚,便相求于我。准你去燕明,一探云清之病源。师静慧书。 安若素读完师父的信,原来是让自己去给那燕明的云清太子看病。那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想着燕明距离这里还有些路程,就收拾了要远行的行李,写了停诊的牌子挂在门口。临行时,她还特意嘱咐了她的邻居灰狼替她看好家。 安若素一路走走停停,差不多走了半个多月才到了燕城的地界。 这一日,来到一处荒凉的环山地段,四周别说是人了,就连空中飞的鸟儿也不见一只。虽说安若素住在神仙谷,四周少有人烟,但是那里的花鸟虫鱼,是有生命的。此时此刻,让安若素感到恐惧的恰是这无声无息的安静。她看了看周围,离开这里还得好一阵子。为了克服心中的恐惧,她便唱起了静心咒。果然,恐惧是来自心底,这会儿工夫就好了很多。她也越唱越欢实,不觉声音就大了起来。 柏真刚从秘地出来,打算回王宫。路过这里的时候就听见了那久违了的静心咒。那唱歌的声音清脆悦耳,一曲佛音就被唱到了心里。他好久没有听到这样能够荡涤心灵的曲子了。他少时在法延师父那里学艺的时候倒是经常唱,如今每天为国事劳心劳力,再没有心境唱曲。 他从路旁的树上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唇边试了几下,就从那树叶里发出了高低起伏的和唱声,与那歌声配合的天衣无缝。歌声、和声,在这山间徘徊,使人听得忘却凡尘。 一曲终了,柏真自言道:“不知是谁在唱歌,这歌声竟像是来自天外。” “要去查看吗?”叶以问道。 “不用,听一听已经足够了。”他略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道,“走吧。” 安若素没有想到在这荒山之外竟然也能有和静心咒的人,想来定是有缘之人。只是,这声音中又似乎有着杂念,起起伏伏,隐忍含情。也可能这人同自己一样,是一俗家弟子。她不免心情大好,唱起了师父教给自己的《桃花曲》。对方又和了起来。 一路无语,正沉浸在刚才的歌声中,不觉已骑马走出二里地。行至前方,路上有一人,叶以心中谨慎,将柏真护在身后,此路恰好通往秘地,属于受管制路段,不知道那人是如何进来的,他便想去打探一番。走近时见是一位姑娘,像是走累了正在路边坐着休息,听到有马蹄声又站起来。 那姑娘似是想靠近,又有些犹豫。叶以主动靠近:“姑娘是要去哪里?” 那姑娘见他二人器宇不凡、面相和善,稍稍放了些心,道:“二位公子,我要去燕城,是要走这条路吗?” 叶以不知姑娘底细,没有下马,问道:“姑娘不是本地人?” 那姑娘不敢回答,只是谨慎地望着二人。 见她不似作假,叶以道:“姑娘别害怕,我们只是见姑娘独行,好心过问一下,你要不想说,我们不问就是了。”叶以又道,“这的确是去燕城的路,只是这里人烟稀少,比较偏僻,姑娘若是去燕城,不如走大路,那里人多,也放心些。” “我是外地来的,要去燕城,只是不知怎么就走偏离了,走到这荒野处。”姑娘见他们无恶意,也就如实说道。 柏真问:“刚才的静心咒可是姑娘所唱?” 安若素高兴道:“对呀,公子怎么知道?” “听你说话的声音像是刚才唱歌那人。” “那和歌的可是公子了?” 柏真笑笑没有回答,只是下马从路上摘了一片树叶像先前那样吹起来。 “是公子不假,真是想不到竟在路上捡个知音。” 听她这样说话,觉得有趣,柏真说道:“我也去燕城,捎你一路。” “谢公子好意,可是我不会骑马。” “我带你,来吧。”已经上马的柏真向她伸出了手,她将手递过去,柏真轻轻一拉,她就被拽上了马背。 叶以走在前面,回头问道:“敢问姑娘芳名怎么称呼?去燕城是投亲还是访友啊?” “我叫安若素,我师父平时叫我素素,你们也这样叫我好了。我是要去东宫的。” 听到东宫二字,叶以放慢了速度,和柏真走成并列的时候又问道:“安姑娘要去东宫?可知道那东宫是太子住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我也听别人说过那东宫不易进入,可是我是奉家师之命,去给太子看病的。” 看她认真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反倒带了些小孩子似得天真。 “你师父是谁?那太子得了什么病啊?” “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们了。”她想起师父曾说过不能随便透露别人的病情,会给病人带来麻烦的。虽然师父不会看病,但是师父教会了她如何给别人看病。 叶以笑道:“你都已经说了一半了,我们已经知道太子生病了,又何必吊了我们胃口却又不让我们知道啊?” 安若素答道:“今天和二位公子投缘,不知不觉就说多了。素素自小长在佛门,性情纯一,还请公子见谅,我真的不能说,也还请公子不要再问此事了。” 安若素说完后又想起了什么,她本打算回头问一下柏真的名字,哪知这一回头恰好看见柏真在笑,一对桃花似的眼睛含水含情,刚好就和回头的她面对着面。而此时,柏真来不及收回正在偷着的笑,那笑容只好还像先前那样挂在脸上。他就那样看着猛然回过头来的安若素,那从没有尝过的甜蜜竟然从心底慢慢升腾起来,渐渐搅了心里的平静,那份醉人的感觉使人产生眩晕。他是成过亲的人,自然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 “公子为何发笑?”安若素问道。 “安姑娘单纯可爱,见之让人如沐春风,自然会心情大好,故此发笑。” 回过神的安若素觉出自己的尴尬,不免有些脸红,她想了想自己要问的问题,然后说道:“我是想问公子叫什么名字,好让素素记住好心的你们,等哪一天我又遇到困难了继续找你们……帮忙。” 俩人都被她逗笑了,柏真接着她的问话答道:“我叫云清。” “云清?”安若素又回头,看到柏真温柔的眼神时显出了一丝慌乱,“云清太子?”她继续问道。 “是哪里不像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在这里遇见,没有办法证明。” 叶以觉得这姑娘有些天然呆,不免生了逗弄之心,看了看她说道:“我看你就不是个真大夫,你那师父定也是敌国的探子,遣你来打探我国军情。” 安若素听他说自己的师父是探子,就有些急了,辩解道:“你胡说,我师父是静慧师太,她是出家人,不问俗事,向来以慈悲为怀,怎么可能是探子?” “不问俗事?她如果不是探子,那又怎么知道我家公子生病?又为什么派你来给我家公子诊病?即使我家公子身体抱恙,难道我国没有名医吗?” 安若素急于证明师父的清白,脸都红了:“我师父有先知之能,云清太子是她老人家好友的徒弟,自然不忍心看他受困于赤龙。” 适才听她说到赤龙,柏真就问道:“你可有办法?” 安若素道:“那也得等我看过之后再说。为了证明你是云清太子,我们还是走快些去东宫吧,只要你能够进去,我就信你是云清太子。” “那你坐好,我们就要走快了。”柏真突然打马前进,倒是把安若素吓了一跳,一下子就晃到他怀里。 叶以看后笑得前俯后仰,也催马紧跟着。安若素从没有骑过马,这样的速度让她有些害怕,一路上直喊着要下来。柏真哪里肯放过她,她越是喊,他就越将马催地欢实。 柏真没有回东宫,而是直接去了王宫。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子,安若素才确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云清太子。她问道:“这是你住的地方?” “不是,这里只是一处偏院,少有人来。你不是说给我诊病吗?那你看看我的病情如何?” 安若素捉起他的手腕,摸了脉道:“除了有些气血不足,倒也没有别的毛病。这病用不着我治,只要是个郎中就能开药方。至于你体内的嗜血赤龙。对于大夫来说是没有办法的。若要让它离开,还是找个隐仙门大师吧,我无能为力。” “你能看出来是赤龙嗜血?” “嗯。我是个大夫,所以听到你病困赤龙,便以为是因为赤龙而受伤,现在看来不是我想的那样,既然这样,我也该走了。”她便着手收拾自己的东西。 叶以问道:“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就这么给我家殿下看了下?” “不然怎样?他确实没病,我总不能非说他有病吧?你还是将我送出去,我也早些回去向师父说明情况。” 柏真想了想道:“你不是刚才说我气血有些虚弱的吗?那万一你走了之后我这病加重了怎么办?” “随便找个大夫都能瞧的,何况你又住在王宫,肯定这里有不少的御医。如果你不想让他们看,那你就去神仙谷找我。” “我平日里事务繁忙,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若是将你接过来,等你到了,我可能就病死了。不如这样,你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观察一下我的病情的起伏变化。反正我是经常生病的,上一次就因为赤龙嗜血,差点没命了。” 柏真说完碰了碰叶以,叶以心领神会,赶紧接过话题将情况又说严重了些,直听得那个傻乎乎的安若素信以为真,起了同情心,就答应了。柏真喊来人将她安排妥当,这才去向王上北添成禀报军情。一路上,他回想着安若素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越想越有趣。 这一日,柏真正在小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梦中他见到了郁离子。 “乖徒儿,最近有没有想师父啊,也不来看我?” “老头儿,你一向来无踪去无影的,我到哪里去看你呀?难不成睡梦中喊一喊你就出来了?” “我倒是把这个给忘了。”郁离子拍拍脑袋,似乎那脑袋从丢了真身后就变得不如以前灵光。“凌儿,为师听说在最西方有一个聚仙会,我打算去那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着一个神仙方儿,让我得一个形体。” 柏真道:“那你就去吧,反正也不用路费。” “你这是什么破徒弟?我虽然不用路费,那你总得担心一下吧,毕竟那么远呢。若不是为了你,为师怎么会下山丢了真身呢?” “好,徒儿错了,我的好师父,是天下最好的师父。师父若是西去仙山,徒儿给师父送行。”柏真故意拉长了话音,假装没有一丁点诚意。 “多少仙家子弟抢着要给我做徒弟呢,我都没收,收了你个小东西,你还不知足,不知道珍惜。” “老头儿,你是专程来辞行的吗?是不是又忘了正事?” “我来干什么了?怎么就忘了。看来确实是年纪大了,唉,不中用了。就连徒弟也不关心我了。” 柏真笑道:“是呀,收这样的徒弟我看也没什么指望了,那还是赶紧走吧。” 郁离子看他要走的样子就将他抓过去道:“好徒儿,只要你不醒,我就可以不走,我看你能怎么办!”他高兴地扭了起来。 柏真发现师父不止有些疯癫,而且越来越像个顽童,不知道是不是与这些年的遭遇有关。只见他猛然转身,道:“我想起来了,我来是为了在临走前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你务必要记住。你要处处小心,谨慎行事。虽说凡是劫难躲不过,但是也不排除逆转天命,逢凶化吉的。” 柏真看他严肃的样子,不免好奇问道:“师父说了半天,到底要我小心什么呢?” “我卜卦得知,近日你有一劫,关乎性命。那桃花煞甚是厉害,切不可大意了……” 郁离子话还没有说完,安若素就将柏真从梦中逗醒了,气得郁离子跳脚,只是,柏真只要不睡,他便不能入他梦。郁离子只好无奈转身离去,向着西方而去。 第22章 柏真忽然生病 柏真问安若素:“在这里可还住得惯?” 她回道:“还好,没有我的神仙谷舒服。” “能说说你一个人是怎么住到那有野兽出没的神仙谷的吗?” 安若素想了下回答道:“我离开师父的时候,一天晚上,在一座破庙里留宿。半夜时分,一只狼也来到了这里,我很害怕,不知道它要干什么。它瞅了瞅我,过来拉住我的衣服,我觉得它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所以就跟着它走。等来到一处山谷的洞穴里,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只母狼难产,于是我就帮它接生了小狼宝宝。后来,我才知道那只带我来这里的狼是山谷中的狼王,是狼后难产了。再后来,它们为了感谢我就让我住了下来。” 柏真看着她笑道:“你也是个传奇。” “殿下,我看你的病也不严重,宫中御医足够用了,我可以先回去吗?我还真是想念那些狼宝宝们。” 柏真听她这样说就将手臂伸了过去:“你摸一摸,我突然觉得不舒服,好像是病情严重了。” 安若素翻了他一眼道:“你除了气血有点虚,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再没别的病了,就别装了。不过,还是需要注意一下的,脸色苍白任谁看了都会说你身患疾病,总归不好。” 柏真起身,拍了拍安若素的头:“听你的。” 他对叶以说道:“去侍卫营再找一个来,减轻你的负担。” “爷可有什么要求?” “会妆点。” 翌日,叶以对柏真道:“爷,我给您找了一个全能的。” “嗯,以后你带他。” 那新来的侍卫就从旁边闪出来:“臣余波见过太子殿下。” 柏真没有接他的话,走过来捏住他的头发看了一会儿问:“你这头发是怎么卷的?” 余波答道:“回殿下,小臣自打娘胎里出来头发就是卷的。” 柏真摇摇头道:“你非我族也。”说完他径直出去了,剩下那余波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太子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收他还是不收。 他看看叶以,叶以说道:“去收拾东西,以后你就是太子的人了。” 几个月过去,北柏辰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在他的指挥下,工程船也跟上了进度,眼看着一艘艘大船的基本框架就起来了。按照以往惯例,那运送赔偿的工具是由战败国出的,所以在这工具上面,柏真也是动足了脑筋,为此,他同王上以及首辅大臣南良朴秘密商量了好久,最后决定,要利用这次运送赔偿的时机制造战机,为以后的反败为胜留下余地。另外,他亲自带人训练军队,要保证国家的军队有着出色的应战能力。 有人给他出主意,燕明的人民虽然不善战,但是全民的心是齐的,不防举国训练,全民皆兵。 从此,燕明自上而下,由里到外的三六九等在本职外都多了一项技能——舞刀弄棒。 风和日丽之时,柏真想着这一段时间自己太过繁忙,把安若素放在王宫虽有亲信照顾着,但总归是不放心。想她那样一个在仙境中生活的人,王宫怎么能容得下,必定会多了束缚不自在,再不带出去放放风就该憋坏了。所以他忙里偷闲决定带她出去四处走一走。 这一日,四人来到一依山傍水的小村边,村口有一座桥,桥下河面很宽,水流缓慢,不时能看见里面的鱼儿,在自由自在地游弋。如此景致虽不及那神仙谷的一半,倒也山清水秀,令人心旷神怡。 安若素果然就像是出笼的鸟儿,摘花、捕蝶,忙个不亦乐乎。柏真说是出来看景,但是此时,任何的风景都敌不过安若素在他眼中的灵动。他看着,笑着,陶醉着,竟然沦陷在这一时的地老天荒之中。 叶以坐在桥边上陪着柏真,也就看到了安若素欢快的模样,他笑了一下,柏真便看了他一眼。他赶紧说道:“这天气确实适合游玩。” 柏真道:“你这算是心虚吗?” “怎么会呢?我是看爷高兴,所以我也高兴。”叶以忙理直气壮地答道,他知道安若素在爷心里的位置,于是表明自己的立场。 柏真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免被他装傻充愣的样子逗乐了,想着平时太过忙碌,也没有过问过他的状况,于是问:“你我年纪本相差不大,我们燕明也没有规定任职侍卫不能婚配,我的孩子都十岁了,可是你却一直未成亲,是不是我平时占用了你过多的时间,才让你无暇顾及自己的婚姻大事?” 叶以听他说话诚恳,知道他是真心关心自己,于是说道:“爷这番话让我内心十分惭愧。爷对身边的人最是体贴关心,又怎么可能是您的原因呢?” “既然不是这个原因,凭你的品貌和身份应该会有很多姑娘的家人来提亲,是不是你太过挑剔了?”他略停一下,又道,“又或是你对侍卫本职的谨慎?” “这些都不是。我不定下来是有别的原因,今天既然爷问了,我就同爷讲一讲。” 叶以道:“在我五岁的时候,我父亲倒是给我定了一门娃娃亲,对方出身书香世家,和我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后来燕明和蛟国那场大战,她父母随当地官府谋划作战,被蛟国俘虏,受尽折磨而死。从那以后也就没有她的下落了。我父亲和母亲后来找了他们好多年,但是一直也没有消息,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你们也尽力了,即使她活着并且知道你成亲也肯定不会怪你,毕竟是事出有因。但是,总不能找不到她你就耽误一辈子吧?” “我父亲很内疚,总以为再找找就能找到,我也就再等等吧,不急。” “知道她的名字吗?当时她家里还有哪些人?” “我只知道她的小名叫星儿,当时她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哥哥叫苏文,姐姐叫苏蓉,也和她一起失踪了。” 柏真愣了一下,问道:“你说她的姐姐叫苏蓉?” “是呀,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我二哥柏辰的夫人就是叫苏蓉,年纪和你说的也相仿,听我哥说过她也是有一个哥哥和妹妹,小时候和哥哥妹妹走丢了。莫不是你所说的苏蓉就是她?” 叶以的眼睛突然一亮,道:“下次见到世子妃麻烦爷帮我问问具体的情况,若她真是星儿的姐姐,那便是一条很好的线索,找到他们也就有了希望,也好了了我父亲的心愿。” 他们又来到了不远处的山上,天色渐晚,就想着猎一些野味。山中恰巧有猎人留宿的木屋,刚好成了他们的休息之地。安若素采了一些野菜,余波擅长烹饪,便将这些菜和刚才猎到的兔子做了。叶以也早就找好了茅草,给他们铺了简单的床铺。 猎人留下的米也被余波利用上了,不一会儿就散发出米香味,混着刚刚下锅的肉味,安若素就嚷嚷开了:“余护卫,你竟然有这好手艺,我沉睡好久的馋虫今天被你给馋醒了,你得对我负责哟!” 三人被她口不择言的语气给逗乐了。 余波笑道:“被我给馋醒了?你是打算拿我祭你的馋虫了?我呢如今是爷的人了,吃我之前你得问问爷是否同意。” 还没笑完的柏真就问道:“我把你怎么着了,你就成我的人了?” “爷,是叶以以前说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余波边添柴边喊道。 叶以听他将矛头转向了自己就骂道:“你个不知好赖的小子,让你跟着爷是你的福分,你竟然诋毁我,看我一会儿不把你当柴烧了。” 柏真看他们打闹,人就放松了许多,不一会儿就觉得困意来袭,他对叶以说道:“我先睡一会儿,你叫我。” 叶以应答,并将凤凰蓑取了出来给他盖上。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柏真翻了个身,将身子蜷缩了起来。叶以见后赶忙问可是觉得冷。 柏真迷迷糊糊答道:“我觉得有些腹痛,你帮我揉揉。” 叶以在他腹部揉搓并用掌心渡了些真气,见他放松下来才松了一口气。可是不一会儿竟又疼醒了,和前一次相比更加忍痛。见此情景,叶以丝毫不敢大意,忙叫来了在外间给余波帮忙的安若素。余波听了也赶忙跟了进来,此时就见柏真脸色难看,头上已经渗出密密的汗珠,身子蜷缩起来,用双手捂住腹部,看起来非常痛苦的样子。 安若素将手搭在他额头上,确定高烧无疑。又搭了他脉才道:“绞肠痧。” 这绞肠痧虽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但是却痛苦异常,常有病患就是忍不了这疼痛从而选择结束性命。如今在这不着村店的山上该怎么办呢? 身为太子贴身护卫的叶以知道安若素有着起死回生之术,只是不知道出来的匆忙,她是否将医用之针砭带在身上? 他问道:“姑娘可有办法?” 余波性急,喊道:“安姑娘,你赶快给治呀,你看我家公子都疼成什么样了?” 安若素道:“针砭药石未带,也只能就地取材了。” 她向周围环顾,见窗外有一瘦竹的影子,便对余波说道:“你去将那最细的竹枝削成竹签拿来,我要当针用。”余波明白了她的意图便向着那竹子窜去。 安若素见床边放着柏真刚才喝水的一个粗瓷碗,于是拿在手上看了看。这碗边倒还整齐,厚薄也适中,便将它在地上摔了,从中挑了一片顺手的,然后对着叶以道:“将殿下的衣服脱了。”她又似乎觉得不妥,改口道,“将公子的衣服脱了。” 叶以略一犹豫便照她的话做了,只将那凤凰蓑盖在柏真身上。 余波手快,很快攥着一把细竹签闪进了屋中。 “放到锅里蒸一下,快!” 余波闻言明白这是洗针,丝毫不敢马虎,便将竹签放到灶旁的耳锅,就在他往锅底添柴的时候,只见安若素用刚才捡的碗片在柏真的前胸和后背上刮了起来。眼见一片一片的黑痧从肌肤里面浮了出来,尤其是腹部,就像是一簇簇的炒糊了的粟米撒了上去。 蕴毒外浮本是好的迹象,但仍未见柏真减轻痛苦。叶以有些心急,问道:“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下针时切不可让他乱动,以免乱了真气。” 听到此话,叶以便靠近了些,余波已将蒸过的竹签端了进来。安若素取下头发上的银簪,轻轻转动小巧的机关,一只三棱长针便伸了出来。她将手稳了稳,便快速地抓起柏真的手在十宣处点刺,又很快地选膻中、中极、中脘及神阙四周穴位。就在余波和叶以眼花缭乱之际,她将刚才点过的穴位挤出了乌黑的血毒。再看柏真,虽没有了先前的痛苦,但是豆大的汗珠还是在顺着头发往下淌。叶以正在给他小心地擦拭着。安若素伸手在他腹部摸了一下,仍有一痞块。她便拿过余波手中的竹签,在选定的穴位上扎下去。稍作停歇之后,安若素伸手在柏真身上摸了起来。 余波有些不乐意,就对她吼了一声:“你摸什么呢?” 这句话也是叶以想问的,所以在余波说完之后他便看向安若素。但见她脸色端正严肃,眉头又时而紧皱,时而放松,便知道是正在摸索岐黄之门道。这时候,只听见柏真“哎哟”叫了一声,就看见安若素快速揭开盖在他身上的凤凰蓑,将细细的竹签照着自己压住的地方扎了下去。这分明就是刚才令柏真感到疼痛的地方。叶以虽对医术不够精通,但也是隐仙门出身,对经络穴位还是懂的,他看见安若素那一针根本就没有扎在穴位上,不免心中生了疑惑,于是手中的剑就捏紧了些。 余波听见自家公子因疼痛喊出了声就更是失了耐心,厉声问道:“你到底会不会治?” 安若素没有理睬他们,继续在柏真身上下针。一会儿工夫,就见他气色和缓,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余波上前擦拭掉他额上的汗珠,伸手探了探,有些烧。叶以将剑轻轻入鞘,走上前来帮忙。他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安若素看了看他们俩,然后表情凝重地说道:“现在我已经给公子止住了疼痛,但是他的病灶仍然在体内,病情非常凶险。如果不将病灶移除,恐难平安下山。” 叶以看了看昏睡的柏真,便将他轻轻摇了摇。柏真吃力地睁开眼睛,对着凑过来的三个人说道:“我相信她,照她说的做。” 可是当安若素说完整个医治的过程后这两个人便冒了冷汗。要将公子的肚腹用利器划开,再找到病灶,将坏掉的部分割掉,最后将肚腹用针线缝上。这种方法,闻所未闻。这不是治病吧,怎么都觉得是杀人。 但是,还有选择吗?如果不按照她说的做,很可能公子连今天晚上都过不去。 叶以看了看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柏真,他转头问安若素:“有几成把握?” “十成。”她掷地有声的应答让两人稍稍放下心来。 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只见安若素又转动从头上拔下来的那根簪子,一枚窄窄的双刃小尖刀便现了出来。她用火烤了一下,将凤凰蓑往上堆了堆,露出了她手摸到的皮肤。余波举着蜡烛,眼睛不眨地盯着她的动作。叶以半个身子虚压在柏真身上,牢牢地抓住他的胳膊,怕他活动时伤到。 安若素开始使用她手中的小尖刀,刀尖划过之处的皮肤,有血顺着流淌下来。叶以看看柏真,他没有疼痛的表现,看来安若素的针术已是炉火纯青了,就连那左道也不一定有这样的能力。 余波亲眼目睹了整个切除病灶的过程,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谁的医术能把一个人的五脏六腑倒腾出来收拾好再装回去,今天竟然亲眼见到了。 只见安若素镇定地扯出腰带,从里面打开,用簪子挑出一根细丝捋了捋,她又将簪子转动,从双刃小刀的顶端伸出了一很细的针。把针拔下来,把捋好的丝线穿过针眼。叶以和余波也看明白了,这应该是缝合伤口。 不错,安若素将所有的伤口用针缝好,将余波找回的一种带刺的草药放在手里揉烂,将挤出的汁水滴到刚缝合的伤口上,血便立刻凝固住。她瞅了瞅自己的衣服,又瞅瞅叶以和余波,伸手就将余波的衣服衬里扯了一块,将柏真的伤口包裹好。 竹签做的针也被拔掉了,烧还没有退。受过伤的人都知道身体有伤口,烧会退得迟一些。柏真在经历一次开膛破腹的劫难之后也安稳了下来,总算是有惊无险,沉沉睡去。 此时,叶以和余波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了,被夜晚的山风一吹,寒气直透心肺。再看安若素,浑身冷得发抖,往头上插簪子的手都抖了起来。 锅里的饭菜也凉了,余波添了些水又重新加了火,便喊安若素:“安姑娘,你来这里烤一烤。” 叶以问道:“安姑娘,公子的烧什么时候能退?” 蹲在灶火旁边的安若素道:“等发烧达到一个极限的时候就会下降,得三天。不过在你们这个地方是应该有凤尾花的,如果明天能够找到就好了,它可以很快的退烧。” “你和我说说它的样子,我现在就去找。”余波急不可耐道。 “你长着夜视眼吗?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吃饭,你要是不饿,我和安姑娘可是等不及了,我们先吃了啊。” 余波对安若素刚才的一番操作甚是好奇,边吃东西边问道:“安姑娘,你刚才那用针之法好神奇,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姑娘师从哪家?” 叶以听他这样一问也是好奇心起,往前凑了凑,只等着听安若素回答余波的问题。 此时就听她道:“听过伏羲九针吗?” “伏羲九针?当然听过了,那可是风门的岐黄绝技呀,姑娘会用伏羲九针?难道你是风门之人?”余波吃惊道,发现自己的声音可能会吵到自家公子,便压住了心中的惊喜,继续道,“我听说风门再无后人,难道这只是个谣传?”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风门后人,但我绝对不是在风门生长。听师父说她捡到我的时候这伏羲九针就在我身边放着,同时还有一本医书,医书也没有个正经名字,就写了两个字:族谱。我也是从《族谱》上知道的伏羲九针。” 叶以问道:“听姑娘说你的师父只是略懂岐黄之术,可是你刚才这一通操作可不像是你那略懂的师父教出来的。” “我这技艺是天成,说来你们都不信,所以我也就不说了。” “继续说,我还没听够呢。” 安若素经不住余波的缠磨,挑了几件小时候发现自己有此神技的事情讲来他听,这才算作罢。 一顿饱餐终于驱散了夜晚的寒冷,细心的余波将给公子留的汤饭小心的盛了放在锅里,又在灶底下添了柴炭。他怕公子晚上醒来会饿。 安若素瞧了一眼后说道:“公子会被你感动的,不过他暂时是不能吃东西的。” 叶以接话道:“让他放着吧,安心。” 第23章 患难后不离弃 柏真外出的秘密很快就被传到了蛟国。元冲自是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他告诉仓破晓这个绝佳的为父报仇的机会。那仓破晓本性随母,但是面对父仇自然也是不想放。 天刚拂晓,余波便按照安若素的叮嘱出门去寻找凤尾花了。那凤尾花也是奇草,只生长在有水的岸边,所以他便在不知不觉中走远了。 当仓破晓到达这里的时候,正在给公子擦洗的叶以便感到了危机的靠近。他趴在地上听了一阵,对方的人数在百人以上,应该是有备而来。当务之急不再是给公子找退烧的药,而是带着他赶快离开这里。 他将柏真摇了摇。柏真睁开眼睛问道:“怎么回事?” “爷,我们的行踪被发现了,得马上离开这里。” 安若素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免有些紧张,柏真对着她笑了一下,安慰道:“别怕,叶以的功夫很好,也很机智,会保护你的。” “我担心你的病,你身上有伤口,人也发着烧,是不能走动的。” 柏真强撑着起身,叶以过来将他扶起来,他对安若素道:“走!” 果然,未走出一刻钟就听见了马蹄在山路上腾起的声音,周围树上的鸟儿飞了个精光。还没有见到敌人就已经感到了强大的杀气。 叶以对安若素说道:“安姑娘,公子就交给你了,一直往南走,那里有河,余波会在那个方向。” “那你呢?” “我得引开他们的视线。快走。” “你们谁也走不了,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这里将会是你们的墓地。”只见几个黑影像鹞鹰一样从树上飞扑了过来。 叶以以闪电般的速度拔出了风吟剑,只一瞬间就有三人躺在了地上,死在了他的剑下。可是这些人的功夫异常诡异,也就在一瞬间就不见了踪迹,仿佛凭空消息了一般。 柏真被安若素扶着,他将一只手腾出来,从腰间拔出了剑,可是由于生病,再加上长时间水米未进,所以即使他拔出了剑也很快将剑杵在地上当了拐杖用,摇摇晃晃地样子在敌人眼中就像一片飘零的树叶,很快就能落到自己手里。 一阵疾风略过,又有更多的人从地下或是树上同时向这里扑过来,直冲柏真。叶以不愧是燕明第一护卫,只见他将风吟剑甩出去,剑在半空划了一个飞弧,然后又稳稳当当回到他的手上。此时,再看敌人,又有几人被他的剑气所伤倒在地上。剩下的人反身落到远处,与他对峙着。很快,越来越多的人从不同的方向聚拢过来。 一人难敌群狼,叶以对安若素说道:“你找机会带公子走。”他说完就提剑向敌人冲过去。 在打斗的时候他给自己设定了目标,但凡有冲过他站立的位置他便殊死搏杀。他的目的不在于杀很多人,而是将靠近公子的人全部杀掉。可是终会有那么一两个在同伴的掩护下冲出了界限,直冲向柏真的方向。 走出不远的二人很快就被敌人追了上来。此时的安若素心里想:看来我今天是难逃此劫了,可是这与师父说的桃花劫有关系吗? 柏真这个时候倒是想起郁离子师父的话,看来他说的劫难应该是这个了。 柏真带着安若素不再跑了,也跑不动了。他停下来,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问安若素:“害怕吗?” 安若素点点头。 “闭上眼睛。”他说道。 安若素便听话地闭了眼,就感觉柏真的手在自己头上摸了一下突然离开了,然后听见对方“啊”的一声。她赶忙睁开眼,只看见那人面目狰狞已经被柏真杀死了,而另一个人眉心正扎着她头上的簪子往后倒,死相异常难看。 柏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此时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安若素跑过去抱起他边叫边摇,看他没有反应就哭了起来。那无助的样子恰好落在苍破晓的眼中。 苍破晓目的非常明确,他只杀柏真为父报仇。所以当他看到安若素时便说道:“姑娘可以离开了,只把这个人留下就行了。” 听到声音的安若素抬头便看见有三个人站在她的面前,领头的人看起来面相清秀,不似奸恶之人,只是那愤怒之气很是凌人。 看他们要过来带走柏真,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情急之下便嚷道:“你们别过来,他是个好人,别杀他。我是个大夫,我来交换,我可以给你们看病。” 可是她的这些没有分量的话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那对面的人还是冲着她走过来。安若素一手抱着柏真,另一只手在地上摸,想着能不能摸到一件有用的东西可以抵挡一下。还真就让她摸到柏真的剑。 她将柏真放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举着剑对着苍破晓喊道:“别过来,我会杀人的!” 苍破晓看着她慌乱的样子,举手示意手下的人停下。 “我不杀女人,给你个机会和你的主人告个别。”苍破晓的话不多,目的很明确。 安若素看看昏迷中的柏真,心中想着今天如果离开了,那他必死无疑,可是打又打不过他们,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 她放下剑,背对着苍破晓,假装和柏真告别的样子,说了一些她自己都听不懂的废话。她的手捏在柏真的身上,狠狠地戳了一下,见柏真慢慢睁开眼,她用眼神告诉他:今天我们死定了! 柏真看明白眼前的状况后心想:一定要保住她。 他挣扎着爬起来对苍破晓说道:“怎么样才能放她走?” “我苍破晓不杀女人。你得死。”他看起来冷静而又傲慢。 “我想看着她离开。” “我答应你。” 安若素死死地拽住柏真说道:“你还生病发着烧呢,我怎么能走?师父让我救你,我就不能眼看着你死。” “我受天佑,死不了,你在这里反而会成为我的拖累。”他只能用这种方法骗着、哄着她。 可安若素就是不松手,无论生死都陪着。她突然间变得很倔强,仿佛一个从未赌赢过的人一定要赢一把的样子。柏真推她,她死死粘着不松手。 苍破晓示意手下的人向前将她拉开,她又撕又咬,连哭带求,样子极其狼狈又楚楚可怜。 柏真不免落了泪,在自己面临死亡的时候竟然是她用这种极其无助的方法陪着。此时他确定:这个姑娘真真正正地住在了自己的心里。 所有的人都听见了她哭喊的话:“他还发着烧呢,让我给他看好了病再跟你们走行不行?” “病好不好他都得死,何必要多此一举?”苍破晓的人拉她不开,不免有些气恼。 安若素此刻的举动在苍破晓的眼中就像是一个无赖的孩子。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好想安若素死死粘着的人是自己。他打了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生气地喊道:“行了,既然那么不想活,那就一块儿带走!” 正在拉扯安若素的人听到命令后“唰”地拔出了剑。 “我说的是带走。”他对会错意的手下感到很不满。 走时,安若素不忘将自己的簪子拿回来。 柏真的伤口在刚才的打斗中已经渗出了大片的血,连安若素的衣服也染红了。在行走的过程当中,安若素往周围环顾。 苍破晓的手下看见后喊道:“别想着耍花招,你们跑不了。” 安若素没有理他,对柏真说道:“搂紧我。” 柏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图,就用力搂了搂。安若素对着他笑了一下,脸上是刚才的泪水和着摔倒后粘的泥土。 苍破晓不说话,看见他们的举动后别开了眼睛。 手下的人问道:“少主,这样走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万一他们的人追过来了怎么办?” “不是还有我们的人吗?”他答完这一句就再不说了。 手下人依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是指自己的人可以抵挡,还是指慢走是为了等自己的人。大家早就习惯了他的不多话,便不再问,他怎样就跟着怎样吧。 走到一处悬崖处,安若素要查看柏真的伤口。苍破晓看他流血太多,便答应了。前面有一块大石板,她搀着柏真过去,解开他的衣服发现原来缝伤口的线有些已经绷断了,伤口裂开着,血淌着,看起来很是刺眼。安若素旁若无人的拔下头上的簪子取了针,在发现自己束腰的带子不见的时候她果断地拢过来自己的头发,从中挑了两根粗壮些的穿在针上。 她对柏真说道:“忍着些。” 柏真便给了她一个眼神表示可以。 在别人的注视下,她开始缝合伤口。柏真两手摊开,让自己放松,利于安若素操作。他斜靠着背后的石头,眼睛就看着她的手在自己身上穿梭。 苍破晓的手下没有接着看下去,背过身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而苍破晓本就没过来,在不远处注视着远方,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安若素扯了片衣服将柏真的伤口重新裹好,她趴在柏真耳朵边小声问:“我们跳崖怎么样?” 柏真虚弱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点了点头。当他刚开始看见悬崖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念头,或许这是唯一能逃掉的机会。现在,安若素这样问,他倒是省了更多力气去说话。 柏真已经虚弱的走不动,眼皮都是硬撑着睁开。安若素只好半背半扶着将他从石头上拖了起来。那两个正在聊天的人向这里看了一眼,这种状况让人异常放心,就是不杀他,流了那么多血也离死不远了。一人一边将两人夹在中间。 就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柏真突然搂着安若素凭空跃起。当那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到了悬崖边上。 不远,也就五六步。 苍破晓喊道:“他们要跳崖!” 两名手下士兵立刻奔过去,就在碰触到他们的一刹那就看见柏真搂着安若素跳了下去。 士兵跪在地上向苍破晓请罪,他没有说话,脸上的青筋暴起,将握紧的拳头重重地砸到树上。那树落着的几只飞鸟便惊恐地展开翅膀逃走了。 柏真用尽昏迷前的最后一丝力气搂着安若素在下落的空中翻了个身,他让自己的身体朝下,想给安若素一个垫底。同时,他看见自己的头顶一片好看的绸带飘着…… 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有太阳的大晴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安若素就背对着阳光看着他。看到他醒过来,她一下子就扑过去,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他记得自己醒过来之前的事情,如今又看见周围的山洞、大树、花草之类,便知道应该是大难不死落到了悬崖底下。安若素越哭越委屈,哭得停不下来。柏真虚弱的哄着,终于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就在他掉下悬崖将自己翻到下面的时候,安若素从脖子上扯出丝巾甩了出去,就搭在了悬崖峭壁的树上。她是大夫,常年在此样的地方采药,她知道如何借助外物来使自己更好地达到目的。就这样一点一点地依靠着地势挪到了地面。但是她还是受了一些伤,毕竟是带着昏迷不醒的柏真。她的胳膊被撞地脱了臼。落到地面后,她对着悬崖上的石头,选了个合适的位置就闭眼咬紧牙关撞了上去,骨头是复位了,可她疼得晕了过去。 柏真听得心疼地不得了,他甚至开始后悔在王宫的时候将她留下来,要不然此时她正在她的神仙谷赏花观月呢。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轻声问道:“然后呢?” 安若素继续跟他讲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她醒过来的时候在不远处寻到一个树洞,就将柏真挪了进去。哪知道,天快黑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动物的声音,她出来看时,就见几只绿莹莹的眼睛瞪着自己。狼!他们住了狼的窝。她感到自己都没有心跳了,甚至连思考都不能够。她就那样看着两只狼绕过她进了树洞,然后在柏真的身上嗅了嗅,停了一小会儿又转过身走掉了。这个时候,安若素才发现自己还活着。 她没敢哭,从周围找了草药嚼出汁口对口给柏真服下,还有一些敷到伤口上。又找了些干树枝,用自己身上的琉璃首饰借太阳的光引燃取暖。正当她为吃的东西发愁的时候,就见一只狼卧在刚刚点起的火堆旁边瞪着她。她害怕地不敢动,也和狼对峙着。过了一会儿,另一只狼也过来了,嘴巴里还叼着捕获的动物。来到安若素的前面,将嘴中的猎物放下来。她终于明白了,这是给她的,她也想起来了她曾在神仙谷救过狼王,可能她的身上存着它们的味道。 听到这里,柏真问:“苍破晓的人没有来找过吗?” “来过。不过还没有走到这里的时候就遇到了它们。”安若素指了指狼窝,“可能认为我们即使摔不死也定会被狼吃掉,所以又走掉了。” 听安若素讲完,柏真越发地感到心疼,一想到这些天和她一起走过的路,吃过的苦,受到的惊吓,他的心就揪了起来。他在心里发誓,如果能活着从这里出去,便不会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此时,他笑着问安若素:“吃的东西还有吗?” 安若素听他找吃的就扣住他的手腕摸了摸脉,烧退了,伤口也开始愈合了,本来是只能吃一些米粥之类的,可是在这里也就只有肉和野菜。她将先前裹了泥埋在土里烤好的肉挖出来,捡了些烂熟的喂给他吃。 柏真边吃边问:“这是特意做给我的吗?真好吃。” “我怕你醒过来之后没东西吃,我又不敢走远。” 柏真又吃了大口,以示他对她做的食物的喜爱。他在心里想:你对我的情,我用一辈子还。 这个山谷倒是个养伤的好地方,反正暂时也出不去,不如就先在这里住下来,等叶以和余波他们找来再说。安若素在狼的带领下在不远处找到了水源,周围生长了很多树,结了些不同的果子,再加上狼时不时给他们送一些猎物,够他们两个吃上一些时间了。 柏真给安若素讲很多有趣的事情,当讲到他上次在雪狼谷的遭遇时,她突然悟到了难怪这里的狼不但不敌视,还会给他们找食物,原来与柏真喝过雪狼的血有关啊。 他们还真是与狼有缘。 山中岁月自是好,每天不为世事烦恼。柏真的病日渐好起来,伤口也愈合完全,他知道这种桃花流水般的日子也该结束了,他自出生就身负使命,纵使心中万般儿女情长,此刻也不得不暂时放下。 他试了试身手,虽然力气有些不足,但是对付一般的敌人还是有余。他对安若素说道:“我们该走了。” “不是要等叶护卫他们吗?” “他们应该已经在上面了。” 当余波回到他们当初休息的屋子不见了柏真时便知道是出了事情,否则他不会在重病时候离开。他沿着他们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过来,只发现了正在血战的叶以,他便冲了上来。知道柏真和安若素在一起的时候,他更是着了急。那个安若素是个不谙世事又有些呆的姑娘,怎么可能保护得了公子? 他见叶以双眼赤红,全身伤痕累累,便只能先救他脱出重围。 在终于逃脱追杀之后,他们二人稍作休息。余波查看了叶以的伤口,好在都是外伤,只是有一处伤恰好在脸上,距离眼睛很近。余波找来清水给他擦洗干净,发现眼睛没事,这才放下心来,找出身上的金疮药给他敷上。身为太子的护卫,不说长得要多么好看,起码得不丑,别丢了王族的颜面。 余波说道:“你这伤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听说那小王爷的师妹祝紫瞳最擅长外伤,等我们回去了可以找她试试。” 叶以照着手捧里的水道:“没事,我服侍不了公子不是还有你呢嘛。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弄清楚公子的下落,如果让他落到敌军的手里我们燕明也就不再存在了。” 他们二人打算沿着公子当时走的方向去追。可是叶以刚一起身便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发信号叫来的救兵给他处理了伤口,换了衣服。他是由于体力消耗过度和失血过多导致的晕厥。 他问来人:“可探到蛟国有什么消息?” 一个领头的人回道:“没有探到他们的最新消息。不过在赶来的路上倒是遇到了一名蒙白纱穿白衣的人送了一个消息,内容是:一切安好。我们到现在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人只说了这句话就消失得无踪影了,还真是神出鬼没。” 叶以想了想,带白纱?穿白衣?他便问道:“可是女子?” 那人答道:“从身形上看像女子。” 听到这里,叶以便大笑了一声:“天佑我燕明。公子没事。” 余波和其他来人都感到他笑得莫名其妙,便追问说出此话的理由。叶以只是笑而不答。 他笑了一会儿忽然道:“就在这方圆五里地找,定能找着公子。”说完他摸了摸由于刚才大笑而扯疼的脸伤。 一场雨将周围的踪迹冲刷了个干净。雨过天晴,终于在第九天的时候,有细心的人在一棵悬崖边的小树上发现了一小片黑色的羽毛状东西。叶以看后,他确定这是凤凰蓑上的玄羽。寻找的范围又缩小了。 “如果将墨耳带来就好了。”余波着急道。 “可不是嘛,上回的地震已经发现搜寻犬的能耐。等回去了一定要把训犬作为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做。”有人回应道。 他们正说着,忽然听到有人喊:“快看这里!” 他们来到那块柏真曾躺过的大石板前面,前两天下过雨,已经把上面的血迹冲刷干净,只是有些血水当时顺着石板的边沿流到石板的下面,恰好没被雨淋上,这才留下了痕迹。 又有人喊道:“叶护卫你快来看!” 从悬崖上的断枝新茬判断,公子应该是从这里掉下去了。 可是,当他们费了很大劲下到谷底,在走出不远的地方就看见几只狼瞪着眼睛龇着牙看着他们。有两只站在前面,像是夫妻狼。那些狼做出蓄势待命的样子,仿佛在问:头儿,什么时候开饭呢? 正当他们围成圈准备迎敌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柳哨声。那狼群听到哨声就转过身向着传来哨声的地方跑去。原来那是呼唤它们用的。 叶以道:“走,公子在那里。” “你怎么知道?”余波边跑边问,他在想:我也跟公子那么长时间了,怎么就不知道公子还会吹柳哨? “是安若素吹的,她养过狼。” “养狼?这是女人能干的事情吗?” 当他们出现在柏真面前时,有些人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柏真和安若素身边正站着两头狼,龇牙瞪着他们。余波性情没有叶以内敛,在终于见到自家公子之后想也没想身份就想扑过去抱住。可是那两只狼的低唔声将他喊住了。 安若素将狼喊退,余波近前问道:“公子你还活着?” 柏真问道:“你是对我还能活着感到震惊呢还是感到失望?” 叶以狠狠地踢了余波一脚,他就连哭带笑:“见到公子没事我都高兴地不会说话了,请公子饶恕。” 柏真扶他起来:“能够见到你们我也很欢欣,让大家受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会,我们回去。” 几天的奔波确实将这些人累坏了,在等食物烤熟的过程中,此时的他们才放松紧张的心情,慢慢聊了起来。此时,所有的人也都发现太子爷对他身边的那个安若素不是一般的好。在宫中,这是他们的太子,出了宫门就是自家公子。只要是对公子有恩的,公子喜欢的,就是他们该敬着的。所以,安若素就成了他们的恩人。 第24章 要你的一辈子 在回宫的路上仍然遭到敌人的截杀,只不过这些人的身手似乎又与先前的人有所不同。他们出手又辣又狠毒,一旦有人被抓住,自己便出手将自己了结,完全是死士的做法。幸好他们的人少,再加上从宫中赶来接应的人又多,所以众人还是平安回到宫中。 叶以对柏真说道:“那些人不是苍破晓的,一定是元冲派来的。苍破晓虽然是苍狼的儿子,但是除却这一点,也还算是个君子,不会下这样的死手。” “我也有这种感觉。在山谷中养伤的时候,我仔细想了一下整个过程,觉得苍破晓好像是故意给我和素素留了个逃跑的机会,虽然我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是我也觉得他不像元冲。” “元冲似乎是要赶尽杀绝,苍破晓只为家仇。” 这两个人正在讨论前面发生的事情,就听见王上北添成急急呼呼地闯了进来,嘴里还一边喊道:“凌儿,你怎么样?” 当他看到柏真正坐在床上和叶以说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虚惊了一场,但他还是忍不住埋怨道:“你出去怎么能不多带些人呢?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要我和你父亲怎么交代啊?你要我和列祖列宗怎么交代?” 听他这样说,柏真突然就感到累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句话压得这样疲惫。听着北添成还在那里数落,他就道:“父王,我感到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一下,还请父王先回去,我明天亲自去向父王和母后请罪。” 看他确实疲惫的样子,北添成只好闭了嘴巴,交代叶以好好照顾他。 柏真等他走了后就问叶以:“素素怎么样?” 叶以答道:“爷,你就好好睡一觉,她有好多人敬着、伺候着,护卫队那些人就差把她当成神仙一样供着了。” 听到这里他放下心来,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柏真出宫生病,最后又被人追杀,这件事情本来可以不让任何人知道的,但是,王上北添成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他突然闯进房间就发现了端倪。柏真的脸色苍白中带着病后的黄色,身形也明显地比出去前瘦削了很多,从他的坐姿当中看出似乎还受过重伤。 他查看了护卫队的调动记录,是余波发的信号。他将回来的领队叫来询问具体的情况。那人本来是遵太子命令,不会讲,可是在王上的一番循循善诱、谆谆教诲之下,他明白了太子不只是王上的臣子,也是王上的儿子,更是燕明的全部希望,太子是绝不能受到意外伤害的。所以为了太子,他只好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北添成又自己脑补了一下,于是他就将当时整个的场景描绘了出来。 等他养好了,一定得找他好好谈谈,不能就这么放任他! 那个出卖太子的领队主动到太子那里去领了罪,因为父王,柏真不好责罚于他,只好将他调到军队里去练兵,表面是升职,实则是再也得不到重用。 北添成自是不会忘记还有一个叫做安若素的人,她可是太子的救命恩人。 他初见安若素的时候,觉得这个姑娘好像不太懂礼数。转念想到她来自乡野也就不计较了。可是当他看见安若素的正脸的时候却吃了一惊,这姑娘漂亮得不似凡间之人,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顾盼流动,神似桃花,仿佛只要看一眼就会不自觉地掉到里面去。 北添成想,凌儿那孩子虽然早就成婚多年,儿子也好几岁了,但是他觉得他始终情窦未曾真正地开放。现在有这安若素在,再加上他们又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共患难的日子,恐怕这个姑娘才是他的心头宝。 他隐隐地感到有些不安。 柏真并不怕别人知道安若素的存在,对于他而言反正迟早是要知道的。 回到宫中自是天天有人来查看伤病情况,可是让柏真都撵跑了,只让余波传安若素来。这一日,他向往常一样等着安若素的到来,可是只等回了余波。 余波道:“爷,安姑娘说你的病早在深谷的时候就好了,好好调养一下就行了,不需要她天天来。” “所以呢?” “所以今天她不来了。” “不来了?她想不来就可以不来。我这还很不舒服呢。” “哪儿呢?”余波忙上前查看。 柏真看了那个不解风情的余波一眼,说道:“我浑身不舒服。” 叶以在旁边偷笑,余波听后信以为真,便惊道:“那我去请过来给爷好好看看。一定是那个安若素贪玩不给爷好好看。” 叶以将刚要跨出门的余波拽了回来问道:“安姑娘一向为病人着想,今天是不是不舒服?你没有问吗?” 余波道:“我看她神采奕奕的,没觉得哪里有不舒服啊?” “指望你发现人都病入膏肓了。”叶以有些无奈,当初去侍卫营要人的时候看上他技能全面,可是就忽视了他的天真。 他转头问柏真:“我再去看看吧,安姑娘是尊贵的客人,不能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柏真听他这样说就接着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余波在后面问:“那我也去吗?” “你留在这里接呈报。”柏真吩咐道。 安若素正在百无聊赖,见柏真来了,她也没打算正儿八经地理他,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 柏真问道:“我是得罪你了吗?也不来给我诊病了。” “那你是感觉哪里不舒服啊?” 柏真凑到她跟前,看见她正在玩蚂蚁,便蹲下来看着她道:“我全身都不舒服。” “不可能,你的病早就好了,我对我的医术很自信。” “那我就不能另得一种吗?” 安若素被他的这句话逗笑了,她看着他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特别希望自己得一种新病?” “病来不由己,我已经得了,能怎么办?” “我就勉为其难给你看看好了。”安若素懒懒地抓住他的手腕。一会儿便道:“还是和原来一样,除了有些气血不足之外再没别的了。” “你再仔细瞧瞧。” “瞧过了,就是这样的。” 柏真又往前凑了凑:“好好瞧瞧,我是真的病了,我自己知道的。” 安若素拿他没有办法,欲拿开他的手,可是柏真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并紧紧地握在了手心。安若素吓了一跳,想往回抽,可是她越是想抽走柏真就握得更紧。 她只好问道:“你到底要我怎样么?你确实没有病。” “我想要你的一辈子。” 安若素痴痴地看着他,一时竟接不上话,就那样傻愣愣地看着他。他的眼睛深情又真挚,热烈又执着,她竟然一时着了迷。 “用你的一辈子来治我的病。” “你…我…” “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你还不知道吗?用什么药我也告诉你了,你给吗?” “……” “我北柏真认定了的人便是一辈子,等你知道怎么回答我的时候便告诉我。” 苍破晓这些日子也不太外出,更很少去见元冲。曾有些时日,那安若素的影子总是在他眼前晃,她救北柏真时的无助和决绝的样子就像是一颗钉子,深深地钉在他的脑海,越是想静下心来那个影子就越清晰。开始的时候,他想逃避,后来就不知不觉地无路可逃了,仿佛哪里都是她那张艳如桃花的脸。再后来,这种苦恼就慢慢变成了一种甜蜜。他意识到自己对她动心了。 北柏桦从父亲那里知道柏真受伤回宫,虽说宫中有御医,但总归是不放心,便要去探望。紫瞳更是心焦,便和柏桦一起前去。 快到柏真寝殿的时候,路上遇到两个小丫头,大概是刚来没多久,所以并不认识他们。这两个丫鬟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隐约中似乎能听到是关于太子的事情。柏桦不免多听了两耳朵。 仔细一听却吃了一惊,其中一个丫鬟说道:“那安姑娘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 “可不是么,我听说太子殿下已经在筹备婚娶大礼了。” “我上辈子也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竟然只修来个丫鬟的命。” “行了,能伺候太子殿下就已经是福了,你还想什么呢?” …… 听了两个丫鬟说的话,柏桦看向紫瞳,她也听见了。看来这件事情自己得从柏真那里得到证实,别人的话是不可信的。 他对紫瞳说道:“两个小丫头的话不足为信。我们走吧。” 见到柏真,如自己所料,没什么大碍,甚至比以前看起来气色更好了一些。 “父亲说你已经康复,但是师妹说这种直接对脏腑的治疗如果做不好是会留下后遗症的,所以我带她过来看看。如今你没事了,我们也就放心了。”他又转头对紫瞳道:“师妹,我叫人先送你回去,我和太子殿下还有些别的事情要说。” 紫瞳心里清楚师兄要和太子说的话与自己有关,自己便不再多留,只是心里却像塞了一把棉花,很软,却很难受。 待紫瞳走后,柏桦道:“我在来的路上听宫中的人议论太子喜事将近,可是真的?” 柏真听他这样问,便知道他真正的意图:“假如是真的,大哥可有异议?” “你是太子,我又怎么可能敢有异议?” “看来大哥对我是很不满的。”柏真从叶以的手中接过茶壶亲自给柏桦斟满,“我知道大哥是为了紫瞳,他是你的师妹,你向着她也是天经地义,只是我心中再装不下了。” “紫瞳就差将心挖出来捧给你了。在你病重的时候我将她从异族请过来,本想着日后让她留在你身边,既遂了她的心,也为了你好。之所以一直没有对你讲,是想着总有一天你自己会看到她的好,由你提出来,这样不会委屈紫瞳。我在后面推波助澜你也都看到了,也明白我的意图,可是谁料到会被别人钻了空子。” “安若素是我只看一眼就喜欢的姑娘,这种感觉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给我。” “紫瞳对你一往情深,她该怎么办?” “就让她一直叫我三哥吧。” “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感受一下紫瞳的这种痛苦。” “大哥是在咒我吗?” 柏桦停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径直走了。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那天柏真的一番话是真的在安若素的心底激起了波澜,她听了师父的话来给云清太子治病,哪知道那上古神兽赤龙却是与他一体的,赤龙需要他的血,他需要赤龙的力量。这病根本就治不了。其实自从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她将这种熟悉感叫做眼缘。除此之外她还没有想过别的。可是柏真上回对她说那样的话时,她就从头开始回想了。原来自己对他的感觉不只是眼缘,还有喜欢。越想越喜欢,喜欢地放不下。 师父曾经说过的“桃花煞”使她猛地一惊,难道会是他?怎么可能?他那么…好!内心挣扎了好久,想起师父说过,是劫终究躲不过的。如果是他,那就坦然接受吧。所以在柏真又一次来找她“查看病情”的时候,她做好了答应的准备。 当安若素那桃花眼冲着他眨了眨的时候,柏真上去一把将她抱住,也不管叶以和余波就在旁边。这个时候,那有些呆愣的余波才明白自己这些天所挨的白眼是因为什么了。 “知道你不喜欢宫中的生活,所以以后我将你安顿在外面,你可愿意?” “你得来陪我。” “好。” “我还要一大片山谷,种满我喜欢的花药。” “好。” “我要将神仙谷中的狼接来养着。” “允了。” …… “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原则了?”余波问道。 “自然是碰到安若素的时候,看来我们得做好长期住在外面的准备。”叶以笑道。 紫瞳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明白自己和柏真是没有缘分了。想到自己过去的种种,她不知不觉紧咬嘴唇,让眼泪默默地流下来。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爱而不得。 柏桦走过来,轻轻地擦掉她的泪:“是师兄没有照顾好你。” 紫瞳见是他,轻轻躲了一下,忍了忍泪水,道:“我想外公了。” “等过些日子我去将他老人家接来陪你可好?” “我想回去看看他。” 柏桦知道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都很无力,但如果她回去就绝不会再回来了。 一定得另想个法子,实在不行就将那安若素弄走,只要将她弄走,即使再卑鄙一些都行。凌儿,对不起了,我也是为你和紫瞳好。 正当他想着该怎样挽留紫瞳的时候,山云大呼小叫着喊道:“姑爷,姑爷,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又不是没来过,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山云吐了吐舌头,就带着寄养在柏桦那里的灵犬墨耳走开了,刚好柏桦和叶选的女儿亦晖喊着“墨耳”来找他,他将孩子提起来架在脖子上笑着跑开了。 看到紫瞳,柏真道:“三哥好久没有吃到小妹做的菜了,今天想尝尝,不知小妹肯赏脸否?” 柏桦知道她心情低落,本想找个理由拒绝,就听她道:“三哥言重了,三哥能为小妹的手艺而来,那是小妹的荣幸,三哥在这里歇着,小妹去准备。” 紫瞳很快就去了厨房,叶选以帮忙为借口也去了,只留下这弟兄两个。 “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到我这里有何贵干?”柏桦对他说话少了平时的随意,多了些正式。 柏真也知他带气,等时间一长,气消了也就好了。 “就是来吃饭。” “你也就只能吃这一次了。” “大哥是舍不得你府中的珍品还是要替紫瞳拒我?” “她就要走了。” “走?是想回异族吗?” “他为你而来,却痴情遇上无情人,是谁都会委屈。” “哥,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你得自己想办法。” 此时的柏桦心里窝着火,他看了这个令人恼的弟弟,如果此刻他不是太子真想打他一顿。 柏真道:“你如果想打我,就打吧,我早就将外面的侍卫支开了。” 听他这样说,柏桦那窝在心里的火苗“忽”地窜了起来,他凑到柏真跟前大声喊道:“我打你一顿你就能娶紫瞳吗?如果是这样,我就打到你像上次从离难桥上下来一样,舍了这一身剐,成全了我那苦命的师妹。带她来的时候是对我那异族的师父起过誓的,我答应师父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如今呢?是我们给了她最大的委屈。” 柏真等柏桦的气势消了之后道:“除了嫁娶,我还能补偿她什么?” “她只要你。” “我北柏真何德何能,得她多年不忘?” “我也想知道。”柏桦狠狠地噎了他一下。 他竟然无言以对。 在被大哥训斥了半个时辰后,山云过来传膳。柏真只好拉了拉大哥,用眼神询问:完了吗?饭好了。 柏桦只好摇了摇头:“我就欠你的。” 柏真自小跟着法延和玄空学艺,所以在饮食的口味上也清淡一些。每回他来,柏桦总是换着法子劝菜,怕饮食过于清淡影响他的体质。可这一回,他没有,只是给紫瞳夹菜,都不看他一眼。 席间,叶选有些看不过去,不停地碰柏桦提醒他给柏真夹菜,可是他就是假装看不见。倒是紫瞳还像往常一样照顾着他的口味。柏桦见她这样,就越是假装看不见叶选的提醒。 紫瞳端了一盘鱼上来,柏真问道:“这鱼可有名目?” “它叫芥末鱼,是我第一次试做的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三哥的口味。”她仔细地夹了一块放到柏真的碗里,“三哥尝一下。” 在尝了一口之后,柏真便放弃吃它了,他被辣得咳嗽停不下来。紫瞳又是递水又是递毛巾,还不停地责怪着自己。 柏桦在他咳得终于停下来之后对紫瞳说道:“看来你三哥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柏真也接着他的话:“是啊,小妹以后就别费这个心了。” 紫瞳没有说什么,继续着手里的活儿,可是眼泪开始不争气地流下来:“这鱼确实很辣,我也被呛到了。”她找了一个借口出去,她根本就没有吃鱼。 柏桦突然感到自己的这个弟弟很绝情,绝情的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他甚至有些恨他。 第25章 桃花劫躲不开 柏真去秘地查看了工程的进度,一切都如期进行着,二哥在左道的照顾下,身体倒也没有留下什么后患。蛟国也会派来人监工,可是他们不知道北柏辰的设计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他们根本看不出来眼前那运送赔偿的大船是携带机关的,那机关的隐蔽程度外人根本看不懂,只当是非常精密的设计而已。 眼看着交易的时间就到了,柏辰日夜呕心沥血,用尽平生所学为接下来的这场仗做了十二分的准备。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才华一朝用完,余生只剩回忆。 静慧师太来到神仙谷看望自己的徒弟,却只见到了她停业的牌子。多日的奔波劳顿使她疲惫不堪,只好先好好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情明日再做打算。 可能那神仙谷中的狼也是通了人性的,对静慧师太进行了片刻的观望后便又像以前守护安若素般守护着她。夜半时分,一片好看的桃花出现在梦中,只见那桃林中似乎有一个姑娘的影子在不停地走来走去,像是陷在里面走不出来。只见她越走越急,到最后竟然慌不择路一头栽倒桃林下面的悬崖。静慧被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开始不安,明白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地做这样一个梦。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心中便有了想法。 她拿出随身带来的卜具,摆开卦阵,尔后又平心静气地打坐,让自己的心态完全安静下来再开始卜卦。果然,自己的爱徒一点没有偏离曾经卜过的那一卦,不偏不倚恰好此时应了桃花劫。看来天命难违啊。此时的静慧再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唯有向苍天祷告,希望爱徒安若素早日能历劫圆满,也好早日了了那段劫缘。 苍破晓本无需亲自跟踪静慧,无奈安若素的影子总是来搅扰,他便追着静慧一路来到神仙谷。这个地方对他来说不算陌生,他的父亲苍狼就曾经来找安若素诊过病,断过生死。在那之前,他从不过问世事,在那之后,他不得不子承父业。 静慧师太的卦象恰好落入他的眼中,一念间,恨意骤起,如果那桃花劫所遇之人是自己,即便死了也是愿意的。 情之一字,古今难解。 由爱必生恨,由恨必生邪念。苍破晓不打算再放静慧去找她的徒弟,索性就将她囚禁,等着哪一天作为和云清太子的交换条件。元冲对他所作所为不做理会,他故技重施,模仿了静慧的笔迹,给安若素写道:吾徒素儿,唯神府可改天换命,安然渡劫。 接到师父的来信,安若素很是高兴,没想到师父最终还是找到解决的办法。这办法倒也容易,就是在趁人不备的情况下,用尖锐之物刺入神府穴,使其短暂失去意识。只是必须是两人同时承受,方能应劫,并且这穴位乃是人体死穴,施力之人要懂得深浅和力度,还要讲究手法。如果不是对针术相当熟悉之人是无法做到的。安若素想了想,这属天机,不可让外人知道,所以决定还是自己来的好。 柏真的姐姐北潇雪省亲之时带来了婆家为她精心准备的回礼。期间有一白玉桃花簪甚是好看,偶然被柏真看见,便要了过来。姐姐笑他何时开始注意起女人的饰物了?他只笑却不语。 安若素除了行医问诊之外还有一本事—刺绣,是她跟随一个来找她看病的人学的。那人的刺绣技艺非常了得,有点睛成龙之势。为了学到这一技艺,安若素免费给那人看病抓药,甚至亲自给她煎药。有时候她还庆幸那人得的是慢性病,没个三年五载还真调理不过来。利用这几年她最终还是学会了她的全部绣技,就连师父都说她悟性好得不得了。 这一日,她正在院子里思量,两个人要是两情相悦,互定终身后还要送给对方定情信物的,可是送他什么好呢?太子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送的东西还不能太过俗套。正当她为难之际,竟然发现院子里种了几棵栀子花,那鼓鼓的花苞正待开放,估计明天就能闻到它的香味了。 这栀子花恰是安若素最喜欢的花卉,她小的时候还在庵中窗前种了一棵,直到她离开的时候都是花朵满树,花香四溢。后来在神仙谷中因为没有找到好的品种所以就没有种植,她一直想着等什么时候回去看望师父的时候顺便扦插几棵。没想到这院子里的栀子花竟然有这么好的品相。看到这里,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将这花绣到丝巾上便可当成信物了。 她向宫女要来刺绣需要的针线,又照着已经开放的栀子花画了图样,飞针走线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绣好了。 她正陶醉在自己的绣技当中,没有注意到已经走过来的柏真。他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丝巾,黑色的布面上正盛开着一朵白色的多瓣栀子,两片绿色叶子恰好衬托出栀子的纯洁。只见安若素将丝巾翻了面,上面还有一朵栀子花。柏真不懂女红,但是这种同时绣双面的技艺他从没有听说过,更没有见过。他娘亲北夫人的女红就很好,但也从没有绣过这样的双面图案。 柏真问也没问就从桌子上拿起了那块丝巾:“这一定是送给我的。” 安若素发现他在自己的身后,想着刚才自己的所有举动都被他看见了,不免起了羞态,嗔怪他的悄无声息:“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那是我给自己的。” 柏真躲过她伸来抢的手,将丝巾塞到腰间,顺势一个搂抱的姿势就将安若素搂到怀里。看着她嗔怒的样子,他越发起了逗弄的心境。安若素哪里能敌过柏真。几番较量和躲闪就显得力不从心了。见她怒俏的模样,想着再继续下去难免她不会真的生气。他找了个机会,假装失手,被安若素抓着,逼他赔礼道歉后才算完事。 叶以轻轻退出院子,将他俩打情骂俏的场景错过。 “看看这个。”柏真从怀里取出一个好看的布包,打开之后露出了那枚白玉桃花簪,“喜欢吗?” 安若素自小在庵中长大,像这种名贵之物自是没有见过,只觉得这簪子贵而不俗,精巧雅致,确实好看。她拿起来看了看,越看就越喜欢。柏真看她欢喜的样子,就从她手中拿过来,将她的头发绾了绾,用这簪子别了。 安若素见柏真端详她,就问道:“好看吗?” 柏真看着她的脸说:“好看。我的素素什么都不戴也好看。” “看来师父说的没错,男人最擅哄骗女人。” “你师父不是出家人吗?为何打这诳语?” “出家人也是人。况且我师父是看破红尘才入佛门的,她以前也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她说到这里便停下了,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事情。 柏真想到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所唱的歌就很熟悉,他听法延师父也念过那歌词,只是当时没有去多想。法延师父原来就是突然出家的,现在想想应该是和安若素的师父有关的。 “素素,你觉得我像那种善于哄骗女人的人吗?” “不像。”安若素停了一下接着道,“你就是。” 柏真笑道:“真是越来越淘气。” 两人正聊得欢,叶以来报说是王上请太子殿下过去议事。柏真从腰间掏出那绣了栀子花的丝巾在安若素面前抖了抖,她伸手去抢,他却转身跑了。阳光下那庭院中的栀子花开得正盛,香气四散开来,闻之令人心醉。 不出柏真所料,王上问的就是他和安若素的事情。 “既然你已经认定那个安若素,就说说你的打算,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虽说我们燕明自古就有太子和王上可娶双人的规定,但那也只是在子孙人丁不旺的情况下。如今你膝下只有卓越一个孩子,太子妃因产伤不能再生育,所以再娶侧妃也是允许的。” “谢父王恩准。容我和母后商量一下,大婚之事就由母后做主吧。” “这件事情你可和太子妃商议过?毕竟她才是正妃,又是水荣国的公主,理应取得她的同意你才能安心办理此事。” “回父王,小蝶知道此事。” “她还真是一贤妻啊,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儿臣明白。” 王后自是乐意操办,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倒是替那礼司省了不少心。 柏真派去接静慧师太的人回报说是人不在桃花庵,听庵中的小徒说是去神仙谷中看望师姐,可当他们赶到神仙谷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人,只好回来向太子禀报。 柏真便问安若素可否知道静慧师太的去处。安若素自是不会告诉他师父前几日还曾书信于自己,就说道:“师父可能半路去哪里讲经了,短时间内不会回庵中。” “那我们大婚之日她不能来岂不是很遗憾?” “世间本就憾事多,师父乃出家人,自是能看开,我们也无需执着于此事。等日后回去看望她老人家便好了。” 听她这样一说,柏真也就放下心来。 日子定在本月十六。十五这一晚,乌云遮月,安若素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有人敲门,打开来看,是柏真。他进来房中,叶以便留在外面。 两人对坐,四目相望。过了这一晚,便各自拥有对方,这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可是,安若素有些坐立不安,看着他明亮又欢喜的目光,越发地心焦。虽说那破劫之法不至于要命,但是它毕竟是人体之死穴,万一自己紧张失手便是要了他的命。那个时候,可就不是破劫,而真成了应劫。 柏真看她神态有些慌乱,以为是担心明天之事,便安慰她道:“一切有我呢。” 他走过她身后,轻轻搂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安若素再次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他的双眸满是自信和坚定,又不失温柔,像桃花庵前的那片桃树在春天时开满的桃花一样,灼灼耀眼。 突然一个念头闪现出来:这个男人我非嫁不可。 她拔下白玉桃花簪照着自己的神府穴就刺了过去。柏真始料未及,等他反应过来时忙去夺她手中的簪子。哪里想到安若素又拔下簪子倒转头来照着他胸前刺去。常年治病行针的安若素自是手准力匀,她下手的力道和深浅都练习过无数次,这一次,如己所愿,不偏不倚,正中神府。 只见柏真头顶飞出一只火凤,悬在头顶,引颈鸣叫。紧接着,从他两眉间的印堂处又有赤龙蜿蜒游出。 此时的安若素,眼看着柏真往下倒,她想伸手去扶,可是却因伤动不了。 火凤的鸣叫声惊动了门外的叶以,他破门而入,看到眼前的情景,立刻便明白是安若素做下的。长剑拔出,架在安若素的脖子上,就在他要杀她的那一刹那,柏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住了他的衣服并且说道:“别杀…”。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晕了过去,同时火凤和赤龙也突然消失不见了。 叶以喊来外面的人,吩咐其中一个快去请御医,让另一个跑一趟小王爷处,将北柏桦带来。他看了一眼安若素,想着这么大的事情,自是不敢做主,便命人将她先关了起来。 萧御医离这里最近,最先到来,看了柏真的伤势,号过脉之后便冲着他跪了下来,摇了摇头道:“已经没有脉了,恐怕是回天乏术啊。” 叶以听后顿时怒从火起:“谁能医治?快去找来。医不好太子,你们都得陪葬。” 旁边陆续而来的便一起跪了。叶以一看这阵势,便知道他们是无能为力了。 医馆中,祝紫瞳正在收拾行李。想着自己在这里也是徒增伤心,倒不如早些回到异族。 柏桦对叶选说道:“我去异族送师妹,山高路远,得些时日,你一人在家暂不开馆,照顾好孩子。” 叶选道:“你就放心吧,如果遇上急症病人就请我爹爹过来。” 两人正说着,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声急病重,你快去看看吧。”叶选说道。 可是当柏桦打开门的时候,却冲进来两个宫中的侍卫,其中一个是余波。余波抓住他的手道:“小王爷,你得跟我走一趟。” “怎么回事?慢慢说。”柏桦将他拉进房中,余波便说了大概的情况。 柏桦震惊,问道:“伤势如何?可先看了?” “我是被他半路上喊来的,并未亲眼所见。”余波指着另一个同来的侍卫,“你和小王爷说说当时的情况。” “回小王爷,卑职只看见太子殿下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不知伤情如何。叶护卫派人去请御医,让卑职来请小王爷,请您快些过去。” 闻此言,柏桦忙去取了药箱。 祝紫瞳在里屋,并未听见外面人的话。她见师兄急匆匆取了药箱,又看见跟进来帮他拿东西的余波,心里便“咯噔”一下,莫不是太子有事? 她跟过来问道:“师兄要出急诊?” 柏桦看了看她,也不避讳:“是你三哥受了伤,我现在过去看看情况。” “要紧吗?” “还不知道。师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紫瞳犹豫了一下。 柏桦道:“多个人多个准备,走。”不由她回答便拽了就走。 当柏桦看见柏真是神府受伤的时候,他差点站不住倒下。 叶以将他扶到床边坐下,等他稍平静之后问道:“小王爷,你素有判官指之称,快看一下殿下伤情怎么样?” 柏桦颤抖着手摸了一下柏真的脉,便对着叶以摆了摆手道:“快去通报王上吧,没救了。” 叶以吃了一惊:“神府虽为死穴,但不至于连小王爷也救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去吧,趁殿下还有一口气,也好让王上看最后一眼。” 北添成还未就寝,正在书房里批阅奏折。接到内卫来报惊得连话都忘了说。当他赶到柏真房中时,所有人都跪在床前。一看这阵势就明白了,但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抓了柏桦的手臂就问:“你的医术出神入化,怎么也这样认为呢?不就是被一只簪子扎了一下吗?何至于会要命?” 柏桦也是悲伤不已,听王上这样问也只好说道:“神府虽为死穴,若受伤的是一般人,我便有医治的把握,可它是太子的元神所藏之处,一旦受伤,便成死路。先前他受过伤,曾告知与我。” 听他说完,叶以便明白了自己当时在屋中看到的那只火凤,那是太子的元神出窍。 王上怒从中来,喊道:“来人哪,把那个安若素给我活剐了!” 两名侍卫将已经晕过去的安若素拖了出来,此刻王上北添成恨不得亲手活剥了她。 叶以道:“王上请等一下,先弄清楚她是受谁指使再杀也不迟。” “要是让我知道她背后的指使之人是谁,我绝不会让他多活一眨眼的功夫。先将她关进天牢,交由刑司慢慢审问。”北添成快气疯了。 祝紫瞳早就泣不成声,恨不能立刻随着柏真去了。只是她也很想知道那个柏真当成心头宝的安若素到底为什么要杀他? 王上已经虚弱的没有一丝力气,对着扶他的人说道:“去宣王爷和王妃来看他一眼吧,毕竟那是太子的生身父母。另外,太子去世之事要秘而不宣,只说他在闭关修养。” 侍卫领命而去。 第26章 凤凰劫后重生 王爷北添术和夫人正打算休息,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外面来了两个出家人,一僧一道,非要见王爷,怎么都不肯走,他只好过来请示。北添术感到奇怪,听到一僧一道时心中还是有些猜测的,凌儿的授业师父就是僧和道。出去瞧时,果然就见是二位师父,忙将他们让进屋中,吩咐下人倒茶。 那二人说道:“不必麻烦王爷了,玄空道长算中我们那徒儿今晚有难,便邀老衲前来搭救。还请王爷告知小徒现在何处?” 北添术听后大吃一惊:“凌儿有难?可他现在何处本王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 北夫人听后自然也是慌得六神无主,忙向菩萨求助。正当北添术要派人去王宫和东宫打听太子的去处时,下人又来报说是王上派人来请王爷进宫,有要事相商。 这个时候的北添术终于想到王上要和他商量的可能就是他那当太子的小儿子出事了。 躺在床上的柏真已经没有了呼吸,北夫人扑过去摸着儿子苍白的脸自是泣不成声,哭着哭着就将他抱在怀中不放。祝紫瞳看她哭得肝肠寸断,也过来扶着她一起哭。 北添术知道女人遇到伤心的事情首先就是痛哭,也没有阻止她,与其让这种悲伤憋在心中倒不如哭出来,免得也生了病。凌儿虽然过继给王上,但毕竟是她怀胎十月所生,又花了七年才从民间找到的孩子,这件事情搁在谁身上也会痛彻心扉。 他也想大哭一场,但他毕竟是男人,总要做一些男人该做的事情。于是他对玄空和法延道:“道长和大师快给看看还有没有救?” 当大家听到这样一句话的时候都仿佛看到了黑夜中的一束光,纷纷转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一僧一道。 只见玄空将手伸进他的衣服摸了摸胸口,然后对着法延说道:“元神已经出窍,不过还好,有回来的机会。” 他又接着问:“可有僻静的房间?” 叶以赶紧回道:“后面有一间塔室,是殿下平时运功打坐的地方。” “快抬过去。” 听他这样说,所有人又充满了希望,七手八脚的上来帮忙。叶以一把就将他抱起,跑着进了塔室。除了叶以和余波其他人一概被挡在了门外。 塔室在一座宫塔的里面,是四棱锥形状,空间倒是不小,原来是存放杂物的地方,后来被柏真腾出来做了练功房,特别适合调息运气。 玄空在里面设了归元阵,将柏真放在阵中心,又嘱咐叶以和余波用心护法。他和法延便分坐在柏真的前后,将手掌放在任督二脉,作打通周天之势。不一会儿,就看见从归元阵中窜出几缕光气上升到塔室的顶部,然后汇聚到四棱相交的顶点上,变成了一道光柱顺着柏真的百汇灌入。大概过了两个时辰,玄空和法延的脸上都开始滚下汗珠,已显体力不支。叶以和余波不敢动,怕坏了阵法,只能由着他们。 只见法延突然大喊一声,用尽力气将手掌撤回,接着喷出一口血,向后倒去。玄空也急忙撤了掌。此时再看归元阵,已无异样。叶以赶忙去扶了法延,发现他是耗尽力气累晕过去,玄空也是累虚脱的样子。 余波去看柏真,只见他和先前没什么两样,依然是脉搏全无,胸口有余温。他疑惑地看向玄空,玄空道:“再等等。” 叶以给法延渡了一些真气,他看起来才有些好转。只半个时辰的功夫,塔室中突然传来一声凤鸣声,叶以顿时大喜,再看玄空和法延也是一脸惊喜,这是火凤元神归位。果不其然,一只火凤在室顶盘旋了一阵,在柏真的头顶落下便不见了踪影,紧接着一条浑身血红的龙凭空出现,发出一声龙吟便顺着他的印堂进到了身体中。这个景象将余波看呆了,以前只是听别人说起,还未曾亲眼见到。今日一见便印证了太子爷果然不是凡人。 此时再看柏真,胸口一起一伏,已然有了呼吸。余波惊喜地去摸他的脉,也在跳动。活过来了,殿下真的活过来了。他激动地难以言表,打开塔室的大门喊道:“活了!活了!活了!” 等在外面的人听到他这样的话也没有去计较有多么的不恰当,当理解了那话的意思后便冲了进去。柏桦先去摸了一下脉,只一下就激动地要晕过去,忙喊道:“真是起死回生啊!” 王上喊道:“快抬到房中,让他好好休息,重伤得好好养着,最近你们谁也别打搅他。都走,都走。” 玄空和法延留在塔室中运功调息,暂时没有出去。等他们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将守在门口的叶以吓了一跳。只见这僧道二人都在片刻之间老了半百,就连走路都是沧桑涣散。 叶以上前询问:“大师,这是怎么了?” 玄空道:“我二人皆是功力散尽,恐怕往后都得重新修炼了。烦劳你告诉太子,我们去云游了。”叶以明白他们是不想让太子有所愧疚,便答应了,遂将二人送走。 柏真的房间中只留下余波照顾着,其他人才开始忙接下来的事情。王上首先想到的是那个刺杀太子的安若素还在死牢里关着,今天晚上就要弄明白她到底谁派来的。他将安若素从死牢里提了出来,只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从一个活泼的少女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浑身是血,甚至连跪着都不能够了。 “说,到底是谁派你来杀害太子的?” 任凭他怎么问,安若素就只有一句话:“太子怎么样了?” “你还不配知道!” “王上,求你告诉我太子他到底怎么样了?” “他死了!”北添成停了一会儿又接着道,“这是你想要的吗?” 安若素听后,抬头看了一眼北添成,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也失去了灵气和光泽,充满了绝望。只见她狂吐一口血便晕倒在地上。 王上看着她吩咐道:“找大夫看一下,别让她死了,她还没有说谁是幕后指使。 躺在牢中地上的安若素不停地自言自语道:“师父,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师父,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除了这一句话便不再有别的。她不吃不喝,很快便只剩一口气了。 大夫来看过,说是本来身上就有伤,再加上急火攻心,悲伤成疾,所以就一病不起了,估计没有几天了。 北添成听后生气道:“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我要将她凌迟处死。” 来看望柏真的柏桦听了大夫的话后倒是有些奇怪,她既然能够知道柏真的藏元之处在神府,那必然是背后有人谋划,受人指使。可是,她为什么会急火攻心和悲伤呢?柏真还在昏迷当中,这安若素又是他放在心上的人,万一醒来之后发现她已经死了,这个痴情的种子会不会发生别的意外? 想到这里,柏桦便道:“王上,安若素现在还杀不得,如果她死了我们就不知道那个能知道太子天命的人是谁了,此患不除,后患无穷啊。” “桦儿,那你的意思是还得救她不成?” “我们现在救她就是救日后的太子。请王上容侄儿去看看她的情况。” “好吧,你尽量从她口中问出些有价值的东西。记住,要不惜一切代价。” 柏桦明白王上的意思,他又何尝不想杀了她给柏真报仇。可是自己的这个弟弟他是知道的,如果真杀了安若素,恐怕他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太子遇刺的事情自是严密封锁,就连太子妃也是在三天之后才被告知。谭雪蝶火急火燎地赶到王宫,见到那躺在床上的人自是泪流满面,她边哭边说:“因是见到你每次见她之后眉眼带笑,我便答应了你,可谁又能料到那个贱人竟然会对你下这样的狠手?我定会让她生不如死,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正在她对着昏迷中的柏真说话的时候,柏真开始满头大汗。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赶紧让叶以去找柏桦来。 柏桦见到奄奄一息的安若素,摸了一下脉,就像前面的大夫所言她没有几天的活头了。想到为了自己的那个太子弟弟,他还是想救她一救,也顺便看一下安若素对他的心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对着安若素的耳朵说道:“你如果想太子能够很快醒过来,我劝你还是别死这么快。” 果然,安若素听到他这句话后就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表情由惊入喜。她慢慢挪动了一下,冲着柏桦的方向。柏桦看她实在没有力气爬过来,便主动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她的身边站立。 安若素伸出手拉住他的衣服下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问道:“他还活着?” “你最好能够亲口告诉他原因。” 安若素便不再说话,也没有了说话的力气。柏桦蹲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烫得厉害,便吩咐外面的人去给她抓一副药煎了。 他不喜欢安若素是因为自己的师妹,所以也从没有看过安若素一眼。今天在这大牢里,他倒是好好看了一下这个令太子差点没了命的女人的样子。她长得比较娇小,算不上是国色天香,还算清秀可人,只是那双失了神的眼睛在听到柏真还活着的时候忽然那么一亮,他有一瞬间就想到了春天落在井中的桃花。柏桦在心中吃了一惊,有这种桃花眼的女人刚好和柏真相呼应,难道这是天劫? 跟着叶以来到柏真处,果然见到他正浑身抽搐,满头大汗。摸了一下脉对正焦急的雪蝶道:“没事,是被梦魇住了,待我给他扎几针就没事了。” 雪蝶问道:“他还得多久才能醒过来?” “得三四天。太子妃还是回去歇着,如果醒过来我就派人过去接你可好?” “他是我的夫君,他病着,我怎么能安心?我就在这里等着他醒过来,我哪里也不去。” 柏桦看她生了气,知道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道:“太子妃是金贵的公主,让你受累,我们也于心不忍。既然你想留下,那是太子的福气,只是别累着了。” 平静下来的柏真仿佛在梦中见到了他那个去仙山寻仙方的郁离子师父。 郁离子说道:“为师就告诉过你有一难将近,虽说这是劫躲不过,但是这来得也太快了吧,你好歹硬撑一下等为师回来再应这劫呀。那样的话,你那两个俗人师父也不至于散尽毕生修为。” “他们怎么样?” “人倒是没事,就是得重修功力。” “是我连累了他们。” “明知会被连累,还是亲自上门解救,你的这两位民间师父,是大能之人,也不枉师父当年下的一番苦功夫替你寻来,你莫要辜负他们。” 柏真认真点头。 “师父,你说我到底遇到了什么劫?” “什么劫?你没照过镜子呀?”郁离子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不多时从怀中掏出了幻光镜。他继续道,“告诉你,你小子生来面带桃花,自然是桃花劫了。你看看,看看,你这桃花眼多好看!虽说重生可解此劫,但毕竟也只是个传说。恐怕你和那安若素此生都会为此所苦了。哎,为师也帮不了你呀,只希望你快快了了这世间事,也好早些和为师去太苍山上修它一个快乐逍遥道。” 此时在大牢中的安若素仿佛有了活下去的目标,吃了药之后身体就好了大半。尽管牢饭难吃,但她还是大口大口地全部吃掉,并且还时不时问狱卒:“小王爷可有来过?” 由于柏桦交代过,所以狱卒对待她还是和别人有些不同,每回她问狱卒,得到的答案都是:“一直没有来过。” 她急于想知道柏真的情况:“你能不能去请小王爷来一趟?” “你当我是谁?小王爷是我这种人能随便见上的吗?你就别痴人说梦了,还是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着,看小王爷能不能自己过来。” 蛟国的王上元准正在和太子元冲商量着如何打击燕明和别国的贸易往来。 苍破晓来了,元冲问道:“那燕明的云清可有什么消息?” “禀告太子,我派出去的人都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回报。” 元准老谋深算地点了点头:“嗯,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那北添成是封锁了所有关于云清的消息,如果是这样,就恰恰说明了云清已经按照我们的计划出事了。看来那安若素还真是一颗不错的棋子。” 元冲自是兴奋不已,仿佛已经看到云清太子死后整个燕明正出殡的场景。苍破晓则正想着那安若素是刺杀太子的刺客,燕明自是不会轻饶了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正在燕明受着怎样的罪? 七日过后,柏真醒了过来。 只是他不说话,也不吃饭,任谁问也不回应。王上想着这是不是变傻了?便问柏桦以前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医例。 柏桦道:“没事,他只是虚弱无力,反应略迟,好好养养,等过几日就会好起来。” 王上有些半信半疑,但是又不得不这样认为。 晚些时候,将所有人都打发了,房中只留下叶以照顾着。叶以跟着柏真的时间长,对太子的脾性了解,他问道:“爷,可要吃些东西?” 柏真只问了一句:“她人呢?” 叶以知道他问的是安若素,便答道:“被关进大牢了。小王爷已经去看过,伤好了。” “叶以,你说她既然要杀我,那上回为何又要救我呢?” “等爷伤好了何不亲自去问问她?” 这几天,王上一直在操心着柏真的情况,所以还抽不出精力去想安若素。柏真既然已经醒了,那安若素的事情就提了上来。这一日,柏真将刚喝了的药吐了出来,就看见柏桦急匆匆过来。柏桦向来稳重,如果不是遇到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是不会让他有这样急促的行动。 柏真问道:“大哥可是有急事?” “你可好些?” “我没事了。你快说?”他心中有预感柏桦要说的事情。 “王上正在审问安若素,如果再问不出什么来就直接杀了。” 柏真从床上坐了起来:“叶以,随我去父王那里。” “爷稍等,我叫人备轿。” “不用了,你背我。” “好。” 那安若素问王上,道:“太子殿下可是醒了?我要见他。” “你现在不配见他,他也不需要见你。既然你不说背后的主谋,本王也大概猜的到,你也没有活着的价值了。来人,将这个恶毒的女人拖去刑司凌迟,然后将她的骨头喂狗。” “父王且慢,我有话要问她。”柏真由叶以背着过来了。 北添成见他来管此事,心生不快:“还有什么好问的,她定是那蛟国找来害你的,直接拖出去杀了。”王上连凌迟都嫌慢了,又命令身边的人换了个弄死的法子。 安若素也许从发现自己犯下大错的那一刻起就知道结果了,她见柏真如今能站在这里说话,心里也就放下了。在大牢的这些天,她反复想了想,还是师父原来的话对,如果是劫必躲不过。那个解劫的法子不但没有解了,反而使劲往前推了一把,将自己快速的推上了死路。 她想问问柏真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可是那侍卫将她拎起来就走。她只得对柏真喊道:“殿下,我从没想着要杀你。” 柏真见王上不给他任何机会,他又由于伤病连话都说不利索,情急之下就拔下了旁边侍卫的剑,王上见此情景忙喊道:“你想干什么?” 柏真此时无计可施,只好耍起了无赖,他将剑往自己脖子上放去:“父王如果还顾念我们的父子情就将她交给儿臣来处置。” “我看你是疯了!” “人常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而我却无动于衷。” “北柏真,你已经疯得连自己成没成亲都忘了,你还没有和她拜堂呢,哪里来的百日恩。” “父王,她曾救过儿臣一命。早在儿臣被苍破晓追杀掉落悬崖的那段日子,她就已经是儿臣的人了。父王可知道儿臣为什么要着急成亲?因为她怀了儿臣的骨肉。” 北添成听后气得七窍生烟,都怀了孩子还能对孩子的父亲下此毒手,这是得多么……!他实在想不出该找一个怎样的词在心里咒骂安若素,想来想去就只剩了个“恶毒”。 叶以听了柏真一本正经地编的那套说词后看了柏桦一眼,那个时候的殿下连病带伤,哪里还有精力干点别的什么。 柏桦曾在牢中给安若素号过脉,自是知道真实的情况。如今听他在那里胡说八道哄骗王上,他都不相信这是自己的亲弟弟。见叶以看自己,他使劲咳嗽了一下,提醒他别给柏真的戏拖了后腿。 只听王上问柏桦:“你上次给她看过没有?是不是如你弟弟所说?” 柏桦脑子里正在飞速地运转着,看来自己的形象就要毁在柏真手里了,弄不好连命都得搭上。 “桦儿,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禀王上,确有此事。” “那你上次怎么不报?” “那个时候太子还没有醒过来,侄臣一着急就将这件事情给忘了。如今这样一说我倒是又记了起来。”柏桦心里想着:先这样说着,只要能将她救下来,以后再找个机会说是小产了。 王上不退让,坚持要杀安若素。柏真只好将剑往脖子上压了压,血立刻顺着衣服淌了下来。 安若素哭喊:“殿下,不要!” “父王!”柏真用尽力气喊了一声。 柏桦见此情景,也只好向王上求情:“太子殿下病体未愈,说话做事难免失常,请王上三思。” 叶以也帮腔:“王上,请三思。” 北添成看了看柏真苍白的脸和被血染了的衣服,恨恨地说道:“这辈子你都别想娶她,否则你我就不再是父子。” “今天,我北柏真还了她的恩情,往后,我与她安若素便无情可言。” 北添成点点头道:“那你做何打算?” “既然她不稀罕做妃,那我将她留下作奴隶使用,让她尝试羞辱、悔恨,直到身死魂灭。” 王上吩咐侍卫将安若素交给叶以,他则走到柏真身边将剑从他脖子上拿走,道:“你不只是我的儿子,也是燕明的希望。但愿你能做到你所说。” 柏真终于支撑不住滑了下去,要不是叶以将他扶住恐怕就直接栽倒地上。安若素连滚带爬过来,本想看看他脖子上的伤,叶以横剑挡在前面。 她继续往前扑,剑刃已将她的手划伤:“让我看看他好吗?” “想都别想。” “就一眼。”她苦苦哀求。 柏桦走上前来,查看了柏真的伤,告诉她道:“只是皮外伤,不严重的,上些金疮药很快就会好的。” 他又对安若素道:“你若是顾念他对你的一片真心,就照顾好自己吧。” 第27章 此生我只为你 柏真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叶以惊喜地问道:“爷醒了?” “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 “我有些饿,可有什么吃的?” “我猜爷也该醒了,所以让余波去做些爷喜欢吃的东西,估计快好了。” 柏真正想起床,起身看见了跪在下面的安若素。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于是问道:“素素,你怎么了?为何要跪在这里?” 此话一出口,先是将叶以吓了一跳,他立刻伸手去探柏真额头,发现没有发烧,转而就对安若素道:“这是什么情况?” 安若素想伸手去摸一下他的脉,却暗暗被叶以捏住了:“安姑娘可要仔细了。” 她只好在叶以的威胁下将手指搭在柏真的手腕上。不消片刻,她道:“是重创后留下了短暂性的失忆,好好调养一阵就会好起来的。” 叶以听后道:“我倒是希望他想不起来。” 这两个人的对答把柏真给弄糊涂了:“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什么重创?什么失忆?是在说我吗?” 这个时候,从厨房回来的余波看见柏真已经醒了,他大呼小叫着:“爷,你终于醒了?” 柏真更是一头雾水:“我长眠过吗?为何你们都这么怪异?” 叶以忙道:“余波,你到底做了什么好吃的?一趟趟的来馋我们。现在爷醒了,快端来。”他边说边向余波眨眼。 余波机灵,自能领会:“端来也没你的份。”大声撂下这句话小跑着去了小厨房,生来就卷曲的头发随着他的脚步有节奏的呼扇着,有些俏皮。 “地上凉,到我这里来。许是明天成亲有些紧张了?一切有我呢。”柏真拍拍自己的床边对着安若素说道,语气里尽是温柔与疼惜。 安若素的眼泪就那样在眼睛里一闪一闪的,烛光映照下,像极了天边的星星。这种温暖让她格外的心惊肉跳,等他想起来所发生的一切又该如何去面对呢?如果不是对他挂念不已,她倒希望自己就那样死在他的面前,从此不再见他受伤、难过甚至记忆恢复之后失望、愤怒的样子。 她现在是他的奴隶,丫头,可他却忘了。他喊她过去,她得配合。叶以面上带笑,手上蓄力,处处防着她。好在柏真头脑不够清醒,并未发现他们之间的怪异,开开心心吃完茶点。 安若素无处可去,现在的她已经没了原来的住处,只能等着柏真睡着了再问一下叶以自己要睡在哪里。也许柏真的身子虚,很快就瞌睡上头,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叶护卫,我该睡在哪里?” 叶以指了指耳房说道:“你就睡在那里吧。” “那你呢?” “原来我是睡在那里的,既然你搬来了那我就另挪地方了。” 安若素心中有所疑问,他怎么可能放心地将殿下交给自己呢? 紧接着就听他道:“我睡这里。”他指了指柏真旁边的侧榻。 安若素释然:既然你在,那我就安心了。 半夜时分,正当安若素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就听见柏真大喊道:“头好痛!” 紧接着有叶以的声音:“爷,怎么了?” “我头痛!” 安若素便惊醒了,她聚了精神在听他们说话,想捕捉一下有用的讯息。可是停了好一会儿他们却不再说话,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放心不下,便闯了进来。柏真一眼看见了披着单衣的安若素。 安若素将手搭在柏真的手腕上,叶以目不转睛地盯着,只听她道:“不要紧的,有些肝气不舒,肝火上头,我给殿下扎上两针就没事了。”说着她便向自己房中走去,准备取银针过来。 哪知背后传来柏真冷哼:“我让你去了吗?你一个丫头何来的胆量说走就走?” 安若素的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并非自己委屈,而是他恢复了记忆,恐怕再不会在自己面前有笑容了,那段不忍回首的过往最终还是难以逃避。 “叶以,你去将她的针取来,我倒要看看她能否用这针将我扎死。” 叶以从耳房中出来后就见安若素跪在柏真面前,双手举着茶杯侍奉在面前,而柏真眼看着,就是不接。 柏真将针推到安若素面前,她将茶杯放下,对柏真道:“殿下,还是到床上躺着吧。” 柏真冷冷地看着她:“就在这里。怎么?你是不好下手吗?” 安若素听他这样说,便深深地低下了头,手里的针就那样僵滞着。 叶以道:“爷,还是让我去请小王爷过来吧。” “我们这里有一位神医又何必让我大哥来受累?” 他又对着安若素道:“我的死穴就在神府,既然你第一次失手了,可要牢牢抓住了给你的第二次机会。” 安若素抬头看了一下,只见他额上的青筋暴起,印堂处的胭脂印记也变成了黑色,如果再不扎针恐怕会晕厥。她只好看了一眼叶以,用眼神告诉他:你看好了,我要下针了。 她又向前走了两步,聚了精神,在柏真的前额上扎了下去,紧接着是头顶。待转到他后面在扎第一神聪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默默从腮旁滚落下来,很快打湿了衣襟。她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边扎边哭。此时心中纵有万般情愫也难以言明,就像蚁虫在啃噬着、啮咬着,又似有火烧灼着,折磨的她只能在他背后看着他的背影悄悄哭一场。 柏真从镜中看着她,郁离子师父的话仿佛渐渐清晰了起来,她便是他命中注定的桃花劫。他将手攥成了拳,安若素哭泣的影子就那样一下一下撞击着他那颗快要撑不住的心。 头疼渐渐慢下来,就听她对叶以说道:“我开了个方子,需去药司取药,你去还是我去?” 叶以看了看她,道:“去隔壁叫余波去。” 余波去御药司取药,柏真对叶以道:“你去睡里面,她既然是我的随侍丫头理应陪在旁边。” “爷,这恐怕不行。” “没什么行不行的,她如果要杀我办法有很多,你防不住,倒不如给了她这个机会。” 一夜相安无事。柏真倒是好伺候,也不挑安若素的种种不适应。 在这期间,柏桦带着紫瞳来过几回,确诊他身体已无大碍,还似以前一样,由于赤龙嗜血,所以气血不足。 自柏真重伤以来,祝紫瞳倒是也未再提及回异族的事情,反倒常常主动要来看柏真。柏桦自是高兴,但也难免好奇。 他问:“师妹最近是在学习兵法吗?” “师兄又来取笑我,我又不带兵打仗,何故去学习那难懂的兵法?” “那为何你却懂得主动出击?” “什么?” “去看你三哥呀!” “师兄为长不尊,我要告诉嫂子,让她罚你。”紫瞳被戳穿了目的自然是难为情,“我还不是担心他气坏了身子?你这个当哥哥的难道不担心?” “担心呀!我就担心你一生气走了,再给那安若素第二次机会。” “师兄,你再要说,我可就要真生气了。” 紫瞳心中明白,那安若素已在柏真心中生了根就很难拔出,即使她要杀他。她不再回异族也只是再给自己一点点希望,只盼着柏真能够多看自己一眼,多注意自己一点点,那个时候,自己必将飞蛾扑火,去维护自己用生命和全部精力爱的人,再不让他受一点点感情的伤害。 她爱的卑微,懦弱却又执着。柏桦看不下去,多次找机会将她带过去,诊病、调养、探望、送吃的,只要是个理由就去。有时候他都分不清到底是为了紫瞳还是为了自己的成全。 安若素问叶以,柏真是否有晚上踢被子的习惯。 余波抢着回答:“哪里有?爷睡相很好的。” 叶以瞪了他一眼:“你一直睡在隔壁又怎么会知道爷的情况?是有人向你汇报吗?” 余波知道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只是不知道错在什么地方:“我想象的,自是不作数的。爷的情况自然是你最清楚,那你跟她说就是了。” “以后说话过一下脑子。”他转头对安若素道:“爷的确自小就有这个习惯,所以你得多操心些。” 待安若素离开后余波想知道个究竟:“你为何要对她说谎?爷小时候踢被子的习惯不是早就没了吗?” 叶以不想搭理他,他倒是个不折不扣的性子:“你说说,也好让我以后注意,万一哪一天我又说错了那岂不是很糟。” “爷就喜欢踢被子让她盖,懂了吗?” 余波听后大笑:“爷怎么会是那种无聊的人?你说的是我还差不多。” 叶以很无奈,只好说道:“你不是无聊,是无脑。” 看着有掉在地上的被子,正坐在侧榻上刺绣的安若素放下手中的活儿过来捡拾,给他盖好。微弱的灯光下,他朝里面侧躺着,看起来睡得安详。安若素就趴在他脸庞多看了一会儿,想想过去的种种便生了疼痛,心像窒息了般,眼泪又如那断了弦的珠子。正当她伸手去抹的时候,柏真猛地睁开眼,将她吓了一跳,手便停在了半空。 她见他再无别的举动就试探问了问:“殿下?殿下?” 柏真未答,甚至也不看她,就那样待了一小会儿,然后慢慢闭了眼睛。安若素凑过去看时他已经睡着了,微微带了鼾声。她不放心,伸手去摸了一下他的脉,没什么异常,确实是睡着了。 这一夜安静,她仔细地守着,他连身也不曾翻一个。 住在东宫的谭雪蝶问身边的女卫兰蕙:“在宫中动手方便吗?” “不容易。太子殿下将她守得很严,听说是贬为近侍丫头,作太子伴侍。再者,我们东宫内出入都有记录,只要留下一点儿蛛丝马迹就会被太子殿下查个清清楚楚。” “那该怎么办?总不能把这么个大隐患留在太子身边吧?” 兰蕙想了想,道:“本月末是秋猎的日子,我们可以等太子殿下出猎,那个时候他必会带着安若素一起。如果在宫外下手自然是容易的多。公主可让王爷相邀,如果那安若素出了意外,太子首先会想到的是王爷。” “不妥,只要太子殿下一查王爷,王爷必定会想到是我。” “公主是为了殿下好,即使王爷猜到是您,想必他也会替公主瞒着。” 谭雪蝶想了想,这的确算是个好法子,便说道:“好,就这么办。” 太子妃邀约北夫人:“母亲,太子殿下经此大难,想必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要养上好一阵子才能康复。” “是呀,我那可怜的孩子,怎么就遇上那么个女人?如果当初你能挡着些,不让他娶侧妃,想必现在他也不会受那么大的折磨。”北夫人又意识到自己说这样的话是在责怪雪蝶,于是又道,“凌儿这孩子太任性,你不能事事都由着他,要管束着他,不能让他再这样胡闹下去。” 谭雪蝶得了北夫人的命令,心里的底气更足了,道:“我也想着让他好好散散心,养一养精神,这样身子也好得快些。本月底是秋猎的日子,不如让父亲和哥哥陪他去围猎,我也好久没有去这样热闹的场面了,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热闹一番。就怕他像往年一样又不肯出来。” 北夫人听了她这话,以为是她想找机会和柏真一起游玩,便道:“蝶儿放心,往年是他太过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这一回,我和你父亲定会帮你。只是王上,没有太子帮忙,他得多辛苦!” “那就先让他苦几天吧。等过了秋猎,我们再把太子还给他。”婆媳两个有说有笑地计划着秋猎的事情。 安若素在洗衣服。早上的阳光很灿烂,但却没有温度。她将双手从冰冷的水中抽出来,张开五指对着阳光,光线从指缝间漏过,刚好照射到脸上,于是这个场景在柏真的眼中隐约朦胧,美得似是一幅水墨丹青。 柏真带了一丝怒气,一把将她的手扯到胸前。待她看清后想试图抽回,可是柏真很用力地扯着,她便无能为力。 “殿下……” 柏真将她的手抬高,看了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安若素又想往回抽,依然徒劳。她看了一眼柏真,他依旧用先前那种眼光看着她,于是她低下了头,道:“冻疮。” “为什么不说?” “这里的气候相较我原来住的地方是有些冷的,不过这个时候长冻疮也是不足为奇的。” “我是在问你为何不告诉我?” “殿下,我只是个丫头……”安若素有些怯。 柏真向前走了一步,她便往后退了两步。 “你是在责怪我吗?责怪我将你贬为丫头?还是你故意在折磨我?明知我心里放不下你,你却故意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好讨我心疼?”柏真越说越气。 在安若素的眼中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他又向前疾走了两步,她只能向后退着。 “安若素,这辈子我都不会好过了,你呢?”他恨恨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安若素在原地站着,紧紧地咬着嘴唇,任凭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晚上,安若素等柏真回来吃饭,却只见余波一个人回来了。她便问道:“殿下不回来吃晚饭了吗?” “爷回东宫了,晚上不在这边。” 听余波这样说她便收拾了,心里空落落的。 余波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这是冻疮膏,你好好用着。” 她接过道了声谢。 “你不用谢我的,你知道的。”余波就撂下这样一句话回了隔壁自己屋子,其实他还想说一句:“你就好好对待用命去护着你的人吧。”可是当他看见安若素红肿的眼睛时还是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第28章 叶以再见星儿 按说柏真既已过继给王上成了太子便不能再回亲生父母的府邸,这是祖上定了的规矩,但是王上北添成对这件事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王位坐得本就不太情愿,又因为亲儿子柏源跑得不见了踪影,柏真顶了这个包,他有些不忍,所以他想回家就让他回去,反正不管他回了哪里都是自己的儿子,是燕明的太子。 既是家宴,自然全家人都在。除了那个在秘地建机关船的二哥北柏辰。柏真这回见到世子妃苏蓉倒是让他想起了曾经答应叶以的事情。 他便问道:“我听二哥说过你的情况,只是这回想听嫂子能说得更清楚一些。” 苏蓉不知道他的本意,便说道:“我出身贫贱,深感惭愧,蒙世子柏辰不弃,才有一个温暖的家。” “嫂子误会了,可能是我没有说清楚。我的护卫叶以上回和我说起他的事情,这让我想到了二嫂,所以才来向二嫂求证一下。” “殿下请说。”苏蓉还是不卑不亢,虽自己说是出身卑微,但言谈举止却没有一点小家女人的扭捏和羞怯之态。 “叶以的未婚妻小名唤作星儿,她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哥哥叫苏文,姐姐叫苏蓉。我觉得叶以说的倒是像二嫂的情况,所以才有此一问。” 只见苏蓉吃惊地立起来:“叶护卫说得不假,我是有个妹妹叫星儿,自小和别家定了娃娃亲。” “怎么以前没有听二嫂说起过?”柏真想再确认一下。 其他人听了苏蓉的话也跟着说道:“是呀,你早些说出来,也好让人帮着找找。” “可不是嘛,小孩子记不得,要知道的人找才行呀。” …… “多年不见,也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我那妹妹体弱,八成是没了生的可能。现在我对他们的情况一无所知,就是有心去找,也没有个方向。”苏蓉想到家人不自觉就难过了起来。 北夫人和紫瞳在旁边安慰着。 “二嫂可还记得当时分开的地方?” 苏蓉想了想道:“当时和蛟国打仗,我父亲和母亲去世之后,哥哥就带着我们往东方逃去。当时妹妹得了伤寒,高烧不退。我们听说旁边的庵中有舍药的人,所以就打算背她过去求药,可是路上却遇到蛟国的兵在抓人,于是我就和哥哥妹妹走散了。对了,我记得那个地方的庵叫做桃花庵,周围种满了桃树。” 别人对桃花庵这个地方没什么感受,柏真听到却不由得心中一震,这不是安若素的家嘛。 他唤了叶以进来。叶以听后也是欢喜异常,有个希望也是有盼头的。最高兴的还是苏蓉,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妹夫就在这里,虽然自己的亲妹妹有可能已经不在了。 柏真道:“放你两个月的假,去桃花庵周围打听一下,兴许有消息。” 叶以便领命而去。苏蓉忙起身向柏真叩谢。 柏桦依然又像以往那样给他夹菜:“紫瞳的手艺就是好,要不是你来,我们还真是没那个口福。你呀,要常来,好让我们跟着混饭。” 紫瞳道:“师兄是在嫌弃我这个不称职的师妹了?”她转头向叶选,“嫂子,你看怎么办?” 叶选笑道:“妹妹放心,嫂子给你做主。” “姑姑,姑姑,我们也不会让爹爹欺负你的,一句言语上的委屈都不行。”说话的是柏桦的两个女儿,小雨和亦晖。 “看吧,你赢了。”柏桦笑着。 北添术看氛围很好,就提到了今年秋猎的事情:“我听掌管林泽的沈大人说今年的草势茂盛,因此野兽也膘肥体壮,异常肥美。往年的秋猎都是几个小辈在近处随便打几只小兽之类的做做样子,我想着要不今年我们大家都参与一下,让王上也去,大家好好热闹一下。”他又转头询问北夫人,“夫人也把你那边的亲戚叫上,到时候再弄个评比之类的,获胜的有奖励。大家说怎么样?” 他一说完,首先是所有的孩子高兴地吼了起来,大人多少还是有些矜持,在被孩子们这样一闹之后也就跟着欢快了起来。 回到王宫,柏真看见安若素着单薄衣裳,正对着傍晚的夕阳绣一扇面,她缝上几针后就将手拢起来放在唇边呵一口气,然后再搓一下接着缝,聚着精神并没有看见他走过来。直到发现眼前光线暗下来时方抬头看见他。 她忙站起来,道:“殿下回来了。我就差几针,马上绣完就去给殿下准备晚餐。” “不用了,我吃过了。”柏真说完就径直进了屋内。 安若素跟着进来端茶倒水。 他问身边的余波:“南丞相上回是如何向父王禀报今年的国力情况?” “今年的铁器、木材以及一般物品都比往年的交易量大了好多倍,只是别的国家依然依仗自己的势力在打压我们的价格,所以收入还是比预期的少,好在负责统筹交易的是王爷,才没让我国在市贸方面吃了更多的亏。王上和南丞相都说王爷是个做生意的天才。” “有没有比往年收入好的?” “位处西北的地方不适合种植棉麻,今年又是个冷冬,所以西北国家对棉麻的需求量很大。王爷高瞻远瞩,从前年就开始种植棉麻。爷,棉麻的收入量是去年的八十倍。”余波眼睛都放着光。 “好。你持太子令去铸造司,让他们在铸造业上再动些脑筋,争取在自足的基础上加大向别国的交易量,我们要争取控制权,尤其是兵器。过些日子我要听铸造司的详细呈报。” 余波正要领命办差,又被柏真叫住:“回来的时候再去一下衣司,给你们定几套过冬的衣服,免得穿得那么单薄出去丢了我的脸。” “每个人都做吗?” “你说呢?” “是。”余波领了命令,边走边想:我们以前的衣服都是由护卫营负责的,爷怎么今天亲自过问了呢?他又想了想当时的情况,就想到了爷和他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安若素。他突然灵光一闪开窍了,爷是为了给安若素做衣服,顺便给他们送了些。他居然这么迟钝,难怪叶以老说他脑子里装的是水,也就晃一晃听个响,再没什么作用。 安若素来到柏真的书房,本想着给火炉中添些炭,可是发现炉火竟然灭了,而柏真却没有发觉,仍然在看群臣上的折子。以往都是叶以和余波负责炉火,可是现在两人都不在,安若素只好自己另起了火。看见火不太旺,她趴下来吹,却将炉底的灰吹了一脸,人也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柏真听见动静就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她灰头土脸的样子,愣了一瞬便笑了起来,对着她道:“先放着吧,一会儿让余波来弄。” 安若素未答,用衣袖擦了擦脸,蹲下身来继续鼓捣那灭了的火炉。柏真站起身来越过她就向着门口走去。看着他那单薄的背影,安若素就觉得心中一酸,本想着问问他去哪里,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愣是卡在喉咙里噎了回去。眼看着他伸手去推那门的玄关,她便什么也不想就朝着他的背后扑过去搂住了他的腰。柏真便停住了脚步,想去掰开她的手,她却越发搂得紧了。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身子,似乎是在他背后隐忍着难过。 他道:“我只是出去走走便回来。” 柏真的这一句话仿佛戳中了安若素的心事,生怕他一去不回似的,她便哽咽地更厉害了。 “我不怪你,这桃花劫我躲不过。” “你怎么知道?” “我师父说过的。” 安若素听他这样说,心中自是难过异常,她差点杀了他,如今他却说不怪她。她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柏真被她从后面搂着,给了她一个倚靠的后背,任凭她大哭了一场。他心疼地将双手攥紧,却不去安慰,任由她将这些日子的憋闷和委屈全部释放出来。 她肯在他面前哭,他便不记得自己有伤。 柏真掰开安若素的双手,转过身来,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抖开,给她擦了擦挂在脸上的泪,那手帕上的栀子花雪白雪白的,沾过泪后更加鲜活。安若素瞧了一眼,眼泪却再次止不住。柏真擦不完,却也将自己融化在了里面,那咸咸的味道使他欲罢不能。 余波推门进来正好看到眼前这一幕,里面的人将他视作无物,他便也假装没来过,顺手关上门走掉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跳地很快。 叶以一路打听到了桃花庵,听庵中的小师父说静慧师太在早前几个月就外出,至今未归。叶以还想继续打听些什么,那小师父只说去找自己在外行医的师姐,至于其它的不便多说。他便说明自己的来意。 小师父说:“听师父说起过早些年的事情,战乱期间的确有一些难民到过这里。由于自己未曾亲眼见过,所以不知道施主要找的人是否来过。不过,当年有一些无家可归的人聚居在桃花庵下面的桃花林里,久而久之形成了现在的桃花村。施主可以去那里打听一下看是否有要找的人。” 叶以谢过小师父后就照着她说的地方寻了去,果然到了一个小村子。他向四下瞅了瞅,也许是因为冬天的原因,外面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他便走向一家,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狗叫声,紧接着就听到一个男声问道:“谁呀?” 叶以答道:“我是过路的,想向主人家问个路。” 里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见他走到门口又问了一句:“是过路的客人?” 看来那里面的人很是谨慎,他便将声音又放柔和了一些:“是呀,主人家,能不能开一下门,给些水喝。我问完路就走了,不进去的。” 那人将门打开了一些,见外面站了一位衣着朴素但却丰神俊朗的男子。叶以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而立之年的样子,是村民,又似乎与一般的村民有些不同。 那人道:“进来吧。”他见叶以举止客气,便在心中生了好感。 “谢谢了。” “如果不嫌弃居室简陋就请屋里喝杯茶吧。” “哪里话,出门在外,多谢照顾。” “这边请。”将叶以请进里屋,“我们村子里本就很少来外人,你还是第一个来我们家的。” “主人家贵姓?” “免贵姓苏。” 听到这里叶以心里一震,姓苏?不会这么巧合吧?他边喝茶边和那人聊了起来,想从他的语言中找到一些自己需要的信息。 “主人家是本地人吗?” “也不算,我们是二十多年前在这里安了家。公子刚才说是要问路,不知道是要到哪里去?” 叶以看着那人道:“这里可是桃花村?” “是呀。” “既然主人家在这里也有二十多年了,那可知道二十多年以前燕明和蛟国的那场战争?” “那场战争谁人不知呢?死了很多人。大多都是无辜的百姓。也有很多人流亡失所,背井离乡,再也回不去了。”他说完还叹了口气。 “看这位主人家大哥的样子也像是在那场战争中的受害者。” “是呀,要不怎么会来到桃花村呢?这里的人都是那时候流亡过来的,左右邻居互相帮衬着,总算是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虽说现在时局稳定了,但是老家也没有亲人了,不想回去了。” “我那自小定了亲的未婚妻子便是在那场战争中走失了,从此没了音讯。听说她曾来过桃花村,我也是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 那人便道:“公子倒是个长情的人。看公子的气质也不是一般的人家,这个年龄也应该早已成家了。” “未找到我那未婚妻就无从兑现当年家父和她们家父母的约定,我又去和谁成亲呢?” 叶以见他的眉毛动了动,似是有所触动,便继续说道,“桃花村是我唯一能找到的线索,烦请主人家也帮我打听一下,是否有我未婚妻的消息?” “那公子能否留下些讯息?” “我姓叶,单名一个以字。我那未婚妻当年年纪小,是和她的兄长在一起,乳名唤作星儿。” “那她兄长呢?叫什么名字?” 叶以看出了那人难掩的神色,果然与他猜测的一致。他便道:“他那兄长年幼之时曾与我玩耍过,名字叫做苏文。另外,星儿还有一个姐姐叫苏蓉,我已知其下落。如今只想着尽快找到星儿兄妹,也好让他们团聚。这也算是我对他们家的一个交代。” “如果找到的星儿不再是小时候的样子,你可还愿意遵从当年的父母之命?” “男儿重诺,一言九鼎!” 听叶以如此一说,他便颤抖着手道:“你过来。” 叶以不明白他的意图,但还是向他靠了过去。只见他颤抖着将叶以的左臂捉在手中,将衣袖缓缓向上拉开,一条狰狞的伤疤出现在了眼前: “果然是你啊,果然是你叶以。” “你是苏文?” 苏文点点头,情绪有些激动,他看着这疤痕,又伸手去摸了摸,伤疤很真实。这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玩耍时留下的。 当年他们在叶以家里,发现门槛周围有许多的红色蚂蚁,听大人说这种蚂蚁能将木门咬坏,所以为了消灭蚂蚁,几个孩子便在家里鼓捣着用开水烫死这些蚂蚁。谁料到,苏文端着开水摔了一跤,恰好将水倒在叶以的胳膊上,于是就留下了这样一片难看的伤疤。 “为了这伤疤,我被我父亲罚在你们家照顾了你一个月呢。”苏文笑道。 “可不是嘛,真是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找到你们。”叶以确实没有想到,这次的出行竟然这么顺利,像是有神佑。 “星儿呢?”他继续问道。 苏文听他问起星儿,脸上的笑容就暗淡了下去,他道:“跟我来吧。” 叶以满是疑惑,看他的表情似有惆怅之事,于是跟着他来到了里屋。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在做刺绣,她对来人丝毫不予理会,仿佛无人能够打扰到她。 “这就是星儿。” 他又对星儿道:“星儿,你小时候见过的叶以哥哥来看你了,你看一下,是不是他?” 星儿还是旁若无人的样子,她低着头,看不清长相,倒是从轮廓能看来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姑娘。 看她这样,叶以问苏文:“她这是怎么了?” 再次来到外屋的茶案前,苏文便讲述了他们当年的遭遇。 他带着星儿来桃花庵求了药,再回去找苏蓉妹妹的时候,却不见了踪影。带着生病的星儿,他无处可去,只好就同别人一样暂住在桃花庵下的桃花村,等着星儿的病情有所好转再去寻苏蓉。可是哪里知道,星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从那之后突然失去了意识。苏文只好又去桃花庵求药,那庵中的师父说是失心症,不是一时两时能治得了的。他将星儿托付给别人照顾,自己去找了几回苏蓉,自然是没有找到,便在桃花村住了下来,原打算将星儿的病医治好之后再去找,可这一治就是二十多年,星儿还是原来的样子。 说到这里,苏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便问道:“你刚才说你已经有了蓉蓉的下落是吗?她在哪里?她还好吗?” 叶以便将苏蓉的事情简单地向他讲了讲,只是略去了她世子妃的身份,说是现在嫁了一个有身份的人。苏文对她嫁给谁似乎也不是太在意,又问了些那家人对她好不好,是否有自己的孩子。叶以一一回答,让他先放下心来。 晚饭时,叶以看清了星儿的样子,相貌清秀,眼神有些呆滞,唯有在看到苏文的时候才有光亮。 他同苏文商量:“跟我回燕城吧,那里有不少的杏林圣手,肯定能治星儿的病。” 苏文叹气道:“我不是没去过,你看,不还是这个样子吗?”他看了看星儿,往她碗里夹了些菜。 她只低着头往嘴巴里不停地巴拉着,似乎周围的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 叶以问:“燕城有个大夫,人称判官指,医术很是了得,可曾去过那里?” 他提到“判官指”时倒是让苏文愣了一下:“判官指?我倒是想过,只是人家是皇亲国戚,我们这种小百姓是排不上的。听说那诊金也是异常昂贵,没个几年的家底根本连大门都进不了。要是见上判官指本人,那也是要看缘分的。” 叶以听他这样说便笑了“他要得贵自有他的道理。”他还不能和苏文说小王爷也是为给国家筹军费。 “我倒是有几个朋友和他很熟,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苏文看看叶以:“你朋友认识那小王爷?我很好奇你是干什么的。”他将叶以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不是怕我会把你卖了吧?” “我自然是不怕,只要星儿有一个好的归宿,你把我卖到哪里都行。” 叶以听他话里话外都透着兄妹情深,便道:“我只能告诉你我家主人身份不一般,至于其它的,日后你也自会明白。星儿既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便不会食言。” 听他有此承诺,苏文放下心来,想着如果真如他所说,那么星儿的病就大有希望,也正好去看看多年未见的苏蓉。 第29章 赠琴魔的琴谱 北夫人为了几个孩子操碎了心,尤其是柏辰,重伤未痊愈就随军入驻秘地,至今也没有见过,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样子?在孩子们当中唯独养子雪茗乖巧温顺,讨人怜爱,如今也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好多商贾、官宦家的女子都托人来向北夫人打听,就是雪茗自己也遇着过几回,只是他始终不做回应。北夫人想着可能是缘分还没到,也就由着他自己了。 这一日,雪茗发现自己身上起了一些莫名的疹子,痒得厉害,都快把身上抓烂了。北夫人看了心疼,便让他去柏桦那里瞧一下。可到了医馆却不见柏桦,就连紫瞳也不在,一问才知道是去采办药材了,得很晚才能回来。北夫人不放心别人,所以给了他宫中令牌,让他去宫中找柏真寻个有经验的御医给瞧瞧。 得知柏真还在同王上商量国事便留下来等他。安若素奉了茶正要退出时抬头间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疹子。 出于本职反应,她便问了一下:“四世子看过大夫了吗?” 经她这样一问,雪茗这才想起来安若素是大夫一事,而且医术了得。 他忙问道:“我正是为了这病才来宫中求医的,安姑娘可能瞧我这病?” 安若素便走近了些,仔细瞧过后又问道:“最近可是吃过往常没有吃过的东西?” 雪茗想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娘亲省亲时带了些海中之物,我贪嘴多吃了点。莫不是这个原因?” 安若素点头道:“就是了。你体质特殊,是不能吃海中之物的。” “那怎么办?这个能治吗?” “这也不是什么难症,吃一副药解了那水物之毒就好了,只是以后不能再吃。” “那是自然,自此以后别说吃了,恐怕我看见都会想起今天的难受,也就没了那胃口。安姑娘你还是快给我开些药吧,我快受不了。”说完雪茗又挠了挠脸上和手臂。 安若素从房中拿出了一瓶药膏道:“你先抹上,这药能够止痒。我去开药方。” 这药果然好用,抹上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止住了难忍的痒。雪茗打量了一下房间,见桌上放着一把琴,应该是太子殿下闲暇时抚弄的。他本是一个爱琴之人,便忍不住弹起了曲子。 说起弹琴,雪茗还真是一个奇才。他小的时候学琴,只要琴师教一遍,再难的曲子他都能弹出来。琴师曾委婉地向北夫人道:“小世子既然受过高人的指点,就无须向我这技艺低下的手艺人学习了。”北夫人以为是雪茗不听话惹琴师不高兴,便将雪茗教训了一顿。雪茗委屈,说是自己很乖,在认真地向琴师学习。北夫人看他不像撒谎的样子,便叫来了琴师,当场教授。这次把北夫人也吓着了,她十分清楚雪茗是第一次弹琴师教的曲子,真是一遍就学会了。 北夫人见这孩子是学琴的料子,便花重金请来了全国着名的琴师教他,他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只短短几年就有了很深的造诣。 正在开药方的安若素听见了他弹的曲子,悠扬婉转,干净清透,犹如天音,直达灵台神府。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竟然能让人产生美好的幻境。 一曲终了,雪茗正想着安若素去开个方子怎还不见出来,就见柏真从外面进来,他赶紧起身恭礼。柏真见到他略有些意外,不曾想到他会来这里,正要问明来因便见安若素从里屋出来。看见她手中拿的药方便明白了。 他继而问雪茗:“可是哪里不舒服?” 雪茗忙将双手放下,显出了他脖子上的疹子,虽然在擦了药后已经消散了一大片,但是脸上也还是冒出了少量。 “出了些疹子,有些痒,没什么大碍,就是看着挺吓人的,大哥不在,母亲不放心就让我到你这里来借个御医瞧瞧。你不在,安姑娘先给我抹了些药水,没想到竟然好了大半。安姑娘还真是好医术。” 听他夸安若素,柏真看了她一眼,她便迅速低下了头。 “我看他痒得厉害,所以就……” “吩咐厨房准备午饭,我要和雪茗喝几杯。”他表面没有什么波澜,听了雪茗对她的赞许,心中还是欢喜的。 酒菜上席,安若素便站立旁边伺候着,因为今天有别人在。 雪茗刚刚端起酒杯,安若素便阻止:“四世子现在是不能喝酒的,否则疹子会复发。” 雪茗性子随和,便应了,道:“安姑娘医术好,你说不能喝我便不喝就是了。三哥,小弟只能下回陪你了。” “不喝便不喝吧,身子要紧。下回我可就不饶你了。” 安若素接过了话,道:“前些日子我在冰窖里藏了些果汁,倒是能喝,要不我去拿来?”说完她看了下柏真,见他没有反对,便转身去取。 这果汁冰冰凉凉,还真是好喝。雪茗由于内有火毒,更是喜欢。 他倒了一杯,举到安若素跟前:“安姑娘,我敬你一杯,谢谢你治好我的病。” 安若素不敢接,又看看柏真。 只听得柏真说道:“她一个丫头,怎配你敬?” 雪茗也看看他,道:“雪茗对每一个帮过我的人都心存敬仰,安姑娘自然也不例外。” 看他这样恬淡、谦虚的性子,柏真倒是羡慕,便冷着脸对安若素道:“既然四世子屈尊,你就要拾抬举,过来接了吧。” 听他这样命令,她便接过雪茗手中的果汁一饮而尽,正打算离开时,又听柏真道:“坐过来。” 她便又乖乖地坐着。 见气氛有些冷,雪茗问道:“安姑娘除了行医可还会些别的?” 安若素回道:“会一点刺绣,别的就不会了。” “刺绣也挺好的,我见过宫中绣娘的刺绣,活灵活现的,异常好看。三哥,你说呢?”他还不忘顾及一下柏真的情绪。 柏真未做答,只道:“吃菜。” 他了解雪茗,自从雪枫走了之后,虽说他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但是看他学着去讨好和自己没有血缘的亲人,他心里是不好受的。 安若素问:“刚才我听你弹的曲子特别好听,一定是得高人真传吧。” “安姑娘能听出来?” “我不懂音律,只是觉得好听。我有一部琴谱,想拿来给你看一下。”安若素起身去了里屋将琴谱取了过来。 雪茗本以为会是一本普通的琴谱,可他看过之后便惊得跳了起来。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见他有这样的反应,安若素便小心试探解释道:“我原先救治过一位老人家,他为了感谢我就送了这本琴谱。” “那他一定是得了绝症,对不对?” “那倒也不是,只是他的病有些凶险和复杂,一般的大夫容易误诊。” “你知道吗?三哥,这是《琴魔的琴谱》啊,天下哪个学琴之人不想得到它?真没想到……我……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它!”雪茗一时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柏真原先从师父那里听说过琴魔,此人一生痴迷于琴曲,由于爱琴入魔,人称琴魔,甚至连他真实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他在晚年的时候写过一首曲子,据说除了他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悟出其中的意境。 雪茗迫不及待地弹了起来。曲子倒是好听,只是琴魔用毕生才能创作的曲子却也听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雪茗叹口气:“看来我不懂琴魔啊。” 柏真道:“也许琴魔本来就是这般技艺吧。” “不可能。我听我的师父说过他曾有幸听过琴魔弹琴,那琴音能将百鸟召唤,能将海浪激起。”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道,“还能敌万勇。”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他还真是对得起他的名字。” 安若素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本琴谱的事情,她对雪茗说道:“这么说来那位老先生便是琴魔了。如今这琴谱能遇着四世子也算是机缘。我不识五音,偶尔唱个听来的曲儿还行,至于弹琴,也实在是难为我了。如今我将这琴谱送与你,也不枉费琴魔一生心血。” “既然安姑娘对音律不甚熟悉,那琴魔为何却把这琴谱送与姑娘?”雪茗好奇问道。 “兴许是他在生死徘徊之际才悟到生命的可贵吧。他为了琴曲,也许舍弃了很多本应珍惜的东西,所以在后悔那一刻有此决定,这也算是对自己的一次救赎。”安若素若有所思道。 雪茗得了琴谱,如获至宝,自是废寝忘食。北夫人更是担忧了,这孩子整日里琢磨这琴谱,甚至连话都不和别人说,莫不是那琴魔已经死了,遂将元神附在这琴谱之上,借着机会给自己找个替身吧?她越看雪茗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不由得脊背冒凉风,从心底里咒骂安若素就是一个妖精,专门害人。 北夫人将柏桦叫了回来,让他看看雪茗到底是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岂料,柏桦听说雪茗得了《琴魔的琴谱》跑来看了一回后就不走了,只要一闲下来就和雪茗一起琢磨。这时候,北夫人倒是想起来柏桦小时候本就喜欢音律,只是后来为了柏辰的病才弃音从医的。不但没能救了雪茗,反倒把柏桦也搭了进去,北夫人这一着急就上火,不几天就病了。 紫瞳天天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又是端汤又是喂药,时时还给她宽个心:“这世上总有些人有着过人之处,他们的使命就是留给世间一笔宝贵的财富,就像琴魔一样,他的技艺总得有人继承呀!四哥恰是那样的人啊。那是他们的缘分,别人无法干涉。” 北夫人其实也明白这个理,她只是怕雪茗会太着急了,万一把自己急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向他已经不在人世的哥哥交代?所以对于雪茗她还是不放心,时时去看两眼,倒是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这一日,柏桦又来找雪茗,却不见他的影子。想着可能是有事外出,便留下来等着。可到了晚饭时间也不见他回来,北夫人有些心焦,便吩咐了人去寻,未果。雪茗一向是个乖巧的孩子,从不让人操心,今日竟会悄无声息地没了踪迹,这不能不让人着急。柏真收到消息也打发了人去寻,仍然不见。 安若素问:“他原来有没有经常喜欢去的地方?” 听完她的这句话,柏真顿时一激灵,猛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到王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北添术和北夫人还在派人找。见柏真来了,柏桦便将情况说了个大概。 柏真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紫瞳道:“初三。怎么了?莫不是和四哥的失踪有关?” 旁边的北夫人听到此话,于是想到了什么,过来说道:“是冬月初三。今天也是雪枫的祭日。” “去冰室找找吧。” 柏桦去了冰室,其他人自然也都跟着。到了冰室门口,从里面透出的微弱的光证实了他们找对了地方。所有的人便不再往里面走,柏真也停下了脚步。里面传出了琴声,正是雪茗所弹奏。 柏真推开了冰室的门,他没有过问雪茗,而是走向了躺在冰棺中的雪枫。经过修容的雪枫还是和先前一样,微微笑着,仿佛正在睡梦之中,随时都会醒来。他走过去,摸了摸,往事一幕幕又浮现在脑海,那个沉在心底深处的影子便渐渐清晰起来。他有多少次站在冰室外面却不曾进来,因为害怕回忆。 北夫人怕他沉浸在对雪枫的过往中,将话头转到了雪茗身上:“你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就到这里来了。” 雪茗回道:“对不起,母亲,我忘了时辰了。” 说完他便走向柏真叫了一声:“三哥。” 柏真回头看了看他,只说道:“走,回家吃饭。” 叶以将苏文兄妹两个带回来后就将星儿的病情讲给了柏真。 柏真问身旁的余波:“柏桦可在医馆?” “小王爷去秘地运送药材了,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宫中御医可有谁擅长此病?” “有,但是御医不医民。” “这是谁定的规矩?为什么我不知道?” “从燕明国立国之时就有了,御医只留给王族用。” 柏真本想立即废了那规矩立刻将御医请来,转念一想,还是先奏明王上为好,前面已经为安若素的事情惹了他生气,再自作主张的话恐怕以后少不了麻烦。于是他对余波道:“你去王府一趟,将世子妃和祝紫瞳请来。” 余波领命而去。 苏文悄悄问身边的叶以:“兄弟,我们是坐在马车里进了这里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你是不是要透露一下?” 此时叶以才向他说明真相:“在外面不便说明,既然到了这里也就没有什么隐瞒的了。” 他引苏文看向柏真:“这里是王宫,你眼前的这位就是云清太子。” 闻听此言,苏文自是大惊,赶忙行大礼。 柏真命人给他设了座。 叶以告诉他:“你的妹妹苏蓉嫁给了太子殿下的亲二哥,也是君族的世子,如今住在王爷府,太子侍卫余波已经去请了,你只需在此等候便可。你一直闻而未见的判官指正是太子殿下和世子的亲大哥,暂时外出未归。” 苏文闻听此言,自是感激不尽,只是他在心中想,星儿的病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他也曾经访过不少的民间名医,不见有什么效果,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让请的人医术怎么样?不过,听太子和叶以刚才的话,那判官指北柏桦就是太子的哥哥,这倒是很有希望的。 苏蓉一听说找到了苏文和星儿,便急着要赶过来。余波奉命见了北夫人,要带祝紫瞳。由于前面琴谱的事情,北夫人是十分不快,只要是去王宫她便要问个仔细。听说是叶以带回了苏蓉的兄妹,她倒是十分乐意唤了紫瞳来。 兄妹三人在分别十几年后的第一次相聚,胸中自是有千言万语道不尽。 苏蓉看见那个近乎痴呆的星儿,她忽然就抱住了祝紫瞳:“妹妹,星儿自小最是机灵,她现在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呢?妹妹,你一定要帮她啊。” 见她如此,别人自是不好劝解,紫瞳不愧是大夫,最是善解人意,很擅长劝慰,不一会儿便将重心转移到了星儿身上:“嫂子且别难过,我们以后叙旧有的是时间,眼下容我先看看星儿妹妹的病情。” 一番诊查,紫瞳心中便有了数。 “什么病?”苏蓉急急问道。 “失心症。” 听她这样说,苏文插话道:“以前的大夫都说是失心症,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想着吃些药就会好了,哪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见好转。” 紫瞳解了他的惑,道:“她应该是在遭受巨大打击之下先得了别的病,由于此时人的意识处于强烈的戒备之下,身体会拒绝一切外援,后来的失心症也是因此,所以平常的药石是进不去的,也就没什么作用。” “不错,先前我曾遇到一位大夫也这样说,只是他治不了。说是京城有一位判官指,能断人生死,此类病症自是不在话下,倒是可以带星儿来瞧瞧。” 叶以见他对柏桦的印象已是先入为主,便指着紫瞳对他说:“这位是异族祝门后人,也是小王爷的师妹,医术十分了得,你大可放心。” 听说紫瞳是异族祝门之后,苏文倒是吃惊不小,他曾听人说起过祝门的医术出神入化,只是那里太过遥远和神秘,不太适合星儿去,所以他还是把希望寄托在祝门出身的北柏桦身上。谁料,今天竟然遇到了祝门的嫡传后人,真是大缘到了。 苏蓉也过来道:“祝姑娘医术了得,星儿的病有救了。” 此时便听紫瞳道:“病不难治,难在药上。” “怎么讲?”听她这样说,几人同时问道。 “这失心症本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要对症下药很快就会康复。首先要做的是把她关闭之经络打开,这本也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医术精湛一些的大夫都可以做到,只是需要的两味药材极为罕见,极难寻觅,甚至是传说中的,其中一味就连我外公也没有见过。” “你说说看。”柏真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药材,难道比当年给宋珍找的药材还稀罕? 紫瞳接着道:“其一便是那能解百毒的漠三七。这味药全燕明国都没有,我们异族也没有。听我外祖父说他当年有幸在边漠见过。漠三七是边漠的圣药,数量本就稀少,再加上苍狼将它生长的区域派专人看守,虽说苍狼不在了,但是他立的规矩他儿子还是守着的,所以要想取得一星半点自然不是易事。” 听了她的话,所有的人心中的确凉了几分,想着第二味药可能还有些找着的希望,所以等着紫瞳继续说下去。 “其二叫做凤凰羽,这味药我们行医之人也只是闻其名而未见其真容,甚至连它是草还是石都不知道。” “不知道那这让人怎么去找?有没有可以替代它的药?” “没有。古方中记载的只提到了这两味药,并无其它。”紫瞳强调道。 一众人沉默不语。 第30章 柏真再添新怨 除了紫瞳其他人都没有接触过这么深奥的医学药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话说了。 柏真看了看刚端茶来的安若素,道:“你为何一直不说话?你不也是大夫吗?还是神医呢,一直这样听别人说,而自己却不说话,你觉得好吗?” 安若素听了这话才道:“我现在只是殿下的丫头。” “我怎么听这话好像是委屈你了?” 别人都摸不清柏真和安若素的关系,只觉得隐隐好似有些呛人的味道,又似是情人吵架之后在说的气话。安若素便不再说话,柏真见她这样,就一把将她拉到前面。 “我的丫头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了得,没个一技之长还怎么混?紫瞳刚才所说你可都听见了?” “听见了。” “那你说说看。我让你说的。我不喜欢听见不知道这三个字。” 安若素沉默了一下,道:“祝姑娘说得对,古医书确实是这样记载的。” “接着说。”柏真轻呷了一口茶,语气中多了些温和,似是鼓励。 她继续沉默了一会儿:“星儿姑娘好福气,这两味药恰好我们这里都有。” 闻听此言,惊了所有人,这安若素莫不是发烧说胡话?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紫瞳便问道:“安姑娘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如果宫中真有我又怎会不知?” 安若素道:“祝姑娘误会了,你之所以不知是因为这两味药没有在药司,而是在别处。” “愿闻其详。”紫瞳也是充满好奇,学医之人竟然身边还有不知道的药,不知道她所说的这两味奇药到底在哪里。 “漠三七是边漠圣药,也只有在边漠生长。苍狼曾经去过我神仙谷求医,我用一药方换得了少许漠三七,此药恰好就在我这里。”她转身去房中将自己的荷包取了过来,用剪刀剪开,从里面掏出一块儿东西拿在手上,“这就是能解百毒的漠三七。” 紫瞳拿在手上看了下,又闻了闻才道:“不错,是漠三七。外公对它的描述就是这个样子。” 她刚要拿走就听安若素道:“等一下。” 紫瞳便停住了脚步,见安若素又从她手中将漠三七拿了回去,拿起案桌上笸箩里的剪刀将漠三七剪了几片下来,又将剩下的郑重地放回到荷包当中: “这些就够了。” 她转身去了房中,大概是去放荷包了。外面的人都看着柏真,脸上写着:你的人可真是够仔细的。 柏真假装没有看见。 等她又回到厅中,给柏真重新添了些茶,紫瞳谨慎地问:“安姑娘说的凤凰羽又在哪里呢?” 安若素便讲道:“在一百年前曾有一个传说,来自异界的火凤爱上了凡间的一位姑娘,只可惜这位姑娘最后患重病,火凤想尽一切办法也无济于事,最后受了重伤先姑娘而去。姑娘万分悲痛,将他脱落的羽毛编成斗篷披在他的身上,又将他找来救她的所有珍贵药材也放在棺木中一起下了葬。后来,那件斗篷经过珍贵药材的浸润逐渐变成了玄色,百年后,被有缘人得到,取名为凤凰蓑。” 凤凰蓑!谁都知道这凤凰蓑是水荣国的至宝,也是当年太子妃谭雪蝶的嫁妆,因为它能抵刀枪,所以雪蝶将它赠给了柏真。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它还有这么一段凄美的过去。 “那凤凰羽就是凤凰蓑上面的羽毛!”紫瞳醒悟过来。 柏真听完她讲的这个故事后就觉得有些头疼,原来师父跟他讲火凤的事情时他就觉得耳熟,如今安若素这样一讲,他更觉得似乎眼前闪过些关于火凤的片段,就像是他亲眼目睹一样。他开始头疼得厉害,便用双手去捂。众人见状,急忙过来,有扶有诊,并未见异常情况。 不多时,那些片段便消失,他头痛的症状也跟着消失,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众人也觉奇怪,只当是他听故事入了迷,一时晕障,见他没事儿也就放了心。 他吩咐叶以取了凤凰蓑,拔了上面羽毛交给紫瞳,命她去研制药方。又交代了余波去安排剩下的事情,自己便回房中躺下休息。 晚上时候,他问安若素那剩下的漠三七,安若素便从书架后面掏出一个小匣子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了那个荷包交给柏真: “这是解毒的圣药,殿下自己保留着吧。” 此时柏真明白这是她留给他以备不时之需的东西。 他并未接过,只是说道:“你自己放着吧,我用不上。”只是,他说这话时明显带了感激和疼惜。 “那殿下可要记得我放的位置。”说完她又放回了原处。 “那火凤的故事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小的时候听师父说起来的,她也是从别处听来。”她略一停顿,便接着道, “殿下刚才为何头疼?现在可还有不适?”说着她便要凑上去看。 “我没事。你早些睡吧。”他从自己的床铺上扯了一床被子给她。 他觉得火凤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想着下回见到郁离子师父一定得问一问。 秋猎之事都已安排妥当,安若素在给柏真准备猎场所需。 看着她收拾的一堆东西,他问道:“你的呢?” “殿下是指什么?” “你的东西呢?你不打算去吗?” 安若素听着他略带责备的话,问:“我也要去吗?” “你是我的近侍丫头,岂有不去的道理?那些铺床叠被的事情难不成要叶以他们几个男人去做?” “以前我还没来的时候不是他们做的吗?怎么殿下反倒现在嫌弃了?”安若素真是想不明白。 “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这些日子你伺候人的活儿学得不怎么样,倒是学会顶嘴了?是哪个不要命的教的你?” “我错了,殿下,我这就去收拾。”她一路小跑去取自己的东西。 柏真看她离去前眼睛忽然亮了一瞬,亮闪闪的似有一汪清泉,那已经消逝了许久的生气又回来了,一丝心疼便在心底慢慢升腾起来。他转过身去,自己收拾了衣服,本想着告诉安若素出发的时间,哪知道一回头恰好看到了她因兴奋而手舞足蹈的样子,她的活泼又因被他看见而突然停住不动,手里的包袱掉在地上也不敢捡。那一刻对于柏真来说太过珍贵,静静地看着,将这一画面深深印在记忆中。他实在不舍得再对这样美好的姑娘报以冷漠的态度。 一旦有了这想法,整个人瞬间温暖起来。他一下子抱紧了安若素,紧紧地抱着:“永远别离开我好吗?” 安若素伏在他肩膀上,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搂了一下他,算是做出了他最满意的回答。 “快去收拾东西。” “嗯。” “到了那里一切都听我的。” “嗯。殿下要我怎样我便怎样。” “不这样做难道你还有选择吗?” “没有。” …… 猎场离王宫不远,两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安若素是丫头身份,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在猎场活动,为了以防万一柏真将余波留下,还特意下令没有他的吩咐,其他人一律不准进他的帐中。 安若素在宫中许是憋闷了太久,即使不去猎场也感到说不出的愉悦,在帐外生了火,和几个人将送回来的猎物剥皮洗净,涂抹香料,架在火上烤了,边烤边唱起了小曲。 不远处聚了其他人,大家各忙各的,打到猎物的自是欢歌笑语,没有的也会想着去掠夺别人的,笑闹和嗔骂声不绝。 那些在猎场上奔波忙碌的人自然是不知道后方的热闹。 柏真正在瞄准一只野兔,就听见旁边的叶以喊道:“爷快看,白鹿!” 柏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只小鹿正惊恐地向远处跑去。只见那鹿身体娇小,通体雪白,四肢纤细灵巧,甚是可爱。 “别伤了,它抓活的!” “是!”叶以领命而去,召集了周围的侍从向着那只小白鹿包抄而去。渐渐地越走越远,不多时就不见了踪影。 后方的北柏桦不太热衷于这些杀生的乐趣,便在帐外做些洗菜的活儿,给紫瞳打打下手。离他们帐子不远处住的是太子妃谭雪蝶,从此处看过去,外面围了不少的人,正在吵吵着先烤羊还是先烤鸡。 兰蕙向谭雪蝶报告:“公主,太子殿下去了猎场,太子帐外有不少侍卫,余波也在,恐难下手。” “王上那边可有动静?” “未见,应该是在暗中观察。” “我们不能亲自动手,万一被别人发现了就成了说不清的事情了,太子殿下恐怕会从此恨上了我。” “公主可有万全之策?” “要让王上的人出手才好撇清我们。这样,我们引蛇出洞,再借刀杀人。你先去太子帐小打小闹一番,王上的人怕惊动了太子殿下那边,从而加强防范,那个时候再动手就难了,所以王上会在你之后即刻动手,以夺取先机。” “兰蕙明白了。只是,公主确定要这么做么?毕竟那安若素是太子殿下放在心尖上的人,万一以后被他知道了可就……” “那个安若素是对殿下最大的威胁,只要她在一天,我便不能安心一天。为了殿下,也只好让他一时心痛了,伤可以养,慢慢愈合。” “是!”兰蕙领命而去。 柏真一心想抓住那只白鹿,同几人越追越远,渐渐离了猎区。 叶以提醒他:“爷,一旦离开猎区我们便不在安全范围了,还是回去吧,说不定还能碰到更好的猎物。” 柏真只好停了下来:“好可惜,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白鹿。它跑得倒是很快,我们这么多人竟然追不上。” 众人也便停住,望着那跑出猎区的白鹿。可就在他们不打算追的时候那只白鹿竟然也停了下来。看来是实在累得不行了,需要休息。它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真是一只有灵性的小兽。 “快看,它停下了!”有人喊道。 “从周围追过去,抓住它!”柏真一声令下。 仿佛是激起了被戏弄后的愤怒,几人的速度比先前还要快上很多,从四周很快就向着那头小兽窜去。看来那白鹿还是躲不过被俘的命运。 夜幕开始降下来,几处篝火将周围的黑暗点燃,映照在欢乐的人的脸上。此时,太子帐边窜过一条黑影。在别人刚刚察觉的时候,余波已是长剑在手冲着那人刺去。他未料到来人的功夫十分了得,招招都是必杀技,竟然在短时间内使他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保护安姑娘!”他吩咐其他人。 当相助侍卫赶来之时,那人见已经失了机会便又施展极好的轻功逃走了。 “追!别让她跑了!”得了余波的命令后侍卫朝那人追去。 柏桦听到动静后赶过来问道:“什么情况?” “来人直闯帐中,招招狠戾,看样子是冲着太子来的。” “能否看出功夫出自何处?” “不像我邦,招式很像是来自边漠,有可能是苍破晓的人。想不到他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余波说完后猛地一惊,“糟了,殿下还在猎区,不会碰到他们的人吧?” “你快去看看,这里有护卫队守着。” “是!”余波带着一队人朝着柏真去的方向赶去。 就在安若素惊魂未定的时候,只感觉脖子上突然冰冷了起来。她慌得转过身,只见一黑衣人立在她身边,手执一剑架在她脖子上。 “你要杀的是我?”此时的安若素倒是反应了过来。 “是。” “为何杀我?” “我只是奉命行事。” “看来我今天难逃这一劫。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我本来做的就不是磊落之事,又何须让你明白?不如就做个糊涂鬼吧。” 见那人迟迟不动手,她便问道:“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还需要你的一封亲笔信。” “写给谁?” “太子。” “要是我不写呢?” “你最好还是写,如果我是你,我宁愿他恨我也不希望他因为我死了而伤心欲绝。” “让他认为我还活着?” “写吧。”那人将剑往下压了压。 即使那人不说自己的身份安若素也能猜出个大概,想她死而且还能轻而易举地进入这里的人屈指可数,若不是王上,那定是东宫太子妃。想到必死无疑,安若素倒是冷静了下来。她打量了他,从他的身量行动来看,这人应该不是刚才那个。但是他们是一伙的,用声东击西之计调离了余波从而来杀她。 她别无选择,只得按照此人的指示给柏真留了一封信。 “从这里出去,你还不能死在这里。”来人指着自己刚才进来的口子对安若素说道。 正当她想掀开帐缝口子往外走的时候,突然从外面钻进来一个人。 在余波带人走后柏桦便安排人查看各处的情况,一切都安然无恙。当他来到太子妃谭雪蝶的住处时发现她贴身的侍女兰蕙不在旁边侍候,他便有了一丝警觉。雪蝶一直不待见安若素,对她动杀机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柏桦便悄悄退出,安排别人继续到别处查看,自己则去了太子帐。 柏桦围着帐外巡视了一圈。这一看还真让他发现了端倪,那帐后竟然有一个不易觉察的口子,像是利器所割。他伏在地上听了一下,便隐隐约约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他刚想喊来人,又想到此事可能牵涉到太子妃,还是别闹大了。念头一转便顾不上别的,只好自己先钻了进来。 他对那人道:“我知道你是谁,你还是将人放了吧,此事要是被太子追究起来你知道后果吗?” 那人听柏桦如此说,仍然未亮出真实的身份,只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让我放人的本事了。” 此言一出,柏桦在心中一惊,男人?不是兰蕙?难道还有别人?此念一出,他明白了,不止太子妃想要安若素的命。其实他也不喜欢安若素,但他了解柏真,即使被安若素杀过一次还是会用命去护着她,万一安若素真的死了,那么世间从此不再有北柏真,燕明也不会再有云清太子。 “今天我不会让你带走她!”柏桦态度很坚决。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那人将手中的剑朝他抖了抖。 柏桦听他虽然语气凌厉,但是眼神却不见杀气,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此人必定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痛下杀手。凭此一点,他今天必须从他手中救下安若素。 他拔剑直向那人面门刺去。来人瞬间点了安若素的穴位,将她扔到旁边,调转剑锋迎向柏桦。柏桦暗觉此人功夫甚高,远在自己之上,只是他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未露出真实的实力。为了探他真实的实力,柏桦故意不躲开那人刺过来的剑,直面迎了过去。那人眼看着要刺进柏桦的胸膛,只好收剑,但是他再无法隐瞒自己的招数,在他停住的时候就听柏桦道: “我已知你奉何人之命。”柏桦说完摸了一下胸口,刚才他赌那一把还是付出了代价,受了伤。 “既然小王爷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么就应该知道我的目的,我只听从主人命令。” “你也知道我今天来此的目的。” “小王爷是想难为我?” “太子身负奇兽,可正可邪,正邪力量的关键就是这个人。”他指了指安若素,“你回去复命,就说受我所阻。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此事。” “如果我非要杀她呢?” “我劝你想好了再做决定,你杀的不止是一个侍女安若素,同时还有小王爷北柏桦。”柏桦将剑指向他,抱着必死的决绝之心。 来人见柏桦态度如此,只好撤退,回去禀明王上再另做打算。 安若素躲过了这一劫,忙去查看柏桦的伤口。 柏桦道:“我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长久。在所有人眼中你的确是太子的威胁,别人杀你一点也不奇怪。” “他们就只会背过太子来杀我,不敢明着来。” “只要你活着,这件事情早晚会摆到明面上来,到那个时候太子护着你就等于和所有的人对立。” “我一个女人,一个丫头,哪来的那么大的面子?是他们太抬举我了吧。我不会让太子为难的,真到了那个时候,我离开就是了,生死只不过是个轮回。” “难得你能有这种想法,不过,你现在不能死。” “在你眼中难道我还有别的用处?”安若素自嘲地笑了笑。 “你若真死了,他便也就死了。”柏桦说道,“我放你出去,从此离开他,离开那些想杀你的人。记住了,你活着,太子就活着。” “如果我不走呢?” “所有人都想杀你,你会陷他于不义。”柏桦很笃定。 安若素也知道他说得是事实,她曾经那样伤他,此刻,难道还要再伤他一回吗?他会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恨她一辈子?恨就恨吧,只要他还会记得自己。 “准备好了吗?”柏桦又问了一遍。 安若素抹了一把眼泪,将刚才写下的信拿在手中,正思量着是否要带走。 “留下,让他知道你是活着离开的。” 带着万般不舍,她由柏桦带着离开了猎场。她心中明白神仙谷是不能回去了,桃花庵自然也不能回去。仰望苍天,星空闪烁,天地虽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从此之后,她要当一个活“死人”。 众人见太子带了个稀罕物回来,便拥挤着过来看热闹,不一会儿就将这儿堵了个严实。趁大家都在看白鹿的时候,柏真便回了帐中。 他见里面没人,于是喊了起来:“余波?余波?”未见人应,一时心中有些气恼,想着日后得好好教训一下,“死哪里去了?”他连喊带骂了起来,仍然未见人。本想着喊余波,安若素定会出来相迎,却也不见踪影。 他唤了叶以去寻余波,自己便进了里屋。一只白鹿的确让他费了些力气,需要休息一下。 案上的信将他的目光吸引了过来,笔迹是安若素的,他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见信中写道: 殿下,素素走了,勿寻。愿殿下余生安好。 就这几个字,迅速将柏真心中的怒火点燃,他揉碎了手中的信,硬生生咽下一句话: “安若素,你终究还是负了我!” 累怒焦急,一口血就吐了出来。他试着往床边走,可是只走到半路就一头栽了下去。 第31章 神医边漠治疫 王宫中,王上北添成正在骂执行任务回来的侍卫顾岩: “废物!真是十足的废物!连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你都搞不定,你还回来干什么?” 顾岩低头跪地,道:“臣怕伤了小王爷,所以才不敢强行将人带走。” “柏桦?他这又是抽得哪门子风?为何处处袒护那个女人?”王上踱着步子来回走动了几次,“看来得给他找个事情做做了。去传旨,北方严寒,地广人稀,那里的戍卫将士和当地的百姓常年缺医少药,让他去负责当地的医术传授!” 顾岩领命而去。 领了圣旨的柏桦自然知道自己去北方的真正原因,只是他再没有时间去瞧一瞧那个还在病中的太子弟弟。收拾了行李便同父母、妻女告别。所有人都觉得这次圣旨来得有些意外,北夫人在埋怨王上的不近人情。都说“知子莫若父”,唯独北添术默不作声,他觉得这圣旨的事情与丢失了的安若素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王上这次的惩罚已经是很轻的了。 “我们王族中人自然是要担负起大任的,此次,你前去北疆,除了治病救人,传授医术,还要记得体察那里的民情,也好帮王上制定安邦之术。” “儿记住了,请父亲和母亲多保重。”他转头对叶选道:“家里的事情还要辛苦夫人了。” 叶选纵有万般不舍也难违圣命,况且他本就是君族中人,使命所在,于是宽他心道: “夫君安心,我自当尽力。” “转告紫瞳,太子殿下就拜托给她了。” “好。” 柏桦匆匆上路,只带了山云一人,还有灵犬墨耳。 柏真又是一病不起,柏桦不在,于是照顾他的事情就顺理成章落在紫瞳的身上。余波见药从柏真的房间里又全都端了出来,没怎么喝,于是道:“爷特别费药。” 叶以见他口无遮拦,忍不住揶揄:“爷不但费药,还特别费侍卫。”撂下这句话就给了他一个白眼去药司重新取药了。 余波冲着他的背影喊:“哎,你这是吓唬我吗?我余波岂是怕死之辈?随时准备为爷献身。”想想雪枫,他还是打了一个冷颤。 柏真这次的病还是很重,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印堂处的胭脂胎记变得越发暗黑。倒是急坏了王上,直后悔将柏桦遣到那偏远之地。 他同北添术商量:“凌儿这病复杂得很,我看还是将柏桦接回来吧,他对凌儿的病最是清楚。这眼看着和蛟国的交易在即,凌儿就这么一直病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燕明可一日无君,但不可一日无太子啊。” 听王上这样说,北添术忙道:“王上切不可有此念,燕明得王上为主是大幸。凌儿虽为太子,但他毕竟年轻,行事还欠稳妥,要不是王上运筹帷幄,坐镇后方,他哪能事事顺意啊?他这次生病也就是个意外,谁还不得个头疼脑热的?就是桦儿回来也就是那么医治,宫中御医也能拿捏。再说了,桦儿刚去那里就被召回来,于理也说不过去,北疆的人会说王上偏袒自己的人。” “那你说怎么办?不瞒你,我这心里乱的紧哪。要不就去秘地把左道弄回来,顶他徒弟的缺?我看宫中的还是指望不上,也就给一般人看看头疼脑热什么的还行。凌儿哪是一般人呢?” 北添术听王上将宫中御医贬得一文不值,不免在心中暗笑,他们也都是经过严格的资格考核进来的,却被王上这样瞧不上,也真是冤枉了人才。 “王上,桦儿虽然不在,但是他的师妹祝紫瞳的医术不在桦儿之下,由她照顾凌儿定能让他很快好起来的。” “那个祝紫瞳我倒是听过,只是没有见过,她的医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王上就放宽心,臣保证过些时日还您一个健健康康的太子。” 听了北添术的安慰,北添成略微放了些心,忙郑重其事下旨将祝紫瞳召进宫专门给太子侍疾,其他御医无召不得前来。 紫瞳自是尽心竭力,她比任何人都盼着柏真好起来,她最是见不得他受一点病痛的折磨。可是这赤龙嗜血一日多过一日,光靠他自身的修复能力是不能很快就好起来的,除非…… 祝门秘术。祝紫瞳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顿时一片绯红。 安若素被柏桦送出后就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她没有目标,也没有希望,就那样一路走下去,在心力交瘁之下病倒了。她感到自己身重无力,头晕脑胀,渐渐地浑身发凉。她知道自己病了,接下来还会出现恶心呕吐,咳嗽,呼吸困难。感觉和经验都在告诉她,这不是普通的伤寒。 病难自医,此时,她对自己的病不抱希望。死亡,离自己很近,但是她还不想死无葬身之地,那将是对自己最后尊严的践踏。 她继续走着,模糊中,前方似乎有人家。总算是找了个死了还能有人埋的地方。想到这里她便撑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醒来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没有死,只是浑身依然很难受,就像是大病一场许久未愈的感觉。 一个年轻的女人端着碗水在她旁边:“你醒了?” “这是哪里?” “看你这衣着也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是从燕城那边过来的吧。这里是边漠,最西边了。” “我睡了多久了?” “七天了,姑娘,我们都以为你过不来了,毕竟这些天死的人太多了。” 听了这话,安若素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刹那间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吃惊地问:“死太多人是什么意思?这里怎么了?” 那年轻女人道:“你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吗?我们村子以及周围几个村子里几乎家家都有死人,有的甚至是一下子都死了。我是命大,像你一样发烧了七八天竟然挺过来了,还有我家当家的,也是。”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可是我家公婆、姑叔就没有这种幸运了,都死了,也没来得及打棺材,就匆匆烧埋了。” 话刚说到这里,从外面进来一男子,看样子像是这年轻女人的丈夫。看到安若素醒了,略有些吃惊。看到他,女人问:“怎么样了?城里能进去吗?” 那男人道:“还是进不去。听守城的人说是为防止瘟疫扩散,已经将城门封锁了,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那我们呢?我们这些活着的也不管吗?难道是让我们自生自灭吗?” “我听一个兄弟说城中也有这种病了,是还未封城的时候带进去的。这病传染快,狼主怕引起民众的恐慌就封锁了消息,只是暗地里寻找能医。” 从他们的谈话中安若素知道了个大概,这里是苍破晓的地盘,城外已经出现了瘟疫,如今城中也开始,在不久后,这里可能会尸横遍野,一片狼藉,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死城。 “大哥也得过这病吗?”她问男人。 “那倒没有。只不过我在前些年得过比这更厉害的病,当时我已经是看见鬼门关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到最后就又活了过来。从那时候起,我就再也没有得过病。我也觉得奇怪。”男人说道。 安若素回想了自己得病时的症状:发热、咳嗽、痰中带血、身有潮热感、午后甚重。想到这里她便对这病有了大概的了解,为了确认一下,又问了那女主人当时的症状,正和自己一样。 她对男人问道:“村里的人都是这种症状吗?” “对。病人到最后那脸白得就跟梨花一样,脸颊上带着粉色,甚是好看。村民都说这是惹怒了桃花妖,所以才得这么好看的病。” “能带我去看看其他人吗?” 男人看了看她道:“姑娘,你还是先自保吧,别人都是看天意了。” “我是大夫,让我看一下他们的病情,兴许还有救。” 一听说她是大夫,那夫妻二人都是由惊变喜,又由喜变成哀。 “我们村子的杨大夫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夫,这次也死了,后来剩下的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城中来的大夫,可这城中也出现了瘟疫,估计是不会顾及到我们了。”男人道。 “先看了再说吧。” “好吧。”男人答应了带她去别家看看,临走前还嘱咐自己的女人给安若素弄一些吃的。 她看了几家病人的情况,与自己预料的相差无几。又问了整个村子的情况,在剩下的人当中,有些年轻力壮没染病的,还有一些病比较轻的,也有病重的。 她问道:“村长在吗?” “昨天刚没了。”一个年轻人说道。 “那现在谁在主事呢?” “没人,都是自己管自己。” 安若素感到事情有些棘手,她也是个外人,但她想试试,便将目光投向了带她来的男人。 “也不知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我姓林,你就叫我大林吧。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就尽管说,姑娘现在就是我们村唯一的希望了。” 旁边的几个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大林,不知道他对这位外来的姑娘为何如此客气。 “大林哥,她是谁啊?” 大林便对他们说道:“这位姑娘是大夫,就让她试试吧。”他又转头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安,就叫我安大夫吧。” 对于一个如此年轻姑娘的到来,村中的人并未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但也没有失去希望。 “安大夫,我们也就这样了,你好歹也就试着医一医,是生是死就看老天爷吧。现在我们都听大林哥的,你有什么吩咐就尽管和大林哥说就是了。” 安若素听出了不信任,事实是她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这里没医没药的。 她将人分成几个队,病轻的和病重的分开隔离,又将不易染病的做了合理的分配。 “林大哥,这里有药铺吗?”她得找到药。 “有,我们村子里杨大夫家就是开药铺的,就是不知道你所需要的药材有没有?” “能带我去看看吗?”她很希望药铺的药能多一些。 考虑到这里的偏僻,她尽量变换药方,用一些好找的药材。还好,一些常见的药材都能找到。杨大夫虽然病故了,但是他的家人是菩萨心肠,倒是愿意将药材免费给大家用。 安若素又搜集了一些墨汁、黄土、铜片之类的东西,还甚至挖了人家门前的花坛,弄了一些庄户人家栽种的山花野草。 当她将这些东西配制成所谓的汤药给病症较轻的病人喝的时候,那些人眼中充满了怀疑,甚至有人想,喝了这东西会不会加重病情? 大林也没有办法相信,只能说:“就试着喝喝看吧,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如今城中也是自顾不暇,估计此时也顾不上我们,好不容易来个大夫,兴许能医好。”大林劝别人,也是在安慰自己。 听他这样说,人群中就有人心动了,有希望总是好的,试试又何妨? 看这情形,再这样继续下去自己也可能就病死了,不如做个尝药人。他端过药一饮而尽。尔后,安若素又从身上取过随身带着的砭石在他前胸后背一路砭过,直到不再出现黑紫色的瘀斑。最后她取过银针给他通身选穴扎上。 几个时辰之后,那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竟然慢慢睡着了。有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伸出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以此来确定是睡着,而不是死了。 “你听,他咳嗽的声音也轻了,看来这药真的治这病。” 有人开始议论了。 “是啊,这姑娘真厉害。” “这药我喝。” “我也喝。” “安大夫,也给我刮一刮,还有那针,全给我扎上。” …… 安若素实在忙不过来,就让大林挑了几个心灵手巧的人,在她短时间的指教下也能帮上忙了。在这期间,她又调了方子迅速熬制成药,给那些病情严重的病人服下,暂时控制住了病情的继续发展。不过可惜的是,仍然有不少重病人熬不下去,带着绝望离开了。 七日之后,那些病症较轻的竟然好了起来,咳嗽也消失地差不多了,人也精神了。在得知病好之后再也不会得的情况下,他们也主动加入到救治的队伍当中,安若素的帮手越来越多了。那些重症患者也得到了很好的医治。 当这个村子的病情稳住之后,人们开始关注起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有人认为这是上天派来的医仙娘娘,专门收服那桃花妖的。 这件事情很快被邻村的人们知道了,他们便差人带上花红酒礼来请安若素。一时之间,好几个村的人为先去哪个村而发生了争执,最后动手打了起来。大林村中的人将他们都挡在村外,不肯轻易将医仙娘娘借出去。 安若素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经过商量,还是采用了先前的办法,将药方给他们,再派几个人去他们那里传授针灸之法,这才平息了一场争斗。 半月余,城外染病的村子已是大有好转,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少,人们看到了希望,纷纷效仿大林的村子,用安若素的治疫方法救活了大量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们。 关于安若素的传说也不胫而走,而且越传越邪,她甚至成了能生双翼,会凭空取药的神仙。 此时的城中也开始了瘟疫的爆发,尽管狼主苍破晓派了最好的大夫来治疫,但是这瘟疫的传染速度太快了,每天有大量的人死去,每到夜晚便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哭声。 这个时候,有人便向狼主汇报了城外的情况。苍破晓感到意外,他本打算先封城,然后再派大夫去城外治疫,哪里知道城中的情况竟是变化这么快,令他不容细细筹划。如今城外大夫能治这场瘟疫? 他派了人去城外打探,回来的人如实汇报,城外市井中的每个村子都在紧张而又有策略地应对着这场瘟疫,疫情已经由原来的无法控制到了现在的大幅度好转。苍破晓吃了一惊,他们边漠地区每各上个十几年甚至是几年就会出现或大或小的瘟疫,以往都是从城中调集最好的大夫去城外援医,这很多年都没有听说城外能比城中先好起来。他不得不细细询问了详情。 “打听到那个大夫的情况了吗?” “回狼主,是个外乡来的女大夫,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村民们说她的医术特别好,用药方面很善于就地取材。另外,在治疫的调配能力上也很有一套,周围几个村子都是用的她的方法控制了疫病的扩散。” 在听完来人的汇报之后,苍破晓又喊来了负责治疫的医官,问道:“城中的情况怎么样?” 那医官抹了把汗答道:“禀狼主,这次的疫情不同于往年,来势汹汹,是极其厉害的瘟疫,城中最好的医官都在制药和试药。” “我只问你见到成效了吗?” “暂时还没有。”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等全城的人死光了才能制出来解药?” “狼主息怒,再给医官们一些时间。”那负责的医官只管陪着小心,怕惹怒了狼主被杀掉。 “我怎么听说城外已经有人制出了这疫病的解药,而且效果还特别好,是不是你们不尽心呢?” “回狼主,我等也都上有老下有小,怎敢不尽心?城外面是不是来了燕城的大夫?据说燕城那里可是藏着不少的医家圣手啊!” 听到这里苍破晓就问打探消息回来的人:“那个城外的女大夫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听村民叫她安大夫,至于从哪里来的,她倒是从没说过,只说是很远。听她口音也不像是燕城的。” 姓安的大夫?十七八岁的姑娘?难道是她?苍破晓心跳地厉害! 果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第32章 祝门秘术初现 柏真的病情日渐好转,虽有些缓慢,但总算是见到了希望。一日,紫瞳见他盯着盆中的一棵栀子花出神,料想那棵花与安若素有关,便不去打扰他。像往常一样,她要去王上那里汇报太子的病情。因为得到了特许,所以她只是在记录官那里做个进出记录,无须通传,直接去向王上汇报就可以了。 她刚要敲门,就听见王上正在和别人说话,于是她停住了,想着等那人出来后再进去。只是她站的位置恰好能听见里面的谈话,又恰好是关于太子的,于是她的听力就格外好。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太子殿下是没有什么大病,就是气血有些欠缺,好好补一补,慢慢养着也倒没什么,只是……”说话的人是宫中很有威望的御医,他停住了还没有说完的话。 此时,就听王上道:“事关太子的身体状况,也就是关于我整个燕明的安危,你别吞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左道在走之前曾经和臣私下谈过太子的情况,目前来看殿下是无恙,但是依照殿下的心性,病因在情,以后恐将情深不寿啊!” 这句话重重地敲在祝紫瞳的心上、头上,她只觉得自己心脏发紧,呼吸也渐渐困难。她努力调整状态,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听那左道的说法。她知道左道除了医术之外还有一项特别的技能,能断人生死。 “左道真是这么说的?难怪那老小子奏请去做军医,他是怕医不好太子本君杀了他。”北添成愤愤道,“那他有没有留下个什么破解的法子?他不是方与圆的徒弟吗?”王上声音都有些急了。 只听那御医说道:“太子殿下元神非凡人,因此他的命数不是我等凡人完全能看透的,纵使左道有神技也不例外。王上也勿忧心,相信他自有天佑。” 这不过是一句自欺欺人的安慰话,紫瞳听后和里面的王上一样没有减轻多少悲伤和恐慌,只是也在心底假装相信了这种谎言。 紫瞳没有见王上,她先是回到住处,用冷水洗了把脸,又给自己开了个定神的方子,这时再一次折回去柏真的房间看他。 柏真正在房中睡着,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上失了以往的红色,长长的睫毛偶尔随着呼吸微微扇动几下。紫瞳眼中的柏真永远都是那么好看,不管他是睡着还是醒着。可是一想到那赤龙此时正在他体内汩汩地吸着血,她打了个冷颤。想想王上和御医的对话,恐怕这嗜血赤龙会加快他的时间。要是真到了那一天,她便会随着他一道去了,免得他孤单寂寞。不行,她怎么能想到那里去呢?她得想办法救他。 一个念头便猛地钻进了紫瞳的心中。 她取来特制的熏香在房中点了,这香味让人感到神清气爽,灵台清净,叶以和余波都说好闻。 “这是什么香,这么好闻?能给我一些吗?” 紫瞳看余波贪婪地吮吸着,不忍心直接拒了他,道:“这是我异族祝门特制的香,也只有我外公会炼制,我还没学会。要不这样,等下次我炼香的时候给你炼些别的吧,也是我们异族特有的。” 叶以从背后顶了余波一下:“你现在不是也正享受着呢嘛,干嘛非要拿走?” 余波忙道:“对对对,我也就是这么顺嘴一说,祝姑娘别放在心上,我一个男人也不会摆弄这些东西,要是让别人看见了还会笑我的。嘻嘻,姑娘还有别的吩咐吗?”他找了话茬转移。 “你们先在这里守着吧,我去弄一些药膳给殿下。今夜子时,还要给殿下再针一回,那时候我不能有一点分神,你们都不能进来,就在门外守着,子时过了才能进来。” 叶以道:“姑娘放心,我们两个绝不会让一只虫子进来。” 紫瞳去药司取了合欢花制成点心。这合欢花是那祝门秘香的引子,只要是闻了秘制香的人再吃这合欢花就会产生美好的幻觉,从感官上幻化出自己想着念着的事物。所以紫瞳只是制作了一点点合欢点心,她怕柏真身边的人误吃。 果然,当她送点心的时候,余波就喊了:“就这么点,我还想跟爷蹭一点儿呢,看来是白想了。” “这是药,特制的,你又没病。厨房里有给你们做的别的,很香的。” “叶以你先在这里守着,我去给你拿好吃的。”余波一溜烟跑了。 叶以心想,他如果敢有下次一定打回侍卫营,如此经不起诱惑。爷就是对他太宽容了。 “三哥可感觉好些了?” “好多了。房中是点了什么香了吗?这味道好特别。” “这是我外公研制的药香,这种香可以提神气,闻之使人神清气爽。”紫瞳有些虚,不敢多说话。自她出道以来只一心救人,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坏事,这第一次算计人自然心中有愧,更何况算计的还是太子。 “我做了些小点心,三哥快尝尝。” 柏真看了一眼,道:“这样子倒是好看。”他取了一块,尝了一口,“味道也好。不知是用了什么稀罕材料,怎么这么香?” “难得见你喜欢这些小玩意,既然喜欢就多吃些。这里面主要用了合欢花,合欢花有安神的作用,有助于入眠。” “你也来吃些,我一个人吃多没趣味。”柏真见她只看着自己吃,只当是她在宫中受拘束,不敢释了天性,便相邀。 “吃零食是会变胖的,那时候那么丑的我会被别人嫌弃。”她找了个借口。 “嫌弃?谁啊?还有人敢嫌弃你?他试试!” 紫瞳听他这样护短便忍不住笑了:“有三哥罩着,自然是没有人敢。今天晚上我还要给三哥施一回全针,让叶以他们在外面守着,此次施针不同以往,容不得半分扰乱。” “我交代他们便是了。只是你施针的时候能不能想个办法把那赤龙扎出来?” “这我可做不到,那上古神兽你天生就带着,岂是我能弄出来的?” 吃了点心,又喝了安神汤,不多时,一阵睡意便袭上来。他心中还想着这药往常并不见得有这么神速,大概今天是那合欢花的原因。看来今晚的折子只能辛苦父王和那几个辅国智囊团的大臣了,那七老八十的岁数也够他们熬的了。 入夜时分,迷迷糊糊中他觉得口渴难耐,浑身竟像是着了火似的。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额头,有些出汗,并未觉得发热,也没有其它不舒服,想来是自己身体渐好,已经耐不住厚被子的热量了,于是便把被子踢开又睡了过去。在睡梦中还是感到很热,他挪了挪身子,想着找凉快些的地方。终于找到一块冰,自己便伸手抱着,这才感到凉快,渐渐地便将这块冰抱进怀里。 待他仔细看时却吃了一惊,这块冰竟然慢慢变成了那消失了很久的安若素。他想着推开,可是那冰凉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仔细瞧,真的是安若素,就像是初次遇见她那时候的样子,眼睛水灵灵的,笑盈盈地看着他。她还伸手在他眼角抚摸了一下,轻轻说道:“真好看。”那声音里透着冰凉,就像是他手中抱着的冰一样舒服。 他便认为这只是个梦了,既然是梦又何必惧怕乱了季节,自是外面冰天雪地,梦中春意盎然。 醒来的早上,他睁眼就听见叶以的声音:“爷,今天可感觉好些?” “好多了。” “看来祝姑娘的针术真是了得,只一晚上就好得差不多了。” “紫瞳昨晚上给我施针了?” “对呀,还是全针呢。爷忘了?”叶以顿时很疑惑。 柏真又仔细想了想,紫瞳好像是说过要给他施针来着,可是什么时候扎了自己怎么就不记得了?他掀起袖子看了看,果然有针眼。这一觉睡得竟然把扎针过程都忘了。 他活动了身体,顿时觉得气血通畅,身轻如燕,竟然比以前好了很多。洗漱时,从镜中照了照,脸色也生动,额上的胭脂记色若蔻丹,甚是好看。就连叶以和余波都说他今天很不一样。看来紫瞳的医术真是出神入化。她为何不早用呢? 回到王府,北夫人见紫瞳脸色不好,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紫瞳只说是有些疲乏,便匆匆吃了些东西睡下了。北夫人是过来人,见她言语有些闪烁,眼神躲闪,便心中犯了嘀咕,难道是宫中有人欺负她?莫非是凌儿因为安若素的事情拿她撒气?不行,明天还得试探一下,若真是这样,可不能让这孩子受了委屈,太子也不行。 苍破晓多次向蛟国大王元准求救,得到的答复是蛟国不擅长治疫病,只能给他支援一些医术好的大夫,以帮助他研制好的药方。元准说的也没有错,蛟国的确向来不善于治疫,自古就有好多人是死于疫病,但是苦于没有这方面的本领,也就没有攒下什么经验,能给苍破晓借几个医术好些的大夫就已经很好了。苍破晓看蛟国没什么指望,便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派出去的人找到了安若素,哪知道村里的人听说是城中的人想带走她的时候,便死活不答应。大林又像前几次一样带着村里的人百般阻挠。来的人拔出刀,声称如若再加阻止便以违抗命令处死,这才起了些作用。安若素不会看着村民为她去死,便劝阻了他们。 “我跟你们回去,只是容我多留些时辰,把该交代的全部交代清楚,也是防止这场疫病扩散和蔓延。” “我们便依了你,两个时辰后你和我们回去向狼主复命!” 这两个时辰内,她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情况一一做了安排,并告诉他们如果邻村的人来讨方子,万不可私藏,以免疫病大爆发。 村民全体出动,含泪相送,并告诉来人不可怠慢了安姑娘,否则会遭到上天的惩罚。 如果不是这场要人命的瘟疫,安若素就是死也不想见到苍破晓,他曾经想置柏真于死地。要不是这场瘟疫,苍破晓也不会见到安若素,他曾经置她于死地。 “安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非我本意。” “来了就好。”苍破晓努力压抑心中的兴奋,“我父亲曾对我讲过,世上神医圣手不在少数,异族祝门擅外伤;燕城左道一脉为术医,好故弄玄虚;天下大医唯神仙谷安若素,用药如用兵,能出奇制胜。”苍破晓继续道,“若非疫病严重,我断不会用此手段将安姑娘请到这里来……” “说说这里的情况。”安若素一点也不想听他的废话。 医官讲了这里的事情,与她猜测的相差无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得病的人也就是几十个,但是很快就会在城中蔓延开来,估计用不了一个月被疫病所染之人将会占到半数,同时伴有大量的人因病死去。 她问了一些防疫治疫情况,发现这边漠还真不擅治疫。她便对苍破晓说道:“想让你们的种族保存下来就听我的。” “安姑娘需要我们做什么就请尽管吩咐。” “城中水源有多少,都在何处,我要详细情况。还有,我要查看药房,了解本地药材储备。”她在查看了几个染疫的人之后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来人,按安大夫说的去查城中所用水源。医官,带安大夫去查看药材储备房。”苍破晓吩咐道。 安若素从药房中发现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其中就有那能解百毒的漠三七。 不出多时,查看水源的人回来了:“禀狼主,城中共有大水井七口,分别在城东、城南、城西、城北和城东散布,一些小井有二十五口,集中在城中大户院落,另外在西南角还有一眼温泉。” 听到有温泉后,安若素拿过纸笔写方子,边写边说道:“围泉造井,照方抓药,将药用布袋装了投进温泉井,三天后令所有病人取药服下,当药泉变清之后继续投药,直到病人完全治好。”她将药方交给苍破晓验方。 医官看过之后一致赞同,他们觉得这方子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奇方,而是奇在这温泉煮药。泉中药水可喝,下游可浴,得疫病者很快便能恢复。 安若素又开了个方子,让用同样的方法投进那七口大水井中,人畜共用,以阻止有更多的人重新染疫。 “那二十五口小井要不要投?”那人问道。 “不用,城周围七口大井足够了,能照顾到城中所有人。” “治疫的方子我已经全部给你,只要按照这个方法施行,半月之后可见成效。至于如何组织城中的人,狼主比我在行。不知道狼主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城?” “姑娘急着出城是要去哪里?”苍破晓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她出去的,“现在疫情如此严重,你就不怕将疫病带到别处去吗?还是等消灭了这疫病再说吧。我边漠虽不比燕城,但是也绝不会亏待了姑娘,你就先安心地住下吧。等疫情过去,我会亲自送姑娘出城。”苍破晓喊来了几丫头,“好好伺候安大夫,如有怠慢,我绝不轻饶。” “谨遵狼主吩咐。”几个丫头还没有见过狼主对谁这样重视过,看来这大夫是神医没错了,定能治了这瘟疫。 治疫的事情自然不用安若素像在村子时那样亲自操持,每天会有医官来向她汇报情况,与她预计的不差多少。有些病重者,药石不入,很快死亡。到了第七天的时候,苍破晓只能命令集中焚烧,将骨灰深埋。那些喝了温泉药水的患者很快好转,并且遵照命令病好之后饮用投药的井水,所以他们再不会二次患疫。照此方法,半月之后,疫情就控制住了。照此推算,距疫病完全消失不出半年。 听了医官的汇报,苍破晓心情大好,这夺人性命的瘟疫总算是要过去了,要不是巧合之下碰到安若素恐怕他们边漠这一族真就要遭灭了。 安若素,你来了,我又怎么会轻易让你走呢? 第33章 别一样的孤独 离开柏真,长途跋涉,疫病折磨,这各种困苦导致安若素早已没了原来的模样,前些天因为被疫情占据着头脑,还没有时间好好舐舔伤口,此时被苍破晓的人这样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倒是让她感觉到了疼。这疼痛从心底慢慢向外泛着,一点一点包裹,渐渐就吞噬了她整个身体,异常难受。 苍破晓忙完公事就询问了伺候安若素的丫头,当听说安若素一直没有好好吃饭的时候突然怒火升起。 “不是叫你们好好伺候着吗?” 丫头吓得忙跪地求饶,道:“狼主息怒,我们尽力了。起初是以为安大夫吃不惯我们这里的东西,于是就让厨房变着花样做,可是后来发现她就是没有胃口。我们也正想着和狼主禀报这件事情呢。” “不是你们怠慢她?” “安大夫是我们边漠的恩人,我们怎么会呢?狼主还是去看看吧,再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打发了下人,苍破晓想了想,她出现在边漠是有些奇怪。刚见到她的时候就憔悴地不像样子,还以为是在城外治疫忙累所致,照这情形看她似乎是遇到了什么。莫不是与那云清太子有关?想到这里,苍破晓就去了安若素那里。 窗子透出光亮。他敲了敲门,房中没人应,便自己推门进去。安若素背对着他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枚簪子在静静地出神。 他打断她:“在这里可还住得习惯?” 听见有人说话,安若素将簪子放下,转过身来,看见是苍破晓后站了起来,却没有说话,眼睛又盯着别处。 在苍破晓的眼中,她虽然衣着整齐,但是看起来似乎比以前更加清瘦,单薄得像个还没长全的孩子。他心中便涌上一阵心疼。 “丫头们说你没好好吃饭,是不是吃不惯?那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人去给你准备?” “不劳你费心了,她们照顾得很好。” “如果闷在房间里感到不舒服就到周围走走,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禁忌。”苍破晓自己找个位置坐下,打算和安若素找些话题聊一聊,甚至是什么都不说,只看着她都让他感到莫名的高兴。“看安姑娘闷闷不乐,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不知道我能否帮忙?” “你?”安若素只说了这一个字便不再说话了。 “怎么了?安姑娘觉得我一点都不值得信赖吗?我们除去立场还是可以试着聊一聊的。”见安若素没有聊下去的打算,他便说道,“你觉得上次的事情,凭你们自己真能逃脱了吗?” 听他这样说,安若素抬头看他,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故意放过我们?” “能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吗?为何会来到边漠?”苍破晓的声音温柔得就像是春天里拂过脸庞的柳絮,没有一点杀伤力。 安若素还是没有说话,她不觉得自己能和他成为朋友,所以也就没有说的必要。 “我的母亲也是燕明的子民,只可惜她爱上了我父亲,从此离亲叛众,背井离乡。我的血缘一半来自燕明。以前,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总说我的性子不似边漠人的粗犷彪悍,像极了我母亲。我初次见到姑娘的时候就有一种亲切感,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吧。” 安若素心中一动,没有想到苍破晓还有这样的身世,也许是这个原因,对他不好的印象便减少了许多。 “那你的母亲她现在在哪里?我来这些日子好像一直没有见过她。” 听她主动开口,苍破晓便知道他的一番话对她是有所触动的。他笑道:“自我父亲去世后她就住进了佛堂,打算青灯相伴,了此一生。我多次相劝也没有什么用。安姑娘,你们同是燕明的人,不如你帮我劝劝她?” “我可没有那个能耐。”说完这句她又不说话了。 苍破晓见她又起了戒备之心,道:“我娘亲就住在东面的庵堂里,出门一直向东就能看见了。我也好久没有看望她了。安姑娘,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用什么就和丫头们说,直接和我说也可以。” 安若素是不打算再和他说话了。 出了安若素的住处,苍破晓便来到庵堂。苍夫人还没有睡,在堂上念往生咒之类的,他也听不懂。听她念完,他便走过去搀她起来。 “娘亲怎么还不睡?天已经很晚了,别伤了身子。” “晓儿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看我?疫情怎么样了?” “我也正要和娘亲说这件事情。疫情已经稳住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好起来。” “是吗?我正在为那些遭了难的人念往生咒呢,希望他们早登极乐。对了,晓儿,这瘟疫是怎么止住的?到哪里去请的高人?” “是燕城来的大夫,医术极好。她原来住在神仙谷。” “神仙谷?是安若素吗?你父亲曾去求过医。” “对,就是她。她确实担得起神医这个称号。” 苍夫人看了看儿子,笑道:“从小到大,我真是很少见你这样高兴过。跟娘亲说,那姑娘好看吗?” “娘亲为何会有此一问?” “你是娘亲的儿子,我什么不知道?”苍夫人慈爱地摸了摸苍破晓的手,“娘亲喜欢看见你这样高兴。” “那娘亲是不是也欢喜晓儿向前迈一步?” “只要是晓儿欢喜娘亲就欢喜,娘亲相信晓儿的眼光。” 翌日,安若素起得晚,苍破晓叫人照燕城的口味做了清粥小菜,她便多吃了几口。 听了丫头的回禀,他压住心底的兴奋命令道:“去找个会做燕城菜的厨子,负责安大夫的一日三餐。” “是,狼主。”这些做丫头的都是会察言观色的,第一次见狼主如此关心一个人,便知道这个人在狼主心中的分量,自然是要尽十二分的心伺候。 “认真观察她喜欢吃什么,把食材记录下来。” “奴婢知道了,狼主。奴婢自会找机会探问安大夫的喜好,向狼主一一汇报。” “快去吧。” 那小丫头也活泼,出了门就连蹦带跳地跑去安若素的住处。 吃罢早饭的安若素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便认真梳洗了一番。她拿起那枚白玉桃花簪,凝视了很久,小心地插上发髻。出门来发现外面竟然下起了雪。她自小跟着师父住在岭南,那里即使再冷也不会下雪。后来去了神仙谷,谷中也是温暖如春。燕城倒是飘过几个雪花,很小,也很软,一落地就化了,不怎么有趣。没想到在边漠第一次看见了雪。雪花洋洋洒洒,落在房顶上,房子就像戴了一顶白帽子;落在树上,大树就像海中的白珊瑚……地上也很快被白雪覆盖住,像是扯开的白帷帐,好看极了。 安若素看着看着,脸上就有了笑容,她开心得像个孩子,也没来得及披一件厚衣裳就跑到了外面。看着自己在地上留下的脚印,她愈发地欢快。她少时没有玩过雪,就连天上下雪这件事情还是听师父和桃花村的人讲的。 那伺候她的小丫头对另一个人说道:“你先在这里照顾安大夫,别让她摔着了,我去去就来。”说完她就跑去苍破晓那里。 看她莽莽撞撞地跑来,苍破晓刚要教训几句就听她喊:“狼主狼主,告诉你个好消息,外面下雪了。” “下雪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是第一次见吗?你不是伺候安大夫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不是第一次见雪,可安大夫是呀!她竟然是第一次看见下雪!” 听到这里,苍破晓“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对呀,她是岭南人,岭南从来不下雪的。”他很想看看安若素第一次见到雪的样子,于是加快了脚步就走向了她的住处。 一幅美人踏雪的画面出现在苍破晓的眼中。画中的人身穿鹅黄色的衣服,在雪中或静或动,都同样美得不可方物。 旁边的丫头发现狼主来了,刚要喊出来,他急忙出手制止,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而破坏了这美好的画面,他要将这画面刻在脑中,牢牢记住。 安若素玩了一会儿雪,那丫头拿了一件斗篷过来给她。 “安大夫,雪天赏梅最好不过。你闻一闻,可曾闻到有香味?” “确实有,可是梅花?” “是呀,在这园子的东面有几株梅树,已是花开,不如让我带您去观赏?” “有劳妹妹了。” “安大夫哪里话?您是我们边漠的恩人,也是最尊贵的客人,这妹妹我可不敢当。您就叫我思思吧,她叫念念。”她指了指旁边那个话不多的丫头。 “思思和念念,好名字。” “是狼主赐的名字。” “狼主?”安若素有些惊讶。 “是狼主。我们也不知道狼主为何会给我们赐这样的名字。”思思和念念带着安若素朝梅树的地方走去。 不多时,那几棵梅树就出现在眼前,红的花被白的雪隐约覆盖着,那透出的梅香格外浓郁。安若素见到了传说中的雪中梅,倒是一时忘了烦恼,伸手折了几枝打算拿回屋子插起来。 清脆的折枝声引起了苍夫人的注意,她走到屋外朝着这边喊:“是谁在折我的梅树呀?” “坏了,被夫人知道了。” “我们还是快走吧。” “怎么了?这花不让折吗?” “安大夫你有所不知,夫人最是喜欢这几株梅树,万一她知道我们折梅树,肯定会训我们的。” 安若素见她们往后躲,她便也跟着躲。 “是你们狼主的夫人吗?” “不是,狼主还未婚配,是老狼主夫人,也就是我们现在狼主的亲娘。”她们正说着呢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狼主?” “嘘——跟我走!” 苍破晓的出现让人感到意外,而且也像她们心虚的样子,打算带着她们逃走。狼主让逃走那就逃走吧,思思、念念拽着安若素跟在狼主后面同苍夫人在梅树丛中玩起了藏猫猫,终于找着个机会逃跑了。 离开梅园,走到了一处空旷的雪地,思思不小心滑了一跤,爬起来后发现弄得满身满脸是雪,她的样子惹得其他人大笑。 思思被笑,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攥成个雪球就朝念念打过去。念念也团个雪球打回来,谁料不小心却打了苍破晓。两人有些害怕,对望一眼,心中互相问道:怎么办?。 “好啊!你们两个原来是变着法儿打我呀,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们。”苍破晓从地上团个雪球。 思思生得一颗七巧玲珑心,立刻意会到他的用意,拉着念念和安若素就跑,边跑边喊:“快!快!雪球!雪球!” 她团个雪球打过去,苍破晓又被打中。 念念见狼主并未生气,也给思思帮忙团雪球。最后安若素不知道怎么也加入到里面,很快三人就将苍破晓打得败下阵来,于是她们便笑着跑回去了。 苍破晓并未追赶,望着她们跑开的影子,会心地笑了笑。 “她胃口好了吗?” “禀狼主,今天的饭菜很合安姑娘的口味,这是我见过自她来后吃得最多的一次。”苍破晓处,思思正回答着狼主的问题。 “那就好,多带她出去走走,活动活动。”苍破晓喜形不于色,心中却是高兴非常,再这样下去,她就会慢慢放下戒心,走近自己。他这样想。 燕城也下起了雪。柏真帮王上批完了折子已是戌时,他见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于是踱出了屋外。今年的棉麻收成很好,木炭也丰足,燕明的子民应该会过一个温暖的寒冬。 看着炉中被余波烧得旺红的炭火,安若素上回拨弄炭炉的场景便浮现在眼前。想着她离开的时候还穿得不够厚实,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流落。很多时候,他刻意回避,用大量的政务来麻痹自己,可是她的影子还是会毫无征兆地突然跳出来,扰乱他的心神。开始时他很愤怒,慢慢的,日子久了便也不再回避。她刚离开的时候,他曾下令去神仙谷和桃花庵去找过,他发誓只要找到她便同她恩断义绝,甚至想过将她以逃奴罪论处,关在大牢一辈子。 当派出去的人陆陆续续回禀一路无果的时候,那种被抛弃的愤恨又随着她的消失一并没了踪影,反而对她的担心和忧虑与日俱增。 北夫人的到来使他感到有些惊讶。 “母亲怎么来了?”他同北夫人一起回了屋。 “你说你二哥在那秘不外宣的地方,也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他从小身体就不好,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伤还没好利索又去受那不长眼的罪,我这心里一直就吊着。他的事情还没个着落,你大哥又被贬去北疆,那里天寒地冻,他生死难料。为娘的也就长了一颗心,不知道会为谁操碎。”北夫人就样絮絮叨叨着,柏真便知道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母亲是来讨要紫瞳的吧?我让她回去便是了。” “怎么?你是不喜欢她留在这里吗?急着让我带走?上回我见她似乎是有些心事,问她却不说。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母亲这是哪里话?我敬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她?在母亲眼中,凌儿就是那种市井浪荡子吗?” “那倒不是。只是你大哥又不在,她无亲无靠的,为娘还真是怕她受了委屈。” “她无亲无靠?我看自从她来了我倒是成了无亲无靠了。” “我来给紫瞳送些衣服,就让她先留在这里吧。她手艺好,你又嘴巴刁,刚好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别欺负人家,拿人家撒气。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可不依你。” 北夫人的一番话让柏真有些哭笑不得,原来紫瞳在家中的地位远在自己之上,母亲这次来是为了警告他的。 边漠城中的疫情一日好过一日,苍破晓不再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他会特意抽出些时间来看安若素,若是得了什么稀罕的东西也会第一时间差人送过来。 大雪初晴,安若素一个人来到了梅园。经过雪的覆裹,那梅花的香味越发浓郁。她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便进了梅园的深处,一时竟迷在了里面找不到出来的路。她有些着急,试图喊了几声。可是这里是苍夫人的住处,平时都没有几个人,更别说在这冰冻的大雪天了。 苍夫人似乎听到梅园中有人在喊,顺着声音走了进去。安若素见到有人进来,心中便有了一种踏实感。 “您是住在这园子中吗?夫人。” “是的。姑娘可是迷路了?” “对,这梅林很是曲折。夫人您能带我出去吗?” 苍夫人打量了她一番,慈爱地说道:“跟我来吧。” 安若素跟着苍夫人来到了她的住处。 “您是苍夫人?”她恍然大悟。 她听苍破晓说起过他的母亲就住在这梅园旁边的庵堂里,上一回和思思、念念来赏梅的时候也曾被苍夫人喊过,凭她的感觉,眼前的这位就是那位不曾谋面的苍夫人。 “安大夫也喜欢梅花吗?” “我生长在岭南,原来是没有见过梅花的,不曾想过居然在这遥远的边漠见到了雪中梅。因为太喜欢,所以几次扰了夫人的清净,还请夫人见谅。”安若素客气道。 苍夫人因着儿子喜欢,便对安若素多了些留意,细看之下果然是位讨人喜欢的姑娘。 “我也喜欢梅花,只是不太喜欢吵闹罢了,就不让那些丫头过来。你要是想来梅园随时来就好了,正好过来陪陪我,和我讲讲燕城的事情。” “夫人若是想听我倒是乐意讲一些我知道的事情。” “那好啊,不如我们就围着这煮茶的小火炉,一边品茶,一边讲故事,怎么样?”苍夫人取了一套茶盏,从柜子中拿出了珍藏的茶叶,“这是我自己制作的梅花茶,今天请安姑娘尝一尝。这茶我也只喝过一次,连我儿子都没有尝过。” “多谢夫人,素素真是好运气,能喝到这珍贵的梅花茶。”苍夫人亲切的样子就像远在桃花庵的师父,安若素不免对她产生了一丝好感。 苍破晓来的时候正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的笑声,细听之下是母亲和安若素两人在说话。听不清她们说的是什么,但是能感觉到很愉快。自从父亲过世后再也不曾见母亲这样高兴,他也跟着高兴起来。隐约听见母亲道: “安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这里简陋就留下来一起用餐吧,我留了好吃的梅菜,给姑娘尝尝。” “您就叫我素素吧,我师父也是这样叫我的。” “娘亲留了好吃的梅菜也没有邀请我呀,今天我是一定要吃的。”苍破晓推门进来,冲着母亲高兴地喊道。 安若素没有打算问他,只是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倒茶。 苍夫人知道些他们之间的事情,便吩咐自己的儿子:“你来的正好,我正打算找个烧火添柴的,我这梅菜可不是白吃的。” “娘亲说的是,晓儿不是来白吃的,这就给您捡柴火。” 饭菜上桌的时候安若素已经摆好了碗筷。苍夫人拿出了用梅花酿的素酒,给三人倒上。 “我很多年不喝酒了,今天见到素素感觉投缘,打心底里喜欢,这杯素酒为素素而饮。” 苍破晓道:“感谢安姑娘救我边漠百姓,破晓无以为报,若姑娘有他求,我自当竭尽全力。”他见安若素未回应他,自己便一饮而尽。 安若素只对苍夫人道:“祝夫人康健安好。”说完也一饮而尽。 苍破晓给安若素夹了梅菜,道:“这就是母亲做的梅菜,尝尝,可还吃得惯?”苍破晓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像个等待大人夸奖的孩子,与那次交战时一点儿都不像。 她尝了一口:“好吃。” 见她喜欢,他便又给她夹菜,很快她面前的碗中就呈现出小山一样的形状。苍夫人见此情景笑而不语,只顾自己吃饭。 “我够了,狼主你也吃,我自己来就好了。”安若素有些不好意思,哪个姑娘家的碗是这个样子的?苍破晓也意识到自己的心急鲁莽,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顿饭下来,彼此熟悉了些,安若素便少了先前的抵触和凌厉。为了打破先前的尴尬她开始主动问一些关于疫病的事情,一问一答,渐渐就熟络了起来。 “安姑娘,以后我们能做朋友吗?”苍破晓很是期待地望着她。 安若素略一思考道:“你我立场不同,我想如果不是这一点,兴许我们会成为好朋友。”这是她客气的推辞,苍破晓眼中的光黯淡了些,他点点头,知道是因为云清太子,但是此刻他不想提起他。 思思和念念因为不见了安若素,在外面徘徊了好久才过来向苍夫人打听。 “进来吧。这丫头,贵客丢了这么久才找来,真是太慢了。”苍夫人道。 见狼主也在,思思只好解释道:“我们想着安姑娘定是来了梅园,所以就……” “好了,是我没有打招呼就出来的,不怨你们,我这就跟你们回去。”安若素向苍夫人告别。 “等一下。”苍破晓对思思念念喊道,“你们先回去准备好安姑娘要用的东西,我送安姑娘回去。” 念念道:“我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烧好了热水,也准备了衣物……” 思思打断她:“这么长时间了,水肯定凉了,我们这就回去另行准备。”说完她就拽走了那个毫无眼色的念念。 回去的路上,苍破晓问道:“我娘叫你素素?” “嗯。我师父就是这样叫我的。苍夫人是长辈,所以也可以这样叫我。” “那……我能这样叫你吗?” “你?”她想起了柏真也是这样叫她的,于是说道,“狼主还是叫我安大夫吧。” “素素,嗯,就这么定了。”苍破晓好像没有听到安若素在说什么,自言自语道,“那你也别叫我狼主了,就叫我破晓吧,我师父也是这样叫我的。”说完这句话他径直走了,安若素在后面想不明白他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 第34章 柏桦北疆受惩 柏桦带着一人一犬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北疆。 “姑爷,我们该先去找谁呢?”山云此生就一个决定,姑爷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我们先去找驻守北疆的北松皓将军,他是我未出五服的堂兄,请他给我们找个落脚点。” “嗯,姑爷去哪里山云就去哪里,姑爷在哪里哪里就是山云的家。” “以后恐怕就你我相依为命了。”柏桦刚说完,那一直跟在旁边的灵犬墨耳就冲着他“汪、汪”两声,表示他忽略了自它的存在。 “对,还有你。我都忘了你是灵犬,虽然不会说话但是能听懂人说话。看来以后有些私密的事情还得背着你说了。” 墨耳又冲他叫了几声,他摸了摸它的头说道:“好好,我错了,以后我也没有什么秘密,都让你知道还不行吗?” 墨耳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表示同意。 北松皓镇守北疆多年,乍一见到柏桦自然是异常高兴,忙命人摆酒设宴。酒酣耳热之际将这些年在北疆所有的遭遇向自家兄弟倒了个干净。柏桦只说自己因为做错了事情,被王上惩罚来此。他听后仰天大笑,说道:“正好,我这里差一个军医,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好好赎你的罪。” 北松皓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北疆民风彪悍,这里的人未得到教化,再加上紧靠着弥国,总有一些存在非分之想的人混进来煽动闹事,所以北疆还是比较难以治理的。 在这里住了些日子,北柏桦发现这里比北松皓说的情况还要严重。光是军中的伤病士兵就有很多,他们因为得不到很好的医治很多人慢慢熬死了。不是军中没有好的大夫,而是药材很稀缺。北疆寒冷,大多数士兵是从燕明中部和南部过去的,自然不适应当地的气候。在这种情况下士兵的伤亡情况很严重。柏桦利用几天的功夫摸清了这里的情况,他向北将军提出了自己想法。北将军听后拍手称好,声称尽快会帮他安排。 不出几日,在北疆通往弥国的要塞上设立了一个小小的医馆,里面的大夫是位神医,能做到起死回生,无论什么疑难杂症只要经过他的手就能妙手回春。更令人欣喜的是大夫看病收的诊金很少,有些家里很穷的人他也就不收费了,只让用药材抵诊金。抵多少也不等,他说了算。有些本地的赖皮不想给钱,也不给抵诊金的药材,就会有几个强壮的侍卫将他痛打一顿,最后家里人要么拿钱要么拿药来换人。 柏桦的名声很快就传到了弥国,渐渐地也有人来看病,发现果然像相传的那样。人们就开始到处采药,用来抵诊金。 弥国的医术虽然不能和燕明相比,但是却盛产药材。往年,因为两国宿怨,所以少有互市,于是弥国的药材也不愿意冒险卖到燕明来。自从柏桦在此地开馆设诊,有些有钱的人得了疑难杂症,多年求医未果,听到此事后也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偷偷来求医,却真的见识到了神奇的效果,所以便会出大量的金银和药材来请柏桦诊治,甚至有的人愿意用所有的家产来换取健康的身体。 令北将军头疼了多年的医药问题被柏桦解决了,他又出告示,从当地老百姓当中选一部分勤奋好学之人来学习医术,并承诺学得好的人将来会留在军中做军医。一时之间,有抱负的年轻孩子为了排队报名都打了起来。北将军又从中挑选了身强力壮的直接弄到了军中,进行了军事训练,补充兵源。 春暖花开之际,柏桦用赚来的钱开办了学堂,请了先生教孩子们读书习字,孩子们回去再教给自己的父母。 北将军粗略一算,不出几年北疆的人们就被教化过来了,不再是野蛮无知只知道用拳头粗野地解决问题的人了。 一日,北将军大笑着进了柏桦的屋子:“兄弟, 真是没想到我这个将军有一天还要和媒婆打交道。你不知道我的屋子都快被她们挤破了,都是来打听你的亲事的。” 山云一听急了,忙着解释道:“姑爷是有主的人了,将军可不能乱答应别人。” “我和她们说你已经娶亲了,可她们还是往这里来,说这是你挡她们的理由。她们的意见出奇的一致,从未如此统一过。看来她们见不到弟妹是不会罢休的。” “姑爷,山云以为你以后还是遮面出诊吧。” “遮面?我又不是女人,为何要遮面?”柏桦看了山云一眼,嗔怪道。 “你这小子根本就没有搞明白,你家姑爷有如此神技,就是长得奇丑无比也还是这个场面,这与相貌无关。” “随她们去吧,时间久了自然就凉了。咳,咳……”柏桦咳嗽了几声。 “怎么了?莫不是这些日子累着了?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这里不比燕城,万一病倒了会很麻烦的。” “没事,有些伤风。” “什么没事,姑爷都咳了好长时间了,吃了药总也不见好,一定是不适应这里的气候。” “这几天我先不出诊了,山云你去医馆指导他们。” “我不去,我就只管照顾好姑爷。” “对呀,停几天没事的。”北将军也劝道。 “不行,你必须去,早晚有一天你是要独立的,现在就要有此担当。咳咳……”他又咳嗽不止。 “好吧,姑爷别生气了,我晚上回来照顾你。北将军,我家姑爷就劳烦您了。” “你放心去吧。” 山云连着去了几天医馆,心中也总是记挂着柏桦,时不时偷回来瞧瞧。在一次柏桦吐血之后他慌了神,甚至连求佛拜神都用上了,但柏桦的病依然不见好。 山云抹了一把眼泪,端着药过来:“姑爷快把药喝了。” “你别费心了,这药治不好我。” “不就是缺了一味返魂草嘛,一味有什么大不了的,多喝些就是了,其它的药还是很有用的。” “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有时候少了一味药就等同于没药?” “那该怎么办?这返魂草在这里是没有的,听说只在蛟国才生长。” “看天意吧。对了,今天我怎么没有见到墨耳,它去哪里了?” 山云想了想道:“对呀,它本来是天天跟着我出诊的,今天怎么会不见了?姑爷不说我都没发现。” “快去找找,它是太子殿下的,这次特意留给我们,千万别弄丢了。”柏桦每说一句话总要咳很久。山云很是担心,不过他听了柏桦的吩咐还是去找墨耳了。 三天后,柏桦已经咳得没有力气了,眼睛都不想睁开。北将军见到过很多他这种情况,心中暗叫不妙,以前也有士兵就像他一样咳,最后就这样走了。他暗暗吩咐手下人去做准备。 山云回来了,柏桦勉强问他:“找到墨耳了吗?” 山云哭着摇头,道:“山云没用,弄丢了墨耳。” 柏桦见他很是自责,安慰他:“也不怪你,北将军出动那么多人都没有找到它,你要找到它自是很困难。它是灵犬,自有它的去处。日后,它要是回来了,你可要看好了。” “姑爷你这是怎么了?我只走了几日你怎会变得这么严重?” 柏桦渐渐地不再理睬他,任凭他在旁边哭喊。北将军叹了口气,如自己所料。 他刚要叫人将山云拉开就看见墨耳出现了。几人还在愣怔之际,只见它猛地窜到床上,将嘴中叼着的东西放到柏桦脸上,然后不停地用舌头舔他。山云忙过来看墨耳这反常的反应。 天哪,这是返魂草! “姑爷,返魂草!返魂草!墨耳找来了返魂草!” 一听他嚷着这草就是那柏桦的救命草,北将军踹了山云一脚:“那你还不快去弄药,还在这里狼嚎个鬼!” “对对对,我这就去!” 山云领教了一味药的作用,当他看见喝了药就好了一半的柏桦胸口一起一伏的样子心里踏实了很多。 “这墨耳怎么会弄到返魂草呢?难道它去了蛟国?”他先是自言自语,后又转头问墨耳,“你去了吗?” 墨耳看看他,又看看柏桦,然后趴下闭上眼睛睡觉了。 “它定是听见你我的谈话才去了蛟国。只是,它又怎么认识这返魂草呢?”柏桦永远都不会知道真正的答案,他面对的是灵犬,却不会说话。 墨耳的确是听到他和山云的对话才去的蛟国。他对柏桦身上的味道很是熟悉,对药草的味道也熟悉。在蛟国,没有人会在意一只狗的存在。它顺着熟悉的味道,悄悄溜进王宫,然后就见到了司药之人,一个戴面纱的女人。它和她对峙了一会儿然后趴下,以示自己非敌。 “你是有求于我吗?我只管药材,如果你需要什么就自己去取吧。”她对墨耳道。 那个女人也发现了这只犬绝非一般。它的身上满是伤痕,背上的袋子有药草的味道,袋子上的字是用燕明的字体所写。它定是从燕明过来的,只是它不会说话,不能向她言明事由。它不动。她只好走过来翻了翻它身上的袋子,从里面找到一片纸,上面写着三个字:返魂草。一看到这字体,她便心头一颤,犹遇雷击一动不动,不一会儿眼泪就顺着腮边流淌下来。 “是你吗?柏桦,我的夫君,你怎么了?为何会需要返魂草?”她在心中问。 这片纸是柏桦给自己开药方的时候写的,因为缺了“返魂草”这味药,所以他又将药方撕了,墨耳却将写着这三个字的纸片叼走了。 她问墨耳:“你是为柏桦来的吗?” 墨耳看她一眼。 “你是要返魂草吗?” 墨耳听到这三个字便“噌”地站了起来。 “是他需要吗?” 墨耳前脚抬起来,做出急切的样子。 戴面纱的女人带着墨耳去取了返魂草,仔细地装在袋子里。她有千言万语想写下来让墨耳带回去,最终还是放弃了,只在心里默默祝愿:夫君,一切安好,一生无恙。 边漠的疫病也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彻底治好了,安若素曾几回向苍破晓提出过离开。开始的时候,苍破晓还能以疫病为借口,百般回绝,后来他干脆避而不见。一日,苍破晓正在和属下讨论与蛟国合作的事情。他父亲一直主张依附于蛟国,到了他掌权时也曾想过要边漠过自己逍遥的日子,不受任何人的摆布。有人提出,边漠地势独特,虽然自古时属于燕明,但是也因为距离燕城太过遥远,以至于总是疏于管理,边漠也就成了无主之地。若是不依附于强国恐怕因势单力薄而遭毁灭。 正当他们讨论的时候,安若素在思思和念念的拉扯下推门而入,侍卫眼疾手快,以为她意图不轨,于是她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拦下了。 “放肆!退下!”他愤怒地喊退了两旁的人。 “你们也先出去吧。”其他人知道安若素的地位,她是边漠最尊贵的客人,所以也恭敬地退出。 “苍狼主,既然疫病已经消失,疫情结束,你为何扣着我不放?是想用我来做什么交易不成?”安若素很是气恼,语气不免就有些冲。 苍破晓见她满脸怒气,问道:“素素,你是来质问我原因吗?” “别叫我素素,请叫我安大夫。” “好,那今天我就同安大夫讲讲我扣着你不放的原因。”他略一沉默,然后接着道,“你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对吗?”苍破晓平静的语气背后是深深的落寞。他妒忌云清太子拥有了安若素,他又愤怒他拥有了她却不珍惜,让她流落到边漠。 “我问你为何扣留我不放?”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苍破晓越发黯然。 “你不需要知道,与你无关。” “你舍得离开那云清太子吗?如果不是非走不可的原因你会出现在这边漠吗?如果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就知道我为何会不放你走了。” 安若素一心放在柏真身上自然从来就没有顾及到苍破晓的感受,他对她好,只道是因为她救了边漠,而他出于感激之心。今天苍破晓的一番话她接不上,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说得很对,喜欢一个人深到血髓里是一种很深的痛。他现在所承受的也正是自己所经历过的。他不舍得她走,她也曾不舍得走。此刻,她理解了他的痛。 “我们是不可能的。”安若素犹豫了一下还是干脆地吐出了这句话。 “素素,你就用这句话打发我吗?你放在心中不说不好吗?”苍破晓试图抓住她的肩膀,用触碰的真实感来缓解心中的不安和难过。 安若素推开他,说道:“对不起。” “我不会让你走的,即使你走出去,在这边漠也难以生存。这里不比你神仙谷和燕城。”撂下这句话苍破晓就走了,身影带着决绝,不容商量。 此后的日子,苍破晓还和平时一样过来看望她,给她带一些稀罕的玩意儿,邀请她出席重要的场合,她偶尔也接受,他便高兴地像个孩子。她会去看望苍夫人,苍夫人待她像老朋友,从来不提她与苍破晓的事情。他们这样的相处,很近,也很远,似乎都想不起来那个隔在中间的北柏真,又似乎他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他们。 紫瞳无疑是个有智慧的女子,就连北夫人都说她能沉得住气。她精心地照顾着柏真,就像是大夫对病人,不逾矩,不卑微。柏真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意,可是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她回去。她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第35章 有情人成眷属 “苏苏的病怎么样了?”柏真眼睛盯着手中的书,头也没抬向紫瞳问道。 “三哥是说星儿吗?她已经好很多了,前些日子还说要过来感谢三哥呢。” 两人正说着叶以就进来了。 “爷,叶以有些事情想和爷商量。” “说吧。”柏真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他道。 “嗯……” 紫瞳见他言语躲闪,便笑道:“我去厨房给三哥做些药膳。” 等紫瞳出去之后,柏真才道:“现在说吧。” “我想兑现父亲当年对苏家的承诺。” 听了叶以的话,柏真略一想,问道:“你可想好了?即使治好了苏苏的病她比正常人也是有差别的。” “叶以知道。男儿重诺,许了便是许了,如果再有任何理由,那都成了借口。” “你是我的人,我可以帮你挡了此事,你不用为了你父亲的诺言而委屈了自己。” “谢爷的厚爱。叶以不只是因为父亲答应的这门亲事,也是因着小时候对彼此的了解,苏苏除去心智有些弱,其实还是一个蛮可爱的姑娘,所以,还请爷能够成全。”重诺是男儿立世之本,但是太子殿下都打算出面维护他,他便不能驳了殿下好意。 “好,既然你想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命礼司去准备,就说是我的命令。” 柏真拍着叶以的肩膀,“本太子亲自给你主婚!”他高兴地大笑,仿佛要成亲的是他自己。 苏苏的病情日渐见好,知道叶以是她未婚的夫婿,再见面时便多了少女的羞怯。她跟着苏蓉学习女红,学习礼仪,如今也能和别人说说话。 “我记得你,我小的时候见过你,你是小以哥。”她对叶以说。 “对,小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叫我的,从今以后我就不是你的小以哥了,你可能得改个称呼。” “那我叫什么呢?”苏苏羞赧,低下了头。 叶以爱怜地看着她,道:“按照习俗你得叫夫君了。” 听到这句话星儿脸更红了,看他一眼就跑开了。姐姐苏蓉和她讲过这件事情,她是要嫁给叶以的,以后他们会在一起生活,会生儿育女,白头到老。很多事情她不明白,姐姐很有耐心地教她,她也学得认真。姐姐还说以后她和叶以成亲了自有叶以会告诉她很多她还没有学会的事情。星儿便扑闪着大眼睛问她: “还有什么姐姐一并告诉我就是了,何必再让别人来说?” “你个傻姑娘,什么别人,他是你未来的夫君,将是你最亲近的人,就像是姐姐和姐夫一样。”苏蓉说到这里猛然想起了自星儿来到这里还从没有见过柏辰,只道,“你姐夫出远门,还没有回来,等他回来,我带你认识他。” 端端被豆子带了过来:“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小姨你也在这里啊,你能和端端玩吗?” “当然了,到小姨这里来。”她抱起端端看了又看,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便从心中慢慢升起,一时间她感到这孩子她好喜欢。 “姐姐,我以后也会有孩子吗?”她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若是别人,苏蓉定会说她不害臊,可星儿不一样,她是缺少了一部分成长过程的,以她的年龄不可能再慢慢补了。 “当然了,你和叶以会有自己的孩子。” “真的吗?我成了亲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吗?太好了!”端端被她举得高高的,很是开心。 “我已将东宫所辖的悦园送给你,成亲以后就将你家人接过来解你后顾之忧吧。”柏真对叶以道。 “这……爷……这太贵重了,臣可不敢收。” “是我赏给你的,收下吧。我让人给你重新布置了一下,作为你们的婚房。那里清净一些,住着也舒心。” “谢爷的赏赐。” 悦园是太子别院,以前柏真闲暇时会在那里住上一些时日,那里很是宽敞清净,后来他越来越忙,便顾不上去,于是悦园便空了很久,以至都想不起那个别院。 “悦园适合苏苏养病,至于你嘛,估计也住不了几日,就像东宫我也住不了几日一样。” “爷是燕明的太子,堪大任舍小家,叶以是爷的人,随时听候爷的差遣。” 柏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以后的大任也不轻啊。” “恕叶以愚钝,不明白爷的意思。” “以后你会知道的。你的婚事就让太子妃去筹办吧,要不然她得闲出病来。” “……” 谭雪蝶接到太子交给她的任务欣喜倒是欣喜,就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做起。兰蕙给她出主意,此事还要请北夫人帮忙。 苏文自从叶以提亲之后就忙得不可开交。他和苏苏相依为命这么些年,本来想着能治好她的病,再嫁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就算是对得起死去的父母了。叶以的出现真是个意外。 他用苏蓉给他的钱请人打了最好的嫁妆,他想着若叶以重诺,自家就不能拖了后腿,一定要给星儿最好的。 黄道吉日,一对新人礼成,太子妃雪蝶对北夫人道:“母亲,我只道这成亲的人累,没想到这储备的人更累,这一阵子下来我都瘦了一大圈。” “你累一些也是应该的,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现在不练着点,到时候可有你手忙脚乱的时候。你看,这些子侄辈的孩子们眼看着就长起来了,你这太子妃能少操了心吗?” “母亲说的是。不过有母亲在,到时候我自然能应付得来。”雪蝶暗暗长吁一口气,这么繁琐的事情以后还是装糊涂少揽些,本来认为筹备婚礼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只这一次就将她的热情磨没了。 北夫人慈爱地摇摇头,看来她是没指望了,自己得赶快物色个人接过这担子。她仔细想了想自家人,叶选是长媳,但她似乎不善于做这些事情。苏蓉性子恬淡,又没有那个魄力。紫瞳倒是个理家的好手,得好好培养。想到紫瞳,北夫人又暗暗叹口气,凌儿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紫瞳是多好的孩子。 闹洞房是最热闹的时候,以余波为首将叶以的洞房之夜闹了个人仰马翻。好不容易将这群欠揍的小子打发走了,叶以终于能拿起秤杆挑了新娘的盖头。 “累了吧?”他看苏苏都快睡着了。 “是有些累,不过姐姐说成亲后不能自己先睡了,要等夫君先睡。” “那你姐姐还和你说了些什么?”叶以故意逗她。 “姐姐还说新婚之夜夫君做什么都不过分,不能生气。”苏苏还是那个天真的苏苏,连语气都像个孩子。 叶以忽然就笑了,他心中想:这世子妃不会是连周公之礼都教了吧? “累了你就先睡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想让苏苏慢慢懂得,不想唐突了事。 “不行,我得等你,你还没睡我怎么能先睡呢?” “那你姐姐有没有告诉你成亲后的女子就要听夫君的话啊?” 苏苏点点头,表示姐姐说过。 “夫君让你先睡的,你要不要听话?”说完便帮她脱掉礼服,安顿她睡下。这一夜,他入住书房。 边漠也渐渐变暖和,冰雪消融,大地开始复苏。 安若素和苍破晓大吵了一架:“苍破晓,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却扣着我不放,你就是这样感谢你们的救命恩人的?你杀了我算了,也省的我就像是一个犯人一样。” “素素,你听我说……” “你别叫我素素,滚—” 安若素心情很不好,她有些失去理智。这几个月来所受到的委屈全部借着苍破晓不放她走这件事情发泄了出来,然后她开始大哭,撒泼一般,将所有的东西都摔烂,将能扔掉的全部扔掉。 苍破晓看她如此这般便不再劝说,他吩咐思思和念念:“再去摆上。若是还缺了什么就及时添置。” “是,狼主。”思思、念念一路小跑去办。 苍破晓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她走,他知道一旦她走出边漠便再不会有相见的日子。他决定用哄的,用求的,用骗的,哪怕用吓的,反正就是不会放她出去。 他来看她,她不理,也不睬。他便常常来看她。 日子久些,她便随他去了,他想来就来,她当他不在。 一日,安若素向思思和念念提出想到外面走走。 思思道:“姑娘要去哪里?等我禀明狼主他会派人保护着姑娘。” “是监视着吧。” “姑娘难道还不知道狼主的心意吗?他若不是放不下姑娘,又岂会做这样的事情?我们都羡慕姑娘呢。姑娘还没来的时候,这里的丫头都盼着能被狼主好好瞧上一眼,这个愿望还没等实现呢,哪里知道姑娘来了,狼主竟然将所有的有些姿色的丫头全打发别处去了。” 安若素不想听她叨叨,自己往外走,思思小跑着善后。 “前面那座山有名字吗?”她问道。 “那座山叫做古山,翻过去古山的那边就是蛟国。”念念向她解释着,“山上有好多野兽,每年狼主都会带人去山上打猎。都说深山出灵草,古山上也有很多难得的草药。” “哦?我能去看看吗?” “这……姑娘知道,这些我们做不得主的,等思思请示了狼主,兴许姑娘能去。” 正说着呢,思思就带了几个人来了。 “狼主说了,有他们陪着姑娘想去哪里都可以。这几个人都是边漠一等一的高手,姑娘绝对安全。”思思道。 安若素心中感到鄙夷,一个女子哪里还用得着这么些人守着。 几人一起,半天功夫便到了古山,山上树木葱茏,不时有几只小兽从远处跑过,灵动狂野,甚是自由。安若素往一处僻静处走了走,那几个武仆便紧跟其后:“姑娘,那里常有猛兽出现,不安全。” 安若素不理睬他们,也不理睬思思和念念的劝告,执意往里面走。他们也只好跟着。 她常年活动在山间采药,哪能不知道深山出灵草的道理?这古山中定有稀罕的东西。果然,眼前出现峭壁,峭壁上有小块平底。凭直觉那草丛处有宝贝。她用尽力气往上爬,手被杂草划破,血往外流着,她也不做理会。在摔了几次之后终于找到了上去的窍门,于是,安若素在所有人的提心吊胆中爬了上去。武仆见实在说服不了她也只好过来帮忙。两个人陪她上去了,其余的留在下面等着接应。 思思自言自语道:“只要她高兴就好,就不用挨狼主骂了。” 旁边响起一个声音:“那得看她是不是平安回来。” “狼主?你什么时候来的?”思思惊得张大了嘴巴。 “狼主都来了好一会儿了,就你才看见。”念念责怪她。 “我只顾着担心安姑娘了,没有注意到狼主,你也不提醒我。” “我一直在提醒你呀!我都快把眼睛挤瞎了,可你根本就没理我。” 苍破晓也带人爬了上去。古山上有灵草,也有异兽,安若素定不会听武仆的劝告,武仆也不敢对她动粗,他想了想还是亲自来了,哪怕会惹她讨厌。 安若素继续往前走,忽然,她感到眼前一亮,好大的灵芝啊!她喜不胜收,欢喜着跑向前去,仔细看着,那灵芝得有八百多年的生长时间,有着得天独厚的灵气。 就在她伸出手去,刚要采到灵芝的时候,旁边的山洞中猛地窜出一怪物向着她压过来。武仆立刻挥刀砍过去,谁知那怪物甩过尾巴就将他扫到远处。另一人忙护在安若素的前面,那怪物拧过身子,一头将他撞向石壁摔到崖下去。 这个时候,安若素看清楚了那个怪物的样子,它是一条巨蟒,却长着两个头,每个头上都张开着血盆大口。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双头蛟?双头蛟见安若素要采那灵芝,转过一个头就要咬向她。千钧一发之际,苍破晓突然现身用利剑斩掉那咬向安若素的头。双头蛟失去了一个头,却立刻又将另一个头咬向苍破晓。他不能及时反击,正被它咬住肩膀。从后面追过来的武仆合力将另一个头也斩下,这才将苍破晓救下。再看他时,肩膀上的伤很是严重,周围已经出现黑紫色。 安若素暗叫不好,这怪物有毒。她立刻从随身携带的袋子中取来银针将伤口封住,以免毒血顺着经络流向心脉。只见她又取下头上的簪子,轻轻一拧,露出了里面的棱针。 “你要干什么?”那蛟毒果然厉害,只一会儿工夫,苍破晓便感觉浑身发冷,四肢麻木,好像连话也不能说利索。 “得把这毒血放出来,要不然你会有生命危险。”她用棱针放出了一部分毒血,但是仍然有一些留在了体内。 苍破晓开始昏迷。 “快,将狼主送回去!” “送回去?这里离城中最快也得有半日的功夫,如果回城恐怕来不及。”武仆也感觉此情况不妙。 “可是这里没有解毒的药啊?”她知道她遇到了最大的困难。 “姑娘需要什么药?我们这些人出门多少都会带些的,看有没有你需要的,再不快些我们狼主就危险了。” 她想了一下,配方药绝对是不会那么齐全的。对了,漠三七,边漠的圣药。 “有人带漠三七吗?”她问道。 “有。”一人将手伸进苍破晓的衣服,从他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打开来,一块解毒神药漠三七就出现了,“狼主出门之前带的,好像知道要中毒似得。” 她拿在手上看了看,如此情形是没有时间去找一个能煎药的地方了。“将药嚼碎了喂进去,你们谁来啊?”她看向几个武仆。 “啊?这……” “狼主不被毒死大概也会被恶心死。” “我先去探一下路,看怎么才能将狼主带出去。” “我去找马车。” …… 几个人一听是这样的任务,于是都很自觉给自己安排了其它任务,想将这活儿留给安若素,毕竟她是大夫嘛,没有人会说什么。 安若素刚要说“他又不是我的狼主”就见那几个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会向狼主告发你们几个的……”她很生气,朝他们大声喊道。 那几个人装作没有听见,不见了踪影。 看着眼前昏迷的苍破晓,他和自己到底还要有多少纠葛?他是为救她而中毒的,她又怎会见死不救?她只好将那新鲜的漠三七连同新得的灵芝一同嚼碎了喂给他。 回到城中已是傍晚,苍破晓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安若素只好留下来照顾着,思思和念念也留在这里。 半夜时分,她有些困倦,思思道:“姑娘还是去躺一会儿吧,狼主由我们照顾,如果他醒了我们便会通知姑娘。” “还是我来吧,我得看着这药的变化情况,也好随时做出调整。再怎说他也是为救我才受的伤,于情于理我也得守着。” 实在太困了她便趴在床边睡了一小会儿。苍破晓恰好醒过来看见她睡着的样子。 思思见了惊喜道:“狼主你醒了?” 安若素被她的话惊醒,抬头看见已醒了正在看着她的苍破晓,她问道:“醒了?” 他不说话,依然只是看着。安若素凑近看了一下,又伸手在他额上摸了一下:“发烧了,好烫!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听见安若素在关心自己,他说道:“素素,你知道吗?你和云清太子是不可能了,你是他此生的桃花劫,只要你在他身边,这个魔咒就永远破不了,他一直会在生死边缘游走。” “你胡说!你是妒忌他所以才这样咒他。”安若素自然生气,不再理他。 苍破晓笑了一下,“我父亲是苍狼,相术传人,又怎么可能说错?你们两个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绝无可能。你这回来到边漠,是和他有关吧,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怎样,但是我父亲的话应该是应验了。” “我和他的事情与你无关,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安若素生气地离开,苍破晓想起身去追,无奈身体瘫软从床上跌落下来。思思和念念急忙上前搀扶。 思思道:“姑娘,求姑娘看在狼主曾用性命救你的份上可千万不能不管不顾啊!姑娘,思思求你了,念念你也过来求求姑娘,姑娘定不是那铁石心肠之人。” “姑娘,你看狼主都晕过去了。”念念也过来求她。 她本可以继续我行我素,顺着自己的心意,可是医者仁心,况且确实他用性命救过自己。她只好再一次回头,这一次,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苍破晓她确实心软了。她吩咐思思将药给他服下,然后又施了一次针,直到看他大汗淋漓才放下心来。 她取过簪子,将针拧进里面,又轻轻插入发鬓,手刚好碰到了那枚白玉桃花簪。她将白玉桃花簪取下来,放在手心看起来,先前在燕明时的一幕幕便浮现在眼前:他生病时的可怜;他送她礼物时的欢喜;他捉弄她时的坏笑;他舍命救她时的胡说八道耍无赖……过往的种种历历在目,安若素看着那枚白玉桃花簪眼泪就落下来。 “姑娘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念念关心地问道。 见她不作理会,思思便拉了念念:“走吧,我们出去,让姑娘歇一会,她定是累了。” “她会累哭吗?照顾狼主不比救治那些患疫病的村民容易?” “你个木头,走吧。”思思小声骂着念念,将她拖了出去。 凌晨时分,醒过来的苍破晓不见了安若素,他问思思:“安姑娘呢?” “姑娘见你已经退了烧便回去了。” “我没事了,你也回去照顾安姑娘吧,别让她累病了。” “可是狼主你……”也需要照顾。 “把门外的武仆叫进来就行了。” “是,狼主。”思思只好离开,心想狼主对安姑娘真是好,可惜安姑娘不识得。 也许是安若素太累了,走的时候却将白玉桃花簪忘在了案上,被苍破晓捡了去,他没有归还的打算。安若素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只当是自己不小心丢在了路上被哪个丫头捡走了。丢了簪子她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难道与他的缘分真的就如这白玉桃花簪一样消失得再无了踪影? 第36章 安若素中毒计 蛟国听边漠暗探回报此次治疫的整个过程,心中已暗暗有了计划。元冲借口蛟国王上元准患怪疾,国内名医访遍,却无人能断此病,听说边漠出了一位神医,能治奇疫,所以想着请神医来蛟国走一趟。 苍破晓一直严防安若素的消息外露,没想到这元冲还是神通广大竟然知道了,看来他对自己还是非常戒备的。如今元冲这样说的目的无非是想将安若素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借此来制约云清太子,另外还可以牵制他苍破晓,将边漠渐渐纳入蛟国的管制范围。还真是蛟人多狡诈。 “不瞒太子殿下,在疫病严重的时候,边漠的确出现了一位神医,将这疫病消灭。只是我曾答应过她,在疫病消失之后就让她离开边漠。如今,她已离开多日,想必早已不在边漠的范围。至于她去了哪里,我已不得知。” “走了?那还真是不巧,看来为了我的父王我得去燕明走一趟了,那里有世上医术最好的大夫。”元冲佯装若有所思道。 “也好。不过我听说燕明的判官指北柏桦已经被派到北疆了,太子殿下可以到那里去打探一下,反正北疆离蛟国并不远。”苍破晓在掩盖自己睁着眼睛说的瞎话,他亦知道元冲断不会相信自己。他只为安若素,便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苍破晓了解元冲的狠戾和狡猾,他断不会等着安若素自己暴露再来质问他。如果想让安若素安全,那只好将实情告诉她,她不为自己也会为北柏真着想。 安若素正在房前栽花种草,见是苍破晓过来,便又继续她的事情。苍破晓就静静地看着她。 她头也不抬地问:“狼主可感觉大好了?” “你就是不肯叫我的名字。” “我只是个大夫,怎能直呼狼主名讳?还是依着规矩称呼吧。” “依着规矩你是能这样和我说话的吗?” 安若素便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颔首躬身道:“安若素见过狼主。” 苍破晓对她的举动并不作理会,过来拉她坐下,道:“我有事情要和你说。”他也坐在旁边的石案前。 “蛟国太子元冲已经知道你在我这里,他对你早有打算,以后你的行动可能要格外小心了。” “蛟国太子?我又不认识他,他对我能有什么打算?就算有,无非是想找我给他们瞧些疑难杂症。” “如果真是这样我又怎会如此担心?那元冲可是将燕明的云清太子看作眼中钉,肉中刺,你如果落在他的手中,必将会成为要挟云清的筹码,这后果你可是想过?” 安若素看他,道:“我没有你说的那样重要。”安若素的眼光忽然暗淡了下去,“你不是一直和蛟国交好吗?既然那元冲想抓我,你何不将我送过去呢?” 苍破晓听了她的话之后,有一股怒气在心口升腾起来,他“噌”一下站起来:“素素,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不仁不义的小人吗?我对你的心你就这样亵渎吗?” 安若素自知话有些重,便说道:“你想我做些什么?是让我躲在屋中不出去,还是去别的地方躲一躲?” 她话中带了软,苍破晓也慢慢消了气,知道她是因为不能离开而烦闷。 “蛟国人狡诈,你若要出去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尽量不要和没有见过面的人来往。还有,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便说道,“我定不会让元冲伤害你一毫。” “我信你。”安若素听他诚恳,便也少了些锋芒,“我照做就是。” “你信我?”苍破晓眼中有了光芒,又带了些疑惑。 “这件事情我信你。” 听她如此一言,苍破晓便高兴地离去。他出门转身去了梅园看望自己的母亲。 苍夫人见他面带喜色,心中明白定是安若素与他和好,便说道:“晓儿可是要留下来吃午饭?” “是挺想娘亲做的梅菜。” “安姑娘上回和我说如果再做梅菜一定要记得叫上她,她会带新酿的梅花酒来。你去请她来。” “好的,谨遵娘亲吩咐,晓儿这就去请。”他自然是巴不得找个理由去。 上回听苍破晓说是蛟国想抓她来牵制柏真,安若素心中便惴惴不安,她不确定自己的存在是否会真的给柏真带来后患,同时她又有些窃窃自喜,她同他的缘分还没有浅到说断就断,他是在意自己的。离开燕明这么久了,就算是她特意不去想他,可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的影子便不请自来,渐渐的,她开始沉溺于这种思念,久久不能自拔。 柏真心有大志,病好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秘地。柏辰真是个天才,竟然将运送赔偿的大船设计的精妙绝伦,尤其是那机关,巧夺天工,用其它的功能掩盖了它本来的作用,任凭再精明的工匠也不明就里。左道一见柏真便问他那爱徒柏桦。 当听到柏桦被发配到北疆的时候,他点头道:“北疆就得去他这么个人。想当年我随师父学艺的时候也曾去过那苦寒之地,那里的百姓缺医少药,生病之后真是苦不堪言。我若不是进了王宫也曾想去那里开馆济世。如今我这徒弟去了,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只是柏桦这孩子自小没有吃过什么苦,那里的环境够他受的。” 他话音刚落,南天就接着道:“你也太小瞧我们北家的人了。我们北家人做得了王宫牡丹享富贵,也当得了路边野草风霜侵。” “你不是姓南吗?怎么就北家人了?那北姓可是君族一姓,冒充君族,你不怕死啊?” “哎,你这个老东西,我最近对你太好了是不?”南天起身去打左道,左道自然是起身跑了,这一逃一追显得格外滑稽好笑,于是惹来周围人的大笑。 叶以将家书分发了,大家拿到家书便迫不及待地寻个安静的地方一睹解相思。趁此机会,柏真又和柏辰讨论了些机密事,商讨了具体的细节,以做到万无一失。 安若素自听了苍破晓的话后便不再出城,只是蛟国密探无孔不入。 这一日,正当她百无聊赖之际,思思进来交给了她一封信,道:“刚才有个人交给我,让我转交给姑娘,我问了她来历,说是来自桃花庵,还说姑娘看了信自然就明白了。” 安若素有些疑惑,心想师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边漠的事情。她打开信件,笔迹还真是师父的。师父在信中说道自己也来到了边漠客栈,希望她能出城一叙。安若素自然是喜出望外,简单收拾了东西便迫不及待地要出去。 “安姑娘,你不能就这样出去的,你忘记了狼主的嘱咐吗?” 一听到思思的话她瞬间冷静了下来,让思思快去告诉狼主她要出城见师父,亦或是派人把师父接进城里。苍破晓听说了此事,知是那元冲使诈,想将安若素诓出城。既不能够让她出城,又不能将她师父接进城,苍破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若素等不到思思传话便亲自跑了过来:“想好了吗?” 见她欢快的样子,苍破晓有些不忍,但还是告诉她实情:“你师父根本就没有来边漠,这只不过是元冲设的一个计,目的就是让你出去。” “这是我师父的笔迹,我认识的,你休要哄骗我。” 果然如苍破晓所想,安若素不信他的话。 “如果真是元冲骗我,他又怎么知道我师父的笔迹?并且这语气也是我师父一贯所用。” “元冲诡计多端,他会想出一百个甚至一千个办法弄到你师父的笔迹,你信我就是了。”苍破晓自然是不能说出静慧师太目前的下落,那样安若素会更加急切,元冲早已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地下这样的套。“你师父怎么会知道你在边漠?又怎么知道你在我城中?那信又怎么偏偏就送到了你的手中?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元冲的人擅长乔装混进了城中。” 听他这样说安若素便不再像先前那样执着,只是她还是不死心:“那你带我去看看,若我亲眼见过师父不在边漠便信你所说。” 苍破晓见她带了些孩子气般的执拗便应允了。 出了城门,安若素便像出笼的鸟儿迫不及待地赶到信中所提到的客栈。果然很失望。见她失望的样子,苍破晓有些不忍,便带她去集市上开开眼。她没什么心思,东一瞧西一瞅。一个面具摊子倒是有些趣,她便走了过去瞧那些面具,不时拿起来放在面前比划。卖面具的摊主见几人气势不凡,不似普通人,便腆着脸极力推荐自己的面具。苍破晓见安若素似是喜欢那面具,便买了几个给她带着玩。 “你去忙吧,我想自己看看。”安若素不想和他走在一起。 苍破晓犹豫了下,还是说道:“那你小心些。”他又对几个武仆道,“你们要小心保护安姑娘,有事情速来报我。” 待安若素的身影远了些,苍破晓才转身去了旁边的铺子。 就在安若素戴着一个凶神恶煞的面具吓唬思思和念念的时候,眼前疾驰而过的一辆马车引起了她的注意。车上的帘子被风吹起了一角,她往里面瞧了一眼,这一眼就让她挪不开了。 师父在里面! 安若素确定里面的人是静慧师太,她开始大喊师父。马车跑得很快,将她落了很远的距离。她开始追,边追边喊。武仆跟在后面想阻止她,可是又不能强行拽拉,所以只能跟在后面。有人迅速告诉了在查看商铺的苍破晓,他暗叫一声“不好!”便也朝着安若素的方向追去。 苍破晓追过来只发现了被杀死的武仆,而安若素早就不知去向。他立刻回城,带人就去了蛟国,打算讨要安若素,其实他心中也清楚一切都是枉然,那元冲自然不会承认。 安若素被带回了蛟国。元冲见她果然如人所传那样美丽,他竟然有些不舍得利用她了。 “是个美人,难怪那云清太子思之不忘。” “我师父呢?”安若素不想和他讨论一些废话,她现在关心的是师父的安危。 “你会见到她的。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藏着她,我的目标不是她,苍破晓应该早就告诉过你。”元冲毫不掩饰自己的算计。 “我要见我师父!” “准了。来人,带安大夫去师太那里!” 元冲没有虐待静慧师太,只是将她关在房中,禁止她自由出入。 见到师父的安若素自是悲喜交加,询问了一些自她离开桃花庵的事情。此时,安若素才知道师父一出桃花庵就被元冲劫到了蛟国,而自己的一举一动也一直被蛟国盯着,算计着,她就是一颗被利用来对付柏真的棋子。听到这里,安若素浑身发凉,想到曾经对柏真做过的事情她恨不能立刻就死了。 静慧师太见她难过异常,心知自己爱徒终是逃不过那桃花劫。“素素,这些日子为师也利用这蛟国得天独厚的条件卜得天机,你那命中所带来的桃花煞唯有连命结可解。”她道。 师父的话让安若素感到好奇:“师父以前说此劫无解,我才躲进神仙谷。本想远离世事,终生不涉红尘,哪里知道却遭到蛟国小人的暗算,险些置云清太子于死地。如今师父说是有解,徒儿不明白,还望师父能够明示。” “为师不知道你们往后是否还会纠缠下去,但愿连命结能结束你们痛苦的命运。” “什么是连命结?” “就是一人若丧命,另一人将自己的命同他连在一起,从此一人一半,生死与共。”静慧师太叹道。 师父所说的连命结让她吃惊不已,沉思片刻,她便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他遇难,她定会舍命相救,相反,如果自己遭遇不测,她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连命结的存在。 元冲见苍破晓强压怒气而来,便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问:“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匆匆而来?” 苍破晓道:“敢问太子殿下,可是在边漠遇到了我城的救命恩人?如果遇到,还请殿下体恤,将她交还给我,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元冲自然是继续装糊涂:“哦?你说的可是安若素?你上次不是说她出城很久了吗?怎么?难道她又回来了?看来我父亲的病有救了,这也免得我去那北疆寻北柏桦了。我正想着,怎么才能让他来呢?真是伤脑筋。既然安姑娘回来了,还请狼主不吝,将安姑娘带来,一解我之忧患啊。” “殿下,还请将她交还于我。” “苍狼主,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抓了她吗?这你可就冤枉我了。你我的交情用得着抓人吗?” “殿下,您如果有用得着我苍破晓的地方就尽管吩咐,我定当是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只是这安大夫是我边漠的救命恩人,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边漠所有受过她恩惠的人定不会罢休。” “我说没有,苍狼主是要搜查吗?”元冲语气带了硬度。 “不敢。我只是想安大夫无事。”元冲做事情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苍破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不能和他撕破脸,安若素一定是对元冲有用,她暂时还不会有事,所以,苍破晓只能先退回去想办法。 安若素顾及着师父的安危,不能逆着元冲,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她还是答应的,偶尔去给他的人诊诊病。一来而二去,便认识了药官。 药官是个女人,平时话也不多,对别人看似有些冷淡。她蒙着面纱,也从不以真容示人。安若素发现一点,只要她同师父提起有关燕明的任何事情,她都会特别留意。有一次说到北柏桦在猎场救她的时候,那药官竟然听得忘了神,将分好了类别的药又胡乱地放在了一起。她便断定这个女药官与燕明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得找个机会好好和她谈谈,兴许能将师父救出去。 “我见姐姐神形皆不似蛟国之人,不知是哪里人氏?”她借取药的机会想和药官套近乎。 药官对她的话未加理睬,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情。 “姐姐可听过我的来历?” “我对别人的事情没有兴趣。”药官似乎不想和她继续谈下去,正打算转身离去。 “姐姐难道不想知道判官指北柏桦的事情吗?” 药官听到这里身子一震,本能地滞了脚步。她转过头来道:“我说过我对别人的事情没有兴趣,你如果非要找个人倾诉,我想你找错人了。” 见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而没有和她继续的念头,安若素快速走到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元冲抓我的目的就是要挟燕明的云清太子,想致燕明于死地。燕明一旦失败,所有燕明的子民都将作为蛟国的奴隶。”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来?我看你是故意要亡燕明,本就心存不良。燕明亡与否与我又有何干?如果那燕明的王上是个明君,他自然不会让太子受一个女人的挟制将自己的国家置于危险之地。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药官说完就将安若素拽到了旁边,自己径直走了。 刚才的一番对话更让安若素确定了药官的身份,她是燕明的人,并且与柏桦的关系很不一般。 回到住处的药官很久才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她知道安若素是在试探自己,可是一旦事关柏桦,她便不能控制自己。 她摘掉面纱,端坐在镜前,一张年轻美丽的面孔便出现在里面。想到上回那只灵犬来取还魂草,宋珍对柏桦的思念愈加浓烈,恨不能立刻回到他身边,看一看他的病是否已经痊愈?看一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曾对他们的结果想了无数遍,最终为了报家仇还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已死之人,决定不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安若素的出现让宋珍感到惊讶,也让她心底有些许的惊喜。她想这个看起来有些呆傻的人质一定和柏桦很熟,所以柏桦才会舍命救她,应该仅此吧?她不确定,但她又不觉得他们有情,想必是很好的朋友,亦或是恩人。她一定知道柏桦的一些事情!她想静静从她口中探听一下关于他的消息,可是当安若素那样横冲直撞地过问她的身份的时候,她很是恐慌,怕自己隐藏了这么些年的身份暴露了。她果断拒绝了她。 安若素故意找机会在宋珍面前和静慧师太提些燕明的事情。 “师父,要不是小王爷北柏桦救了徒儿,徒儿这辈子就见不到师父了。” “那救你的北柏桦如何了?” “我听边漠的狼主苍破晓说王上罚他去了北疆。” “北疆是苦寒之地,他向来过着富贵的日子,身子娇贵,恐怕在那里要经历一场考验了。” “师父说的是,倘若徒儿再有机会见到他,定要好好感谢。” “你要怎么谢人家?”静慧师太只是顺口一问,并不想着她能有一个确定的答案。哪知道安若素煞有介事地想了一下道:“我要以身相许。”在旁边的宋珍听到这里惊得打翻了眼前的药筛,她慌忙弯腰去捡,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静慧师太看看自己的徒弟,觉得她有时候的想法真的是不着边际,便摇摇头不再理她。她前面还和那云清太子死去活来,现在却要嫁给云清的哥哥。 第37章 再次死里逃生 苍破晓想只能在燕明和蛟国交易赔偿的时候再找机会救安若素了,既然元冲是要安若素来制约北柏真,那她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如今也只能顺从元冲,让他放松对自己的注意,从而见机行事。 一日,元冲酒醉不醒,元准便着人将安若素唤了来。只见安若素将银针扎进他的几个穴位,轻轻捻动了几下,元冲便醒了过来。 还未完全清醒的元准见面前的安若素面如桃花,明艳动人,便冲旁边人喊道:“都下去吧。” 安如素心中隐隐不安,便装作听不明白,也跟着下人一起往外走。元准看清之后一把就将她拉了回来,脸贴着脸仔细端详。 安如素开始使劲挣扎,后来发现根本就无济于事,索性问道:“你想干什么?” 元冲醉眼惺忪道:“人言神医安若素桃花容颜冠绝天下,只要是个男人就难逃。今日,本太子想验证一下这传言的真假。”说完就将安若素按倒在床上。 安若素顿觉今天难逃羞辱,便趁元冲酒醉不备之际从头发上拔下簪子,顺手一拧里面弹出了长针。她怀着必死之心狠狠刺向元冲。元冲虽然醉酒,但他反应敏捷,只觉得耳边生风,似乎有利器划过来,于是抬手就将安若素的手打到旁边。安若素见出手未能如愿,她忍着剧痛仍然将簪子紧紧握在手中,在元冲反手抓握她手臂的时候她反而迅速出手将簪子指向了自己的脖子。 待元冲看清她的举动之后,就见那簪子所指之处已有鲜血流出,仿佛只要她一用力就会喷涌而出。 元冲生在蛟国,鲜血不能将他惊醒,反而会激起他的嗜血性情。他笑着看着安若素,贪婪地样子就像是野兽见到了自己的猎物。他本想着将安若素的手臂压住,防止她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安若素迅速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此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柏真,此生缘尽了。 那枚簪子便扎了进去又迅速拔了出来。鲜血顿时如柱向外射出,溅了元冲一脸的血。 安若素用鄙夷的眼光看着他,道:“我不是你的棋子,你也休想用我来威胁云清。”血流得更快了。 听到“棋子”两个字时元冲猛然就清醒了,他险些丢了一颗上好棋子。 他立刻起身传了医官来,迅速处理了安若素的伤口,命人将她抬回了房间。 静慧师太见自己的爱徒受了如此重的伤自是万分心疼,她顾不上问事情的缘由,先检查了伤口,见是致命伤,一时心急,想着徒弟提过那蒙面医官与燕明有着联系,应该会出手相救,便立刻去宋珍那里求药。 宋珍听了事情来由便也顾不上先前的顾及,带了止血的药就来到安若素的住处。她发现伤口已经有医官做了处理,而且用的也是上好的药材,她才放下心来。她安慰了静慧师太几句便离开。 六月初五夜,燕明王宫灯火通明,王上正和三两个重臣商量着交付赔偿的事情。 北添成问:“事情可安排妥当?” 柏真道:“父王放心,儿早就将运送赔偿的大船运到了湖岸,只等明天同蛟国查验清单之后将东西装到上面去。船上的一切机关也都早就查验过。为保证万无一失,我让十几名机关师乔装在湖岸随时查看。” 听他这样说,北添成点点头,又想了想,道:“水师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安排在周围,明天船一开他们就会悄悄潜入水底。他们都是训练了几年的水军,已经做过无数次试验了,水上功夫很好。”柏真看看王上,又看看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父亲继续道,“这一回,我绝不会让蛟国得逞。” 蛟国元准问儿子元冲:“明天的准备都做好了吗?” 元冲道:“父王放心,燕明的赔偿已是囊中之物,我会亲自去取回。经过这一次的打击,燕明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成为我们的附属之地啊!” “那云清太子北柏真诡计多端,你可千万不要大意了。” 见元准面露谨慎之色,云冲道:“父亲忘了吗?我们还有一个人质!” “安若素?北柏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做些对燕明不利的事情。” “父亲说的对,一般人不会,但是安若素可是桃花煞,是他今生逃不开的桃花劫。再说了,苍破晓不像他的父亲那样与我们交好,安若素也恰好是苍破晓的克星,我们利用边漠与之相邻的优势,形成两面夹击,定会让燕明一败涂地。” “我竟然不知那神医安若素和苍破晓还有这样一段缘分。儿啊,为父与苍破晓的父亲苍狼有些交情,还是不要伤及她性命,等这回战事完了,你还是将安若素还给苍破晓吧。” “儿明白。”元冲嘴上答应,心中却另做盘算。 六月初六,燕明和蛟国两国兑现协议。协约国弥国也准备好了隔岸观望,分别派了使者来,说是壮势,其实就是想探探燕明的真实实力,看看能不能趁火打个劫。 契约查看完毕,清单也清点完毕,元冲不放心燕明的工役,便让自己的人亲自动手搬运。 这次的赔偿足足清点了三天,将燕明国库都搬空了。眼见一件件宝物被搬上大船,弥国的使臣眼中泛着惋惜,这些东西怎么就不能搬到我们的船上呢? 燕明的臣民眼看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宝贝就这样要被运送到蛟国了,全都脸上挂着愤恨和难过,要不是有护卫队在,他们就要冲上来抢夺回去。 一切都装备完毕,元冲再次查看了路线的安全情况,确定没有危险后便下令:“开船!”一声令下几艘大船便像几条海蛟一样耀武扬威向着蛟国的方向驶去。 船行不久,望着大湖,柏真面露坚毅。旁边有些不明所以的人痛心地问道:“太子殿下,我们的东西就这样让他们拿走了?” 柏真转头看他,然后道:“当然不会!” 他看向叶以:“依计行事!” “遵命!”叶以早就迫不及待,得到命令后疾驰而去。 离大湖不远的地下机关被打开,机关一启动,水下机关紧跟着启动。此时,从水底窜出了早就埋伏好的水军。只见他们像是水底灵活的鱼,快速游到行驶着的大船下面,从身上抽出携带的工具在船底拧着,不一会儿就将船底下面打开。这个船底的洞是设计好了的,刚好就在存放赔偿宝物的下面。由于机关的巧妙,人进去之后,很快改变机关操作,所以水却不能流进去。进到里面的水军每人用一个箱子替换出一个装宝物的箱子,接着再下到水中,潜到水底,顺着机关路线将宝箱悄悄运到湖岸,等在那里的人再将宝箱转移到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由于这些水军都训练有素,所以用不了多久就将船舱里的东西搬完了,在回来的路上又将水下的机关慢慢毁掉,不留下一点痕迹。 此时的元冲正在船上的休息室中同人大声谈论着接下来的准备。 “等我们的船一靠岸,就命令在边漠待命的人直接杀向燕明,夺取这个国家的一切。哈哈哈……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盛产一切,粮食、兵器、美女……只要是我们想要的,它都能给予。它很快就是我们的了!” “殿下,大功告成!”随行的人开始使劲地鼓吹着。 燕明撤回来的水军向王上完美交差。北添成看向柏真:“接下来的一仗我们要打得很艰辛啊。” “该来的总会来,我等这一战很久了!” 船上一个士兵有些晕船,便站在船帮上将头伸到船外呕吐。他发现船的吃水线上升了不少,便心下起疑,将此事汇报给了元冲。元冲命人查看,箱子都在,封条贴好,用绳索捆着,完好无损,于是将那疑神疑鬼的士兵教训了一顿。 大船行到蛟国湖界之后,元冲命令士兵道:“打开宝箱,准备给王上验收我们的成果!” “是,殿下。” 不久之后,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跑来,道:“不好了,殿下,船上的箱子是空的。” “你胡说什么呢?”元冲一点儿都不信,只当他是胡说八道。 “真的,殿下,箱子是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看他如此坚定,元冲有些半信半疑了,便来到货仓查看。当他切断绳索,打开箱子,看到里面果然什么也没有时立刻气血上涌。 “再开!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 箱子是空的,这个结果让元冲的气血很快就涌上了头,顿时眼睛血红,差点元神出窍。他气急攻心,命令道:“给我杀回去,找那北添成和北柏真讨个说法!” “殿下三思啊,我们现在回去只能给他们看笑话,要先找到证据,让那燕明无话可说,趁此再发兵燕明。” “找个屁!那北柏真诡计多端,定是早就做好了套等着我们自己钻进去!他又怎么会留下证据给我们找呢?直接灭了,我蛟国何时受过此等侮辱?” 卫兵领命去传令。 “将那个最早发现情况的人一块儿灭了,竟然不坚持自己的意见,这种人留着也没什么用。” 燕明湖域来报,蛟国船只返回来了! 边防来报,蛟国军队压境! “准备迎敌!”王上一声令下,那憋屈了好久的将帅迅速调兵遣将,拉开迎敌之势。 蛟国王上元准接到信报,异常气愤燕明的言而无信,立刻调集兵力支援元冲攻打燕明。 弥国也集结兵力观望。水荣国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女婿,等候燕明的求援。 “不知蛟国太子殿下为何去而复返?而且还带着战军。我们可是履行了协约,并且赔偿的货物都是清点过了的,这一点我们可有几个国家的人证。难道贵国是要毁约,对我国发起不义之战吗?” 元冲听北添成如此一说,更是气上心头:“我原以为燕明是一个守信守诺的国家,没想到竟然做出此等卑鄙之事,半路劫我赔偿。” “话不可乱说,我举国之珍可是全部在众目睽睽之下搬运到了船上,而且是由殿下你亲自押运。你说赔偿是在大湖之上丢失,我等未曾亲眼所见,亦可说是殿下已将宝物运回国中,再次返回污蔑我燕明。”北添成怒道。 元冲吃了哑巴亏,正如北添成所言,燕明有多国人证,他没有任何证据指责燕明。 “殿下,你不能因为我燕明弱小就随意污蔑,我们两国协议中可是有明确约定,若燕明在四十年内不能交出足够的赎金,这些珍宝便归贵国所有。莫不是贵国见我国珍宝稀有,想私吞?” “你胡说,分明是你燕明想讹我们,这是你们燕明的阴谋!” “殿下执意,我燕明自不会答应,只好奉陪到底!” 元冲吃了大亏,一时失了理智,未曾想到此役一起,蛟国将从此背上各种骂名:恃强凌弱、背信弃义、见财起意、奸邪狡诈。他命令道:“蛟国将士,杀了燕明国主,灭了燕明!” “众将士听令,誓死扞卫燕明国威!” “杀……” “杀……” 两军交战,场面自是激烈。战酣之际,元冲身子一抖,幻化成双头蛟,向着王上北添成俯冲过去。柏真暗叫不好,没想到他的幻术已经修炼到这样的境界了。他唤出上古神兽赤龙,横冲过去,同双头蛟打了起来。双方军士见自家主帅有此神技,不免信心大增,将战争激烈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蛟国增援部队苍破晓出现了,因为有安若素在元冲的手上,他便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唤来狼群加入到阵营中,一声声狼嚎将燕明的战马吓得胡乱逃窜,在战场上失了方向。赤龙发出长啸,一声龙吟将狼群镇住不敢前进,同时也将自家战马吓退。 狼是很能随机应变的动物,很快调整了战术,由分散进攻逐渐变为组队进攻。战马更是害怕不敢前进。柏真驱动赤龙,被双头蛟缠住不能脱身。照此情况,这狼群将会成为燕明战场上最大的障碍。 正在这时候,天上飞来一群鸟,黑压压的一大片,直向战场扑过来。也巧了,这些鸟看起来怒气冲冲,冲着狼群就飞扑过去,专啄它们的眼睛,狼群一时被啄得血肉模糊,狼狈逃窜。这一场面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此时的目的,都停下来看着这群快疯了的鸟。 就在这短暂的停息片刻,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琴声,如痴如魔。看来这群鸟正是那琴声所致。柏真也瞬间明白这琴声来自琴魔的琴谱,定是雪茗悟出了琴谱,才能驱使百鸟。 他对余波道:“快去保护雪茗!” “我不能丢下爷!” “快去!” 余波只好对叶以喊道:“你保护好爷!” 借此时机,柏真又祭出真身火凤,同赤龙一同对付双头蛟。那双头蛟起先依仗双头的优势自是占了上风,但是自火凤出现它便不能双顾,很快失了先前的优势。 南将军见战机已来,一声令下,燕明后援军很快冲破了苍破晓的阵营。元冲见此情境,撤了幻术,隐身在阵中。 柏真因为真身离体,已是元气大伤。叶以自始至终不离左右,见他如此,便护他唤回赤龙,又拼命护他退出阵中。 元冲见胜算不稳,心下算计,照燕明这样的实力,不出几年必将胜过蛟国。若是将北柏真除去,那自是另当别论。想到这里,他便紧紧盯着柏真,想找个机会了了自己心愿。 出了战阵的柏真想找个机会恢复一下,哪成想那元冲竟然扔下战场,对他紧追不放。 “爷,我去拖住他,你找机会走!”叶以见此情景,只好对柏真说道。 “你不是他的对手……”柏真想伸手拉住叶以,却未能做到,他已经返身奔向紧追的元冲。 马儿通人性,识人意。它感受到主人已经身受重伤,便自己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将身子卧倒。柏真慢慢爬下马,凝神调息,想用最快的速度恢复一下体力,好再次回到战场支援南将军打退蛟国军。 正当他入定之时,卧在一旁休息的马儿忽然站了起来,声音使他迅速回神。马儿的警觉性很高,定是发现危险。他站起来,刚要上马就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拽住,低头看见一名会地遁术的边漠人正紧紧抓住他。柏真本受过安若素的簪伤,加之这次的战争又使他耗费大量力气,所以面对苍破晓的人他也是力不从心,竟然被接二连三冒出来的人围困。 他知道自己难逃一劫,在倒下的那一刻心中突然想到两个字:素素。 他再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心,即使恨她入骨,仍然念她入髓。 他对自己笑了一笑,一把刀恰好架了过来。苍破晓看着倒在地上的北柏真,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敌意、恨意、妒意,还有难以名状的羡慕。 “你又输了!北柏真。” “苍破晓,你依附蛟国早晚会引火烧身,如果你真是为了报父仇,在我死之后你还是尽早离开蛟国,为自己打算,免得树敌太多。” “你都快死了,还有心情在这里为我的将来谋划?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与你父亲苍狼不一样,你身上还留着燕明的血。”柏真面无惧色,坦荡坚毅。 “留着燕明的血又能怎么样?你是在提醒我不能杀你吗?” “不,我是在提醒你,别做让自己会后悔的事情。” “后悔?不杀了你我才会后悔。”苍破晓看见柏真那双不惧生死,波光流转的眼睛时恨意从心底慢慢泛起。就是这个人占据了素素所有的心间,没有给他留下一丝缝隙。他原先并不是真的想杀他,本想找个机会放他走。此时,想到了安若素,他举起了手中的刀……柏真无处可躲,心中坦然,安之若命。 第38章 到底谁救了谁 刀过头顶时,苍破晓突然感觉手中一阵酸麻,便动弹不得,手中的刀也掉落在后面。紧接着从旁边掩映的杂草中窜出一个人,对着他喊道:“住手!” 边漠武仆迅速拔出兵器准备刺向那人。苍破晓见状忙喝道:“都退下!” 武仆不知所然,既然主人如此命令就只好收刀入鞘。 “素素?”尽管安若素蓬头垢面,早已狼狈地不成样子,但是眼前的这两个男人还是仅凭着声音就能听出来,同时喊出了她的名字。 安若素紧盯着苍破晓,害怕他又使出什么招数伤害柏真。本来因为见到她又惊又喜的苍破晓见她如此行为,又从身边的武仆手中夺过刀架在柏真颈上。安若素奔过来挡在柏真面前,张开双臂护着。 “你若是杀他,我定会黄泉路上相陪。” “他如此待你,你还这样护着他?”苍破晓见她这样,心中的怒气升腾起来。 “不是他,他不知道我的事情。你别杀他,我求你了。”安若素开始哭求苍破晓。 苍破晓紧紧握着刀,尽管心中舍不得看见她落泪,但是想到她是为了北柏真,他心中的火烧了起来。手心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微微带了颤抖。 柏真盯着安若素,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时间已经凝固。 见苍破晓没有退让的意思,安若素迅速捡起地上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血丝顺着刀刃细细流淌下来。苍破晓见此,心下一惊,这个场面早已见识过,绝不仅仅只是吓唬他。此刻,她的命掌握在他的手里。心中的妒火和怒气渐渐烧红了他的双眼,他看看眼前这个满脸泪痕却拿命和他相搏的人,这个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仰天长啸一声,将手中的刀丢在旁边,那被百鸟击散的群狼也随之相和,嗥叫声此起彼伏。 安若素对苍破晓道:“苍狼主若还感念我曾经在边漠治疫,救边漠于水火,今天便不要为难与我,让我送云清太子离开。” 苍破晓见状,自知今天很难将她留下,只好应允:“因为你,我便放过他。”他转过头,不想看到她离开的场面,“若它日,让我知道你受他委屈,即使是王宫我也会将你救出。” 安若素不想给他什么承诺,她用单手搀起柏真,扶他上马,又在马的身上拍了一下,马儿便扬蹄踏尘,奔跑而去。她本想着只要柏真平安离去,自己任由苍破晓处置,即使欺她、虐她便也认了。哪知道,柏真又岂会置她于不顾,在马蹄离地的一瞬间用尽力气将她提上了马背,自己却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待苍破晓上马欲追,柏真的千里驹已是跑远,绝尘而去。 叶以自然不是元冲的对手,他将元冲引到离雪茗不远的地方。天上百鸟对苍破晓的狼群越啄越狠,狼军死伤严重。元冲眼见败绩初现,一时眼红心焦,现了真身,准备扑向雪茗。余波死命护在旁边,被双头蛟一尾巴扫到远处,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雪茗忽然变了曲调,只见那群鸟中分离出一队鹰隼,直冲向元冲幻化的双头蛟。元冲不曾料到这奇异的一幕,顿时自顾不上双头,被鹰隼啄了一只眼睛。收了真身,他捂着伤眼逃窜。那鹰隼毫无退意,急转直追,要不是被赶过来的苍破晓救下,此次,元冲难逃一死。 叶以向着柏真离去的方向追赶,追出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山前发现了马蹄印。继续往前寻找,终于在一处山谷间找到了拴着的马。他觉得这里非常眼熟,稍作回忆,便想到这里是安若素被苍破晓所迫,带着殿下跳下的崖底。 安若素还是将自己和柏真安顿在上次住过的洞中。她听到外面有声音,便握紧了手中的刀。叶以小心翼翼地走到里面,迎面劈过来一道暗影,他用掌力迅速化解了那暗影的力道,待看清楚是一把刀,又一个转身绕到那使刀人的身后,出手轻轻一点,那人便扔下刀瘫软在地。 从她的身法就已经看出来是一个武功很差甚至是不会武功却又死命相搏的人,所以叶以下手很轻。 他细细打量了那人,惊呼一声:“安大夫!你怎么在这里?”他将安若素的麻穴解了,扶她起来,“殿下在哪里?” 安若素见是叶以,总算是放下心来,指指里面被草掩盖的地方道:“在那里。” 叶以过去扒开草丛,见柏真有内伤。问道:“爷这伤势怎么样?” “他是运功时受到外力阻扰,真气受损才导致内伤,得好好养着,否则会终生难愈。” 听她这样说叶以便放下心来,又见安若素略微抖着的样子,遂问道:“安大夫怎么样?可有受伤?” “没有。”安若素又缩了缩。 叶以见她这般模样,心中认为她也是历尽一番磨难。他不好再问,便说道:“安大夫你先在此照顾爷,我去找些吃的东西。” 安若素点点头。 等叶以走后,她来到柏真的身边,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又伸手帮他捋捋乱了的头发。她无法做到看见他不哭,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刚好掉到柏真的脸上。他动了动,她便不敢再哭,于是咬紧嘴唇,强忍泪水,心中纵使有万般不舍,想想过去的种种,她亦觉得苍破晓的话很对,自己终不会是眼前这个人的良配,她在他身边只会伤害他。想到这里,她迅速起身,打算在叶以回来之前离开。只是她没有想到,她起身的那一刻,一只冰凉的手拽住了她,使得她一惊。她回头看,柏真虚弱地睁开了眼睛,盯着她一动不动。 她亦不敢动。 “就这么着急走吗?” “你……醒了?”安若素心中一时悲喜两难,便不能决定去留。 “身上可还有伤?”她试探着问。 “你不是大夫吗?” “……”她的确知道他的伤势,也知道他的伤是她上一回伤他所致。 “叶以去找吃的了,我……”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心中有万千情愫,她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柏真见状,只道:“等他来了,我们就回家。” 安若素一时不能理解他所说的我们是否包含着自己,她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替他整理盖着的凤凰蓑。 叶以见柏真已醒,自是欢喜,道:“爷醒了?”说着就过来搀扶他起来,“我找了一些果子,没想到这山谷里的果子真不错,多汁可口,爷凑合吃些,好有力气回去。” 见柏真脸无怒色,他便给了安若素一些。 “战场上的情况如何?” “元准受伤,仓惶出逃。南将军打扫战场,估计此时应该结束了。” “我们走吧,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柏真强起身,一时拉动了伤口,他发出轻呼。 安若素急忙扶住问道:“怎么样了?不行我们就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等明天再走吧?”眼中的焦急他看在眼里。 “不是有你在吗?” “我……” 见她吞吐不再言语,柏真似乎有了些怒气,“怎么?难道你不想跟我回去?还是你认为今天你能走得了?” 听他这样说话的语气,安若素自知今天没有自主权,便说道:“我不想伤害殿下。” 柏真的心软了下来,说出的话却很硬:“那些毫无踪影的事情你也信?枉我教了你那么久。”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叶以见她迟疑,忙道:“安大夫,快走吧,爷此时不能生气。” 此役,燕明动用举国之力。 南将军向王上汇报战果。 受伤的元冲带着自己的剩余兵力逃回蛟国,王上元准听说后气得吐了血。对于蛟国来说,获取燕明的战败赔偿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也没有想到燕明国给他们摆了这么一道,虽然从国力上来说燕明是自不量力,但蛟国确实抓不住他们的把柄,这计谋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如此一说他蛟国便是吃了天大的哑巴亏。元准暗下决心:北添成,你伤我子,诓我财,此等大仇我定会让你百倍偿还! 元准猛然想起一个人,那安若素不是人质吗?想到这里他便让人去带安若素。那去的人却回来说是安若素早就跑了。 “跑了?怎么可能?去查,立刻去查!” “是!王上!” 原来,自安若素受重伤后就一直由师父静慧师太照顾,元冲出战之时自然不会忘了她的作用,所以也带着她师徒两个上路。另外还带了掌管药石的医官宋珍。在交接赔偿的时候,元冲并不想让北柏真知道安若素的存在,所以一直将她藏在船上。 静慧师太只担心她的桃花劫,她对师父笑道:“有些事情要因缘际会才能得到,我相信缘分。如果此生这劫解不了,便是因为我的修行还不够,得不到那样一个为我解此劫难之人。” “如果你这一生真的受此劫折磨,你又将如何?” “我终生不再见他。”安若素内心悲苦异常,面上却带微笑。 静慧师太念一声法号便不再提及此事,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苦? 元冲同燕明索偿之时,宋珍对看守安若素师徒的人道:“这几日,我见你们中有很多人精神萎靡,脸色苍白,这是怎么了?” “宋药官,你不知道,到达这里时兄弟们当中就有很多人上吐下泻,几次下来就成了你看到的样子。就是因为这个,殿下才让我们留在这里看守这师徒两个。其实我们也不想在这里耗着,既然来到了燕明,谁不想上到战场大战一场建功立业。可是,你看,我们这个样子又怎么能去呢?真是冤死了。”那人带着一脸病容同宋珍絮叨了一阵子,“宋药官,你说我们这是怎么了?为何吃了带来医官开的药也不见好呢?” “把手伸过来。”宋珍跟着柏桦学了些医术,便给他号了脉,“你们这是水土不服的症状,也不是什么大病。” “原来是这样。那宋药官可能医这病?” “药方能给我看一下吗?”那人便将最近服用药的药方给宋珍看。 “方子是对症的,只是它缺了一味药。” “是什么?”那人见宋珍说地如此肯定,知她必定有良方,一时眼睛亮闪有光。 “你等一下。”宋珍便到外面的僻静之处取了一包土回来交给他,“在药汤中加上这味药你的病就会好。” 那人打开一看,苦着脸道:“宋医官,你这是在取笑我吗?这就是一包土!” “这可不是普通的土,加了我精心炼制的药,吃了它保你药到病除。” 见她说话真切,倒不像是戏弄他,便带着疑惑拿着那灵丹妙药打算试一下。 第二天,宋珍见那人精神十足,就知道是病好了。 那人道:“宋药官,你这药真是绝妙,我就喝了一次,病就好了。你比那些医官可厉害多了。能不能将你那神药给我的这些兄弟们些,让他们也早些好了,赶快上阵杀敌,争取早日夺下燕明。” 宋珍听到这些话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但她有自己的打算,便对那人道:“给他们不是不行,只是我这药的的制作有些慢,得经过很多道工序。你上次用的是我仅存的一些,现在也用完了。”宋珍只是找个借口而已,她可不想医治好了他们,让他们去攻打燕明。 “那宋药官就慢慢炮制,我们等等就是了。” 听到有人能医治此病,周围的人都迅速围拢了过来。宋珍见状,对他们说道:“我要用的这些草药很是稀缺,也唯这藏宝纳珍的燕明才有。上一回制药所用之材就是我专门从燕明采办的。如今你们人多,我一个人也采不了那么多,你们要想用药可就得自己去找。” “好,只要宋药官说一下都用些什么,我们兄弟自己找来便是。” “对对对,宋药官吩咐就是了。” …… 众人一致点头。 宋珍写了个单子,让众人去找到这些药。 安若素见此机会难得,便对静慧道:“师父,我们赶紧逃走吧,外面的人没人注意我们。” 静慧师太先看了一下,才说:“素素,若是我们两个都走,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你先走,为师先在此吸引他们,等你安全离开,师父再随后去找你。” “不,师父,我要和你一起走。”她坚定的态度让静慧有些为难,她明白安若素的性子,如果不同她一起走,她便也不会走。 静慧只好道:“好,我们一起出去。” “师父,我们一起走,找个安静的地方,就像桃花庵一样,然后再也不理这世间俗事。” “好。”静慧师太在心中默道:但愿在以后的日子里,你能遇到那个能和你生死相依的人,从此一生平安无恙。 “快走师父。”安若素见师父看着自己发呆,于是过来搀她,“别怕师父,有徒儿呢。” 有人发现她们不见了,于是召集人去寻找。可是,这里看守她们的人本身就是病人,又有好多人去寻找宋珍列出的奇珍异草,所以剩下的也没有多少了。静慧师太上了年纪,自然是跑不快的,安若素带着师父走走停停,很快就被来人追上了。 “快走,师父,她们追来了。” “再不停下我们可就放箭了!”来人真的就拉开了弓箭对着师徒俩。 安若素自知不能停下,好不容易跑出来了怎么能回去送死呢?更何况,那元冲带她来就是为了要挟柏真的,若是回去了那不是给柏真找麻烦嘛。她拖着师父加快了脚步。 眼见她们不但不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追兵拉开了弓箭。静慧恰好回头看见这一幕,生死之际,她挡在了徒弟的背后。 “师父,师父,你怎么样?”安若素焦急地哭喊道。 “师父大限已到,你快走!去救云清……”话未说完就倒下顺着草丛滑了下去。安若素心中想着就此随着师父去了,自己死了那元冲便不会用她再要挟柏真。 她喊着“师父”,也跳了下去。 追兵赶过来时只看见了下面是水流湍急的大河,早已不见了她们师徒的影子。 醒过来的安若素发现自己被一棵倒在水中的树挡住了,师父的遗体就在她旁边。在这荒郊野外,自然不可能找到一个帮忙的人,她只好自己强忍一身的伤痛将师父拖上了岸。 望着师父的遗体,安若素悲伤异常,她哭哭停停了好一阵子,确定那个一直疼爱自己的师父是真的离开自己不再回来之后,她向四下寻找,最终在一个小丘上用树枝挖了一个坑。她顾不上自己双手上的血泡,让师父入土为安。对着小小的土堆她长跪不起,回想着自己和师父相依为命的日子便不能自已。哭了一会儿,她猛然想起师父临终时说的那句话:快去救云清。 难道他有难?她迅速从悲伤中清醒了过来,向着燕明城中跑去。 第39章 真的今生无缘 此时,柏真带安若素回到宫中,他对她说道:“你还是住在原来的房间吧,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说此话时,他略带着清冷,安如素看他情绪不明,便不敢多言,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他不多说,她便不问。 柏真伤病未愈,仍然忙于战后事宜。 此次战役给燕明也带来不小的损耗,需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休养生息。王上下令,在此疫中受伤不能再从役的人可以给予一定的供养,回到家乡后由当地官员安排在种植园劳动,并由当地官府出面派人教会他们如何种植桑、麻、棉等农作物。这些农作物满足他们本身需要之外剩下的部分将作为赋税上缴,用来充盈国库。 北添成终于有时间去关注柏真的事情,问身边的侍卫顾岩:“太子殿下近况如何?” “遵王上吩咐,臣去探望过太子殿下,伤势见好。” “有最好的大夫照顾能不好吗?我说的不是这个。跟了我这些年真是白跟了。” “回王上,安若素还和从前一样生活,太子殿下留她做近侍。” 顾岩自刺杀安若素未果被王上痛骂了一顿,还打了三十大板,之后只要一提到安若素他就心有余悸。 他见王上一提到安若素就很不高兴的样子,他继续说道:“臣也曾找机会给殿下换了人,可都被殿下打发了。殿下对安若素看得很紧,不容别人接触。” 王上蹙眉道:“他是在防我了。” “不止防王上,就连去东宫都带着她,看来殿下还是对太子妃起了疑心。” “安若素这个人一定要除掉。” “臣明白。” 顾岩再次来探望柏真,正赶上安若素在给他洗头发。她手上的动作不比先前顺畅,甚至还有些发抖,不时地扯到柏真的头发。 “对不起,殿下。”她只好停住,极力控制住发抖的双手。 柏真看了顾岩一眼,转头对安若素道:“我又几时怪过你?累了就去休息吧,换余波过来。” 安若素自然不能真的走掉,稳了稳心神,这才洗好了头发。她用准备好了的巾帕,擦拭起来。柏真一侧头刚好发现她脖子上的伤口,在衣领中若隐若现。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脸色却逐渐难看起来。 安若素看他盯着自己的脖子,忙伸手去摸,心下一惊,糟了,今天忘了围帛巾,若被他知道这伤的来历……她慌忙将衣领往上拉了拉。 柏真一把将她的手拉了下来,又将她脖子上的伤口亮了出来,安若素还没来得及惊叫他就问道:“这伤是谁弄的?” 安若素听他压抑着声音,知他是已经气极了,于是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现在已经好了。” “不小心得真是巧啊,伤口刚好在这血脉之上?还是……你不想活了,故意伤在这里?” “真是不小心,殿下!” 看着安若素脖子上的伤,他的怒火便不能平息下去:“你是在包庇谁?” “你弄疼我了殿下!”安若素想从他手中挣脱开来。 见她呼吸困难,于波急忙过来将他拉开:“殿下,安大夫快被掐死了!” 顾岩见此,留也不是,走也不好,便劝了两句。 柏真这才放下手来。他看了顾岩一眼,只一眼让顾岩在心中打了个寒战。 “是父王让你来的吗?将东西放下回去复命吧。” 顾岩从未见太子发这样的脾气,知道这是做给他看的,定是想告诉王上不要打安若素的主意。 “是,太子殿下,臣告退,您好好休息。” 顾岩走出门拍了拍胸口,安抚了自己,便向王上复命去了。 柏真带着安若素回东宫,谭雪蝶不动声色,做了丰盛的晚宴,准备了好酒。柏真却不多喝,浅尝辄止。雪蝶不能再劝,明知他已看破她所图,却故意装作不知。 柏真却想点破:“你我夫妻多年,虽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也能相敬如宾,互通心意。我这一生都是为燕明,唯独做过一件事情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便是那安若素。明知自己的选择在众人眼里是错的,我也不打算有所回避,索性由着心。安若素就是我今生不想躲的劫,不想躲的债,夫人,可明了我之心意?” 听完他这一番肺腑之言,谭雪蝶明白了若是那安若素有个三长两短,恐怕自己同柏真的缘分也就到头了。娶安若素也是她应允了的,若不是她对他下那毒手,她也能与她坦然处之。如今,柏真都将这事情挑在了明面上,她便不好再下手了。 此时,雪蝶知道自己的任何语言都显得很无力,“她曾经想杀了你,你都忘了?”她只能再次提醒他,提醒的声音是那么虚弱无力。 “没忘。” “那你还这么念着、挂着、如此放心不下她?我实在想不出你是怎么了?莫不是真就被那魑魅迷了心窍?” “我言尽于此,夫人早些休息,宫中还有事情,我也该回去了。” “殿下……”雪蝶喊出这两个字,又突然感到自己再无话可说,只好目送他离去,一颗心犹如掉进了冰窟。 苏苏生了个宝贝儿子,柏真自然是要准备礼物,便吩咐安若素捡好的东西送去。 “是现在送还是要捡个什么日子?” “按照习俗,小孩子不到满月是不能见外人的,就等吃满月酒的时候去吧,也看看孩子。你也去瞧瞧苏苏,看她的病情如何?” “当了娘的人自然是会为了孩子也要好好养病的,不用去瞧我都知道她已经好了。”安若素只当家常随便说了几句。 “就好像你当过娘似的,知道的那样仔细!”柏真也随便应着,他一句话将安若素臊了个大红脸。 安若素急急抢道:“看叶护卫就知道了,他一天比一天欢愉。” 柏真见她羞赧脸红,甚是好看,不免失了神。 安若素的身份不同以往,见他如此,只好急忙去准备要送的东西。 安若素走后,柏真对余波道:“去查她去过的一切地方,我想知道她颈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叶以为人谨慎,人缘也好,苏苏的姐姐又是世子妃,所以孩子满月时竟然来了很多人,就连北夫人都送了贺礼。 安若素奉命去看望苏苏,恰好遇到了紫瞳,她本想回避,紫瞳见此便叫住了她。 “安姑娘,我们可否找个地方小坐一会儿?” “也好,我也有些话想同祝姑娘一叙。”安若素深知紫瞳对柏真的一往情深,自从自己被柏真带回来之后,紫瞳便对自己不太友好,虽然客客气气,但她感觉敌意颇深。 两人便一起来到一处小亭。 紫瞳问道:“你我都知彼此心事,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安姑娘可有同殿下白首之意?” 见紫瞳直接,安若素道:“我虽有此意,但天不助我。” “你是指桃花劫吗?” 听紫瞳有此一问,安若素面现苦楚:“正是。这劫是天劫,无解。”她不想说出真正的答案,“今生我不能伴他左右,姑娘若不放弃,定能得此良缘。” “你要走吗?” “我还有什么留下的理由呢?” “姑娘说这话,似乎是低估了三哥对你的情意,他对你如此,你又怎么能走得了呢?” “我意已决,他又能奈我何?”安若素也算是给紫瞳吃了个定心丸,说完这话,她便转身向着里面的亭廊走去。 亭子下面的水上有几朵浮萍叶子,躲来躲去,飘忽不定。紫瞳看见安若素的背影,想到她没有家人,又刚失去了师父,就像这无根无本的浮萍,若再少了柏真的庇护,她又将如何呢? 紫瞳似乎不那么恨她了。 连日来对燕明的战后调整事宜让他感到有些疲惫,不知不觉伏案睡着。余波见此情景便拿了毯子悄悄给他披上。柏真将脸埋在圈起来的胳膊下面,也许是被余波收拾桌案的声音吵到,他不自觉抽出一只手来掩住耳朵。余波见此,停住动作。见他继续睡着,便过来往上拉了毯子。他低下头,刚好看见柏真的侧脸,有些瘦削,显得苍白,睫毛浓密,不时翕动着,煞是好看。 余波不禁看愣住,从前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从未近距离这样看过他。如今他就在自己旁边,细细看来,被时光侵蚀过的痕迹在脸颊上若隐若现,眉间带着些许忧思和隐忍。余波一时看愣住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也加快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忙挪了位置,远远地看着。想到屋里再无别人,再看继续睡着的太子,他便又轻轻走回去,低下头来鬼使神差地在睡着的太子额上轻轻吻一下,就蜻蜓点水地那么轻轻一下,而后又快步离开原地。见太子仍然在睡着,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听着他出去的声音,柏真未动,只是睁开了眼睛。在余波轻轻吻下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了。 安若素自知在他身边的日子已不多,便着手将一切打理起来。缝制冬衣,酿制药酒,甚至连他随身佩戴的香包都按四季一一准备好,精心在上面绣了图案。 一日,她见外面余波晾晒的各色花朵已经好了,便收集了来打算制成香包。余波见状,忙过来夺了过去,道:“安大夫,这些我来就好了,你还是去给爷准备衣服吧,他已经习惯我来做这些了。” “我来吧,衣服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我来吧。”余波对别人不放心,尤其是安若素,即使柏真已经告诉过他安若素本就对他无杀心。就在两人一抢一夺的过程中花撒了一地。 “是我让她做的。”柏真过来,见这两人为此争夺,便不高兴道,“一个侍女和一个侍卫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生怕别人看不见吗?” “爷,还是我来吧。”余波不打算放手。 “给她!”柏真的声音带着威严命令道。 “爷……”见安若素抢了自己的事情,他急道,“这些花朵是挑来做饰容的花粉的,不是做香包的,安大夫从没有做过这些,我怕……” “你怕她给我下毒不成?”柏真突然很生气,“我说话你是听不见吗?还是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余波从未被他这样骂过,知道自己做了他很不喜欢的事情,正要道歉,就听柏真道:“你如此不听话,也就不用跟着我了,明天就去南将军的训练营报到吧。” 闻听此言,余波“扑通”跪倒在地上道:“爷,我错了,请爷责罚。还请爷收回成命,饶过我这一回,我定会一日三省,绝不再犯此等错误。” “你去吧。”柏真不为所动,坚持先前决定。 “还请爷收回成命,无论什么样的惩罚余波都甘愿受罚,只求爷别赶我走。”余波磕头在地。 “你是爷还是我是爷?看来我的话你是真听不懂啊,那就找个地方好好回味一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吧。来人呐,将余波带去刑司,行杖刑!” 安若素见余波因为自己就要受刑,也忙劝道:“对不起殿下,那些花儿我只当是用来做香包的,所以才要收了来用,不知道它们是用来做花粉的,我也确实不会做这些,还是让余护卫来做吧,是我的错。” 柏辰和叶以刚好过来,见他如此愤怒,便好言相劝:“这是怎么了?我从秘地回来第一次来你这里,你就对侍卫发这么大的火?快消消气。”说完就过来搀扶他。 叶以对余波道:“你还不快去领罚?” “还请爷收回成命,余波此生只想在爷身边伺候爷。”余波再次恳求。 “什么时候由你来做我的主了?将他带下去,行杖刑后罚去思过室面壁三月,三月后直接去训练营。” “爷……” “再有求情者同罪论处!” “爷……” 任余波怎么喊,他只当没听见。 叶以自然是不明就里,听余波讲完整个事情的经过也觉得此事甚是蹊跷,以爷的脾气,他自然不会是因为这点事情就让余波去思过三个月。 没有人知道柏真将余波调开的原因,柏真也不过问余波之后的事情,叶以见此,便自认为是那个不长心的余波冲撞了安若素,才招致了这遭难。 深夜,柏真还在灯下捧着师父交于自己的《术道》,那旁边的灯火不停闪烁,直到安若素过来挑了灯花,它才安稳了下来。 “殿下,”她道。 “什么事?”他头也不抬。 “我想和你谈一谈,不知殿下能否给我一些时间?” 沉默了片刻后,柏真终于从书上挪开了眼睛,他将书扣在案上,道: “你想和我谈些什么?” 安若素刚要开口,又听他道:“捡些我爱听的来说。” 她思索了会儿,自觉着今天的话题是无法进行下去了,“我想和殿下说的是余护卫的事情。” “余波?你是想为他求情吗?”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从中听不出感情。 安若素有些拿捏不准,不过她还是要说的,总不能今天想好的两个话题一个都不说吧。她继续道:“我可以吗?” 柏真终于认真地看着她,问道:“你觉得我对余波做得有些过分了是吗?” 安若素没有接,算是默认了这一话题。 “说说你的看法。” “他是真心为你好,毕竟我曾经……” “你希望我让他回来?” “他对殿下照顾得很妥帖,很尽心。” “有些事情他必须要静下心来才能想明白,我必须给他这个机会,我也是为了他好。” 安若素想不明白余波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到他,反正不会是上次她看到的。 “殿下,我还有句话想问你。”她略停顿了一下,“你是想让我一辈子做你的近侍吗?”安若素还是问了第二个问题。 “难不成你觉得做近侍委屈你了?你要做太子妃?”柏真唇角带笑,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这才是她真正要问的问题。 “殿下又何必这样折辱我呢?你我皆逃不开那桃花劫,此生是不可能了。” “桃花劫?你以为我怕吗?莫不是你觉得实在委屈,想离开这王宫,故意找这样一个借口?” 听他这带了刺儿的话,安若素便走到他面前,双膝跪地,俯下身来。见她这样,柏真未动身子,继续听她要说些什么。 只听她道:“殿下,我自小失了父母,如今又没了师父,本是孤独之命。若不是得殿下垂怜,这世上早已不再有我所留恋之事。我只怕,殿下会被我这先天花煞所害。若真是这样,我就是死个一百回也赎不了自己的罪行。”说完此话,就见安若素双肩耸动,似是难过异常。 柏真终是心软得厉害,过来扶她,“不是让你捡好听的说给我听吗?多大个人,连什么是好听的话都弄不明白。” 安若素没有起来,“殿下,放我走吧,这桃花劫无解。” 听闻此言,柏真从她身边立起,在房中来回走动,最后只回了她两个字:“休想!”便欲离开房间。 安若素见他要走,恐日后没了说话的机会,于是爬到他脚下,抱住他哽咽:“殿下,我怕失去你,我怕你死!” 柏真被她拉扯着,不能挪步,心中烦闷,见她如此梨花带雨,便大声说道:“我不怕!” “可我怕!” “安若素,你给我听好了,你走,并非我所愿,既然你回来了,就是死,你也得死在这里!”说完他将安若素拉开,甩门而去。 第40章 那个人叫宋远 兰蕙自小便跟着公主雪蝶,她们之间的感情早就胜过主仆。见公主近日总是无精打采,心下明白是上回太子殿下为了那安若素同她说了硬话,以至于心气不顺,肝气郁结。兰蕙找了大夫给她瞧了,可总也不见好,她只好进宫求见太子,请紫瞳去瞧瞧。 “娘娘没什么大碍,喝一些疏肝解郁的药就好了。” “御医也是这样说的,可就是不见好。” 紫瞳见兰蕙焦急,心中感念她对雪蝶的一片衷心,便道:“我有一剂良方,可使你家公主速愈。” “真的吗?那请姑娘速速开来,我这就去抓药,让公主早些服了也好早日好起来。” “只是我这药不需要开单子,需亲授娘娘,旁人一概回避。” 雪蝶和兰蕙都感到奇怪,还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医术,不过紫瞳是祝门嫡传,也是当世奇医,难免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医法。 想到这里,雪蝶对兰蕙说道: “去吧,紫瞳姑娘医术高明,必定有什么神奇的法子。” 兰蕙走后紫瞳并没有亲授什么方子,她又望切了一会儿才道:“娘娘可是在为安若素的事情而闷闷不乐,以至于伤了情志?” 雪蝶见她无所避讳,便也直接道:“姑娘喜欢太子殿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紫瞳低头道:“是紫瞳妄想了。” “你这算是承认了吗?”雪蝶继续道,“太子殿下有龙凤之姿,又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呢?” 见紫瞳不语,雪蝶道:“你不是为他留下来的吗?我们水荣国民风开放,若有哪个姑娘认定了自己的心上人,便会理直气壮地去追求。紫瞳姑娘也是来自异族,与我们水荣相差无几。你真是喜欢殿下为何不去争取呢?你知道我本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否则也就不会给安若素伤害殿下的机会了。” 见雪蝶话语中肯,紫瞳道:“三哥确是紫瞳今生心中所系之人,只是紫瞳福薄,恐此念只是妄想罢了。” “妄想?那安若素才是妄想呢!只要我活着她就别想在殿下身边待牢!我宁可舍了这太子妃位也要让她远离殿下。紫瞳,你是祝门后人,殿下需要你在他左右,你可不能放弃争取的机会。若那安若素还不死心,我定不会依了殿下!”雪蝶对安若素由开始的恨变成了恨之入骨,一时忘了柏真对她的警告。 紫瞳见她怒火又起,道:“娘娘,千万莫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只要她安若素不死,我看我是活不安稳。” 紫瞳明白雪蝶的心境,若不是那一次长谈,她对安若素同样充满了敌意和恐惧。“娘娘,快莫说此话,以免同三哥伤了和气。我曾有机会同安若素谈过,她对三哥倒是真心,只不过曾被人蒙蔽。” “蒙蔽?又来这一套,她也就是用这套话哄骗殿下,我又岂会相信?” 紫瞳自知很难说服雪蝶,只好安慰:“娘娘稍安勿躁,紫瞳在殿下身边定会万分留意,不会给她任何下手的机会。”她终归还是相信安若素的,若不是因为柏真,兴许还会同她成为朋友。为了柏真她也不能让她死,那样他就真的心死了。 “紫瞳,你真要万分留意,万不可再给她机会,你那糊涂的三哥没有两条命。你用什么手段都行。”紫瞳心虚汗颜,她确实用过其它手段。 兰蕙更加佩服紫瞳的神奇医术,只片刻功夫就能让公主的病祛了一半。 六月初六,燕明立国日。 这一日,举国同庆。 今年的宫中要比往年热闹些,王上北添术宴请群臣。四品教习官宋远也在应邀之列,只是他被军中杂事所累,待处理完毕已是晚了些,正匆忙赶过来。 “王上大宴,我竟然迟到,非被活剥了不可。”他边小跑着边嘟囔着。 安若素本不是喜热闹之人,只是她作为太子近侍是必须要服侍左右的。见人渐多她不免拘谨了起来,倒是希望这宴快些结束。见旁边案上有甜杏,她看四下无人,拿了几个来吃。她是大夫自然知道这甜杏是不能多吃的,可旁的水果又离她较远,她够不到,就只能用吃甜杏来打发时间,借此舒缓心中的恐慌。 柏真见她如此,问叶以冰室是不是还有些稀罕的果子,得到肯定回答后道:“去取些来,这里的果子我都不想吃。” 叶以见案上也非他平时所厌之果,心中便有所悟,转身对安若素道:“安姑娘,不如你随我去挑些吧,你是大夫,自然熟悉果子的属性,挑选这些非我所长。” 听他有此提议,安若素心中自然高兴,她瞧了柏真脸色,未见他反对,便同叶以跑出厅堂。 到了门外,她难掩心中欢喜,小心雀跃起来,一个转身刚好撞上那来迟的宋远。宋远是武将出身,见一个影子向自己倾了过来,本能出手还击。就在他劈掌过来的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那分明就是一个被绊倒的不会武功的姑娘。他迅速转身,一个反抄手捞了过来。就在安若素倒在他手臂上之前的一刻叶以闪了过来,拽住了她的手臂,迅速回撤,安若素便安安稳稳立在了他身后。 落空的宋远定睛细瞧,忙道:“原来是叶护卫,失礼了。” “宋教习为何行色匆匆?” “被军中事务所累,所以来迟了,没想到这急匆匆的就冲撞了叶护卫的人,特向叶护卫赔罪。” 宋远向叶以施一礼,也向旁边的安若素施一礼。安若素便回了礼,在她起身的一刹那,刚好对上宋远的目光。宋远不免看呆了,这是什么样的女子?眼似清泉映桃花,眉如青山含远黛。美得不可方物,似超脱了凡间一切俗艳。 宋远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竟然一时迷在其中,将那宴席忘在九霄云外。 叶以见此,将安若素拉到身后,“宋教习客气了。已经开宴了,你还是快进去吧。” 宋远自觉失礼,道:“好,这就去。” 他忙向着厅堂而去,临了不免回头向安若素看了一眼。这一眼便让他交付了自己的一生,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在等的人竟是这个样子。 宋远已过而立之年,至今还未婚配。军中有传言,他是恶女之人,从来不近女色。有交好之人曾强拉硬塞,将绝色女子弄到他床榻之上,最后都被他打发走了。久而久之,旁人也便失了兴趣。 他父亲也是军中品级官员,因为他的传言,近几年也是无颜面对同僚,只好提前卸甲。他的母亲在他年华正盛的时候对来说亲的人百般要求,对人家姑娘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总觉得自家儿子就是人间孤品,没有人能配得上。眼见宋远年龄渐长,远超同龄人,她不得不着急,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挑剔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的原因,儿子根本就不好女色,任何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一旦问急了他就说道:“我好军中男子,就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宋夫人气急,便找来其好友求证,得知并非如他所说,才放些心。 父母渐渐对他失了耐心,便任其发展。所幸宋远还有一胞弟,人生规划,按部就班,如今孩子也有两个,担了继承宋家香火大任。从此宋远在家中便无地位,一回家不是听母亲唠叨就是听父亲骂,久了便也厌了,他索性一直住在军中,日日同军士滚爬摔打。 宋远自己也认定他在心中描绘的那样的女子不可能出现,但他又隐约有一种期待和感觉,在世间的某个角落有这样一位佳人也像他一样在等待着,等待着与他相见的那一日。 在他见过安若素之后,心中那个长久的形象具体起来,便再也挥之不去。他暗中向宫中人打听安若素的身份,得知她就是太子殿下的近侍时心中又凉了几分。他对殿下和安若素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只是他作为臣子不便过多关注君族人的私事,所以对于他们的事情也就仅仅知道安若素与殿下的关系非同一般。 喜欢一个人就想知道她的一切。宋远开始频繁向太子报告军中事务。总能借着这样的机会看见她。也正像他所想的那样,自己是有机会听安若素说话的,如:“殿下正在同王上商议事情,还请宋教习稍等。”“殿下正在用膳,教习在此等候便是。”“殿下正在书房议事,请教习花厅等候。”……简短的话语让宋远感到如沐春风,苏暖入骨。他沉浸在这种感觉当中无法自拔。 “听说姑娘医术高明,但凡经过姑娘诊治的病人无不药到病除,立竿见影?”他主动与她找些话谈。 安若素见他客气,倒是偶尔与他聊上几句:“教习谬赞了,只不过是旁人听了几句闲言胡说的罢了。” “我最近总感觉心神不宁,夜不能寐,食觉无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姑娘能不能给我也瞧瞧?” 出自医者本能,安若素问道:“可有看过大夫?” “有,军中军外的大夫都看过了,都说是思虑过度,给我开了方子,可我吃了药却总也不见好,便寻思会不会误诊。本想着另寻他处瞧瞧,可一直没有空闲下来,就这样拖着。今日见到姑娘,却又想起此事,所以想恳请姑娘给瞧上一瞧。” “观教习面色确有忧思过度之疾。把手伸过来吧。” 听闻此言,宋远大喜过望,他恨不能立刻得个急症,就等安若素给他瞧了,将他所述之疾坐实。 一番观切之后,安若素心中便有了判断:“教习无甚重疾,确实是忧思过度所致。看来军中事务繁杂,让教习受累。” “你再仔细瞧瞧,会不会还有别的病?” “我已经仔细瞧过了,所言无误。” 见安若素如此笃定,他只好道:“那就好,我只怕耽误了病情,不能再为王上效力。” 安若素笑了:“看教习神情,倒似有失望之态,却是为何?” 看来行医者果然善于察言观色,宋远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道:“果然瞒不过姑娘,我本想着如果真的生病了,也好借着此机会休个长假,好好游玩一番,将我燕明这锦绣河山细细观览。看来希望落空了。”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做出失望的样子。 安若素见此,一时失笑。她笑的样子在宋远看来就是能让人魂魄迷失的迷药。 宋远心中亦是清楚,他不能像这样常常出入太子寝殿,便只将折子递交上来。他虽思慕安若素,但不能给她制造祸事。安若素并不知道宋远所思所想,久不见他来复诊求药,便留了意。她本就对世间之事有些懵懂,所以也不计较旁人心思。 “殿下,最近不见宋教习来过,莫不是他所患之疾已愈?” “宋远病了?他来找你瞧过?” “那倒没有,只不过他来向殿下禀军务,殿下不在,便请我瞧了下。” “病情如何?”柏真心中有所动。 “无甚大碍,属忧思之症。” “忧思之症?”柏真看向安若素,“难怪!” “难怪什么?”安若素看不懂他异样的神情。 “他的病很快就会好了。”柏真带了怒色。 “殿下怎么知道?” “我能治!” 宋远忽然接到调令,要他去驻守秘地。秘地原来是机关船制造所在之地,如今也是燕明藏宝秘地。但是,驻扎在那里的将士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自己所看护之物,宋远在防外,因此也不知道。 宋远以前虽为教习官,但他出身富贵,又长在繁华的京都之地,并未吃过这苦寒之地的苦,再加上安若素带给他的相思之苦,所以在到来之后不久就病倒了。左道在机关船工程完成之后就随北柏辰一起回了京都,南天见平常军医医治不见什么起色,便亲自过来查看。 “小子,说说吧。” “先生此话何意?” 南天道:“你这病,普通的药石都无用!” “那该怎么办?请先生指教!” “说说你的心事,让我听听,如果我听高兴了便告诉你怎么办!” 见他如此好他人之事,宋远忽然心中生厌,“我听别人说你是医中圣手,现在看来倒是沽名钓誉之辈,专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来满足自己的龌龊欲望。” “让你在这里住上半载,你也得靠这些龌龊之事撑着,你才能感觉到生活的美好。何况你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燕明太子北柏真!这自然比一般的事情要有趣的多,岂有我不想听之理?” “你怎知道?” “你一个禁军教习,谁又能调得动?你这沉郁之气严重,定是相思之疾,属于心病,别人不知,我一摸就知道。由此看来定是与女人有关。”他略停顿,接着道,“你的胆子可真肥啊!”说完他竟然哈哈大笑。 南天此话一出,惊得宋远一头冷汗,顿觉舒服许多。 “前辈所言不假,”宋远见南天言行倒也坦然,又不似那好事之人,“我的确是喜欢殿下身边的女人,这才被发配到这里来。”宋远拉南天到屋里继续谈论着刚才的话题。 “老夫听说云清太子对那侍女喜欢地不是一点,看来这事是真的?” “先生你有所不知,那安若素可不是一般的侍女,她本是神仙谷的神医,与太子殿下相识属于机缘巧合。我听别人说,她天生命带桃花煞,没有一个人同意他们在一起。所以殿下只能将她以近侍的身份留在身边。” “那安若素的情况很不妙啊!” “不错,王上和东宫太子妃都视她为眼中钉。”宋远愤愤道。 “王族的事情你都这么清楚,看来你对那丫头确实是上心呐!”南天笑道。 “前辈先别取笑我了,我的病根就在这里。既然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得替我守着这个秘密。” “既然那丫头命中带煞,你若和她有什么瓜葛,那你的命运也将是坎坷多舛,你想过没有?” “想过。但我此生就只认定她一个人,若能娶她为妻,我就是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说这话怕是离死也不远了。”南天说完这话便向外走了出去。 宋远喊道:“先生救我呀!” “我能治得了你的病却救不了你的命啊,吃了药就好好养着吧。” 叶以将边漠传回来的消息交给柏真。见他不动声色,但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强大的戾气。 叶以似乎看到,蛟国尸横遍野的景象。 第41章 为什么要放手 十五月圆之夜,君族或是普通百姓,都会举办团圆家宴。太子妃雪蝶也从东宫来到王宫与柏真一起陪王上和王后。 安若素仍不离柏真左右伺候。雪蝶看她不顺眼,也只能装在心中。 案上有许多点心和果子,柏真捡了一样来吃,觉得味道很特别,酥脆可口,不觉就多吃了几块。谁料,只一盏茶的功夫就感到腹痛难忍,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往下流。紫瞳回了王府陪北夫人吃团圆饭,王上派了人速传,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 “这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会导致腹痛。”御医诊后道。 王上听此一说,立刻吩咐左右:“将安若素拿下,立斩!” “不是我,王上,真的不是我……”她辩解着,心却跟着柏真一上一下,只想知道他到底是为何如此,“让我瞧瞧,我也是大夫!” 两旁侍卫早将刀架了上去,拖着她往外走。 柏真喊道:“放开她!”声音有些弱,但很坚定。 王上自然是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还护着她?若不是她做手脚,你又怎么会中毒?” “御医只说我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没说我中毒,她也不会下毒害我!” “作为近侍,即使她没有下毒也有失职之罪,其罪可诛。拖下去!” “慢着……”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雪蝶见状怕他真有个好歹,便求王上:“还是先救殿下要紧,将安若素关起来,万一真是她下毒,那她必定有解药。” 王上本想柏真只是吃错东西,也没什么要紧,他正好借这个机会除了安若素,哪成想柏真竟然表现甚重,他一时也不能再杀安若素。 “放开她,让她近前来看。”王上命令道。 安若素得了命令便急急向前来,手往柏真脉上一搭便有了定论,她急切道:“殿下刚才吃了杏仁酥,是杏仁,殿下体质特异,不能吃杏仁。” “要赶紧给殿下煎一副催吐的药,把刚才吃的东西吐出来就好了。”御医道。 “有没有更快的办法?”王上问安若素。 “煎药太慢了,莠草可取哕。” “不行,怎么能给太子殿下用那些田间野草呢?”御医有所顾忌。 “可行吗?”王上想得到肯定。 “可行是可行,只不过这都是民间百姓用的,殿下是金贵之躯……” “快去找来!”王上迫不及待吩咐道。 “不用,这里就有。”安若素见旁边的花圃中有未除净的草,恰好就是莠草。 她顺手拔了下来,稍一停顿对王上请求道:“王上可否请其他人回避?” “所有人都回避!”王上命令道。 “我要留在这里。”雪蝶不放心,“万一她又要动什么坏心思,我便可立刻杀了她。” “本君留在这里,你可放心去!”他也不放心雪蝶。 王上命令,雪蝶不得不从。 请求被允许后她用莠草伸进柏真的喉咙搅动,不多时,柏真便感到一阵恶心,紧接着就阵阵呕吐,直到将刚才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才感到轻松了许多。 “来人,将殿下送回寝殿好好休息,把安若素带下去。” “父王,儿臣心中不安,又怎能好好休息?此事与安若素无关,若是她因此而丧命,儿臣此生难安。求父王宽宥,从长计议。” “近侍失职,致太子险些出事,怎么说与她无关呢?带下去!” “父王,放过她,儿臣什么都答应您!”他知道王上在等他这句话。 “先将安若素关进牢房中,此事待明日再议。”王上很坚定。 柏真纵使有一百个不愿意此时也不能忤逆王上。王上毕竟是王上,君无戏言。柏真也只好暂且忍下,交代叶以同狱司知会一下。 翌日,柏真见王上:“父王也知道安若素对儿臣的重要,为何就不能为了儿子而放过她呢?” “放过她就是害了你,我岂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如今我只希望你能为了燕明的子民好好地爱惜自己,别再为了一个女人置自己于险境。要我不杀她也可以,我只这样关着她,让她远离你,她命中所带煞气,也便不能靠近你。从此,你也不许去见她。”他又道,“你放心,父王说道做到。” “她天性喜自在,父王这样关着她,与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 “凌儿,父王不只是你一个人的父王,还是燕明百姓的王,能对你做出最大的让步仅有这些,你若一意孤行,我便不能留她,你好好想想。” “若我不再是燕明的太子,你可否能放过她?” “可惜你是!”王上被柏真气得差点吐了血,伸手打了他一个巴掌,若不是王后拦着,王上真能打死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快向你父王承认错误,赔个不是。”王后望向柏真,希望他能不再逆着王上。 “儿臣错了。儿臣以后定会以燕明安危为己任,尽太子本分。” “我要的不是这句!” “对不起,父王!”柏真说完这句竟然转身退了出去,远远还能听见王上气急败坏的声音:“混账东西,与那北柏源一样不成气候,枉我这些年白白付出了心血教导他,有这样的太子,真是我燕明之大不幸!” “好了好了,先消消气,给他一点时间,容他再沉下心来好好想想,他一定会明白王上的良苦用心,反正安若素在牢房中关着,又跑不了……” 王上的命令,自然是无人敢违抗,叶以也无法进入狱中。柏真只好亲自去看安若素。 “殿下,对不起,臣奉王命,不可违。”狱卒长亲自看押安若素。 “如果我一定要进去呢?” “臣只好禀告王上,治臣失职之罪。” “我只要一炷香的时间。” “殿下请。” 待柏真进去之后那狱卒长对属下道:“一炷香之后去禀告王上,太子殿下强行探监。” 安若素已经是第二次进来,由于狱司得到过叶以的关照,所以她并未遭受牢狱之罪。 “素素。”他不由先唤了一声。 听到声音,安若素奔过来:“殿下怎么能进这种地方呢?叶护卫快带殿下出去。” “素素。”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她又憔悴了许多。 虽说这一回她受到了狱司的关照,但这里毕竟是牢狱,境况自然是差了很多。看到这里,柏真便想到了她曾经在边漠和蛟国所受之苦,全因为他的原因,心中更加难过了几分。 “素素,我若不能护你,便带你离开可好?” “不,殿下,你不能有此想法,我不会同你一起走。之前已经同殿下说过我的想法,我一个命中带煞之人,不配得殿下爱护,殿下还是离开这里吧。我意已决,若殿下执意,安若素此生就终结在这里。” “你是在要挟我吗?” “我说的是真的。若不能让殿下安好,宁愿从此断了殿下念头。” “殿下,一炷香时间到了,狱卒已将此事呈报王上,殿下在这里是会给安姑娘带来麻烦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尔后从长计议。”叶以道。 “叶护卫快带殿下出去!”安若素知道柏真性子,决定了的事情是必会做的。 此时,柏真顾及安若素的性命也只好先作罢。 安若素被关进狱中,这本来是王宫秘事,一般人难知道。但宋远曾是军中教习,宫中好多军士都是他调教出来的,要知道安若素的近况也就不是太难的事情了。他以父亲病重为由请假,火速赶回王廷。 “殿下,宋远求见。”叶以道。 “他怎么回来了?秘地岂是能随便回往的?” “是他父亲病重,他才回来的。” “他父亲病重?他倒是会找借口。明天你就派人去告诉他那已经解甲归田的老爹,我倒是想看个热闹。” “臣就去办。那现在可要见他?” “让他进来吧。” 见到柏真,宋远跪地请罪:“请殿下治臣欺骗之罪,臣的父亲并未病重。” “说说撒谎的原因。” “臣是为安若素而来。”宋远说完这话久不闻柏真言语,心中明了等待自己的将是一场风雨。 “宋远,你是疯了吗?竟敢在太子殿下面前胡说八道?还不快下去!”叶以觉得宋远是个人才,若不是因为安若素的事情让他犯了糊涂,他定会有所作为。他不想看着他去送死,所以想喝退他。 “殿下,臣确是为安若素而来!”宋远毫无惧色。 叶以想将他拖下去,却被柏真制止了。 “你应该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吧?” “她是殿下的近侍,所以臣向殿下求娶安姑娘。” 柏真闻此一言,知他刻意回避自己所问,心想,这宋远倒是有胆有谋、有情有义之人。 “她恐怕要辜负你的一片深情厚谊了。” “殿下,我可否见她一面?” “你私离秘地,可知何罪?” “臣知道。” “来人,将宋远交给狱司处置。” “求殿下让我见她一面,是杀是刮全凭殿下。” “你不配!” “殿下,不好了,狱中传来消息,说是安姑娘自尽了。”正当候令卫要将宋远押走的时候,狱中来人报上此消息。 柏真闻听此言如晴天霹雳,惊得半天缓不过来。 “怎么回事?不是交代过狱司吗?她怎么样了?” “是安姑娘用竹签刺向自己。狱医已经过去了。王上正在和外邦使臣议事,未及禀报。” “她为何要如此?是在怪我吗?怪我不能将她救出?”他问叶以,又似是在问自己。 “爷不要乱想,先去看看情况。” 狱卒见是柏真,并未像平时一样阻止,反而是主动让路,让他快些进去。 见到安若素时,她正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柏真靠近她,将她扶起来,发现她身体瘫软,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他将她搂在怀里,摇了摇,还是没有反应。转而问旁边的御医:“她情况怎么样?还有救吗?” 御医见柏真眼睛泛红,似是怒急,怕万一自己说错话会丢了性命,便陪着小心道:“殿下,安姑娘用竹针刺向了自己的神府穴,虽说这是死穴,但并非是她的致命穴位,加上发现及时,所以她还是有救的,只是要花些时间罢了。” “叶以你去请小王爷,快去。” “是。”叶以领命而去。 柏真抱起安若素就欲出门,狱卒出手阻拦,他抬脚就踢出老远,那狱卒瞬间闭了气。 狱卒长对其他人喝道:“大胆,敢对太子殿下动手,你们是活腻了吗?还不快滚到一边去!” 上官发令,便让他们卸了责任,若王上追究起来,也可有托辞,便迅速让了路出来。 回到寝殿,柏桦早等在那里。一番急救下来,总算是将安若素从阎王殿拉了回来。夜半十分,安若素清醒了过来。柏真见状,自是欣喜,过来问她自觉如何。 安若素似乎并未听见他所问,只道:“殿下,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师父,我想她老人家了,想去看看她。” “所以你就做了伤害自己的事是吗?” “我若活着,殿下此生不安哪!”安若素极力隐忍,但是眼泪很不争气,很快在腮边横流。 “安若素,你记住了,你死了,从此,我便也死了。”柏真强忍愤怒,两鬓青筋隐隐凸起。 “桃花劫也是我的劫啊!”安若素由最初的隐忍、哽咽变成了近乎的嚎啕。她本不想用这样的话来伤害他,可是若不能让他感到内疚、懊悔、自责,他便不能放下这一段孽缘,她便永远是他的劫,被所有人猜忌、防备、利用,她的一生劫运将与他纠缠。 柏真明知她的目的,却不能反驳,因为她说的是真的。桃花劫是他的劫,也是她的劫,解不了。只要他们在一起,便要受这花煞的折磨。 他内心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异常。他想出去走走,又想到无处可去,于是只在花园里来回走了走。塔室就在前面,自从上次他被师父用归元阵救得元神归位后便再也没有进去过。师父去四海云游,至今未归,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若是他们在,定会给他一点光,使他有路可循,也不至于迷在眼前,苦不堪言。 法延师父常常说的苦海,果然无边。人自从来到这个世上就掉进去了,任你怎么挣扎都出不来,只会从一种苦换到另一种苦,千百种苦都尝过,也便没了挣扎的劲头,只剩在更深处远远地望着,望着那些同自己一样挣扎过的以及正在挣扎的人,以此来寻找心理的平衡,最后只一声叹息:世人皆苦,我岂会错过?此生便如此了。 想到这里,他走进塔室,里面还是原来的布局,只是平时有人打扫,比原来干净了许多。他来到归元阵的阵眼,盘膝打坐,想见一见郁离子师父。入得梦境中,可任凭他怎样呼唤都始终不见郁离子的到来。此刻,他才想起郁离子师父说过要去仙山寻个真身,也好在世上立足。 此时,柏真感到万分孤独。 很久很久之后,久得他忘记了时间,久得世上一切都变得静止。他便只听见自己胸腔中的呼吸,很慢很慢。他似乎睡去,又从沉睡中醒来,在半梦半醒中,只觉自己进入了入定状态,此时才感到轻松了许多,身心也都卸下疲惫。 他沉浸在里面,一时贪婪,不愿回到这令他感到痛苦的现实。渐渐的,他遇到些从未见过的匪夷所思的人和物:街上整齐干净,有着高大的建筑,路上没有马,人们乘坐一种比马快很多的东西用来代步。再看人,穿着打扮远不似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国家的人。男人剪短发,女人也有些是短发,赤膊露腿不觉为怪。他正在疑惑时,从远处向他走过来两个人,待他极力看清时大吃了一惊。这两个人是一男一女,那男人怀抱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那女人与安若素长得一个模样,分毫不差。更令他吃惊的是那男人的脸分明就是他自己,就连额上的胭脂记都一样!看他们亲昵的样子,倒像是一家三口。柏真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由,便想着过去打问一下,若他解释不了,兴许那个和自己一样的人能给他答案。于是他伸出手去拽那个男人,可他看到了更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人竟然从他的手臂上穿了过去,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正当他要跟着他们去看个究竟的时候,就听见叶以的声音响起:“殿下?爷?你在里面吗?” 听到他的喊声,他便从入定的状态醒了过来。他道:“进来吧。” “爷?您还好吧?怎么又想到来这里?” “叶以,你也是出自隐仙门,坐忘之时有没有遇到过很诡异的事情?”他没有回答叶以,反而如是问。 “要说诡异,我倒是没有遇到过,不过我在几年前神游到一个自己从未到过的地方。起初我不解其中原因,后来我查阅了大量隐仙门古籍,终于在一本书上见到了类似的事情。我想我可能和书中所述情况一样,是……”叶以说到这里反而停下了。 柏真等他说后面的,道:“接着说。” “其实我也不相信,爷就当是听个趣儿,一笑了之。” “不信你又为何费尽心思去查古籍?说完听听。” “古书上记载那人是去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未知世界?” “也许是过去,也许是未来,也或许是我们过去和未来也未必会到达的地方。总之不是我们此时。” “师父说过的事情竟然让我给碰到了,真是神奇。” “爷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不错,我也遇到了,刚才我去到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地方,就是你说的过去或未来,也许是永无所达。”柏真看向叶以,笑道:“没想到你会有此悟性,要知道这种机缘不是每一个隐仙门之人都有的,看来你的造化不浅呢。” “爷说笑了,我只是误打误撞进去的,后来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叶以将柏真扶了起来,替他整理了衣服,又搀扶他出了塔室。 随叶以回到寝殿,柏真躺在床上久不能眠,若他真是进入了未知世界,那一定是未来。那么,他就是看到了自己在未来的样子。那个女人便真的是安若素,还有那个孩子便是他们的孩子。如此看来,他与安若素的缘分不在今生,而在来世。 那今生他又该如何呢? 只半月功夫,安若素便瘦脱得厉害,她是狠了心要同柏真闹上一闹。 “是赌我的耐心吗?还是赌我对你的情到底有多深?”柏真轻言道。 她不说话,也不吃饭,就像他说的那样同他赌着气。 “我已禀明王上,你可在伤好前一直住在这里。”仍见她不语,他又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用什么条件做为交换的吗?” 听他这样说,安若素便集中了精神。 “我答应你了!”他觉得自己说这话已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再提不起一点劲。 柏真也不再说话,只在旁边的罗汉榻前坐了很久才离开。门里传来安若素若有若无的哭声。他听得很清楚。 书房内,叶以推门而入,将宋远带了进来,见柏真摆手,尔后他又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坐吧。”柏真对宋远道。 “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都将主意打到我头上了。今天我不是以太子的身份召见你,你也不用客套。” “殿下有何吩咐?”宋远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我们来谈谈安若素的事情。” 宋远听他提起安若素,心中想着,太子这是要同他清算旧账呢,他不觉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殿下就是杀了宋远,宋远也不会改变初衷的。” “你是认为我不敢还是不能?” “殿下,我是真的喜欢安姑娘。我之所以这么些年没有成亲,是以为我没有遇到一个能让我心动的人,到最后就连我自己也认定此生要孤独终老了。可是,直到安姑娘出现,我便知道自己这一辈子要等的人是她。我又深知自己配不上她,所以一直收了这倾慕之心。” “为何如今却又有了这妄想呢?” “她都要死了,我还能躲着吗?” “这么说你是认为我救不了她吗?” “不是。”宋远似是有不能说的话,所以他迟疑了一下。 “将你咽下的话吐出来!”柏真心中多了几分悲伤,却狠狠道。他还是想听别人说出来,以让自己好死心。 “她不可能嫁给殿下,所有人都想着杀她,以除了您身边的后患,她怕连累您。有殿下在,别人也不敢娶她。殿下更不可能将她放回到民间,那么多人等着抓她呢。殿下,我说完了,我……”他心跳得厉害。 “既然你都想到了这么多,你不怕吗?”过了好久柏真问道。 “不就是为她死了吗?无论是护她,救她,还是受她累,我宋远这一生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死得其所?还是留着你的命卫国保家吧。” “殿下的意思宋远不明白。” “回去准备聘礼吧,我会以潇雪公主夫妹的身份将她嫁给你。” “什么?这是真的吗?殿下说的是真的吗?谢殿下!”宋远近乎癫狂,冲到柏真面前,双膝跪地,叩谢不止。 “若晚了,我不能保证不反悔。”柏真轻轻说道,用此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情绪。 听他此言,宋远立刻起身向外跑。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而压抑心中的狂喜,将自己的步子稳了下来。 “站住!” 听见柏真喊他,他有些心虚地不想停下来,真怕他反悔。他不得不停下,只是没有回头。 “我希望她一辈子安乐!” “臣做得到!”宋远的回答铿锵有力,没有半点犹豫,他要让殿下相信他宋远对安若素的心有多真。 宋远坚定地走了,只留下无力的柏真静静地坐着,望着窗外的太阳渐渐隐去,黄昏已悄然来临。未来究竟还有多远?未知让他感到惶恐。 第42章 边漠有故人来 见柏真放了手,王上便也安了心。 太子安排的事情,北潇雪自是尽心尽力。北夫人授意,速速准备。潇雪明白个中原因,该是那安若素不得众人喜欢,好早早打发了她出门。 婚期定在下个月初六,宋府忙乱一团。宋父的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 宋夫人问道:“儿子没成亲你不高兴,如今儿子要成亲你还是不高兴,你这是忧得哪门子心?” “你以为这亲那么好成啊?” “这是什么话?成个亲有什么难的?我都预备了好多年了,在心中盘算了不下百遍,如今总算是用上了,没白白耗了我一番心血。你倒好,不帮忙也就算了,连个好脸色也没有。” “真是没见识。”他不觉气恼,对夫人小声道,“你知道那安若素同当今太子是什么关系?” “她不是太子的近侍吗?还能是什么关系?” “你见过将世间罕见的神医放在自己身边做近侍的吗?”撂下这句话他气哄哄地走掉了。 宋夫人在后面骂道:“真不知道抽得哪门子疯,你倒是说说谁是罕见的名医?安若素吗?我怎么没有听远儿说过呢?” 安若素的名声还不是人尽皆知。 安若素将柏真带走之后,苍破晓回到边漠就一直闷闷不乐,时隔不久,性情也有了些许变化,变得沉默寡言。知子莫若母,在苍夫人的眼中,苍破晓是个长情的孩子,安若素的离去必定会让他失落好一阵子。若是别的孩子过上些时日也就将此事慢慢淡忘,对于自己的儿子,她是担心的。 这一日,苍破晓正和母亲吃饭,属下有人来报,见此情景,却是欲言又止。苍破晓便与他一起来到了屋外。 “回狼主,派去燕明的人回报,安大夫被云清嫁给了军中教习宋远。” “消息准确吗?” “下月初六大婚,准确无误。” “这么说那北柏真还是负了她?还真是天命不可违啊。我原以为凭北柏真的能耐,兴许能改了她的命数,看来我是高估他了!” “狼主息怒,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要好好给那云请太子庆祝一番,怎么也得给他送一份大礼!” 苍夫人久不见儿子回来,便打发了人出去寻找。回来的人却说狼主已经走了。苍夫人听到这里,心下暗叹:愿祖上保佑这孩子平平安安。 初六日,一大早柏真就被王上叫去商量军务。忙完已是近黄昏时分。叶以见他无甚交代,正思量着要不要提醒一下殿下,就听柏真道:“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快戊时了。” “这么快就到吉时了!” “爷,若您没有其他吩咐臣就去安排军饷的事情。” “你是希望我有还是希望我没有?” “恕臣愚钝,臣不明白。” “你若不明白还会有人明白吗?” 叶以不再说话,柏真不吩咐,他便一直站立一旁等着。 “去珍宝司挑些好的赠礼给她送过去。” “臣这就去办。” “珍宝司有一对玉如意,一并带了去。” “遵殿下吩咐。” 叶以去珍宝司挑选东西,当他见到那对传说中的玉如意的时候很是吃惊。这分明就是难得的玉中极品——太苍古玉。 宋远的品级不够太子亲贺,赠礼就由叶以送过去。吉时已到,却久不见新人到来。所有的人心中都犯了嘀咕,莫不是迎亲的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此时,宋家一家丁慌慌张张跑进来喊道:“不好了,老爷,新娘子在来的路上被人抢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抢亲?” “可不是嘛,还是禁军教习的娘子,也真是活腻了!” “会不会是太子殿下?” “闭嘴,你不要命了!” …… 叶以一听此事,立刻差人回宫禀了太子,自己则赶往出事的地方。等他到达的时候,那里已是一片狼藉,死伤大片。宋远带去迎亲的队伍本是精心挑选的人,竟然也是大部分遭了毒手。远远的就见他提着从对方手中夺来的剑在奋力搏杀着,已经杀红了眼,浑身是血。安若素的花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人呢?”叶以问道。 见是叶以,他道:“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劫走了,看身手像是边漠的人,向着西面去了。” 听到这里,叶以向身边的人吩咐道:“快去城西调集人马,让守军大人点起信号,告知一切防守相关人员,只要是有异样的人一律扣押。” 太子柏真的命令很快传了过来:格杀勿论! 城门的盘查自然难不住苍破晓,他本身随了他母亲的样貌,只要换一身燕明的衣服就能带着被点了哑穴的安若素混出城。可是他低估了燕明城外的实力。柏真非常注重百姓的作战能力,经过这几年的训练,已是形成全民皆兵的气候。所以即使苍破晓扮作普通百姓的样子仍然被看见信号的百姓留了意。所以他的行踪很快就被叶以掌握了。 苍破晓不知此事,他心中一阵窃喜,再有一里地就出了燕明的地界。紧接着,令他愤怒的事情也出现了。那个特别讨厌的宋远和北柏真的护卫叶以就出现在眼前。 “苍破晓,我与你无冤仇,为何在我新婚之日劫我新娘?” “无冤仇?宋远,从你决定娶安姑娘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敌人了。” “边漠蛮荒之人,放开素素!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宋远怒道。 “就凭你也想娶神医安若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素素,她是我的!” “原来是情敌。我家娘子果然讨人喜欢,能娶到她,是我宋远几辈子的福气,我又岂会因你的几句狠话就放弃了?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放了素素,兴许我还能向叶护卫求求情,饶你不死。” “少废话,素素已经在我的手上,我自是不会让他嫁给你,你不配!” 闻此一言,宋远立时火起,举剑直击苍破晓。苍破晓早有准备,将安若素交给从别处赶来的手下,拔剑迎击宋远。几个回合下来,宋远被他所伤。叶以在旁看得清楚,苍破晓的功夫已不似从前,倒是像极了他的父亲苍狼。看来他还是走上了他父亲的老路,急于求成,修炼了邪功。 “苍破晓,你修炼禁术,若不及时收手,很快就会去黄泉找你爹了!”叶以故意激怒他。 只见他听闻此言后变换手段,又怒又急来攻叶以。叶以目的达到,见他已近,出手又稳又柔,将他狠戾的力道化解。几番下来,苍破晓没有占到上风,可是叶以也没有把握赢。 经过几番试探,叶以心中已然有了结论,在几个回合之后,他将要败给苍破晓。 得到喘息的宋远缓了缓劲头,又前来与叶以联合攻他一个人,可是功不对路,两人仍然没有胜他的把握。只见苍破晓双手一开一合,片刻之间,掌内生出一股力量向着两人涌来,滚雷之势异常强大,二人本想急速躲避,但这股力量波及了周围,叶以和宋远还是被这力量所伤。 苍破晓见此,拿过叶以掉在地上的风吟剑,邪魅一笑,向着宋远刺去。眼睁睁看着却不能说话的安若素见此情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扑撞了上去。也许是因为时间长的原因,她这一撞,便自动撞开了被封的穴位,喊了出来,道:“别伤害他!”。可是来自苍破晓的那股强大的力量也将她弹了出去。 宋远心知此劫难以躲过,回过头来笑着对她道:“素素,我们来世见!” 奇迹总是发生在险情中。就在剑撞到宋远胸口的那一瞬间,一条长鞭凌空击来,将苍破晓的剑掠走。感到手中一空,他顺着鞭梢望去,只见一人正举着刚从他手中夺走的剑,在不远处站立。 那人的头发就像是被风吹动的满塘涟漪,煞是好看。 “余波?”叶以轻唤一声。 听到的他的声音,宋远定睛一看,果然是太子侍卫余波。 只听他道:“苍破晓,我让你有来无回!” “好大的口气,还是想想你是闭着眼睛死还是睁着眼睛死吧!”苍破晓说完这话便将对手换成了余波,向着他击来。 只见余波将长鞭一甩,扭动身子同他周旋了起来。他的功夫好怪异,不似一般,倒像是精妙的舞技。他扭动腰身,躲闪变换,将一条长鞭舞动地密不透风,远远看去,恰好是这刚柔并济的功夫克制了苍破晓的邪功。 苍破晓果然失了上风,乱了阵脚。余波借他虚空之招,柔中带刚的鞭子便狠狠抽打过去。这一鞭下去,若是一般人,顿时会断成两截,苍破晓眼见不妙,凝神聚力将所有的力量汇集到鞭打之处,硬生生扛下。他的身体顿时失去了力量,紧接着吐出一口鲜血。手下人急忙跑过去查看,发现他已是重伤。余波甩了甩长鞭,准备做最后一击结果了他。 安若素受过他恩惠,出于医者之心,自是不忍见死不救。她求宋远留他一口气,不再痛下杀手,他总归是救过自己的。 宋远道:“娘子心地善良,依了。我是想放他一条生路,只是太子的人放不放他我就无能为力了。” 安若素又求叶以,叶以奉太子命,本不答应,可安若素死命为苍破晓求情。 “素素,有你这份心,我苍破晓就是死了也无憾了。”苍破晓不想看着她如此被人难为,劝她放弃。 安若素再求叶以:“他也只剩一口气了,余护卫已经废了他大半武功,要离开燕明回到边漠都不容易,他又能奈我何?他曾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做那不义之人啊!” 宋远见她如此,甚是心疼,便也同她求叶以。叶以心想:既然安若素救下了,那苍破晓先留着,也好让他欠安若素一个人情, “我暂不杀你,日后会与你算总账,你走吧!” 苍破晓的手下听闻此言,怕他反悔,将人抬起就急匆匆跑掉了。 几人互相查看了伤势,见无甚大碍,叶以对余波道:“真是没有想到你这功夫恰好能克制苍破晓,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与宋远恐怕就与此世永别了。” “是爷见过苍狼的功夫,知其诡异,恐你不是苍破晓的对手,所以才让我来相助。” “谢了,兄弟。今日是我与素素大喜之日,一起去喝杯喜酒吧。”宋远牵起安若素对余波说道。 “酒先留着吧,改日登门拜访,那时我们再把酒言欢。今日之事还需你善后,我们要回去向爷禀告。在此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好酒随时备着,无论你们什么时候来,我都奉陪。”宋远诚心道。 回到王宫,柏真在等他们。 “解决了吗?” “苍破晓身受重伤,几年内恐怕难以翻身。”叶以回禀道。 “那你也算是抗命了。” “叶以甘愿受罚。” “罚你去思过室面壁一晚。” “是,臣这就去。” 叶以走后,余波不知道是该去他的思过室呢还是该留下。久不见柏真发话,他正要探问,只听柏真道:“我要沐浴,你去准备。”柏真撂下此话便转身进了书房。 余波心想:莫不是放我出来了?还是叶以被罚,我先顶个缺?还需晚上再向爷确定一下。 像往常一样侍候柏真洗漱完,正当他想着今晚该去哪里睡,思过室还是耳室时,就听柏真道:“去旁边睡吧,明早我会晚起些,别叫我。” 旁边?耳室?爷将我留下了?还是再确认一下比较放心,“爷,只这一晚还是……” “你去思过室难道只是白白睡了几个月吗?竟然一无所获?” “收获颇丰!爷您先休息,等您有时间听了我再向您汇报。”余波很是欣喜,帮柏真掖了被角就跑向自己原来睡的耳室。 王上北添成正同大臣们商量今年的赈灾,就听见有人来报:“王上,雁湖水位居高不下,眼看就要形成泛滥之势。” 雁湖是燕明的大湖,积水甚广,为农田水利之要,同时在雨涝之际也是隐患,另外西边还要防着虎视眈眈的蛟国,因此王廷派了重兵把守,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上报。 “为何不泄洪?” “泄洪口已被山上冲下来的巨石挡住了,南将军正带着人清理,可是天雨引发多处山洪,一起汇集到雁湖,水势过大,恐南将军来不及清理出被石头堵了的泄洪口雁湖之水就已经泛滥了。” “雁湖的两个泄洪口都堵了吗?” “水势过大,另一个泄洪口如果放开,恐导致堤坝崩溃,会冲毁许多百姓的农田。所以南将军让速来禀报王上,请王上速速定夺!” 北添成听说情况如此严重,心下透着凉气,不觉道:“我燕明的百姓啊!” 大臣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着对策,一时间竟没有一个有用的。正在拟定边防计划的柏真听闻此事立刻赶来朝堂。 “父王莫急,待儿臣先去查看再做定夺。” “儿要切记,一切以百姓的性命为重。” “儿臣记住了。” 柏真到达雁湖之后,只见南将军正指挥着役工清理泄洪口。 “怎么样?”他问道。 “殿下,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尽快泄洪。” “说。” “南边的泄洪口危及到百姓的性命和田地,这边的泄洪口已经被巨石所阻挡,不是短时间能清理出来的。我看过了,西边的堤坝脆弱,如果打通,洪水恰好从雁山两侧进入山涧,再经大河,直接泄入江海。现在我们面临的是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打通这堤坝。” “根据你的测算,以现有能力得多久?” “所有的役工都参与,不眠不休也得一天一夜。可如此大的水势,根本来不及。” 柏真登高查看了地势,如南将军所说。看着源源不断汇入雁湖的山洪以及天雨,他果断对南将军和叶以道:“我要引天雷炸开此堤坝,将雁湖水引入山涧。让所有人都准备好沙石,将两山口脆弱处堵住,别让水流向它处。做完这一切立刻将人全部撤到高处。” “是!”南将军令行禁止。 待人全部撤到雁湖边的雁山上之后,柏真吩咐叶以:“知道该怎么做吗?” “臣……知道,”叶以欲言又止,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也明白再无他法。他只能在旁边做好护法。 柏真接过叶以手中的剑,将额间封印破开,把左手中指按到封印之上,默念唤龙咒。随着他向外拉动的手指,一条巨大的赤龙从额间窜了出来,在半空发出震耳的龙吟声。柏真将赤龙引到半空,然后催动引雷术,只见天雷向着赤龙滚滚而来。他又唤赤龙,赤龙摆动巨大的龙尾向着雁湖堤坝俯冲而来,天空中的雷紧紧跟随。柏真一个收势,那赤龙倏地钻到封印里面去便不见了踪影。 站在半山腰的人都看傻了,以前只是听上过战场的兄弟说起太子殿下能唤赤龙,心想着这样的奇观永远也不会轮到他们这些役兵,可今天见到了兄弟们所言之事,于是,一众人瞠目结舌,惊掉下巴。他们一致叹呼:太子非我族类! 天雷过后,众人所见,原来的堤坝已经被劈出一个大坑,形成中空之势。只是大坑两岸仍然未掘开,雁湖的水还是无法泄出。眼看着雁湖水满外溢,众人一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柏真见此,再次破开封印,唤出赤龙,默默御使。赤龙在半空略一停顿,转身掉头又直冲下来。这一次,天雷没有跟着来,只听赤龙长吟一声,将巨大身躯撞向被雷击出的大坑。大坑两岸立刻决堤,雁湖水奔腾而下,一泻千里,像是脱缰野马。山涧两侧拍出几丈高的水花,又落下向着大河奔去。 解决了雁湖泄洪,剩下的事情自然就由南将军善后。 回到宫中,柏真因为两次使用唤龙咒,又因为御龙击岸,所以身受内伤,他终于没有压制住翻涌的气血,一口就喷了出来。王上安排了赈灾的事情就急急赶过来。听叶以讲了整个过程后,他抓起柏真的手,使劲握了握,只说了一句话,“速去北疆传北柏桦回来!” 柏真这次伤情甚是严重,紫瞳连同御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醒了过来。 第43章 是谁如了心愿 雨季过后,灾后重建自然是大事。王上终日被国事缠身,以至头疼不止,无奈之下只好将自己的大哥北添术弄进了宫,没日没夜地帮着处理公务。 柏桦开疆辟土,在岐黄之术上闯出了新路,如今的北疆已是人人能请医问药,不再依赖于邻国了。 一日,北松皓正同柏桦小酌,一道圣旨就传了过来。柏桦问那传旨之人:“可知道是什么事情急召我回去?” “臣不知,臣只负责传旨。”那人如实道。 北松皓道:“看来我这小庙还是装不下你这尊大佛。既然王命所传,你还是及早动身,以免耽搁了正事。我这就派人护送你回去。” “有劳将军了。” “我们兄弟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辞别北松皓,北柏桦带着山云和墨耳在回归的路途上一骑绝尘,他心中隐约感到这次王上召他回去与柏真有关。 赤龙嗜血日益增多,柏真病情日渐加重。紫瞳每每见之都会暗中垂泪。即使她用尽世上罕见药石,也仅仅是让他没有倒下。她心下万分焦急,便又想到了祝门秘术。 柏桦回到燕城,心中有事待验,并未顾上回医馆。他直接去了王宫柏真寝殿。叶以见是柏桦,自是万分惊喜。 “小王爷,可算是把您盼回来了!” “殿下还好吗?” “回小王爷,情况有些棘手,祝姑娘正在里面给殿下施针,不许别人打扰,所以让臣在这里守着。” “我进去看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若是别人,臣断然不让,小王爷那自是另当别论。是否要臣通报?” “不用了,祝姑娘正在施针,别去打扰,我自己进去就行了,她施针的套路我是知道的。” “小王爷请!”叶以将他引进里面。 如他自己所说,不想打扰到紫瞳施针,所以他悄无声息地进去了。可是,他见到了他不该看见的。 他的突然出现也让紫瞳又羞又惊,慌乱至极。 柏桦见此,立刻醒悟,紫瞳并不是施针,而是施术。他怕自己的到来惊到了紫瞳,从而迫使秘术中断,于是急忙转过身稳住心神道:“师妹莫慌,你我皆是医家,无需顾及太多,凡事以病人之疾为要。”他说完便出了内室。想到叶以就在外面,若问起施针之事,他为何不在旁边守着,他倒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想到这里,柏桦索性就在门口盘膝打坐起来。 紫瞳施术完毕,正打算出门,见柏桦就在门口,想到刚才的事情,她的脸上就迅速染了红晕,一时间出也不是,进也不是。柏桦听见声音,睁眼见是紫瞳,于是站起身来,走到低头的紫瞳身边来。 紫瞳低头问道:“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他停顿了一会接着道,“师妹放心,我就是绑也会将他绑给你!” 闻听此言,紫瞳抬头道:“师兄是打算告诉三哥好让他对我心生愧疚感吗?” “我实在不忍心看你受此折磨,他若真是个有情人就应该负了这个责任。” “师兄,强扭的瓜不甜,你又岂会不知?” “可是……” “你我皆是医者,又有什么是看不开的呢?”紫瞳打断了柏桦,她不想成为柏真的负担,也不想成为师兄的负担。 柏真醒来已是第二天正午,叶以身有公差,只留余波侍候他洗漱。他见余波不停看自己,便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不为我擦去,却在这里看我不雅形象,是不是最近撒懒,不想在这里做事,想回思过室去?”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觉得……我要是说出来,爷可千万别怪我,我说得可都是实话。我就是觉得爷今天的气色太好了,衬得爷格外好看!” 柏真怕他又犯花痴病,只好亲自验证一下他所说的是真还是假,就将远处的铜镜拿了过来往里面瞧了一眼。可就这一眼已经证明余波所言非虚,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比先前好看了许多。于是心生疑问,紫瞳的医术竟这般好了。 “爷,我说得没错吧。看来是这些时间祝姑娘花的心思起了作用了。祝姑娘衣不解带地照顾,人都瘦了一大圈了,让人看了非常感动。” “你的话为何这么多?她是大夫,对病人自然是比对一般人要照顾好些。要不你也生病试试,我也给你找个大夫好好照顾你?” “爷就别消遣我了,我一看见大夫拿那个这么长的针,我的病都给吓回去了。”余波过度比划着。 “你见过那么长的针?” “我是夸大了些,但这么长还是有的。”他又将手势收回了一些,“爷,您的病好了,我们都跟着高兴,我这一高兴话就有些多,爷莫怪,我给您做好吃的。” “我又不是小孩儿,要你拿好吃的来哄?” “那爷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你闭嘴!” 余波果然就闭了嘴,不再说话。柏真心知余波话多就是给他找个乐儿,于是也就随了他的话茬和他逗了几句嘴。 “去将你最近琢磨出来的手艺展示一下吧。”柏真吩咐道。 听闻此言,余波不说话,只点头,见他不再有其他吩咐,便转身去了小厨房。 难得忙里偷闲,柏真正躺在亭中的榻上闭目养神。忽然听见一阵悦耳的琴声从不远的地方传了过来。那琴声不但悠扬,听后竟然还能使人疏肝解郁、心旷神怡,甚是舒服。一曲终了,余味无穷。他未睁眼,心中猜测这样的曲子也只有一人能作出来。 果然,雪茗的声音由远而近:“三哥听了我最近作的曲子,可有什么感觉?” 睁眼之际,雪茗已经到了面前,见他意气风发、满面得意之色,柏真道:“甚是好听!” “三哥是否愿意一试?” “拿来!”柏真一跃而起。 雪茗将怀中的琴递了过去。本想着凑过去给他指点指点,哪成想柏真抬手就一气呵成。一曲终了,再看雪茗,下巴成脱臼状。见此,柏真去托他的下巴,他才反应过来。 “这是我才作的新曲子,从未示外,竟不成想三哥只听了一遍就能过耳不忘?” “一遍就够了。” “你是在明目张胆地打击我吗?” “也不算打击,我生来就有此能力。你这曲子可有名字?” “这曲子名叫《桃之夭夭》,听之能让人疏肝解郁,心情舒畅,这是我专门为三哥做的药音。” “药音?你能做药音?” “这是我最近研读琴魔的琴谱才学来的。眼见三哥为燕明日夜操劳,以至于累坏了身子,所以我想着为你作一首药音,以便闲来弹一弹,也好令身心放松一下。关键这曲子是我向紫瞳问了你的身体状况,根据五行相生相克所做,对你来说也算是对症下药。本想着在你面前好好显摆一下,可谁知道你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学了去,这让弟弟我这心里很是不平衡。看来我得给自己好好做一首药音了。”雪茗很受伤的样子。 “谢了,兄弟。为了安抚你受伤的心,我请你吃最好吃的宫廷菜,也算是补偿你,怎么样?” “虽然我不是好吃之人,但听说最近宫中新来了几个手艺好的厨子,所以我还是很乐意接受殿下的安抚的。” 柏真起身喊来叶以,道:“去安排吧。” 柏桦奏报北疆情况,王上听后很是高兴,特意将他留下来同自己一道用膳。饭后便以看望太子之名去了柏真寝殿。 “想不到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过得如此滋润,气色竟比原来好了很多。” “大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然不知。” “昨晚。见你睡着也就没有打扰你,今日王上留我用膳,顺道过来看看你。” “余波,去,将最好的茶拿来煮了,然后去御膳房传菜,我要同大哥好好喝几杯!” “是!”余波正要离去。 柏桦道:“等等!北疆的饭菜实在是不合我的口味,所以王上说留我用膳,我一时没有忍住就多吃了些。你就别惊动御膳房了,余波不是有好手艺嘛,让他做几个消食的小菜,你我兄弟边吃边聊怎么样?” “那就听你的。余波快去!” 两人一直谈到半夜,毫无醉意,饭菜倒是热了好几回了。柏桦将自己去北疆后所有的事情都讲给柏真听,当讲到生病那一回,墨耳不知从哪里弄来返魂草的事情,他问柏真:“即使墨耳真是一只神犬,可怎么也不可能是它开口说话向别人讨来的吧?那明明就是别人给它放进去的。这件事情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到底是谁呢?” 柏真听后也感到不可思议,自墨耳跟随他从雪竹谷回来之后就一直跟着大哥,因此他对墨耳也缺乏足够的了解,仅仅知道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犬,至于它能去异国弄来需要的草药,这是他所想象不到的。 “它本就是一只神犬,能做出什么来本就是我们所不能预料的,也许在以后的某一天我们会知道答案。”柏真虽然这样对柏桦讲,不过他却对叶以道:“暗中查一下。” “我们兄弟能这样坐在一起喝着酒畅聊,我是说不出的高兴,凌儿,你知道吗?”他看了看叶以,“叶护卫,你能不能给自己放一会儿假?” 叶以看向柏真,得他允许便出了房间,顺便带上了门。 “有什么事情非要叶以出去?” “我要和你说的事情希望你能先听我说完行吗?” “和紫瞳有关吧。” “你心中所苦,我理解,当年珍儿一去不返我又何尝不痛苦?直到今日我仍然不知她是死是活,恐怕我这一生都不能再见她了。安若素嫁给宋远也算是有个圆满的结局。凌儿,不经相思哪知相思苦?你有刻骨铭心的感受,能否感受到紫瞳对你的一片深情?哥要和你说的是别辜负眼前人那!”柏桦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尔后挡住了柏真续酒,“我回去了。” 柏真未做挽留,任他出门去。 依照惯例,每年的年初宫中都要举行宫宴,今年的宫宴要比往年丰盛。柏真喝了几杯酒便找借口离席。他来到安若素初来宫中时住的院中,见一切如旧,便选了背风处坐了下来,只是静静坐着,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仿佛已经进入了忘我境界。 安若素有些心神不宁,宋远见她如此,关切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稳了稳心神,道:“没什么,我在看有没有我喜欢吃的无花果。” “无花果?是一种什么样的果子?不过听这名字就不好,没有也罢,咱们不吃它。夫人,吃个桃子。”宋远选了一个最漂亮的桃子递到她面前。 安若素接过来笑了笑:“我出去走一走透透气。” “我陪你吧。” “不用了,我熟悉这里,你在这里陪爹娘吧。” “好,那你快些回来,我给你留好吃的。”望着安若素离开的背影,宋远若有所思。 她兜兜转转,路遇之人一个也不认识,有几个迎面而来的侍女见她衣着华美,便客气称她一声夫人,让她有些不自在,便挑了僻静处慢慢走着。百无聊赖之际,她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一进院中就看见了独坐的柏真,安若素停了脚步。 柏真听见声音睁开了眼睛,就看见立在门口的安若素,见她正进退不决,于是道:“进来吧。” 安若素听见他说话便走了进来。她躬身问安,一切都是臣眷之礼。柏真并未起身,也未让安若素落座,只是静静看着她。安若素低着头等他先问话。 “他对你好吗?”他问。 “回殿下,宋远对我很好。”她答。 然后两人陷入了持久的沉默。 “殿下身体可好些了吗?我听说殿下为引雁湖水唤赤龙离体而伤了元气,是否完全医好了?”安若素先打破了沉默,低着头问。 “紫瞳的医术很好,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紫瞳是个好姑娘。”她诚恳道。 “还有呢?” 安若素抬起头看着他:“殿下,素素此生的心愿便是你安好无恙,再无他求。”说完此话她俯身行礼而转身离开。柏真站了来,他本想着再唤一声“素素”,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没喊出来。 她已是别人的妻。他对她还有什么所求呢?她好便是。 苍破晓受的是重伤,又由于是远归,一路颠簸,他的伤就更重了,所以一回到边漠便开始了长达半年的疗伤。为了尽快痊愈,他继续步苍狼后尘。苍夫人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自然是心如锥刺。她也曾苦劝,只是毫无效果,索性便死了心,只在自己的庵堂闭门念经。 思思和念念被调去伺候苍破晓。其实他本有着自己用惯了的人,让她们过来无非就是因为安若素。每当他路过安若素住过的房子,心中想着刻意回避,但是腿总是不由心,不知不觉就走了进去。房间里的一切都保留着原来的样子,素净淡雅,几本医书静静地躺在书架上,似乎在等待着主人的回归。 顺着房前的小路下去就走到梅园,母亲不想见到他,每次只隔着门答话,他便静静地立上一会子,回忆着安若素同自己一起吃梅菜的场面,她的一颦一笑都能迅速将自己冰封的心融化。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对自己的真心如此地不屑一顾,拼着命要嫁宋远的时候,他便会升腾起满腔怒火,尤其是知道她为北柏真而嫁他人的时候更是怒不可遏。从此,他将自己的心慢慢封存,不再做平静度日的苍破晓,他要的是强大的能力,能将北柏真摧毁的能力。显而易见,他被妒忌冲昏了心性,要不然也不会去依靠那喜怒无常的蛟国太子元冲。 柏真带着叶以便服出巡,来到燕城着名的九香居。这九香居的主人叫华英杰,也就是郭江枫妻子含馨先前的未婚夫。他自从被要挟着同含馨退了婚之后便来到燕城,选了繁华之地开了这样的酒楼。这里的生意被经营地很有特色,每天的客人络绎不绝。同时,这里也是各处消息的重要来源地。 柏真的位置靠窗,刚好能看到楼下来往穿梭的人。当他望向对面的药铺的时候,宋远和安若素的身影便出现在那里。他默默地看着,就如同在看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路者。邻桌客人的谈话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你看,楼下对面药铺那里是禁军教习宋远和他的娘子安若素。” “还真是。听说那安若素是一位医术了得的大夫,原来在宫中专门给太子看病。我就想不明白了,安大夫能医鬼神,貌赛月宫嫦娥,太子殿下怎么就舍得将她嫁给别人呢?” “你找死啊,这话要是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听到都会扒了你的皮。” “我又没胡说什么,至于吗?那安大夫已经身怀有孕几个月了,你看,宋教习不是正带她抓安胎药嘛。” “吃你的饭,别说别人了,说说你最近去边漠的事情。” “边漠呀,和原来不一样了!”几个人继续谈论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谈话落入柏真的耳朵。 柏真听到安若素身怀有孕的时候,他的手抖了一下,杯中的酒洒了些出来。他怎么可能不在乎?安若素就是他的命。他曾经想娶她是因为爱她,后来他成全她,也是因为爱她。柏真的一切叶以都知道。他递了帕子过去,柏真却挡了回来,仰头将杯中所剩之酒一饮而尽。 第44章 想吃芥末鱼了 柏桦在北疆的时候,医馆的事情一直由紫瞳代劳,如今他回来了,紫瞳自然是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在医馆和王宫两处跑,便全身心地投入到照顾柏真的事情当中,偶尔来一下医馆同师兄商量一些疑难杂症的诊断。 “师妹这是打算要抛下我们了吗?” “师兄久离,倒是学会了不正经。”她翻着手中的草药,回怼自己的师兄一点也不客气。 “生活在北疆的人全靠不正经支撑活着。”柏桦想想自己刚去北疆时候,后怕地打了个冷战。 “北松皓将军也是君族的人,还不是将北疆守得好好的。” “师妹,我和你讲,北松皓守北疆那是他作为将军的本分,这不影响他不正经啊,我就是被他带坏了的。” “是你带坏了北将军吧,下回见到他我得好好问问,你在北疆都干了些什么?”叶选从旁出走来,帮着紫瞳挤兑自己的夫君。 “我投降了,我的好夫人,家有如此贤妻,我又怎么会另有他念,我保证在北疆的这些日子是守身如玉。”他举手对天起誓的样子逗笑了紫瞳和叶选。 山云听见外面的笑声,也跑出来凑热闹,“姑爷讲了什么乐子,为何夫人和祝姑娘如此发笑?可否讲给山云听?” “你又跑来瞎掺和什么?开门去!”柏桦佯怒道。 “好嘞!”山云一路跑跳而去,开门迎客。 柏真看着紫瞳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想着大哥的话,他突然觉得她是一个很有勇气的女子,从异族只身来到燕明,只为求自己所爱之人,即使这种希望很是渺茫,也默默争取着机会。 “别忙了,我也吃不了那么多。”见她在准备药膳的材料,他放下手中的册子道。 “常备着总是好的,想什么时候吃就让余波热一下。赤龙嗜血严重,一定要在气血上补回来,别让元气亏损。”紫瞳笑着说道,手上的活儿依旧没有停下。 “过来,同我说说话。”他拍拍案边。 听到这话,紫瞳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去,心想莫不是师兄回来了就要换她回去?她犹豫再三,还是来到他面前,“三哥是还有什么吩咐吗?” “坐下吧。” 紫瞳便坐了下来,心中略有不安。 “我就是想同你聊聊你们异族的事情。能给我讲讲异族的一些有趣的事情吗?” “三哥若是想听,紫瞳便讲一讲。” 于是一个尽心讲,一个用心听,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几个时辰,直到余波提醒城门要关了时他才想起来紫瞳是要回去的,只好差了叶以将她送回去。 南丞相是燕明的大管家,事关燕明的大小事务都得操心。虽已年近古稀,仍是操劳不断,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若要不操心,何必生为人? 柏真和王上正商量着铁矿的开采,就见南丞相喜笑颜开地进来,“王上大喜啊!” 北添成忙问道:“丞相这是要报的什么喜?为何如此激动?” “王上啊,今年我国之农事大丰收,桑、麻、棉的收成比去年翻了三番,这是近二十年来最好的收成!” “太好了,真是天佑我燕明!”王上激动地抖掉了手中的奏章,他又转头对着柏真道,“听到了吗?天佑燕明!” 柏真先是向王上恭喜了一番,然后问南丞相道:“在满足今年的一切储备之后,剩余量如何?” “对呀,南丞相,你是我燕明的大管家,这些事情你最清楚了,快说说看。”北添成顺着柏真的话回到了正题上。 “王上,太子殿下,老臣查看了国仓储备,我燕明自前年就开始种植棉麻等农作物,收成不错,因此也有了一定的储备,所以今年的自用量不大。今年大部分的收成我们还是要用来同有需要的国家做交易的,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 “那依你看这件事情由谁去办合适呢?”王上问道。 南良朴看了柏真一眼,对北添成道:“这件事情关系到我燕明的前景,还请王上慎重。不过,无论王上选谁去办,老臣自然是全力以赴配合。” 柏真不说话,正等着看这君臣二人如何打哑谜。 “好了,你个老滑头,除了王爷北添术还有哪个能让你南良朴丞相俯首配合的人呢?就着你们两个去办吧。” “臣遵旨。臣还有一事要奏请王上定夺。” “讲!” “前些日子,老臣发现有些外地的客商大量的定制我燕明的服饰,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便走访了些时日。听他们说是我燕明的布料精致华美,缝制出来的衣服也深受他国人喜欢,尤其是这两年来随着同他国之间的市易,渐渐将我国之风传了过去,所以使我燕明的服饰在他国大受欢迎啊!” “这是好事啊,提供客商所需就是了。” “可是,由于客商需要的量太大,以致我国不能及时提供,所以最近地方官府收到了大量外地客商的举报,说我们怠慢于他们。” “还有这等事?那地方官府是如何处理的?” “地方官府只能从已婚配妇女当中招募绣娘去官驿做绣工,可是这些人都是有家有舍的需要照顾,他们的男人也都去当地矿上做工,所以便不能应招。” “为何只招已婚配的,那些还未婚配的姑娘不是也可以招的吗?”王上有些疑问。 “未出阁的姑娘家里父母不放心,便不让出去抛头露面,怕坏了姑娘名声。”南丞相道。 “哦,原来是这样。”王上若有所思,“再无他法?” “回王上,正在想。”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不妨试一下。”柏真说道,“我记得素素曾经在边漠治疫用过这个法子。” “素素?”南良朴不知道柏真所说的素素是谁。 “就是安若素,”柏真也不避讳, “边漠大疫,她将所有的居住地划分成组,选派有能力和担当的人并亲授他们治疫的方法,回去后根据具体的病情开方用药。若是碰到疑难病情则收集汇报给她,由她诊断后开出方子施以救治。这样以来就减少了她出诊次数,也减少了疫病的传播。” “这个法子好,既不用让应招的妇女舍家抛业,还能将派工做完赚了工钱,岂不是一举两得?”南丞相点头赞道。 “还能让未出闺阁的姑娘也有钱赚,好攒嫁妆!”北添成也觉得这个法子好。 “交由地方官府,设官办驿站负责传授丝织品绣技。还有,从民间选用一些绣品,供品级官员使用。”。 “臣遵旨!” 民间大量巧手绣娘应运而生,妇女之间互相走动,渐渐见的多了也就开了眼界,连相夫教子的能力也跟着提升了不少。闺阁秀女也借此机会听说了哪些村间闹市屯着英年才俊,便也偷摸着寻人打探,暗暗传情表意,一时之间成就了不少坊间美谈。 这一日,柏真来到市井,歇在一家小客栈。旁边有几个民间绣娘正兴高采烈地谈论着绣品的事情。 “这次的成品要比先前的好了很多,看来这缝制的水平是越来越好了,照这样下去,我们这些原先只能围着男人和孩子转的女人很快就能出人头地占上头了,呵呵呵呵。” 那说话的妇女眉开眼笑,惹来旁边相熟的女人的戏笑:“你就不是绣娘你也一直在上头,就你家那男人,何曾让你在下面过?”她的话引起周围人的大笑,引得先前那女人嗔怒,直撵着打她。 周围人也爆发出哄堂大笑。 柏真被这乡间玩笑话惹得心情大好,便吩咐叶以唤那小二又加了几个菜。此时又听几个绣娘放轻了声音说话,他便集中了注意力,只听有人说道:“你们知道官府为何会有此举吗?” “你知道些什么快些说来听听,就别卖关子了。” “听说是太子殿下想出了这么个点子,只因他小时候生长在民间,对民间的生活很是熟悉,并且念念不忘。” “是这个原因啊吗?”有人提出疑问。 “当然是了,太子殿下还要从我们送上去的绣服里面挑选合适的穿呢,要是我绣的被太子殿下选上,那可真是……嘻嘻嘻嘻……” “别犯花痴了,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瞎想些什么呢?” “我也就只剩下想想了,还能怎样,难道你就不想你做的绣服被选做作太子殿下的衣物?我听我那曾经在宫中当过差的姑姑说过太子殿下生得好相貌,简直就是花神转世。” “真的假的?既然是太子殿下为我们想出了这么个点子,那我也要好好学习绣技,争取做的绣服被选上。” “就你那绣活?死了那份心吧,现在全国的女人都在做着同你一样的梦呢。” “行了,快分活吧,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们还是多赚点钱好在男人面前威风两下才是正道。” …… 女人的话题渐渐少了,柏真却似乎又有了新的想法。 “我说南良朴那个老狐狸怎么会想不到法子呢?原来他又在利用我。” “这种法子也就只有南丞相能想得出来。不过爷的名声确实好用,在短时间内就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叶以补充道。 “以后我的衣物就由南丞相选用,若是选的我不喜欢,不止罚他俸银,还要罚他穿上他选的那套衣服在燕城繁华大街上走上一遭。” “属下可以理解成爷是在给南丞相找茬吗?” “当然!他老是这样算计我,我若是不报复他一下心中岂会舒服?”叶以见他眉头拧在一起愤愤的样子,心中替那个总是有胆量算计太子的燕明丞相暗暗捏了一把汗,他也很想看看花甲之年的南丞相穿着给太子选的衣服在大街上招摇的样子。 民间之行让柏真有了许多新的想法,想着在以后的日子里一一践行,定会让子民因背靠燕明而内心强大和自信,对生活前景充满无限希望。 一日,柏真看着案上摆着的几个小菜,便问余波:“这是你最近研做的?” “是的,爷。这是我向祝大夫学习的药膳,您尝尝可合口味?” 柏真一一品尝后道:“不错,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爷喜欢就好。” “这些小菜我会吃,你也不用每时每刻守在这里,下去歇着吧,叫叶以过来,我有事需要他去做。”柏真道。 “臣遵殿下令。” 余波离开不多时叶以就奉命而来,他见柏真望着案上的菜发愣,便觉得是不合胃口,刚要传人撤换就听他道:“不用了,余波做得很好。你去一下医馆。” “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去给我大哥柏桦传个话,就说我想吃芥末鱼了。” 叶以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道:“臣即刻去办!” 柏桦听了叶以的来由,兴奋不能自已,喊了在后堂忙活的紫瞳。 紫瞳出来见到叶以,心中不免吃惊,便向前问道:“叶护卫此时造访,可是三哥他……” 还没等她将话说完,柏桦抢道:“快去做芥末鱼,叶护卫在这里候着,同你一起进宫。” “芥末鱼?可是三哥他一向不喜欢吃的,嫌这芥末鱼辣,叶护卫可是听清了?” “确实是芥末鱼,没有弄错。”叶以肯定道,脸上隐着些喜悦。 “你快去,快去快去。”柏桦催着,将她推出了门外,自己这师妹平时冰雪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却是如此愚钝不开? 他放心不下,所以同紫瞳一道随叶以进宫。一路上,紫瞳充满疑惑的眼神告诉他:她还是不明白柏真为何突然要吃芥末鱼。 柏桦叹口气道:“这些年你在忙些什么?又在等些什么?你的拿手菜是芥末鱼,而他却不喜欢吃,如今却突然点了这道菜。他想改变自己的喜好,你难道没想到这其中的原因吗?师妹,你的愿望要实现了。” 听到这里,紫瞳突然明白了这芥末鱼的意义,看着师兄笑眯眯的脸,她的心脏不免加快了许多,怦怦跳着,提醒着自己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她看看自己怀中抱着的食盒,手上不觉又加了些力。 叶以将芥末鱼摆上案,道:“爷,这鱼还热着,您慢慢吃,我就在外面候着。” “让大哥他们回去吧,你也去休息,明早叫人来收拾。” “是。” 待所有人都走后,柏真看着眼前的这道芥末鱼,不免想起以前第一次吃的情景。那个时候,紫瞳花了心思来做,他却只是尝了一口便不再碰。也曾借着这道芥末鱼告诉紫瞳自己的心意,想着让她断了对自己的念头。如今,菜还是原来那道菜,只是它的意义变了。 柏真轻轻尝了一口,芥末的味道直窜上头面,顷刻便眼泪横流。他强忍了忍,无奈芥末的味道太过呛人,便再也忍不住。他索性放开,任凭长久以来的压抑随着芥末的味道一起涌溢出来。 第二天早朝过后,柏真便传了柏桦来,“菜不错。” 柏桦见他着便服,便也随意了些,“那你是决定了?” “传你来就是再向她确定一下,若是后悔,我便只是吃了一道菜而已。” “昨天晚上,你的这个问题我已经确认过了,她只回了我这样一句话:此念生,此生不渝。” “难得这些年来她一片深情。她是你的师妹,在这燕城,你是她唯一的亲人,这件事情你看着办吧,别委屈了她。” “我会禀明父亲母亲。” “我想再见她一面。” “好,我这就让她过来。” “不,我过去!” 突然来的幸福让紫瞳有些不知所措,叶选不停地在提醒她:你这些天不适合出诊,还是好好准备嫁妆吧。 再次见到柏真,她上前恭恭敬敬唤一声“三哥”。 他携了她坐下,真诚地说道:“有些话我想和你道明。” “三哥无需顾及,还请直言。” “我想听听你对我的了解。” 听闻此言,紫瞳心下感慨,慢慢道:“三哥万种好,紫瞳只念情深。” “那你可知情深不寿?”他直切重点。 “情痴入魔,明知前面是万丈深渊,却偏要执着前行。执念若生,谁人能渡?” “那你真的准备好了?” “三哥纵有万般劫难,紫瞳区区一生,奉陪就是了。”她抬起头,目光坚定而灼灼地看着他。 柏真只回了她一句话:“我成全你!” 王上自然大喜,催促王后道:“礼司筹办,你亲自督办。这次可是他自己选的,也总算是遂了他心意,了了我一块心病,所以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大办!” “知道了,知道了,你可真是个急性子,凌儿都还没有正式向你提及此事呢,你倒是先着急了。” “着急?你可别忘了,王爷府还在虎视眈眈,岂会跟我客气?” “若真是被王爷府抢了去,那你不是更省心了吗?何必去为这些事情伤神费脑筋的?” “这些事情怎么了?这是国事!” “国事国事,这就去办!”王后不再与他争辩,心中也是欢喜的,不觉脚步轻快了些。 东宫,先是北夫人来提此事,正说着就听通传王后到。王后见到北夫人便心知她来此的目的,如若真被她抢了此事去,那王上那里可真交代不过去。她便不再管北夫人是否已经提及,只管自己提出:“凌儿,太子选妃是家事,也是国事,你父王特意交代母后要办好此事。今天,正好你的生身母亲也在,不如就请她协助母后来办,你觉得呢?” 这看似是商量,实际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那目的很是明确,容不得别人同她抢了去。 北夫人见此,心知自己还是来得晚了些,便只好道:“若能协助王后办理此事,那是我的福气,正求之不得呢!” 柏真听母亲如此说道,便不好再为她争取,只感叹道:“母后和母亲都来办此事,看来我的这个决定是众望所归啊。” “太子大婚是天大的喜事,自然是众人所盼,我和你母亲岂有不参办的理?你父王可是下了死命令,若是我督办不利,要同礼司一同受罚呢!”王后笑道。 “王上只不过同您说的夫妻间的玩笑而已,王后莫要放在心上,倒是那礼司,估计有的忙了,保不齐连觉都没得睡。”北夫人也说笑着。 两人一起商量了一些有关的细节,便各回各家向家主汇报。北添术听了北夫人的抱怨,便安慰了几句,他倒是无所谓谁去督办,只要办了就好。王上北添成庆幸自己催得紧,要不还真让王爷府抢了去,别的事情可以输给北添术,儿子的事情不行。 日子定在下月十六,近日里,除了讨论军国之事,便是太子的婚事为最大了。宫中上下一片喜庆。 紫瞳写好信,柏真差人送往异族。祝门门主接到外孙女的喜帖,自是喜出望外,赶忙收拾东西随那差人一道来到燕明宫中。 几年不见外公,紫瞳想得厉害,乍一见,便直粘着不愿离开半步。柏真忙完国事便以婿礼相见。祝门主第一次见到柏真,暗暗打量一番,心中道:这孩子果然是人中龙凤,世间罕有,难怪紫瞳会对他情根深种。细看之后又不觉眉头紧皱,暗叹:只可惜,他眼含桃花,命中遇煞,恐难长寿,日后,自己的宝贝外孙女怕是要受苦了。 定了亲事,也算是名正言顺了。一日,紫瞳闲下来便用捡到的翎羽做了一只毽子,正在院中踢着玩。恰好柏真回王府找柏辰商量工事,见到紫瞳踢毽子,便一时兴起,也一同玩了起来。紫瞳难得有同他一起玩耍的时候,心中欢快,时不时发出的笑声引来不少人观看。 祝门主见此,只远远看着,偶有沉思。此情此景让他突然想到:有此绚烂瞬间,何须论人生长短!想必紫瞳也有此一悟,所以才会倍加珍惜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祝门主邀请柏真一起喝茶,他欣然应允。闲聊中谈起自己少时跟随师父学艺的趣事。那时候,师父也曾用捡到的翎羽做成毽子陪他玩耍,不出几日他便将毽子玩出许多新花样。可是师父年龄大了,哪里能经得起这番折腾?便暗中藏了毽子,只说是被老鼠拉了去。那一阵子,山上的老鼠洞遭了殃,老鼠成群结队逃到别处。 紫瞳不说话,只是认真听着,不时添茶倒水。祝门主见此,越发放下心来。 大婚之前,礼司便开始陆续收到贺礼。只因那送礼之人怕收不到请柬,所以先送贺礼,以便提前占了名额。司礼将礼册拿来给柏真过目,他无暇顾及这些,只吩咐将此交于王后操办就是了。 “殿下看一眼,臣也好向王后娘娘交差。”司礼乐呵呵道。 “呈上来吧。”他接过礼单,也只胡乱翻了一下。 当他见到宋远的名字也在册时,便留了心。册上记录着两套龙凤牡丹刺绣喜服。喜服本该由礼司准备,宋远送的这两套必定是安若素亲手所绣,借了宋远的名字而已。 他合上礼册递到司礼手中:“礼司不用准备喜服了,就用礼册上的吧。” “是。臣将这两套喜服送来给殿下过目。” 第45章 蛟国王的秘密 祝紫瞳虽然不是正妃,但柏真是太子,婚礼排场自然不小。大婚之日,君臣欢腾,好不热闹。拜过了天地、祖宗、父母就剩下洞房了。太子的洞房没人敢闹,但群臣也没有放过他,他只好多喝了几杯才被叶以和余波阻挡着送了回来。 房中香雾缭绕,案上摆满酒果点心。在侍女的安排下他拿过秤杆揭开紫瞳的盖头。紫瞳本就生得娇艳,此时被喜气衬托,越发显得楚楚动人。侍女又将斟满的酒杯递了过来,二人接过,各饮一半,换过杯子后又全部饮完,将杯子一正一反掷于床下。侍女见此,纷纷道过喜后离开。 先前喝过的敬酒此时已经有些上头,柏真有些醉意。合寝之时,他看着眼前的人,蒙眬地问道:“那一夜也是你吧。” 紫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好在酒劲够大,他很快便进入梦乡,呼呼睡去。 祝门主只在此住了半月便要回异族,柏真便派人将其送回。紫瞳虽有万般不舍,但既然是外公意愿,便也不再强留。 紫瞳依旧还在柏桦的医馆帮忙,只是她将重心转移到柏真身上。 太子妃谭雪蝶对她道:“妹妹本该是要住在东宫陪我的,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确实需要一个像妹妹这样的大夫照顾,你就同太子一道住在王宫的太子寝殿吧,他替王上解忧,你替我照顾好他就行了。” “是,娘娘,紫瞳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太子殿下。” “叫姐姐吧,我还是觉得姐姐受用。”谭雪蝶离开水荣只身来到燕明,她倒也喜欢紫瞳,便允她有此称呼。“能称娘娘一声姐姐,是紫瞳几世修来的福分,紫瞳感激不尽,定会不负姐姐所托。” 谭雪蝶的安排,倒是也合情合理,还省去了许多麻烦。 紫瞳平时琢磨些玉肤膏之类的便首先送去东宫。 一日家宴,王上看过紫瞳便对王后道:“紫瞳这孩子还真是一旺夫之人,你有没有看见凌儿自从娶了她之后那气色好的不得了。”转而又对紫瞳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不传之秘啊,要是有也给本王一个方子,好让本王也补一补,容颜久驻。” 听王上这样一说,紫瞳的脸唰地就红了,“王上说笑了,紫瞳就是一大夫,只会治病。三哥之所以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是因为他多年受赤龙嗜血之苦,算是病,紫瞳嫁过来,恰好有时间医治罢了,也就是平常大夫都能开的增补气血的方子。” “原来是这样啊!你真没有其它的法子?”王上再次试探问道,他自从做了王上,那头上的白发就蹭蹭地长,脸上的褶子也快长满了。前些日子,他同王爷北添术一道出宫办事,不知道情况的人还误以为他是兄长。 “真没有,王上。王上身体康健,偶尔养养气血,我倒是可以给些方子。” 北添成想了想,道:“算了,你还是将太子照顾好吧,宫中那些御医也不是白养的,让他们给开就是了。” “快吃饭吧,菜都快凉了。”王后见紫瞳神色异常便转移话题催促道,她心知紫瞳即使有方子也不会说的。 不怪王上说道,柏真自己也觉得自己近些日子身子轻松了很多。他像往常一样在竹林里修习功法,往常无法做到的推符运咒术竟然大发神威,连在旁边看的叶以都吃了一惊。 蛟国。自上次大败之后,元冲便痛定思痛,日日习练,武功和术法都大有长进。蛟王元准见此,一日,便将他叫到房中。 “我见你勤思苦练,性情也稳当了不少,今日为父就告诉你一个关于我们蛟国的秘密。” “秘密?我们蛟国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元冲很疑惑。 元准点点头道:“有。这个秘密只有历代蛟王知道。近日,我日觉身退体衰,你也应该替为父好好掌管蛟国了。”蛟王元准道,“在我王宫地下正中有一密室,密室中藏着一本《缚蛟秘诀》,这是一本上古秘籍,里面记载的术法一旦学会,它的力量将是现在的数十乃至数百倍。” “果真这么厉害?”元冲惊讶道,“那为何没有见父王练过?” “这就是我将要告诉你的重点。在数百年前,我们的祖先蛟王同上古神兽赤龙有一场大战,那御龙者便是太苍师祖。蛟王和赤龙两败俱伤,太苍祖师便将蛟王缚在现在的王宫下的缚蛟台上,并写下一本《缚蛟秘籍》,里面既记载了蛟的修为历炼秘法,还记载了如何破解之术,堪称天书。而赤龙的元神则被锁在太苍山上的困龙井中。” 听到这里,元冲吃惊道:“这么说,只有蛟王祖上能够对付那已经入了北柏真身体的赤龙?” “不错。为父也这样想。只可惜,王宫地下密室的缚蛟台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它有一把钥匙,被当年的太苍师祖带到了民间,”元准遗憾道,“经过多年的仔细打探,为父终于打探出它就在血樱谷。” “当年血洗血樱谷就是为了拿回缚蛟台的钥匙?” “不错!可惜还是没有找到,也不知道钥匙被那血樱谷主放到了什么地方。后来为父打听到血樱谷的人并没有完全杀尽,那谷主有一个久病的女儿漏网了,钥匙应该在她身上。” “那他的女儿找到了吗?” “没有,说是嫁给了一个大户人家,自从出嫁后就一直没了信息。我把那一年周围所有的大户人家都查了遍,甚至连官家子弟都查了,可就是没有找到。也真是奇了,哪个大户人家娶亲会没有响动?可她就是找不到。” 元准父子在密谈着,谁也不会想到这番谈话正在被门外的人听着。她的心在颤抖着,似乎一团火将要燃烧起来。当年她在空旷的血樱谷生活练就了与常人不同的耳力,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听见这段血案的经过。宋珍找了十几年的仇人就在门中,她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她知道此时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伤他们分毫,她只能先忍着,慢慢找合适的机会。她发过誓,此仇定报! 宋珍想着今天听来的秘密,当年的惨景又历历在目。要不是柏桦被王爷北添术撵出家门,同自己悄悄在外面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自己也定遭毒手,而且还要连累柏桦。当年父亲将冰魄血玉藏在母亲的坟中,自己埋葬父亲及血樱谷所有人的遗体的时候恰好发现,这才带了出来,托镖局带给夫君柏桦。这冰魄血玉能克制他天生的热毒,也算是物尽其用。想到这里,宋珍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万一柏桦身带冰魄血玉的事情被元准父子知道,那他岂不是很危险?她得想个办法将此事告诉他。 宋珍身为药官,经常会去边漠采购一些医药品,借着这个机会她便在边漠多留了些日子,想着碰碰运气。 这一日,她来到边漠和燕明交界的一家小酒馆,要了几个小菜和一壶酒,一个人默默喝着。由于是男装打扮,倒也自在。那酒馆的主人是位六十岁左右的老汉,不停地催促着伙计给客人们上菜。酒馆主人的夫人觉得伙计不够用,便也前来帮忙。 她给宋珍上菜,嘴上客气着,可宋珍见她脸上挂着很重的心事。出于医家的感觉,她便问道:“这位夫人,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那酒馆夫人闻听此言,长叹一声:“哎,一言难尽啊,客官您慢用。” 她刚欲转身,宋珍道:“不妨说来听听。我家也算是世代为医,兴许能帮上忙,也说不准呐。” 那酒馆夫人听他热心,便不好扫了他面子,道:“你既然能够看出来我家有病人,想必也是一位良医,可是我家人的病已经访遍名医,都说是没得救。我们这正在为孩子准备身后事,想来我家和他的缘分已经尽了。” “我曾跟随一位避世高人学过几个奇方,夫人何不试一试呢?于你们又不损失什么。” 酒馆夫人听后,心中略动,正在思量着要不要带宋珍进去。这个时候就听见屋内传来一个声音:“爹、娘,快过来,孩子又流鼻血了!” 听见喊声,酒馆主人和夫人一起跑向屋内,宋珍也跟着进去了。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正躺在屋内的火炕上,脸色苍白,一个年轻女人正在给他擦拭流下来的鼻血。那鼻血很难止住,不停地擦,不停地流。 酒馆夫人心疼道:“这么好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家三口都围在孩子身边,忙忙乱乱的。宋珍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多年前,他跟着柏桦在外面行医,倒是见过这样的病人,看这孩子的情形很像那时候被左道诊断为血症的病。左道说过,这种病不是没得治,只是能治这病的人恐怕已经不在世了。宋珍没有把握现在的柏桦是否已经能够治得了这病。她想给这家人一个希望,也给这孩子一个活命的机会。即使救不了他,柏桦也定会给他一个说法。 “我虽然不能治这病,但我知道哪里有会治的人。”宋珍道。 听了她这句话,三人立刻看向她,年轻的女人问道:“客官此话当真?” “当真!这是血症,世间的确少有能医者,但不是不能医。” “若真有这样的圣人,我就是来世做牛马,也要报答客官的救命之恩。”她说着便要过来叩头谢恩。 酒馆主人和夫人也过来叩谢。宋珍忙将一家人扶起来,道:“若要找到他,你们恐怕得去一趟燕城。” “去!天涯海角也得去,只要能救孩子!”三人异口同声道。 “还请客官告知那妙手神医的名姓,我们也好有个寻处。” “燕明的都城燕城有一位神医,人称判官指,他能断人生死,知人病底,治了好些疑难病症。若是去寻他,定能得个好的定论。” “我们这就收拾行李,即刻动身去燕城寻那判官指。不知该怎样谢恩人告知之恩?”那年轻女子问道。 “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宋珍问道。 “这孩子是我的儿子。我父母就生了我这一个女儿,我也只有这一个孩子,他是我们全家的希望。” “是啊是啊。”酒馆主人和夫人连忙道,“恩人要是有需要我们做的,就是倾家荡产我老汉也认!”酒馆主人自幼生长在边漠,性情豪迈仗义。 听闻此言,宋珍想了想,将房间的门关了才道:“我有一物想托人带去燕明,交给燕明的云清太子北柏真。” 三人互相看了看,孩子的娘道:“交给我吧,即使我儿子的病治不了我也会想办法将东西交给你说的人。” 宋珍异常感动,眼含泪花,“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也是性情之人,必是值得托付之人。”说着,她取过纸笔,又从怀中取出一种特制的药水倒在纸上面,接着又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将卷成细筒的纸交给孩子的娘,“不知该怎么称呼少夫人?” “我姓宁,你叫我千千好了。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宋珍脸一红。 “我们是开客栈酒馆的,自然见的人多,知道的也就多些,明白姑娘的处境。”宁千千善意笑道。 宋珍笑道:“我叫甄珍,是做药材生意的。” 两人相见恨晚,聊了些时候。 第二天,辞别宁千千的时候,正好看见千千一家往车上装行李,正准备去燕城寻医。宋珍不免心中惆怅,要是能随他们一起去该多好!她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燕城医馆。雪茗来寻柏桦取些柏子仁,说是晚上睡不着。柏桦打趣他:“是被哪位姑娘种了相思蛊吧?” “这是做哥哥的样子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神秘一笑,将脸贴了过来。 柏桦见他不怀好意,也将脸凑了过来,佯作恐状,道:“你知道什么?” “大哥对紫瞳难道就真的只是师兄妹之情吗?” “你个要寻死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要是被你那太子三哥知道,非剐了你不可。” “我没有往外说啊,这里只有你我!” “哎!你不懂,最好的爱便是成全!”柏桦说完径直走了,留雪茗一个人在那里喊:“我要的东西你还没有给呢?” “找你嫂子要去!” 第46章 雪枫遗孤寻来 宁千千带着病了的孩子终于来到了燕城,四处打听到了柏桦的医馆。 当柏桦见到孩子时心中很是吃了一惊,这是非常少见的血症,即使是祖师也没有把握能够治好。 他抬头看了看宁千千,只见她两眼深陷,形象憔悴,心中不忍据实相告,也只好问道:“夫人是从很远的边漠来的吧?” “对,我从边漠带着这病孩子走了一月余,先生你是他唯一的希望。”宁千千眼睛里充满希望的光芒。 “夫人可知道这孩子得的是什么病吗?” “我家乡的大夫说是血症,是绝症。我都给孩子准备后事了,可是我在来之前忽然遇到了一个人,她说是燕城有个判官指,兴许能治这病,让我来碰碰运气。先生你告诉我,这病可能治?”宁千千就等柏桦一句话。 柏桦思量再三道:“医案中没有对血症的记载,我也只是听师父讲过这病,并没有治疗的先例。” “这么说是治不了了?”宁千千瞬时眼泪就流淌了下来,她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心中升起一股悲凉。 “夫人也先别难过,我这就去请我的师父,听他老人家怎么说。”他回头对山云道,“快去请我左道师父。” 山云忙不迭地去了。叶选先将宁千千母子安排到了偏房,打发了最后一批病患,早早关了门,专等着左道来给个说法。 刚从秘地回来正在王府逗弄小孩子的左道被山云连拖带拽地弄来了医馆,他听柏桦说明情况后,忙去看了宁千千的孩子。 “这孩子真是好毅力,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恐怕早就……” “老先生,这孩子的病可能治?”这是宁千千最关心的问题。 左道想了想道:“我并没有治过这病。我听我师父方与圆说过,这病有人能治。” “谁?”所有人异口同声。 “当年,他游方之时,遇到过风门中被世人称为医神之人,就亲眼见他医治过这病。由于这医神的名气过大,所以所有的人反而忘记了他真实的名字。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就消失不见了。人们猜测可能是隐世了。” “那就是说这病的治疗方法根本就没有传下来?”柏桦问道。 “也不尽然。前几次,我见过一个人的手法和传说中的医神非常像,她很可能就是医神的嫡传。这个人你们也认识,就是安若素。” “安若素?她是医神的后人?” “十之八九。”左道肯定道,“她治病和用药的手法很像,应该是风门传人。只是她不说,我也不方便问,即使问了,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左道又问宁千千,“你是这孩子的亲娘?” “是的,这孩子是我亲生。” “她长得不像你。” “师父,都这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柏桦埋怨道。 左道摆摆手道:“你不知道,要治这病,还需要两个人。就是这孩子的双亲。” “双亲?师父,你能不能一次说完?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情,治病还需要双亲的。” “小子,今天我给你上一课。我们每个人都是从双亲那里获得了生命和骨肉,若是骨肉坏了,就得必需双亲的血髓重塑骨肉。一般来讲,孩子长相像谁,谁的骨肉适合的可能性就大一些。所以我才有前面那一说。” 柏桦听后,心生惊讶,他虽有判官指之称,但这血症的治疗方法还是第一次听说,真是受教了。 柏桦问宁千千:“一直没有看到孩子的爹,可是没有同来?” 宁千千为了救儿子,自然是不会有所隐瞒:“不瞒先生说,这孩子的爹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我也不确定能否找到他。” “是这样啊。”柏桦点头,表示理解,“必须得找到啊,若是那安先生来之前,他爹都还没有出现,岂不是少了一半的把握?” “是了,我这就去寻他,他就在燕城。” “好,你快去。我让我夫人去请安先生。” 宁千千来到燕城府,将手中信物交给府尹大人。府尹大人见到信物后,心下一惊,立刻带着信物来到王宫见太子北柏真。 柏真见到他递过来的信物,立刻问道:“她人呢?” “就在外面候着。” “立刻带她来见我!” 看着眼前的宁千千,柏真实在认不出。倒是宁千千觉得眼前一亮,忙道: “是你啊,公子?” “这是太子殿下!”叶以在旁边低声提醒道。 宁千千慌得跪倒。柏真示意叶以不要惊吓了她。 “你见过我?” “回太子殿下,民女来自边漠,家里以开酒馆为生。十几年前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宁千千如实道。 柏真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年少时曾与雪枫去过边漠,的确在一家小酒馆住过,主人有一个女儿,隐约有宁千千的影子。 他拿起燕城府尹呈上的物件,仔细抚摸了一番,看向宁千千道: “这是雪枫的鸳鸯佩,他能将它送与你,想必你们关系匪浅。你是来寻他的吗?” “是的,殿下。当年,他走之前,将这鸳鸯佩送与我,他说过,若我要寻他,便将此物送到燕城府,燕城府尹大人见到后自然会带我去寻他。” “那你为何才来?” “他虽有情义,但我亦知他不是普通人,做的事情也不是普通的事情。他已将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我,我又何必去牵绊他呢?我们边漠儿女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他走后,我本决定一生都不会找他。” “此次寻他,是有求于他?”柏真继续问道。 “是为了我儿子,我和他的儿子。” “你们有个儿子?”柏真吃了一惊。 “是的,殿下。孩子病了,我是来寻医的。大夫说必需双亲的骨血才行。所以我才来找他。”宁千千眼含了泪,声音也哽咽了,“殿下,既然他曾跟您是一起的,那您肯定知道他在哪里,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柏真沉默了一阵子,道:“他是我的侍卫,我是知道他在哪里。你们的孩子呢?现在在哪里?” “回殿下,孩子正在医馆。” “是北柏桦的医馆吗?大夫怎么说?” “北先生说有一个叫安若素的大夫可以用孩子双亲的骨血来重塑孩子的骨血。” 柏真对叶以道:“派人去医馆将孩子接过来,你亲自去找宋远,让他同素素一起过来。” 叶以领命而去。 柏真收了鸳鸯佩,转身准备离开。看着即将离开的背影,宁千千问道: “他已经不在了对吗?” 柏真停住了脚步,对旁边的人吩咐道:“带她下去休息,派人好好照顾。” 宁千千的眼泪再次流下,太子殿下的不回答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既然是柏真派人来接,柏桦自然也就跟了过去。宋远也带着安若素来到宫中。 见到安若素,柏真还是莫名一阵心慌,他稳了稳心神,看了看她已经明显了的身形,问道:“还方便吗?” “回殿下,还好。” “那就给这个孩子看看吧。” 安若素在宋远的陪同下走到孩子身边,一番诊断后,道:“是血症。” “你能治!对吗?”这永远是宁千千最关心的问题。 安若素点了点头,道:“只不过,我要见孩子的亲生父母。” “我是她的亲娘。” “他亲爹呢?”她问道。 “他的亲生父亲是雪枫。”柏真道。 安若素知道雪枫的事情,柏真曾同她讲过,也知道他的遗体就在冰室存放着。 “可以试试。”她道。 “当真?”宁千千喜极而泣,又似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夫人,斯人已去,还请节哀。当下我们要做的是救孩子。” “我知道,”宁千千擦干已流下的泪水,“我们要怎么做?” “我会取一些你的血髓同孩子的血髓实验,若不行,就要取雪护卫的血髓。” “他?”宁千千震惊了。 “他的遗体就在冰室中,保存得很好。因此血髓是还可以用的。只是,他当年是中毒而亡,恐怕还要做些别的事情。我们还是先验夫人的吧。” “好的,请安先生安排。” 宁千千又对柏真道:“能否让我去看看他?给他上一炷香?” “有机会的。我们先救孩子吧。” 在等待结果的这些日子,紫瞳也尽全力给孩子最好的调养,他渐渐能起身玩耍一会子。雪茗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亲人之后便又哭又笑: “天哪,哥哥,你竟然送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孩子度过这场劫难啊!我会日日在你门前烧香,直到孩子康复为止。哥哥,你听到了吗?你的孩子,他现在病了,你可要显灵啊。” 他说到做到,果然天天到冰室前焚香,然后过来陪同孩子说笑一会儿。 那孩子叫如枫,非常懂事,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就更加坚强,不惧怕刺针,还安慰雪茗别难过,一点都不疼。雪茗只得背过他悄悄抹掉心疼的眼泪。 柏桦是个医痴,下决心跟随安若素学习治血症的法子。 经过几天的等待,结果是宁千千的血髓与如枫的不相配,这样就只能取雪枫的血髓实验了。 安若素正要去冰室,就听叶以过来传话道:“殿下说冰室是阴寒之地,不适合安大夫亲自去,已经派人去取了,安大夫就在医馆等着就好了。” “能问一下叶护卫派去的人是谁吗?” “雪枫的事情自然不会派一般的人去,安大夫请放心,是小王爷北柏桦亲自去的。” 柏真心中生急,同柏桦一同前往冰室。启开了雪枫的冰棺,就见他静静地躺在冰下,面容如同生前一样鲜活。 要想取到雪枫的血髓,就必需将冰块慢慢化掉,雪枫的遗体便不能再继续保存。想到这里,他便喊了等候在外面的人。雪茗见到哥哥的遗容还是同先前一样,难过自是不必说。 他对宁千千道:“这就是我哥,太子殿下将他安置在这冰室里。如今,你既已来到这里寻他,便好好看一眼吧,等取了血髓,他便要同旁人一样归于尘土,从此世间不再有他的影子。” 若不是因为孩子,宁千千知道此生也许不会再同雪枫见面,毕竟他们再无相见的理由。可是,她从来不会想到,再见时已和他却是阴阳两世。心中委屈,无从说起,看着冰下躺着的人,她只能将此行目的向他言明,祈求他在天之灵保佑孩子。 待冰化,柏桦小心取了血髓,用冰裹着迅速寻安若素而去。 柏真拍拍雪茗,转身吩咐叶以:“去安排吧。” 叶以选了一块空旷的地面,早已备好的薪垛高高矗立地上。薪垛前围了几个人准备为雪枫送行。雪茗抬头看了看天,乌蒙蒙的,要下雨的样子,不远处灰色的树木上立着几只灰色的不知名的鸟儿,偶尔发出“啾——啾——”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撕心裂肺的哀嚎。它们是为哥哥送行的吧。雪茗又将目光拉回到雪枫身上。哥哥的遗体覆着白布,平整地躺在薪垛上面,只要那火把一碰到浇了桐油的薪垛,他就永远地离开自己了。想到这里,雪茗抹了一把溢出眼眶的泪水。 目送哥哥随烟尘而去,他知道自己连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宁千千送走雪枫,她强忍泪水奔向儿子。 柏真没有了眼泪,曾在雪枫为他逝去的时候,他的泪便倒流向心中,浇灌出一颗复仇的种子。 祛除雪枫血髓中的毒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得知道是什么毒,这一点就用去了安若素三天的时间。接下来就是配制解药解毒,还要保证不能破坏了血髓的活性。安若素的身子渐重,夜以继日地实验让她有些吃不消。 柏真借紫瞳之手给她送了最好的补品,还命人四处挑选她喜欢吃的食物。他自与紫瞳成婚以来,倒好似忘了从前,做了好夫君。可安若素一出现,他还是终究放心不下,便问叶以: “那孩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叶以略一思索回道:“臣也不知进展如何,爷要是心中为那孩子着急,臣就陪您去看看吧。” “嗯,你去准备一下。” 第47章 安若素的绝技 柏桦正同安若素在做血髓实验,宋远不放心安若素,也一并跟了进来,他只站在旁边看着,偶尔帮忙搬动一些器具。长时间的站立使安若素步子有些虚浮,她不得不倚靠着旁边的架子。那架子本是安放一些医用器具的,并不十分牢靠,以安若素的身形,她无法将身子前倾,只得将重心移向后面。架子吃不住重量,开始倾斜。宋远要想拉住安若素已是来不及,他只得迅速顶住了架子,以此来稳住安若素。正从外面走到门口的柏真速度倒是极快,一个箭步冲过来将安若素稳稳当当托住。 全神贯注盯着实验的柏桦听见响声忙转过身来,见此情景,心下吃了一惊,如今要是让安若素受了伤,定会影响如枫的治疗。他忙停下手中的事情,过来帮忙挪动架子。 “我一时忘了安大夫是有身孕的人了,若不是宋教习在,今儿我是要犯下大错了。宋教习,你且带安大夫休息一下,这里的事情先交给我,若是实验完成,我再来喊你。” “那就有劳小王爷了。”宋远顺着柏桦的话去扶安若素,他不动声色地将她从柏真手中接过,道:“多谢殿下照拂,让内子躲过此劫。” 他又看向安若素,问:“素素可有哪里不舒服?都是我不好,一时恍惚了,竟出了这岔子。我们先去外面休息一下,若是动了胎气,我便是万死也对你不起。” 安若素向柏真道谢,随宋远而去。她也有些觉察宋远的话中还有些别的意思。他分明是告诉柏真那个安若素早已是他的妻子,怀了他的孩子,他会对安若素极好。 宋远话里话外都让柏真挑不出毛病,心中一时郁闷,对余波怒道:“雪枫是我的人,也是你的前辈,早就叮嘱你要做好的事情,你却如此草率,竟然对这里的实验境况不甚了解,以至于险些出了人命。你说我要你有何用?” 余波明白他气从何来,急忙赔礼道歉,说尽好话:“都是臣的错,是臣一时失察,臣立刻安排,还请爷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臣一办完此事立刻去刑司那里领罚。” “领罚的事情先放在后面,从今日起你就在这里守着,那孩子的事情一日没完你就在这里守一日,一年不完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臣记下了。” 柏真走后,余波问柏桦:“小王爷,这里不是归您管呢吗?” “现在归你管了。” “我冤着呢!” “那就冤着吧,谁让那人是安若素呢。” 安若素想了各种解毒的法子,但都不尽如意,在无计可施时柏桦带她到宫中药司查看药典。她翻来覆去地查看,一味药名映入眼帘,她瞬间眼睛亮了起来,将书放下后对柏桦道:“我知道了,快随我去取药!” 柏桦被她拖着,只能将那扣在案上的药典翻过来看了一眼,他隐约看到一个药名:漠三七。 “漠三七是边漠奇药,我宫中药司并没有,你这是要将我拖去哪里?况且这样拉扯着也不合礼数,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 安若素放开手,道:“这药的确药司没有,但是另一个地方有。” “边漠?我就是会飞也不可能今天到达,况且我也不知道它生长在何处?” “不用到边漠,就在宫中,在殿下的寝殿中。” “太子寝殿?” “我如今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去那里了,只能劳小王爷辛苦跑一趟了。我去边漠的时候,因为治疫获功,狼主苍破晓准许我进出药库,随便取用药材,在那里我发现了漠三七。”她略一停顿后接着道,“后来我又被殿下带了回来,我便将漠三七装进密封的盒子,放到了书架里面。” 柏桦听后自然明白她如此做的目的,只是一切皆成过往,他也不便多说什么。他知道安若素对柏真是真心,否则当年他也不会冒死将她放出去,以至于自己被发配北疆。 “好,那你就在这里稍作休息,我去取来。” 柏真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后便同他一起来到书架处寻找。那个盛放漠三七的盒子就在药典的后面,这是安若素的习惯,将一些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一起。他悄悄拿了下来,放在怀中,也不管柏桦在书架上翻来覆去地找寻。 柏桦一边找一边念叨:“不就是一个盒子嘛,它还能跑了不成?是不是你成亲的时候将书架换掉了,那原来那个放在哪里了?你知道吗?要不要叫叶以来问一下?兴许紫瞳也知道,她人呢?” “他们不随便进我的书房,书架也没有换过,你再好好找一找。” “我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啊。要是你也找不到的话那我也只能去请安大夫过来了,”他试探问了一下,“你说呢?殿下?” 柏真听后没有搭话。待他走后,柏真将盒子拿出来,放在手心看了又看,最后重新放到书架原来的地方。 他耍了小手段,安若素还是来了。在他面前,她是臣妻,一切都依照礼数来:“见过太子殿下。” “进来吧。你身子不便,许你由人陪着找你需要的东西。” 他又对一同进来的柏桦道:“你同她一起再重新找寻一遍,别落下了什么地方。” 两人依令行事,找了起来。他没有起身,眼睛依旧盯着手中的书,心却在她身上。 安若素将盒子拿起来,柏桦看见了,疑惑道:“不会啊,这个地方我明明已经找过了……”他像突然悟到了什么,抬头看看柏真,“你瞧我这脑子,一定是将另一边误认为这边找了两遍,我是最近忙糊涂了。找到就好。”他自己打着圆场。 安若素并非一直不开窍,她见那小盒子干干净净,并不像是在药典后面很久未动的样子,柏桦刚才说的话,岂不是很明白吗?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已经找到那我们还是回去尽快研制出解药解了血髓的毒,早日医治好那孩子。” 她来到柏真前面:“殿下,那我们就告辞了。” 柏真仍未起身:“也不急在这一时,我有一些事情还要请安大夫帮忙。最近,宫中采办了一些稀罕的果子,由于我体质特殊,御医也拿不定主意哪些可多食,哪些可少食,哪些又不能食用,安大夫曾生活在神仙谷,想必对天然的果子属性很是熟悉,不然帮我试一下。来人,将果子拿来。”不等安若素答话,他便吩咐起来。 不同的果子被呈上了案。安若素一直生活在南疆,所见的野果多是不假,可这些果子都是宫中贡品,其中有些是新培育的品种,她也没有见过。柏真发话,她只好留下来帮他辨别果子。 “这都是些什么果子?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呀!”柏桦可不想帮他辨别什么果子,他只想好好尝个鲜,盘算着将好吃的带回去给叶选尝一尝。 也许是怀着孩子的原因,安若素也觉得果子格外香甜,她不知不觉就尝了好多。 柏真喊来叶以:“我还要出去办一些事情,你去将新采办的果子都装些,给安大夫带上,让她回去慢慢品尝分辨。记得把记录拿回来。” “记得给我也装些!”柏桦也凑过来冲叶以喊道。 这个时候的安若素已经明白过来,柏真知道她素来喜欢果子,便找了这样一个由头送她些。她心头很暖,也很疼,连送她果子都要这样动心思了。 漠三七不愧是解毒的圣药,加到炼制的解药里很快就将雪如枫血髓里的毒解了。剩下的时间,柏桦将协助安若素将血髓换到雪如枫的血窍内,好让它生根发芽,重新活过来。 这是一个艰辛的过程。雪如枫得忍受着钻骨抽髓的痛苦。虽说有麻醉的药物作为辅助,但那种疼痛已是深深盖过麻醉,起不到多少作用。他的身体已经很是虚弱,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可能使他丧命。 宁千千问过如枫:“孩子,虽说这回娘亲带你找到了能治你这病的先生,但你的身体太过虚弱,娘有些担心。” “娘亲,你别怕。以前的孩儿并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谁,如今终于知道他是一个大英雄,孩儿定会像爹爹一样勇敢,绝不会给他丢脸。”如枫苍白的脸上显出少年少有的坚毅,“再说了,这个世上有那么多的人关心和爱护着孩儿,孩儿又怎么舍得离开呢?最令我高兴的是有一位亲叔父,孩儿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亲爹爹。娘亲,你就放宽心,做好我喜欢吃的点心等着孩儿康复的好消息吧。” 宁千千本想来给孩子一些鼓励,没想到懂事的他反而来安慰自己,她不由得落泪,亲了亲孩子的额。 择好的日子终于到来,雪茗心中备受煎熬,前半夜难眠,后半夜他也不敢惊动柏桦,只好悄悄敲了别家药店,买了些助眠的药物服用,这才睡了几个时辰。他得养足了精神陪着侄儿度过整个换髓的过程。 一切准备停当,房中留下安若素、柏桦、紫瞳和雪茗,起初怕宁千千承受不住那种场面,便让她留在外面,岂料她道:“我千辛万苦将他带到这个世上,养大,如今他病了,我又从边漠带他来燕城找最好的先生医治,纵使我有万般希望,便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不想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不在他的身边。就让我进去吧,有什么事情是一个母亲不能承受的呢?” 安如若素也即将做母亲,她能够体会到这种心情,便让她留在里面,交代了一些换髓过程中的事项,宁千千都一一记下。 “我来吧,你只需告诉我怎样做即可。”柏桦知道安若素的状况,想主动承揽。 安若素道:“并非我不信任你的能力,只是这换髓需要的是娴熟的技巧和敏锐的感知,这个过程恐怕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完成的,还需要你的得力配合。” “好,我会是一个得力的助手,你只管吩咐就是了。” “我和师兄全力配合你。”紫瞳也想见识一下这种罕见的疗法。 安若素取穴下针,柏桦目睹了整个过程,也并未见她有何特别之处,无非就是止痛,让经络缓行之法。 “接下来,你要仔细地关注。”她提醒他,他便注了意。 只见她在如风的脊背上选取髋后上棘,然后又从盒子里取了一根中空的粗针,抬头对雪茗小声道:“我要下针了,虽然他现在处在昏迷状态,但仍然能够感觉到疼痛,此时你切不可让他有所移动。” “好,我知道。”雪茗听后顿时凝了全神,宁千千也过来抱住儿子的头,不时地同他讲话。 长针刺破皮肤,安若素的手灵活又小心地往深处探着,每停一下都要观察些许时间,然后再往里探。直到她喊了一声“行了”便停了手。她又探了孩子的呼吸和心跳,摸了脉,确定孩子还好便继续了手上的事情。她取来一根长长的细管针插在刚才那根探进骨髓中的针尾上,再次往里插,这一次那探针彻底没入了骨中。 再看如枫的脸上,因忍受巨大的疼痛而导致面部有些扭曲,汗水顺着宁千千的手往下淌。宁千千不敢动,怕自己一时走神儿毁了前面的努力。 这个时候,就见安若素又拿出一个吸针一样的东西,从露在外面的管针处接入,此时,一股血水便从里面抽了出来。待她观察了出血的颜色后,又将保存好的雪枫的血髓从吸针口注入。她快速抽出没入骨的针,用纱布裹了药敷在上面。这些动作都是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直看得柏桦和紫瞳心中暗暗佩服。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已经完成的时候,紫瞳还想着她所带来的百愈散为何没有用,就听见安若素道:“祝大夫,将你祝门的独家秘药准备好,接下来要用。”她从药箱中抽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刀,“我要将他椎骨两侧的皮肉割开用药,外伤口会比较大,你祝门的百愈散是天下治疗外伤最好的药,剩下的部分你来。” 安若素果断的安排完,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又稳了稳手上的力量,便拿起刀沿着如枫的椎骨自上而下,间隔取点,用刀划开。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将一切做完后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药水埋在里面,道:“这个药可以激活换进他骨中的血髓,一个月后就能长出血芽,大约三个月就能将原来坏掉的血髓全部替换掉,到那个时候,这孩子的病就好了,然后再养上几个月,就完全恢复到生病前的样子。” 她抬头对紫瞳道:“我的力气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外伤就是你的拿手绝技了,你来吧。” 紫瞳见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知她已到极限,便替换了她的位置。穿针引线,上药缝合,不出片刻便将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完成。待柏桦用长纱布将如枫的身子认真裹了,安若素道:“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坚强的孩子,将他小心抬回住处,好生照看着,三天后若醒过来便是成功了一半。” 听她如此说,宁千千顿时热泪盈眶:“姑娘大恩大德,我和孩子记住了。”说完便随柏桦和雪茗将如枫抬走。 等在外面的宋远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就看见紫瞳正扶着瘫软的安若素坐在旁边休息。 他急忙走了过来焦急问道:“素素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就是有些疲乏了,想好好睡一觉。” “好,我带你回去。”说完便过来将她拦腰抱起往外走,紫瞳拿了房中的毯子给她盖上。 出门来便撞到余波,就听余波道:“是爷吩咐我来的,让我先送宋教习和夫人回去,再将祝先生接回宫。” 宋远道:“不用了,我带了马车来。” “还是我送你们吧,夫人的身子要紧。” 宋远见余波带来的马车的确比较宽敞平稳,想了想便答应了。 紫瞳对余波道:“路上走慢些,我不着急,先在小王妃这里吃些东西,缓一缓精神,你慢些来就是了。” 余波应声而去。 第48章 太子施连命结 安若素回到家中已经很是疲乏,栽倒床上睡着。起初,宋远也并未在意,只是认为她是劳累过度,想着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再吃些东西便会精神起来,谁料到了半夜安若素便出现腹痛,紧接着见红不止。 她对吓坏的宋远道:“我们的孩子可能不保了。” “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你感觉怎么样?”宋远忙安慰她,见她情况不好,便差人去请了大夫。 安若素已出现血崩之兆,渐渐陷入了昏迷。大夫来了之后诊断为身体虚弱,劳累过度,孩子已经胎死腹中。 “那她人呢?会怎么样?”宋远现在更担心的是安若素。 大夫又详细检查了一下才小心道:“夫人情况不好,长期的忧思已经使她透支了自己的精神,加上最近怀胎的劳累,身体无力复原啊。” “最坏的情况是怎样?” “还是另请高明吧。” 听到这话,宋远一时失了理智,骂那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什么?另请高明?你告诉我哪里还有高明?你不是这里最着名的大夫吗?还有比你更高明的吗?还是说你一直是徒有虚名,背地里净做那些沽名钓誉之事?” 那先生也是好耐心,受了屈也没有逃开,而是继续帮他想办法:“为了夫人,请恕老夫直言,夫人是不是与判官指北柏桦相识?你还是快去请他吧,若是晚了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听他此言,宋远打了个激灵,自己是一时急糊涂了,竟然把他给忘了。即使柏桦救不了,他还有师父左道和同门师妹祝紫瞳,他们可都是大医。 他立刻请老先生做了预防,在安若素的身上施了针,又将她抱上马车乘着月色赶去了医馆。 不巧的是今晚柏桦去宫中向紫瞳请教制作药香,根本不在医馆。看着怀中脸色煞白的安若素,宋远又向着宫门而去。宫门值守的人自然是不会让他进去,他是教习,知道这规矩,过了子时,若不是军情是不会轻易开宫门的。 为了安若素,他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好对值守人道:“马车上的人是安若素,她现在性命堪忧,若不能很快见到小王爷北柏桦,她必死无疑。还请大人禀明将军,尽快通知太子殿下。” 那值守人自然听过安若素同太子的关系,心想若她真是因为自己的不通传而死,那殿下定会当误了军情处死自己。 他对宋远道:“还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将军。” 柏真听完守门将军的通报后心下一惊,知道安若素定是病重,便立刻差了叶以去接过来。 柏桦同紫瞳早就守在那里,见到安若素便立刻向前查看。此时,就见安若素一身血污,早已看不清了面貌。柏桦搭手去探,她已是气若游丝。 他对宋远道:“快让她到房中躺下。” 宋远抱她下车,却被缰绳绊了个趔趄,险些将怀中的人摔了出去。 柏真伸手接过:“我来!” 此时,谁都顾上别的什么,只想着将人救过来。柏桦切了脉,退后了几步。他既然有判官指之称,便绝不是浪得虚名,却道:“我也无能为力了。” 听闻此言,紫瞳也过来上手搭脉,然后看向了所有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宋远便一下跌倒在旁边的椅子上。此时,众人看向柏真,就见他额上的胭脂记由红变深。 他问宋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远便说了安若素从医馆回去之后的事情。 “你为何拖到她病重了才想起来找我?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是吗?我会让你难堪是吗?”他的声音由哀伤渐渐变得愤怒,“你还我素素!” “爷冷静!”若不是叶以眼疾手快,恐怕宋远真的给安若素去陪葬了。 众人连拉带劝将柏真从宋远身边弄走,就听见他大喊一声“啊”,那躲在体内的赤龙从额上破开封印而出,在屋中长吟一声又倏地窜了回去。它已经能随柏真的意念而动了。 眼见得安若素渐渐没了气息,宋远的眼泪扑簌簌而下,他知道自己要失去她了。 也许是柏桦的针起了作用,冷静下来的柏真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对众人道:“叶以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三哥?”紫瞳不放心地问道。 “出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听他如此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柏桦过来搀了宋远,道:“我们先出去吧。” “不,我要陪着素素!” “我能救她!余波,将他带出去!”柏真平静道。 听闻此言,众人都是一愣,被柏桦断了生死的还没听说谁能救过来。宋远听闻此言,便又生了希望,随余波离开房间。 “在太隐仙门,有一最高境界的法术,叫作连命结,极少有人知道,这连命结是将一人性命分给他人一半,一人生则他人生,一人死则他人亡。动用这种法术,必会早折呀!爷不会是要用它吧?那可是有违天命的,叶以还请爷三思。”叶以跟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也最懂他,所以他想做最后的规劝。 “有违天命又能怎么样?就让天冲着我来吧!”柏真将安若素抱了起来,“随我去塔室。” 叶以见他坚决,知道再劝也是徒劳,便下了决心护他周全。 在塔室里,他借天势之力,布下法阵,便将安若素轻轻放到阵眼中,自己却取了扎在安若素身上的针,另择穴位,重新下针。只是他的这针法是阵针,完全与疗针不同。他启天地之力,为安若素引阵续命,就见那塔室上面一阵阵电闪雷鸣,似有神怒。 柏真将雷电引到阵眼外,随那引雷阵而入,尔后化作强大的力量将他的内元催动,一缕缕清气随火凤而出,越过引雷阵直冲安若素的印堂而入。待那火凤从安若素的印堂出来又回到柏真体内时,连命结便算是成了。 柏真收了法,叶以见他脸色煞白,便过来问候,他只道:“不要紧,我只是受了些累,休息几天便会好。过去看看素素,她的情况怎么样?” “她没事,等出了阵就会见到生机,我一直在旁边守着。倒是爷,性命从此就要受到她的牵制。” “人人都说她是我的桃花劫,今日这劫,也算是彻底了,若还有人想对她动手便真是想我早些死了。你将这消息悄悄放给父王。” “爷您好好休息,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安排人保护好她,只是王上,他定不会轻罚了爷,爷还是早养足了精神吧。”叶以说完扶了他起来。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 “叫宋远过来接人吧。” 宋远来到塔室的时候,柏真已经离去,就见叶以守着安若素在里面。他将信将疑走过去,伸手在安若素的胸口摸了一下,之后大喜,果然她有了生机。柏桦见此也急忙过来查看,心中吃了一惊,难道世上真有起死回生之术?还是自己一开始就诊错了,那安若素只是处在深度假死之态?可是紫瞳也是这个结论啊,总不能两个人都错了吧。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甚至在那一瞬感到自己的绰号判官指就是种讽刺。 他看向叶以,叶以道:“小王爷不用怀疑自己的医术,只是太子殿下非一般人,总能做出些超乎寻常之事。” “他人呢?” “累了,去歇着了。”他又看向宋远,“宋教习,千万看好了,别再有下一次。”他缓慢而威严的语气轻轻吐出。 宋远听后将安若素抱在怀里,道:“素素也是我的心尖宠。” 已经死了的安若素又被救过来这件事很快就在宫中传开,终于传到了王上北添成的耳朵里。他对此有些疑惑,就算是柏桦和紫瞳医术再高明也没有将死人治活了的先例。他还听说这件事情发生在柏真的寝宫,那就必定与柏真脱不了关系。他决定过问一下,原因是只要柏真和那安若素扯上了关系便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传了叶以,叶以就将柏真救治安若素的事情如实交代了。 果不出所料,王上气得七窍生烟,冲顾岩喊道:“你亲自去把那不争气的混账东西给我绑回来!” 顾岩自是不会绑了柏真来,只说是王上让太子殿下过去。 紫瞳看顾岩神情严肃,便多问了一句:“王上可有说是何事?” “殿下过去就知道了。” 柏真心中明白,对顾岩道:“我这就随你过去。” 紫瞳见事不好,悄悄去寻了王后。 柏真在宗庙中见到了王上北添成,北添成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对着列祖列宗跪下!” 他便规规矩矩跪着,等着听王上的训诫。 “你什么也不说,想必是知道在这里跪着的原因了?” “儿救安若素的事情本也没打算瞒着父王,只是一直忙于公务,还没来得及向父王禀告,父王就先知道了。” “先知道?是你故意让叶以告诉我的吧。别以为我猜不明白你那点心思,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拿捏我,让我不要再打那安若素的主意。” “这么说父王是承认上回对她动手的事情了?” “我承认又怎么样?她的存在对你就是个威胁,我杀她本就在情理之中。” “她已经嫁给宋远了,我便不会再有什么念想。” “不会再有什么念想?这话你自己信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回又为何用这样伤己的办法救她性命?别告诉我她为了救雪枫的孩子才伤了自己性命,而你只是弥补于她。” “父王睿智,儿无话可说。” “顾岩,将戒鞭拿过来,我今天要让这个不争气的好好长长记性,让他记起来那安若素曾经怎样杀他?” 顾岩去了很久。 王上喊骂道:“顾岩,你是已经死了吗?要本君给你立个牌子,然后写上忠义勇武,放在侍卫营,给你那些同袍做个榜样,让他们都学学你的样子,要如何来忤逆他们的王!” 躲在外面的顾岩只得拿了戒鞭过来,双手呈上,然后退到一边。 北添成道:“滚出去!” 顾岩心知帮不了太子殿下,只能默默退出去。 北添成越想越气,将戒鞭不停地抽到柏真身上。 对于柏真而言,他能扛下离难桥上的蚀骨钉,这点疼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无非就是给王上打了出出气而已。可他背上渗出的血将赶过来的王后吓坏了,只见她甩开步子向着柏真扑了过去,将他护在身下,那架势看起来一点王后的仪态都没有。 柏真怕王上误伤了王后,便将她推开:“母后快闪开,儿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儿子做了什么错事你这样打他?他要是被你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这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了。”王后哭着说道。 北添成自然是不能同王后讲事情的经过,他只能张了张嘴又噎了回去,那不能说的闷气又回到手上,重重地来了一鞭。柏真眼见王后又要扑过来便转身去挡,这一挡,鞭梢恰好扫到了他的脸上,顿时血糊一片,眼睛也不能视物。 王后见此,心中大骇,对王上喊道:“快停手,你把他打坏了!来人呢,快请御医!” 守在外面的顾岩冲了过来,见此情况忙去喊御医。叶以赶过来查看情况。北添成只想着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不成气候的混账东西,没有要弄残,见他这样子,心下大骇,难不成是自己一气之下手上偏了方向,真的打坏了?他顾不上自己的气和面子,也凑过来,拿起衣袖擦拭了他脸上的血,发现并未伤及眼睛,心中才松了一口气,对叶以道:“快将太子殿下背到寝殿,让紫瞳给好好看看。” 王后在后面不停埋怨:“这下你知道心疼了,他要是伤了眼睛,我看你不得后悔一辈子?这脸上的伤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疤痕?万一留下了祛不了可怎么是好?以后朝见外国使臣你就自己去吧。” “一个男人又不是靠脸活着,脸上留个疤痕又怎么了?”王上被王后叨叨地脸上挂不住,倒是忘了刚才大动肝火的事情了。 到了寝殿,紫瞳和御医都已在那里守着,那御医是上了些年纪,正气喘吁吁擦着满头的汗。王上同顾岩去处理急报,便将这里交给了王后。 由着规程,先由御医检查完再定论开方。听说只是皮肉外伤后王后才将心放下,她又守着紫瞳细细将柏真脸上的伤口处理了才离开。 到了晚上,王上从朝堂回到寝殿,见王后并未主动向他汇报情况,便试探问道:“凌儿……怎样了?” “知道心疼了?” “我是怕他眼睛出问题!”为了撑一下面子,北添成语气强硬了些。 “眼睛没问题,不过脸倒是伤得厉害,都见骨了,也说不定明天就会影响到眼睛。” “哪有那么严重?紫瞳那个百愈散不是奇药吗?我听说那个用了可是能眼看着伤口愈合的,想来到现在伤口已经长好了。” “我就问你心疼不?” “其实我也就是气他不长记性,打他两下出出气,要不是你过来护着也不至于打到他脸上。”北添成私下里倒也不是个高高在上之人,此时在夫人面前像个后悔打孩子出手重了的父亲,“你还别说,当我看到凌儿脸上血流一片的时候,当时我这心里其实也是同你一样担心的,只是我不想在他面前惯着他。” “那你打了他,你觉得他就长了你所说的记性了吗?” “这小子,要是能长这个记性,恐怕得另投一回胎。看来这一世,那个安若素真就是他的劫。” “他也没有做什么呀!那安若素是为了救雪枫的孩子才有那性命之虞的,凌儿让柏桦和紫瞳救她本也再正常不过,你又为何生如此大的气?” 听到王后说起此事,北添成只好说是自己一时气急所致。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真相。 叶以从侍卫营仔细挑选了十二个人,用不同的理由送到了宋府,专门守护安若素。 安若素醒过来是七天之后的事情,当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日日茶饭不思,以泪洗面,落得个头痛的毛病。 宋远也是好话说尽,见她日渐消瘦,心下实在煎熬,只好说道:“太子殿下为了救你,被王上惩打,也是几天不能起床,你若是有个好歹,便是对不起他一番苦心。” “孩子的事情为何会与太子扯上关系?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安若素心下隐隐觉得不安。 “我若是告诉你,你便要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给太子殿下谢恩。”见安若素仔细听着,他便将她昏迷之后所有的事情讲给她听,“你的命在孩子没了的同时也没了,是太子殿下用隐仙门至高法术为你续了命。” 安若素听后泪流不止,哽咽着道:“我到底还是连累了他。世上没有起死回生之术,若北柏桦和紫瞳都不能将我救起,那他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宋远忍了忍才道:“我本答应他不会对你说起此事,但见你因为失去孩子也没了精气神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你能好起来,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他的情我们这辈子是还不完了。”他替安若素擦了擦泪继续道,“你的命是他的,他将自己的命折了一半给你,自此以后,他生你便生,他死你便亡。” 安若素再也撑不下去,伏在枕上大哭。想起师父临终前对她说过世间唯有连命结才能解了他与她之间的桃花煞,她便心痛如绞。以往,他对她的好,历历在目。只是造化弄人,他们终究还是情深缘浅。 宋远见她实在难过,只好仔细安慰:“为了太子殿下,你是不是也要好起来?”她点了点头。 第49章 宋远远战殒命 如枫已经能下床走动,在宁千千精心地照顾下,小脸也红润了起来。这孩子原来被病痛折磨的看不出样子,如今看来眉眼倒真是随了雪枫,就连神态都像。柏真每回看到他都会想到雪枫,总觉得亏欠了他。他想将如枫留下来,给予他更好的生活,也算是对雪枫的另一种补偿。他问过宁千千,她说孩子是他们全家的希望,还是愿意将孩子带回边漠,去过一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对于她的决定,柏真表示理解和尊重,他希望等孩子完全康复之后再问问他自己的想法。 宁千千想起来向自己荐医的边漠新友,便将那随身带着的纸筒拿了出来交给柏真:“受友人所托将它带给殿下。” 宁千千自觉回避之后,柏真有些疑惑,便将那筒中的纸条取了出来。见是密语,便喊来叶以。 叶以取来灯烛,他将密信放在上面烤了烤,只见上面显出了一行字迹,他道:“这本是江湖中人惯用的手法,看来写信之人来自江湖。” 柏真仔细看后吃了一惊,上面写着:蛟国密钥冰魄血玉。 这冰魄血玉的来历他自然知道,是柏桦发妻宋珍所托之物。当年柏桦为求宋珍下落和他提过此事,他也听过蛟国一直在秘密找寻一把秘钥,是和缚蛟台有关。如今的这封密信能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写信之人定是也知道这里面的秘密。 写密信之人若是知道冰魄血玉的下落,理应先提醒柏桦才对,不将此信交给柏桦,却托人带给他,难道是不想让柏桦知道此事?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冰魄血玉的下落,只是知道它就是密钥,写信告知柏真,让他留心冰魄血玉的下落。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他又传来了宁千千,仔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形。根据宁千千的描述,他断定那个书信之人是宋珍,将信交给他,是不想柏桦知道她的下落。看来大哥的感觉没错,宋珍她没有死。她不但没有死,而且还混进了蛟国。上回大哥在北疆生病之时,墨耳弄来的返魂草定会与宋珍有关。她在默默地关注着一切。 柏真将冰魄血玉的秘密告诉柏桦,只是没有提到宋珍。他让柏桦将冰魄血玉保护好,千万不能示外。柏桦舒了一口气,幸亏从来也没有示外过。只是这冰魄血玉是用来克制血毒的,若是找地方藏起来,那自己的血毒又该怎么办?柏真用术法打开了他的虚空储物鼎,将冰魄血玉放在了里面,并教给他一个取拿的法术,为此,柏真大病一场,吓坏了所有人,只他一人心中清楚是为何,后来悄悄而愈,众医者皆不知原因。 柏桦好奇了好一阵子,没事时将冰魄血玉悄悄拿出来又放进去,往复多次,后来熟练了便也没了兴致,就将它放里面不动了,反正它还是带在自己身上的。 柏桦对安若素的医术佩服地五体投地,恨不能立刻全部学了过来。他天天想着向她仔细请教这治疗血症的方法,只是碍于她病体未愈。 宋远只对安若素说孩子没了,并没有说以后也不可能有了,这样残忍的事实他实在说不出口,只等着时间慢慢来告诉她,也许时间久了她便会慢慢接受了。 王上自上回打了柏真之后便找了个理由来看他,也未再提及安若素的事情,只让他按时用药,别留了后患。柏真岂会不知他的目的?他本就是过继过来的儿子,因着安若素的事情又多次同王上逆着,王上怕与他远了情感,便来试探他心意。 王上走时给他盖了盖滑下的被子,柏真见他额前已经生了几缕白发,想他自登王位以来也是担惊受怕,殚精竭虑,为了燕明一刻也不敢歇着。 柏真软了心,他对王上道:“父王日夜为国事操劳,儿子又给你添麻烦了。” “你好好养着吧。” “从儿叫您第一声父王起,您便是儿永远的父王。儿年轻不懂事,常常犯错,还需父王费心,多多教导。” 他的肺腑之言分明就是给自己吃了个定心丸。北添成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北疆急报,蛟国因为互市问题同燕明起了冲突,北松皓将军加急修书,请求援兵。听到这个消息,北添成脊背发凉。 “这个蛟国简直欺人太甚,一再挑衅我燕明,是欺我国中无良将吗?速传南将军,点兵迎战!” 柏真急道:“父王且慢,这蛟国是用了声东击西之计,它的本意并非是北疆,而是南疆。” “此话怎讲?” “北疆苦寒,多为崇山,距离我燕明中心深远,若从这里侵入,它的战略毫无意义可言。前些时日,我听说蛟国购买了大量的马匹,并且有边漠的人出没于南疆。蛟国多寒,水草不茂,不适合养马,于是派了边漠的人来我南疆打探,意在夺我南疆用作养马之地。那蛟国人狡诈,先派了部分人在北疆滋事,等我将强劲之力调到北疆它必会发动主攻来夺南疆。” “若真是这样,我燕明可是腹背受敌啊。” “父王,我们也给它来个将计就计。” “怎么个将计就计?” “派南将军支援北疆,我要亲自在南疆将蛟国的主力灭了。” 待南将军开拔北疆之后柏真开始了点兵点将。 宋远对安若素道:“素素,恐我不能日日陪在你身边了。” “是军中出了什么事吗?” “蛟国犯我燕明,太子殿下点兵,欲与蛟国开战。殿下对我们有恩,我也是燕明军中男儿,此次,于己于公我都要去的。” “已经报名了吗?” “报了。” “沙场上刀剑无眼,我本不愿你去的,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便不能阻你。好男儿志在疆场,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回来,一起过我们的生活。” “我会的。” 安若素收拾了出征物什,送宋远出门。 柏真见点兵册上有宋远的名字,便传了他来。 “战场上是要死人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在臣入军营的第一天就做好准备了。” “我劝你还是再想一想。” “臣想好了。” 柏真希望他能够收回自己的决定,再次提醒他:“你要是死了,她怎么办?” “素素也是燕明的子民,便会同其他燕明女子一样坚强。若真有那么一天,还望殿下体恤,让她无后顾之忧。” “你的大义倒显得我狭隘了。我若不让你去呢?” “还请殿下成全。” “她知道吗?” “知道我出征,但不知道是随殿下一起。” “那你便留在我身边吧,同叶以一起保护我,也保护好你自己。” “任凭殿下吩咐。” 蛟国的狼子野心正如柏真所料,南守城带人马虚张声势了一番,只派了一路兵马支援北松皓,其他人在柏真带兵出征不久后也跟了来。北松皓将军与带兵赶着过来的副将会合,旗号打的是南守城。 蛟国军队见了后佯装惧怕,派人同北松皓谈和,北松皓正想着磨炼一下自己候战多日的将士,岂会和他谈?副将见此,便同他传达了太子的真正意图,若对方不开战,我方便保存实力;若对方开战,我方便全力以赴。 蛟军不开战,也不撤退,就在此牵制着南守城。北松皓的人越发虚张声势,告诉对方自己就是南守城的人,主将就在营中,正等着同对方大战一场呢。 不出柏真所料,蛟国太子元冲亲自出战。看来他对南疆是势在必得。只是他没有料到他的阴谋早已被柏真看破,并且还亲自迎战。 南疆地势略低且平,重要的是它刚好是被北边的南山隔离了出来,若得到了南疆就像是得到了一个完整的国家,只要守好了南山就守住了整个南疆。所以燕明对南疆的防御一直很重视,柏真也同王上商议过重新考虑南防的事情。这蛟国也算是有眼光,欲先夺了南疆,既满足了自己的兵马给养,也破坏了燕明的南防之事。 元冲见自己的计划败露,也是恼羞成怒,对柏真喊道:“北柏真,既然你亲自来了,我若不陪你好好打一仗,岂不是辜负了你的长途跋涉?” “元冲,我会奉陪到底!” 两军剑拔弩张,只等一声号令。 “我蛟国将士听令,踏平燕明庸军,夺取南疆!” “燕明将士随我迎战!” 两军号令一起,两军展开激烈厮杀。 燕明南疆守将是连开,他善智善勇,在柏真来的路上已早排兵布阵安排妥当。连开的士兵常年驻守南疆,难得见到太子,今天因为蛟国犯境之事太子亲自助阵,将士们自然是士气高涨,在连开的指挥下将元冲的人打得连连败退,直退到城门外一里。 眼见得自己人士气溃馁,元冲停下进攻,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转而就见天地变色,忽然从地下冒出了狼群。那群狼眼睛猩红,口吐长舌,向前弓身,做的是进攻的姿势。 “是苍破晓的狼阵,没想到有些时日没见,如今他这狼阵竟然能列出兵阵,非苍破晓不能做到。”柏真道。 “这狼群若是攻城,我们的人绝挡不住。”叶以知连开也只是听说过在燕城的那场大战,并未真正见过兽战。不知他在这么短的时间是否做了准备,他并不是灭自己的威风,只是有些担心。 “叶护卫放心,当年京城一役,臣早就听说 ,所以命人打造了专门对付这些兽兵的武器,以防万一。”连将军以守为攻,命人搬来了一种类似于植物种子的东西。 “这是烈音鸟最喜欢吃的东西。”连将军骄傲地说道。 “烈音鸟是什么?”不止叶以好奇,柏真听他这一说便也凑了过来听。 “这烈音鸟是本地一种奇鸟,它们喜欢吃一种叫做琼椒的植物的种子。每当它们吃到琼椒种子的时候便会发出一种激烈的声音,这声音要是多了便能穿透人的耳膜,致人耳窍流血,头痛不止。” “这就是琼椒的种子?”叶以望着眼前的东西问道。 “不错,它的特殊香味能将方圆几十里的烈音鸟吸引来。蛟国不是有狼群吗?狼的耳朵可比人的耳朵灵了很多,就等着死吧。” “我说为何要给我们发放棉花,原来是堵耳朵用的。听着,等见到大批鸟从天而降的时候就用棉花塞住耳朵。”叶以命令自己的人。 “我本以为这招用不上,没想到还是用上了。这毕竟不是正大光明的手段。来人,将种子撒到狼群去!”连开一声命令,就见有人抬过来类似连弓弩一样的东西,将种子倒进去,再打出去,那些种子就洋洋洒洒撒进了狼群。 元冲的人不明就里,自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看到是一些植物的种子的时候便笑了,他们的是狼又不是鸟,怎么会被这东西诱惑呢?不过这香味倒是怪好闻的。 这时候就见人群中闪出一个穿黑袍的人,他冲狼群打了一个怪异的口哨,那狼群就像是勇猛的士兵向燕明的城墙冲过去。有些跑得快的狼眨眼间就跑到了墙根,只见那狼一个蹿跳就上了墙,比在平地上还灵活,一看就是专门训练过的。那大部分的狼还在后面,先前上来的狼着实给燕明军一个下马威,不过只狼难敌众人,最终还是被人乱刀砍死。正当大批狼冲到城墙下的时候,就看见天空黑云压顶,一大群鸟尖叫着飞过来。是烈音鸟!燕明将士赶快塞了耳朵,用以躲过烈音鸟的烈音。 再看马上就会冲上城墙的狼群顿时失去了方向,痛苦地在下面打着转圈,有些直接撞到了墙上,撞死了。蛟国兵赶到的时候,也恰好赶上了这烈音鸟的烈音,这声音将他们震得似乎要撕裂了整个身体,有些人的耳朵已经流血不止,抱着头乱窜。他们鬼哭狼嚎的声音在城下响成一片,与那些在下面吃种子的烈音鸟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是地狱之声。 黑衣人忍住痛苦长啸一声,狼群迅速撤退,不多时便没了踪影。元冲见自己的人都进入了魔音状态,再也无法进攻,他一气之下大喊一声,幻化成巨蛟,便撞向了那城墙。柏真唤出赤龙,阻止蛟进攻。这一龙一蛟打了起来,场面令连开的将士看愣了。原来只是听说过太子能驭使神兽,遗憾未能亲见,如今倒是大开了眼界。从属性上来讲,蛟本不是龙的对手,不过,那蛟的确是厉害,因着赤龙未得实体,一时便让蛟占了上风。 柏真不得不祭出火凤助赤龙。火凤是柏真元神,需耗费他大量元气。那火凤在半空盘旋而下,与赤龙一同攻向幻化蛟。火凤凤尾摇摆,一条火舌冲向蛟,蛟被赤龙所缠,不能及时脱身,被火舌击中,身形立刻缩小了不少。赤龙见有机可乘,在半空打了个滚,长尾直扫向蛟。蛟被打个正着,击出很远,着地后立刻收了幻化之身,又成了元冲。柏真见此,也即刻收了元神,并将赤龙唤回。 烈音鸟吃完了种子,又成群结队飞走了,给元冲留下了一群丢盔弃甲的伤兵。虽然多为伤兵,但力量仍不可小觑。他们人数众多,元冲练兵又以狠辣为主,但凡能留在他麾下的必定是精兵强将。 连开对柏真道:“殿下,这个时候是我们歼灭他们的最好时机。” “迎敌!”柏真下令。 城门打开,元冲并未急着撤走,而是进入观战区,似乎在等待时机。 远处又来了援兵,仔细看正是刚才指挥狼兵的苍破晓。他率领的人速度极快,只一瞬间就集中了过来。此时的元冲才命令进攻。两军再次正面交战。柏真先前祭出元神,已是伤了元气,叶以和余波全力护其左右。 那黑衣人苍破晓就像鬼魅一样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地出现,他只盯着柏真。他瞅准了机会,突然出现在柏真背后,用双掌击向他。待柏真有所察觉之时已经来不及,苍破晓的掌中带煞,重重拍了过来。 叶以被敌军缠住脱不了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余波也同样是抽不了身。看来那黑衣人很是了解他,早就做好了安排。 此时,宋远飞身扑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黑衣人的煞掌。巨大的力量将宋远砸到了柏真的身上,两个人都落到地上。叶以手中的风吟剑迸发出剑气,将缠住他的人杀光,终于挣脱出来来到柏真身边。 宋远七窍流血,动弹不得。 柏真急道:“你撑住,这就送你去找大夫!” 宋远只看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话:“素素,只剩下你了。”说完这一句就再也不动了。他似有不甘,眼睛睁着,仍然看着柏真。 柏真摇了摇他,眼睛已是血红:“宋远,宋远……”可任凭他怎么叫宋远就是没反应。 叶以抱住他喊道:“他经脉皆断,已经去了,爷请节哀!” 柏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看他不能瞑目,于是伸手将他眼睛合上:“你安心去,我这就给你报仇。以后,素素我来守护。” 将宋远放下,柏真大喊一声,再次唤出赤龙。只见他化龙为剑,飞身跃马,直奔黑衣人而去。那赤龙所幻化出的剑,浑身发着赤色光芒,剑锋所向之处,皆是一片血色。赤龙本就嗜血,在这个时候更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不一会儿那光芒更加赤艳无比了。 黑衣人见此也是吃了一惊,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近前,就见红了眼睛的北柏真已经来到他身边。那发着赤色光芒的剑直指向他,他不得不急速向后移去。此时,遮住脸的黑巾落下,柏真看得很清楚,那个人就是边漠狼主苍破晓,只是他比以前脸上多了阴鸷。 元冲见苍破晓失了战机,便来助战。两人力战柏真,决心让他折在这场大战中。 正当两军胶着之时,南守城领援兵到。连开的将士见援兵到,更是浴血奋战,直杀得元军顶不住阵。南、连两军合阵,元军只能后退。苍破晓心疼自己的兵,眼见亲自训练的兵就这样死在战场上却救不回,他心痛不已,决定撤兵保存实力。 他对元冲道:“殿下,今日一战我们已经失了战机,来日方长,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不是让北疆的人拖住南守城吗?他怎么来了?” “我们的计划已被北柏真识破。” 鸣金收兵。元冲以抢夺南疆失败而告终,带着自己的溃兵逃跑了。 燕明最终守住了南疆,但是解决南防问题迫在眉睫。 按照以前的惯例,若是战死在外面的将士,由于路途遥远不能回归故里,便只能就地埋骨。 柏真亲手埋葬了宋远,将他的灵位带在身边上路。一路上,他想的都是安若素,想必战报早已到了燕城,那些领到亲人战亡讯息的家人也已经搭好了灵堂,只等将他们的灵位迎回去。 宋远的父母年纪大了,经不起这种打击,让宋远的弟弟宋致同安若素一起去军营迎宋远。那里的人却说宋远的灵位并不在军营,而是被太子殿下带去了王宫。安若素叔嫂两个只好去寻柏真。 如他所料,她的病并未完全好,再加上宋远的死讯带给她的打击,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得厉害。他将灵位捧在手上递给她,她颤抖接过道了声谢谢后便木然转身,准备离开。 柏真不放心,问了声:“素素?素素?你还好吗?” 安若素并未应答,依然木然地往前走。 宋致见她失了礼,过来拉住她道:“嫂子,太子殿下叫你呢。”见她仍未应答,便对柏真道了声对不起,回头想再次提醒她的时候,就看见安若素抱着灵位瘫软了下去。 第50章 她将何去何从 未及宋致反应,柏真已将她搂在怀中。他急急唤道:“素素!素素!你怎么了?” 在他轻轻地摇晃下安若素醒转了过来,见自己躺在柏真的怀中,她用力起身。柏真便将她扶了起来。他在她的眼神之中已经寻不到一丝生气,那曾经好看的桃花眼就像是一潭深深的死水。 见她如此,他便不放心起来,对宋致说道:“让她休息一下再走吧。” “谢太子殿下。”宋致道谢。 “叶以,你去找紫瞳回来给她瞧瞧,是否存在旧疾未愈?”他继续道,“若是需要什么只管去药司取就好了,你亲自去办。” 叶以领命而去。 安若素昏昏沉沉睡去,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见房中只有她一人,便寻了宋远灵位想离去。来到书房门外,本想同柏真告别,正要敲门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她便又转身离开。 紫瞳的话恰好此时进了她的耳朵:“她本就旧疾落了病根,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养过来,恐怕这一回宋远的去世又会让她的病雪上加霜。” “这个世上再无人能宽慰她了。” “她也真是命苦,若是有个孩子也还好,不管怎样,孩子是她的希望,总能让她从痛苦中走出来。可是上一回就已经诊断她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我也很替他担心,也不知道宋远有没有告诉过她这件事情。” 书房中的两个人正在讨论着安若素的情况,就听见门外传来叶以的声音:“安大夫你醒了?你找殿下有什么事情吗?” 柏真听闻此言惊得立刻从书房出来。此时,就看见安若素痴痴地盯着他身后的紫瞳。 “素素,你醒了怎么也不叫我?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安若素并未接他话,反而对着他身后紫瞳问道:“他知道我以后不能再有孩子了,对吗?” 紫瞳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正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就听柏真道:“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比从前更爱护你,你可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片心,让他在九泉之下魂魄不安。”安若素停顿片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便倒了下去。 紫瞳确定无大碍之后宋致便要将她接回去,柏真不情愿,紫瞳背过宋致对柏真说道安若素毕竟是宋远的妻子,她有自己的家,若是留在宫中会有损她名声。 “有损她名声?那宋家的人是说我坏了她名声吗?”柏真怒目盯着她问道。 “三哥切莫生气,我也是偶尔听几个官宦夫人说起,宋老夫人本就对安姑娘不满,若不是有宋远护着,恐怕是要受很多气的。如今宋远一走,安姑娘更要谨言慎行了。” “这是哪些嚼舌根子的胡说八道,以后你也切莫去听。宋远走了素素就该被人欺吗?越是这样那就更要留她,我看谁长了八个胆要和我作对?叶以,派人告诉宋家,安若素生病不起,我留下了,然后再告诉十二卫,安大夫回去之后要好好看着,不能受一丁点委屈!” 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发一回脾气,所有人都成了哑巴,就连王上也装作不知道此事。不是王上不管,而是他知道那要命的连命结一头拴着他的儿子呢,还是让那安若素留在宫中更安全一些。 宋致带着宋远的灵位先回到了家中,宋老夫人哭死过去几回,倒是宋父,曾为将,已将生死看淡,将宋远的灵位摆在了宗祠中最显眼的位置。 安若素病情稳住之后便要回到家中为宋远守孝三年。 柏真听闻后道:“三年?我只给你三天,三天后就派人接你回来。” 安若素只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才将三天改成了三个月。紫瞳看他在对待安若素的事情上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也只好默不作声,背过去还要替他对东宫打遮掩。 宋家,这些时日果然如柏真所料,那宋老夫人知道了安若素只在家里守三个月的灵,还有十二卫保护着,便明白太子的用意,即使对她有再大的不满,也只好将一肚子的刻薄悄悄内耗掉。 柏真仍是不放心,寻了宋府对面的茶楼时常去偷偷看望一下。安若素并不时常出门,他又是被公务缠身,倒是没了见面的机会。 这一日,柏真正在茶楼喝茶,抬头忽见从宋府大门闪出一着白衣的影子,他便凝了神仔细瞧着,正是那许久未见的安若素。叶以见他如此专注,便也停止了话题随了他一起注视外面的身影。安若素行色并未匆匆,不似有急事。只见她来到一处卖小玩意儿的摊子前,拿起了一枚簪子仔细瞧了瞧,将它插在发上。那摊主极力推荐,直夸她长得好看,还说这世上最好看的画面就是美人戴簪,正如夫人这般。柏真虽然离得远了些,可那摊主的声音很大,他还是能听得见的。摊主虽然是在推荐自己的东西,但他的话柏真是赞同的,所以他听后不由得笑了。 安若素将簪子拔下看了看又放回到了原处。 那摊主道:“夫人若是喜欢我便宜卖给你,不会再有谁比夫人更适合这个簪子了。” 此时就听安若素道:“我原来也有一只同这簪子相似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失了,刚才看见你这只就想起了它,我并不是想买,仅是睹物思物罢了。”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那摊主喊道:“没关系,夫人若是想买什么东西就来我这里啊,捧个人场!” 安若素的话也落在柏真的耳朵里,叶以见他许久不说话,便知道是因为她弄丢了他送的簪子而不悦。他给他添茶倒水,寻些别的话题。见他脸上渐渐又有了喜色,便顺着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外面,就见安若素正同一卖风车的人争论价钱。她嫌那风车太过贵重,那卖风车的人非说自己的风车是用好材料做成的,平时都是些大户家孩子来买。安若素坚持自己给的价,那卖家也不肯让步,两个人就因价格争论了起来。柏真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烟火气息的安若素,不禁欢笑了起来。 安若素最后还是没有买那风车。 柏真见此问叶以:“宋远的赙赠送到了吗?” “早就送到。我听卯卫说安先生将赙赠全部留给了宋远的父母,自己用的都是原来行医时攒下的银两,并不多,所以她用得很仔细。” “拨些银两给卯卫送过去吧。”他想了又想道,“若错过便成遗憾,告诉卯卫将那风车全买了。” “好的,公子。” 三个月过后,来接安若素的是北潇雪的夫君,毕竟他还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北潇雪夫家在燕城近郊有一处小别院,很是小巧精致,安若素暂时住在那里倒也合适。十二时辰卫一起住了进去。她不知道北柏真对她做了怎样的安排,依着自己的心性,既然与他再无可能,便拂袖归去,在那神仙谷亦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度此一生也算是了了在这世间的缘分。可是,那连命结却成了她今生的羁绊。 柏真并不曾来过,倒是紫瞳来过几回,吃穿用度一一过问,异常暖心。安若素知她用意,心中思量若能想个两全之策便成全了她。 两个月之后,柏真来了,她向往常一样行臣眷之礼。 “住的可还习惯?” “义兄安排很是妥帖,谢殿下关心。” “素素,将你安排在这里是我的主意。” “殿下,连命结的事情,我很抱歉,拖累你了。” “你所说的拖累,而我却甘之如饴,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殿下是喝酒了吗?”她闻到一股酒味。 “喝了,但我没有醉,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殿下是如何打算的?” “你在意名分吗?若我说我要将你养在这里,你会答应吗?” 安若素一时呆住,愣了一会儿才道:“殿下说笑了。我去给你弄些醒酒汤。” 安若素说完便转身要走,柏真向前一步将她搂在怀中:“若那宋远是个长命的,我又何尝不想由着你来,只要你喜欢,你愿意。可是,他还是负了你,留下你一个人,我怎会放心?” 安若素没有去挣脱,就这样被他抱着。她的眼泪还是像原来一样不争气,说流就流。 “殿下,我们早就回不到过去了,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宋远活着是我的夫君,他死了,我便是他永远的孀妻,我们再不可能了。” “是因为那躲不掉的桃花劫?还是因为我给不了的名分?让我放手?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安若素想了想,终于狠下心道:“是因为不爱了。” “不爱了?你自己信吗?”他扳过她的肩膀,“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安若素果然就看着他的眼睛,波澜不惊道:“我不再爱你了。” 也不知道是他酒劲来了还是想刻意回避这个答案,只见他瘫倒了下去。安若素忙去搀扶,顺手搭了他的脉,发现只是睡着而已,便放下心来。 一切如常,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宁千千带如枫来谢恩,柏真见他已是完全好了,心情也跟着大好起来。宁千千先前因为照顾孩子,并不知道安若素的事情,如枫病好之后她才听说,所以提出想见安若素一面,当面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柏真想了想便应允了,答应同他们一起去。 当见到安若素的时候,宁千千不是道谢,而是不停地道歉。她要不是为了救如枫也不会没了自己的孩子,从此失了做母亲的机会。 安若素道:“你也不必如此自责,一切皆是定数罢了。许是我命中无子,与腹中孩子早早断了一场因缘。” “雪枫这孩子的命是你救的,恩同再造,安先生若不嫌弃,便让他留在你膝下,先生以后若能有所出,我便将他接回,若不能,就让他给先生养老送终吧。” 宁千千发自肺腑的一番话的确让人动容,但安若素失了孩子,能够明白一个孩子对母亲的重要,所以她也诚恳说道:“你的一番好意我安若素心领了,但我不会夺人所爱。你就让他承欢膝下,好好尽一个孩子的孝道吧。” 宁千千便让如枫跪地叩谢。 安若素扶他起来的时候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柏真见此,忙出手将她搀住,她便行了谢礼。看见她单薄的身形,柏真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此刻他想,以后定会还她一个孩子。 柏桦来找柏真,紫瞳便拿出了自己新酿的杏花醉。柏桦赞不绝口道:“师妹不但医术高明,这酿酒的本领也是相当好。哎,只可怜了我这个师兄,以后只能跟着太子殿下蹭着喝了。” “师兄若是喜欢我送你几坛就是,为何在这里阴阳怪气的。” “你看看,你看看,有了新的靠山便再也不把我这个师兄当回事了,我可是会异常难过的。” “我看是怕我不给你酒才是你真正难过的原因吧。” “好好好,师妹赢了,也就我这个师兄任你损着开心。”他忽然又变了语气,“好久没有吃到师妹的手艺了,就索性再可怜我一回呗。” 紫瞳笑道:“好,就满足你!” 待紫瞳走后,柏桦向柏真说道:“我此次来还有一事要和你商量,是关于安若素的。” “我虽是太子可也做不了安若素的主,大哥莫不是寻错了门?” “莫要再装,我们燕明谁不知道那安若素自始至终都是你的心头宝?即使宋远走时不托付你,你也不会放着不管不顾吧。” 柏真便不再说话,只一杯杯喝那杏花醉。 “你对她做何打算?” “何打算?我不想管那什么破桃花劫,就这样在外面养着她不行吗?是有人要管着我吗?还是你为你那师妹不平?” “你是太子,别说在外面了,就是在里面养都没人敢管。我是想说安若素她一代神医,总不能就被你那么养废了不是?于她来说,委屈了。” “看来你倒是替我谋划好了啊,那就说说看。”柏真好整以暇道。 “这人呐,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才不会想起过去的种种难过,现在想想,你、我,还有我们身边的好些人不都是这样从痛苦中走出来的吗?安若素经历了诸多事情,怕是早已心死如灰,你若是想让她尽快缓过来,那就别给她想的机会。你看,我那里怎么样?每天的忙碌能否足够疗伤?”见他继续沉默,柏桦接着道,“于你,于她,都好。” “我看于你也不错嘛,你不是一直想从她那里得到治疗血症的奇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还是瞒不过你啊,不过我本也不打算瞒着任何人,我是很想学到那奇术,若她肯教自然很好,若不肯,我也不会强求。” “对于她,我的确是还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我本就心在她身上,宋远又是因我而死,我有愧于她,看来,这辈子我终将还是放不下她。”柏真对自己的亲哥哥吐露了心事,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他觉得柏桦的建议还是可以考虑的。将安若素养在外面本也只是说说而已,气她恼她对自己的真心毫无半点反应,他又怎么舍得她做一只失去自由的金丝雀? 第51章 北柏桦的夙缘 得了柏真的允许,柏桦便去寻了安若素。 他直言道:“上一回见先生医治血症,那神奇的医术我便不能忘了。我北柏桦毕生的心愿就是做一世良医,又岂能见了奇术有不想学的道理?所以还希望先生能够不吝赐教,我愿拜先生为师。”他一口一个先生,态度真诚得让安若素感到意外。 “小王爷何须这样客气?你对我本就有着救命之恩,此生我定不会忘记,我又怎会吝啬这一技之长?你若是真心想学,我倾囊相授就是了。”她想了想又道,“只是我这里什么准备都没有,恐施展不了这一技……” “先生不用担心,我早在医馆给先生留了地方,你只需抽空来即可。若先生不弃,亦可搬到我医馆,做个镇馆先生。”“镇馆先生?你可是人间少有的判官指,又何须我来坐镇?我只教你治血症之技,并无别的打算。” “一切听先生安排。”柏桦深深作揖,只要她肯来,总会有办法留住的。 在神仙谷的时候,安若素诊的都是世上之疑难杂症,并且还是有能力去了的,所以人很少。可是医馆不同,来看病的什么人都有,即便柏桦请了几个医术很高明的先生依然不够用。他不但要亲自看诊,还要采药制药,攻克疑难杂症,编纂医案,另外挤一点时间四处取经学习。他其实每天的时间都很满,有时候碰到急症甚至不眠不休。这些都落在安若素的眼中,时间久了她便伸手帮忙,后来帮忙的时间越来越长,倒成了她坐镇,柏桦出诊。 南疆的守卫问题既已暴露出来就要及时解决,朝堂上群臣集思广益,最终认为还是在南疆边界修筑防御城墙,再往那里迁移人口,形成规模市井,那里的守城将士就能就近求取所需,长此以往便可稳固,实现长治久安。 防御城墙可不是像普通百姓盖个高门大院一样简单,它要能做到敌进可挡,敌退可守。这样的工程若无一个懂兵懂战、懂得奇技淫巧之人指挥不可实现。 王上正同柏真商量合适的人选,那懂兵懂战之人还要数南疆守将连开最合适不过,他驻守南疆数年,对那里的地形、环境、气候等无一不熟,至于掌握奇技淫巧之人倒是不少,自然是要选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人才行。这时候,就听见通报之人禀报世子北柏辰求见。 柏真笑了笑,道:“有人要毛遂自荐了。” “臣北柏辰参见王上,参见太子殿下。” 王上北添成道:“起来吧,叔王好久都没有看见你了,快到这里让叔王好好看看。” 柏辰坐到王上对面。 王上边看边不住点头:“不错,好孩子,对得起左道。” 小时候的北柏辰根本就不被人看好,王上对他也不抱什么希望,他认为柏辰能活过十岁那都是祖宗保佑了。可如今,他不但顺顺利利长大了,还在秘境中有了惊动天地的作为,这让北添成不得不重新认识这个自己从来不抱希望的孩子。 “能喝酒吗?”王上问。 “能喝一点。” “那今天就陪叔王好好喝一杯,怎么样?” “等我先同叔王和太子殿下商量完了正事再同叔王喝酒也不迟。” “你,想去南疆?”王上看了看柏真,然后向柏辰问道。 “侄臣正有此意。” 柏真道:“二哥确有此能力,又有秘地之经验,若是你去我便可放一百个心。只是,你刚从秘地回来不久,又曾受过重伤,好不容易捡了条命,若再去南疆,你觉得合适吗?” “大场面的话我讲不了,我只知道兄弟若是有需要,哥便赴汤蹈火就是了。” “好!二哥的情兄弟领了,你安心去,我自会妥善安排好一切。” “来人,摆酒!”王上命令。 “侄臣谢叔王赐酒!” 几天后,在北夫人的唠叨中柏真亲自送二哥踏上南疆之路,这条路漫长而又艰险,他得用很长的时间走完。 安若素在医馆诊病的这些时日,发现医源远远不够,她便萌生了一个念头,若是花些时间培养一些医者那可是百利无害呀! 想到这里她便去寻了柏桦。 “我见小王爷日益忙碌,可依然有那么多的患者要医治,并且这种势头也是有增无减,照这样下去,小王爷怕是要吃不消啊。” 柏桦看了看安若素,若有所思道:“那安先生可有什么好法子解决这一状况?” “我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 “说说看。” “好多人看病都是冲着小王爷的名头来的,其实他们得疑难杂症的不多,一般的大夫也能看,之所以寻你看就是图个心里踏实。” “不错,你说得很对,”他笑着道,“你接着说。” “既然是这样,小王爷何不将自己名头利用起来,好好培养一部分很优秀的医者,让他们以你的弟子的名义行医,这样,在几年以后,他们就能分担你的忧劳,而你,也可以腾出些时间专注于疑难杂症的研究。” “安先生所说不错,其实我一直也有这样的想法,医者路上单凭我一人的能力是远远不够的,好些人远在燕城之外,他们根本就来不了这里,因此困于疾病。我曾在北疆的时候,就利用那里的优势传过医术。那里人口稀少,也少有人像燕城的人一样讲究,稍有不适就寻医,所以我有时间和精力传授医术。但是,在燕城就实现不了。你也看见了,我的时间和精力实在有限,根本就不能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实施。原来紫瞳在的时候,我还可以仔细琢磨一下医案,自她走了之后,我就成了人肉陀螺。哎,总不能放着病人不管吧。” “那你为何不限号呢?” “限号?你以为这是神仙谷啊,不想看就挂免诊牌。这是燕城,天子脚下,哪一个没点朝堂关系?我要是挂免诊,那说情的、托关系的就能把整个王府和东宫的门槛踏平了。所以呢,为了给大家一个清净的后院,我就得天天这样不辞劳苦地将医馆的大门敞开着。”他做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 安若素见惯了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偶尔露出的真实竟把她逗笑了。 “小王爷说得对,是我少虑了。” “不,我的这个想法一直都还在,只是要怎样实施,我得好好再考虑一下。若是安大夫肯帮我想一想那是再好不过了。” 看着安若素离开的背影,北柏桦意味深长地笑了。 安若素的针术无人能比。在她亲授的这些时日,柏桦才知道原来安若素的伏羲九针是用质地坚硬的砭石磨制的,但它真正的精妙之处并不在于针本身,而在于它变幻莫测的行针之法,看起来普通寻常,一旦连起来,有起死回生之妙。掌握了这套行针之法,即使手中握的是几枚竹签子,也能去阎王面前抢人命。难怪安若素用针总是随意,金的、银的、骨的、铜的,哪个顺手就用哪个,从不受拘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爱惜那伏羲九针,不舍得给一般人用。 一日,她刚教完柏桦如何在人体内探针,就听见山云说有人来请诊,是南将军的夫人。柏桦便一刻也不敢耽误。 南夫人素有喘疾,一旦咳得缓不过气来就有可能再也过不来了。为了治疗她这病,柏桦今年留了意,在龙葵成熟的季节便去采了炮制成药酒,算着日子也该到时间了,便去储药间取了来,好一道送过去。 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安若素:“我这里就先劳烦安先生了!” 他又冲着外面道:“你们若是遇到难诊的病患便去向安先生虚心请教,切不可耽误了病人。” “我只是来教你医技的,可不是帮你坐堂瞧病的。”安若素见他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便撵出来喊道。 北柏桦只当逆风,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溜烟跑了。 就在他刚走不一会儿,医馆来了一男一女,还带着一个小孩子,看样子像是一家三口。坐堂先生来报说是那孩子的病好生蹊跷,药石无效,想请安先生给把个关。 坐堂先生有五十来岁,谦逊有礼,安若素便同他一起去瞧那生病的孩子。 孩子的爹见了安若素之后充满疑问地问坐堂先生:“这位就是先生刚才所说的你们的师父?” 那坐堂先生略有尴尬道:“确切的说是我们师父的师父。” 那人仍是迟疑,心想着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就先看看吧。 他对安若素道:“这是我儿子,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他不再继续说下去,似乎是在试探安若素。 安若素也不多问,只抬手搭在小儿五经之上,片刻后问道:“孩子咳血有多久了?” 孩子的娘亲见安若素问的对症,便急道:“哎呀,大夫,我们是乡下人,一路打听着才寻到这里来。我生这孩子是伤了胞宫,不能再生育了,此生就只这一个孩子,还请你一定要好好瞧瞧……” “我是在问他的症状有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孩子的娘抹了抹眼泪道。 “能把以前的药方给我看一下吗?” 孩子爹便从怀中掏出一摞药方,都给了安若素。 她看过之后道:“大夫的方子是对的,只是这药效不够。我再给您加一味药,这味药要生服。”她提笔写下药的名字。 那人看向坐堂先生,坐堂先生道:“您就放一百个心,按照安先生的吩咐做保准让孩子康健。”说完之后,他也看向了安若素开的那一味药,只见方子上写着:雪见。 尔后又听她道:“这雪见草在冬天犹可见,正好这个季节也是咳疾盛行的时候,我也正打算去采摘些来。我先给孩子施针,等止住了咳嗽,你们便先暂住一晚,等我采药回来便给制药。” 安若素说完便将他们带到里屋。起先,那对父母害怕扎针会吓坏了孩子,便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安若素也不多说话,只从柜上拿了小玩意儿给那孩子玩耍。正当他玩得凝神之时,只见安若素拿出针背对着那孩子,将针放在火上炙烤,趁着温度还在,她极快地在孩子身上扎了几下。还没等孩子的父母和坐堂大夫看清楚那针是怎样扎进去的,她已经扎完了。孩子还在玩耍着玩具,丝毫不知道自己刚才被针扎过。 那坐堂大夫跟随柏桦久了,也成了个好学之人,问道:“还有这样的针术?” “火针,力求快、准、稳,小孩子最实用。”安若素解惑。 坐堂大夫听后,心想:等柏桦回来之后,一定要将风煽足了,好让他先将这医技学到手。 那孩子果然就不再咳了,将玩具拿在手中不肯放下。坐堂先生便借给他玩。孩子的父母见识到了安若素的厉害,也放下心来。 安若素寻了药铲,带了十二卫中的六个女卫便出了门。她们一路踏雪来到后山的药谷,那里临靠雁湖,水源丰富,适合草木生长。在雁湖的不远处果然发现了大量的雪见草。 正当她挖得起劲的时候,卯卫凑过来道:“姑娘,有危险,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 卯卫的听力异常,她若说是有危险,那便错不了。 “来时的路已经走不通了,我们只能往里走。”子卫道,“里面是通往山上的路,虽然崎岖,但也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我们先往那里去,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安若素迅速将雪见草装进背篓里,在六卫的掩护下向里面跑去。 那危险紧追不舍,卯卫她们竟没有把危险甩开,反而距离越来越近。这条山路的确崎岖难行,安若素虽然多年在山间采药,但此刻都有几次滑到。她不舍得扔掉背篓,想着那个孩子还等着它救命呢,所以每次掉落她都重新捡起来。 危险很快追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只见这些人全副黑衣蒙面,一看身形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六卫都是叶以从侍卫营精挑细选的,他们的职责便是保护安若素,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安若素有一点闪失。 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些黑衣人对六卫出手狠辣,可对安若素却是手下留情。他们似乎只是想将她抓住,而非杀死。所以有几次机会黑衣人都是和安若素擦肩而过,被六卫救下。 卯卫杀出了一个缺口,带着安若素逃跑,一路急奔竟跑到了雁湖。追过来的几个黑衣人脚步似乎有些迟疑,被卯卫发现了,她对安若素道:“姑娘,他们不善冰行,我们去冰上。” “好!”安若素跟柏真的那些年是走过冰路的,她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很害怕,柏真便让灵犬墨耳给她当拄杖,最后干脆让工匠做了个滑冰车,让墨耳拉着她在冰上飞跑着玩。那墨耳老大不愿意,故意跑过有障碍的地方,那滑冰车便翻了。为了让墨耳解脱,安若素只好自己学习走冰,慢慢的竟然也学会了。 黑衣人发现卯卫带着安若素越走越远,便将弓对着卯卫拉开。卯卫躲避着,不幸的是腿上还是中了一箭。 “姑娘,我挡着他们,你继续往前跑,他们不像是要杀你,所以你可以甩开他们。” “不行,我不会扔下你!” “快走!” “我安若素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来,我扶着你,我们一起逃出去。” 卯卫见她态度异常坚决,知道自己要是不坚持走下去,那她也会留下来。所以她扯下衣服一角快速将伤口包扎了,在安若素的搀扶下又向前走去。 那几个黑衣人经过几次试探,竟然发现了在鞋底下缠草可以防滑,所以又很快追了上来。卯卫拔剑将安若素护在身后,奋力同黑衣人搏杀。她让伤口所累,只能边杀边向后退,就在黑衣人的剑刺向她胸口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初冬冰还不厚实的原因,后面的冰竟然大块的裂开了,所有人都掉进了水中。 刚帮王上看完奏折正在房中休息的北柏真突然感到心口猛烈地剧痛,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喊了一声:“不好,素素出事了!” 叶以提了手中剑便道:“我这就去!” 他刚转身就听柏真道:“我同你一起去,我能感应到她在哪里。” 当柏真正带着人急匆匆地赶往雁湖的时候,卯卫在水下就像是灵活的鱼儿将那些不会水的黑衣人缠住杀死。她又拼尽最后的力气,将安若素从水底托了上来。此时,她再也没有一点儿力气,刺骨的寒冷让她连话都不能说,她伸手推了安若素一把,意在告诉她快走,之后便再一次落水,随着那浮冰慢慢向远处移动。安若素只能眼睁睁看着,任眼泪流成冰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52章 连命结仍无解 除了卯卫剩下的五卫死死缠住大部分的黑衣人,终因寡不敌众而殉职。那些黑衣人又向着安若素的方向扑了过来。 安若素眼见自己就要落入敌手,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就看见黑衣人纷纷往前扑倒,皆是背后中箭。紧接着就看见叶以带着人从后面追了过来。那些人都是像十二卫一样的身手,转眼间都来到黑衣人的近前,同他们展开了厮杀。来人的目的很明确,将黑衣人全力斩杀,所以不一会儿就剩了一个,本想留作活口,岂料那人瞬间抹了脖子。 安若素被救的时候已是冻僵了的,胸口都没了点热乎气。 赶过来的北柏真见此,拼命唤她,见她毫无反应,问叶以:“赶回去得多长时间?” “大雪天,带着安先生慢行最少得两个时辰,况且此处是山路,极难行走,我们又无马车,若是让安大夫就这样回,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唯一的办法就是就地生火,赶快让她暖过来,在这期间再想办法。南将军在不远处搭建过一茅屋,我们快去那里。” “还能找到吗?” “可以。” “走!”柏真将凤凰蓑解下裹住安若素,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便向着茅屋的方向而去。 茅屋搭建在堤坝不远处的山前,柏真对这里是有印象的,当年他唤赤龙撞开堤坝泄洪时,南将军为重建而日夜守在这里,所以才搭建了这样一个简陋的茅屋。 等到了茅屋时,叶以便将火点了,又命人继续捡拾柴火,去烧些热水来。好在茅屋有两个房间,柏真带安若素进到里面,众人便在外间暂时休息等候。安若素的衣服已经结了冰,女卫又全部被黑衣人杀死,柏真见她脸色变得乌青,全没了血色,若再不把湿了的衣服换下来她非冻死不可。他伸手去帮忙,安若素躲了一下。 “我,不值得你信任?”他有了怒意。 “不敢……劳烦……殿下……” “不敢还是不想?” “殿下……”安若素已经冻得语无伦次了。 “过来!”他已经愤怒了,将安若素拉了过来,帮她换下衣服搭在火堆旁,又将自己的外衣脱给她。 他唤叶以端了些热汤过来,安若素的手抖得已经端不起一碗汤,他便亲自喂给她喝。 “你先好好睡一觉,我已经让人去找马车了,等你的衣服干了我们就乘车回去。” 安若素点点头。 他将她的头发擦了又擦,取来火烤干,又给她盖了厚厚的被子,想着她睡着了就会变得暖和些。 他一直在旁边守着,直到她入睡。 他轻轻唤了叶以进来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一群死士。虽然他们都已易装,但还是能够认出来是来自边漠,必是苍破晓的人,否则他们也不会留着安先生。” “女卫的情况呢?” “没有活口。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是卯卫拼尽力气将安先生救了回来。” “苍破晓是想要我的命,又不想杀素素,所以紧追不舍才将她逼到了雁湖上。” “那苍破晓继承了他父亲苍狼的本事,一定是算出了爷的命数。” “是我低估了他的能力。不过如此来看,应是那元准还不知道此事,所以才没有蛟国的人。”他道,“回去后将十二卫补齐,再派些人手做暗卫。” “遵命。” 柏真见安若素睡得沉稳,一点声音都没有,便有些不放心。他过去探了她额头,怎么会如此冰冷?心下吃惊,莫不是……他赶忙去摸她胸口,竟然连心跳也没了。 叶以过来搭了安若素脉搏: “脉还在,定是那寒冷的雁湖水入了经络,若是不能及时将寒气逼出来,让其侵入了脏腑那后果不堪设想。” 柏真心急如焚,在这里他们什么也做不了,既没有良医也没有圣药,就只能干等着。他想了想对叶以说道:“你在这里守着,我要用火凤的元神之力将这寒气逼出来。” “爷,元神之力不可轻用,会大伤元气的。” “我不能看着她死啊!” 叶以是凡人,没有使唤元神的本事,不能替他,只能按他说得做好护法。 柏真唤醒火凤,使出元神之力,集火的力量于双掌之间,然后将这力量顺着安若素的头顶百会穴沿着督脉缓缓注入她体内。他额上的胭脂记渐渐由浅变深,半个时辰之后变成了黑色。再看安若素,她的胸口有了起伏,被逼出来的寒气正从她体内渗出,形成了水雾绕着她的周身,尔后又慢慢散去。 直到不再有水雾出现柏真才停了下来。他已是累到虚脱了,却还是将安若素安顿躺好,直到确认她没事才在边上躺了歇息。 叶以将凤凰蓑给他盖了,又将安若素身上盖的仅有的被子拉了些过来。 正当他迷迷糊糊之际就听见安若素咳嗽了几声,声音很是沉闷,似乎又有一些喘息。柏真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他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惊道:“不好,高烧!” 叶以也过来,见安若素两颊赤红,鼻翼翕动,喘息急促,确认是高烧症状。 “素素!素素!”柏真唤了两声未见她回应,知是已进入了昏迷。若是这种情况不能在短时间内缓解,即使后来病愈也会留下终生的残疾。 将这高热退了已是刻不容缓。 “你还有什么法子吗?”柏真问叶以。 叶以看向他摇了摇头。 “我本性属火,无寒冰之力,看来要想让素素的高热退下来只能向天借力了。” “公子,您动用了元神的火力,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能量来对抗寒雪的力量,若是强行借力,会留下病根的。”叶以急道。 “我还能怎么办?谁让她是我的劫呢。如今她又与我性命相连,我更不能放着不管。” 柏真强撑着身子下来,他边解衣服边对叶以道:“门我是不能走了,今天还得做一回贼,从窗子过。” “我去安排。”叶以来到外间,对外面的人吩咐:“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一律在房中待命,不许出去!” 外面的侍卫自然是异口同声应答。 柏真只着中衣,从窗子出去,选了个合适的地方躺下来。那雪下了很久,已经能没过肩膀。他觉得自己的后背凉透,便又翻了个身,继续冰着。叶以透过窗子看着,内心无比煎熬着,作为殿前侍卫,本应该身先士卒替他挡掉一切伤害,可此时的情景让他感到很无力,那是安若素,不是普通的女人。 柏真试探着起身,可是身子似乎已经冻僵了,不那么灵便。叶以便撇开安若素,去将他背了过来。 一进到屋中他就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然后将安若素搂在怀中,用自己冰冷的身子去退却她身上的滚烫。就这样来来回回几回才将安若素的高热退了下来。 叶以心急骂道:“这群蠢货,就一辆马车到现在还没有弄来,看我回去不剥了他们。” 见她气息已然平稳,知是不会再有大碍,此刻柏真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放了下来。他已无半点力气,将安若素搂在怀中沉沉睡去。 寻马车的人回来报告,说是冰天雪地车马难行,只好将车停在雁湖堤下,这一段路,人只能徒步过去。 考虑到安若素的身体状况,柏真对叶以道:“我出宫已经很久了,必须得很快赶回去,你就留在这里,等素素醒了再护送她回去。” “遵爷吩咐。” 柏真一行人骑马往回赶,可是他为救安若素已经消耗了大量的内力,此时再加上一路的颠簸,便感到体力不支。若是这样回去被有心人看见了定会借此生事,到时候吃亏的又是安若素。他转念一想,便吩咐卫队让他们先回去,自己仅仅带了两个人悄悄去了北柏桦的医馆。 柏桦见到他之后吓了一跳,一肚子的疑问也暂时放下了。将他带到房中后先查看了身体状况,发现他劳累过度、寒热夹杂,导致身体虚弱。 “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能够让你如此劳心劳力?” “你觉得还能有谁可以让我如此?” “安若素?” “去将余波喊来,我习惯了他伺候。我要在你这里住几天。” 柏桦见他寒热往来,想起自己刚刚在东面修好的小屋,那是他在北疆时同当地人学来的,在屋中用砖砌成了一面小火炕,下面有通风口,柴火产生的热量顺着通风口可达每一处,最是适合怕冷之人休息。他本想着等安若素留下来之后就留给她住,现在柏真倒是成了第一个试住之人。 余波听传之后赶了过来,服侍他喝完药,就着小火炕的热乎劲,柏真一头栽倒便呼呼睡去。 安若素醒过来之后仍是咳嗽不止,但她自己也知道这并没有什么大碍,吃些汤药就好了。 叶以见此,便问道:“安先生可能行走?我们要去雁湖堤下乘车,还要走上一段路。” 安若素见只有他一人,自己身上盖着柏真的凤凰蓑,却不见了他人。她努力想了想之前的事情,终于将所有的事情联系了起来,遂问道:“他呢?” “你是说公子吗?他有事先回去了,让我在这里等安先生醒过来,再护送你回去。” “我记得我是从雁湖中被卯卫救起来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叶以想了想道:“你都能记得公子来过?” “我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就是看见了他。” “走吧,我们边走边说,天黑之前就得赶到雁湖堤下。” 安若素试了试,自己还能站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会有这样好的精神,从雁湖中出来还能完好至如此。 听完了叶以讲自她昏迷后的整个过程,安若素再也压抑不住情绪。长久以来,她始终觉得最受委屈的那个人是自己,无辜应劫,累及多人。直到此时,叶以的一番话让她如梦初醒:“只要是因为安先生,他从来都是迎难而上,绝无任何犹豫。” 她总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就这样边听边哭了一路。叶以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几次为了救她,他甚至连无赖、说谎这些市井小民用的法子都用了,任谁都不会相信太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是迎难而上的,而遇到事情就往后退的那个人是她安若素,她总是将他一个人置于虎背上,自己逃掉,还心安理得认为是为了他好。他从未怪过她,一如既往地一个人勇往直前。 到底是谁更受委屈? 她不配与他应劫,更不配用他的连命结。 柏真睡着,听见余波唤他喝药便起身,许是内伤严重,咳嗽了起来。余波见此,便去请柏桦来瞧瞧。 安若素并未回自己的住处,她执意要去柏桦的医馆,叶以便随着一起去了。路过回廊正好遇见柏桦同余波一道。 “安先生,你怎么来了?”他正打算问问她的身体状况,就听见安若素问道:“他人在哪里?” 知道她问的是北柏真,便说道:“殿下已经回宫了,你也快回去好好歇着吧。” 见北柏桦睁着眼睛说瞎话,她便不再指望,只好自己找了起来。见她四处乱闯,早已没了起码的礼数,柏桦骇然,她怎么会知道柏真还在这里? “安先生,那是我的卧房,你别乱闯了,我夫人还在里面睡着呢。哎,哎……” 见她全然不像以前的安若素,知道再这样下去必会翻个鸡飞狗跳,柏桦只好道:“好好好,我告诉你,他住在东院的小筑,我刚修好的那个,我刚好也要过去,要不……哎哎,别跑,那里的路还没铺好,小心摔了!” 安若素怎么可能会听到?她只想着柏真立刻就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好好看看他人好不好? 赶了一夜的路,天边已见霞光隐隐。安若素由着自己的性子,便没了那许多的顾忌。她“吱嘎”一下就推开了柏真房间的门,那刚才还遮遮掩掩的一缕阳光就直戳戳照射了进来。 柏真未及梳洗,半披着衣服,刚下了小火炕就看见突然打开的门口站着一个人。待他看清是安若素时,她便三两步就扑了过来,一下扎进他怀里。被凤凰蓑裹住的瘦削的身子不住地抖动着,柏真心疼地将她整个人环抱住,任她在自己胸前哭了个够。 这个景儿恰被急忙追过来的柏桦撞到,尽收眼底。此时,他进退都不是,柏真看他一眼,也未说话,他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退了出去。 走过亭台,就见叶以和余波正在那里悠哉乐哉地聊着,他上去道:“你们两个小子,早就知道是不是?却也不叫住我。” 余波笑答:“小王爷息怒,我本来是想叫你了,可你跑得太快了,我还没想好什么理由,你就不见了。” “你就是故意的,你一个一等侍卫却反应这样慢,我看你要么是故意看我出丑,要么就是生病了。要真是第一种理由,我便要罚你;要是第二种理由,那我更不能袖手旁观,自然要好好给你治治,以免你因疾而误了当差。”说完他便上前去拉余波手臂给他把脉。 余波本就是想图个嘴上痛快痛快,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哪里会想到只这一会儿柏桦就想了两个收拾他的理由。 他向叶以搬救兵:“叶以,你不能光看着啊,替我说句公道话啊!” 叶以向柏桦拱拱手一本正经道:“小王爷,余波向来不是一个胆大妄为之人,他绝不是要看小王爷的笑话的。” 余波忙附和:“对对对,就是天借我胆子,我都不敢的。” 叶以接着道:“他定是生病了,所以才会反应迟钝,还请小王爷垂怜,给他好好治治!” “叶以,我是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吗?” “我会的,一定会给他治得好好的,保证不会留下一点后遗症!”柏桦说完此话左手一翻就出现了一根又细又长的银针,他拿在手上在余波面前慢慢晃了一晃。余波见哀求无效后只得挣脱跑掉了。 第53章 前世注定今生 柏真咳嗽得厉害,安若素扶他坐下,然后将手指搭在他腕上,片刻后道:“冰雪的寒凉之气已经入了肺腑了,若是不赶快驱散,等它入骨后恐难再有好的法子恢复,势必会留下后遗症。” “可有什么法子?” “法子倒是有,不过都耗时比较长。若想在短时间内将那寒气驱散,得容我想想。你先躺下休息,我去请小王爷来商量一下。” 与柏桦合诊了一番后,安若素道:“我倒是还有一个法子,比下针吃药都管用些,就是不知道是否可行?” “说说看。”柏桦对安若素的方子一向充满了好奇,她总是能出人意料。他们两人先比,她赢在针术,但那只是时间的问题,早晚他会学来。但她不受拘束、灵活机智的想法才是他所不能比的。 “若是有一眼汤泉就好了,便可利用地热之力将体内的寒凉之气全部拔出来。只是,我不知道哪里会有这样的汤泉。” “汤泉?我知道哪里有!”柏桦立刻兴奋道,“在太苍和太梧之间有一眼汤泉,确实是地热水,滚烫滚烫的,我们可以去试试。”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汤泉的?”柏真问道。 “你忘了,那一年柏辰受伤,魂魄离体,你去离难桥上走了一遭才将他唤了回来。” “我知道,当时是你跟我去的。可我怎么就不知道那里还有一眼汤泉呢?” “你受伤昏迷,自然是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救你的,是太苍山上的道长取来汤泉水给你拭身沐浴,之后将你放在药园接受那药灵之力疗伤的。” “是了,我当时是昏迷的,不知道也是当然了。” “那就尽快去吧,迟一天寒冷之气便会入骨一寸。”安若素也很着急。 “事不宜迟,我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了就动身。”他对柏桦道,“大哥陪我一起去。” “好,我这就安排。” 来到太苍和太梧山下,也算是轻车熟路,很快便寻到了那一眼汤泉,泉水氤氲,雾气缭绕,果然宛如仙境一般。 柏桦兴奋道:“上回有事要办,未有心思来此汤泉一浴,今天既然来了那自然是不能再错过了。”他第一个下了水,不忘喊道,“我先下来替你试试水温,不错,就是有些烫了。不过还好,距离泉眼远一些就是了。” 那汤泉果然厉害,柏真下水不多时就感到咳嗽慢了下来,那已入了肺腑的寒凉之气渐渐被汤泉的热力所吞噬,身体也感到热了起来。 他向同来的叶以和余波道:“汤泉水对修为很有帮助,你们也一同下来,难得来一回,就好好利用一下吧。” 叶以打量了一番之后道:“看样子,这汤泉有人为修缮的痕迹,莫不是那太苍山上的道长所用?我们是不是应该同他们打个招呼?” 余波接过话题:“若那太苍山上的道长果真是仙道,那他们必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们要是不情愿我们在此,那就亲自来撵我们好了,反正只要他们不来,我们不走就是了,就当是他们同意了。” 听了他这一番歪理,柏真未加理会,继续用内力驱散寒凉之气。 柏桦倒是非常赞同。 太苍山一时热闹了,虚离子的几个老徒弟正在围着幻光镜兴奋不已地讨论着: “你们快看,这不是我们郁离子师叔的徒弟凌儿吗?” “呀,还真是,他都这么大了!” “我听山下的人说他做燕明的太子很是不错,把个马上就要气数尽了的燕明愣是给扶了起来。” “你说要是当时不是他下去,而是我,那我会不会做得比他好啊?” 那人一说完就被几个师兄弟嘲笑:“得了吧,凌儿师弟本不是凡胎,所以才能有此造化,你?能和我们一起跟着师父修行已经是烧了几辈子高香了。” …… “你们快看,除了凌儿,其余的三个人也是麒麟降世,世间奇才啊,有他们辅佐凌儿,看来燕明的将来定会扶摇直上!” “师兄,你一向不是不让外人用咱们的汤泉吗?怎么这回不去撵人了?” “这回的人可不是外人,这可是小时候被我们哄大的师弟。再说了,我要是真撵他,那还不把我们太苍山给翻个个儿放着?别看那小子温文尔雅的,骨子里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们听过凤育九雏吗?那凌儿的元神就是九雏之一——火凤!” “师兄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我是偷听师父和师叔说的。” 正当他们边看边热烈地讨论时,那幻光镜化作一道光不见了,虚离子出现在眼前。 “都下去布界,莫让外人进来打扰凌儿。” “是,师父!”几个老弟子便御剑而去。不一会儿几人便布了各种各样的界,别说是人了,就是神仙也会迷失在这界丛里面。 汤泉驱散了寒气,困意渐渐袭上来,柏真在不知不觉中靠在汤泉边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很长的梦。 一只火凤意外落在了太苍和太梧山谷之间,见太苍山上住着几个修仙的道人,为了图个清静,它便选了对面的太梧山栖住了下来。它是火凤,巡飞觅食,偶尔也会去太苍山上混些吃的,那几个道人倒也乐意打发,所以几百年下来也就成了相安无事的邻居。 得仙山灵气滋养,火凤的修为日渐深厚,在某一天竟然脱去本状,化为人形。太苍弟子本就有仙缘,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见他生得好看,便经常借邀约之名来骚扰他。见他们无甚恶意,他也偶有赴约,打发打发这孤寂的日子。 古太苍盛产奇花异草,常有人来此采掘。一日,火凤同道友喝完酒走在下山回去的路上,见一凡人姑娘倚靠着大树埋头瞧着。他虽非人类,却也向善,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就听见那姑娘喊道:“公子!公子!” 他便走过去。 等他走近,那姑娘便认为自己见到了神仙。若不是神仙怎会生得如此好看?只见他眸似三月桃花水,唇像五月海棠红,一头瀑布般的长发随便地绑着,一身云白色的衣服更是将人衬托得如同来自仙境。 管他是不是神仙,还是请他帮忙要紧。“公子,能帮我个忙吗?”见他没有搭话,她又继续说道,“我是山下的治病先生,本想着来这仙山上采掘奇萱草,可是不小心扭伤了脚,走不了路了。这奇萱草没有掘到反而还遇到了这样的波折。我看公子相貌堂堂,是个好人,能否把我带下山去?” “姑娘仅凭相貌就断定我是个好人,就不怕看走了眼吗?”火凤见她年纪轻轻,确有如此好嘴头,便同她玩笑了几句。 那姑娘也是个活泼性子,立刻瞪圆了眼睛自信道:“怎么会?我祖辈行医,怎会没有这点眼力?看人呢,我只需一眼就知道了。” 火凤笑了笑道:“看人?那你恐怕要后悔说这句话了!” 姑娘见他转身要走,便急道:“公子公子,我在这里就看到了你一个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再说了,你确实是个好人,我也没说错啊。” 火凤并未回头道:“我说你错了你就错了,你要是承认兴许我会发发善心救你,你若是不承认,那就不要怪我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求公子帮帮我吧。”她都快急哭了,心里想到这个人真是个怪人,说他是好人,他还非要说我错了,难不成说他是坏人?还是说他本就不是人? 火凤回来搀扶了他起来,道:“你这脚都肿了,即使我搀扶你,你也走不了远路。” 姑娘试了试道:“确实啊,那该怎么办呢?”他看向火凤,好看的桃花眼眨巴了几下,带了几分无辜和可怜。 火凤知道她小心思,他本不受人间拘束,背她行走也无甚计较,只是见她装作糊涂的样子便起了逗弄之心,于是他道:“看来我也是无能无力了,还是你自己想办法吧。”说罢就要离去。 姑娘见他又要走,便急道:“求公子发发善心,我定会回报你的。”她双手合十,一脸哀求状。 “那你说该怎么办啊?”火凤诱她心里话。 姑娘果然就小心翼翼伸了一个手指朝他背后指了指。 “那可不行,男女授受不亲的。” “求你了,公子,你我不说就没有人知道的。” “天地知道。” “我也求过天地了,他们不会说的。”姑娘继续哀求。 火凤见她脚肿得厉害,也收了玩弄之心,俯身道:“上来吧!” 那姑娘是大夫,本就比一般女儿见多识广,此时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教了,还是先救了命再说吧。她爬上了火凤的背。 “你刚才说日后要回报我,那你可想好了要怎么回报我了吗?”火凤慢悠悠问道。 姑娘怕他将自己撂下,便小心道:“公子像是富贵人家出身,想必也不缺什么。我呢,是个大夫,你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我倒是可以免费替你瞧瞧,药费也就不收了,不知道公子可满意?” “那我要是一辈子都不生病,那你岂不是要欠我一辈子?” “一辈子不生病?怎么可能?难不成你真是神仙?” “我是说如果。” “那……公子想要我怎样?” 火凤想了想道:“我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不如等我想好再告诉你。” 姑娘在他背上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还真是个小气的人,帮个忙都要讨回去。 兴许是觉得一直这样走下去有些无聊,她便同他攀谈了起来: “公子,你家住在哪里?为何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 火凤道:“太梧山。” “太梧山?” “就是太苍山旁边的太梧山吗?公子,你莫要玩笑糊弄我。那太梧山又远又高,人怎么可能独住在那里?那你来太苍又是为了什么?” “赴几个道友的约。” “这个我倒是信,我听说太苍上有仙道,好多人都来寻过。不过他们机缘不好,都寻而未果。还是公子有仙缘,能够被他们邀约。公子将来一定会洪福齐天。”火凤听而笑之,这姑娘可能是被蜜喂大的。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我总不能连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吧,又谈何报恩呢?” “我无名无姓!” “公子又在说笑了,人生在世,岂会无名?那别人怎么称呼你呢?” “太苍山上的道友都叫我小凤凰。” “小凤凰,这个称呼很别致,我以后也能这样叫你吗?” “随便你!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安若素,安之若素的安若素!”她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柏真惊得在心中打了个激灵,安若素?她是素素!他想醒过来,可是那汤泉的热力正在拔除他体内的寒凉之气,他困倦得醒转不过来。他仿佛想起了一些事情,玄空师父曾经告诉过自己有关火凤的一些事情。难道自己的前世就是火凤?如若不是,他的元神又为何是火凤? 安若素的家距离山路不远,火凤为她寻了一段木棍,搀扶着她回了家。 “你家里的人呢?” “我父母早就去世了,只有一个哥哥,住在城里。我为了采药方便,便一直还住在这里。” “我看你这脚肿得厉害,你一个人能行吗?” “可以的,我家里有药。只是不能照顾客人,委屈公子了。” 火凤见她能够照顾自己,便说道:“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说完转身走出了门外。 安若素隔着门喊道:“公子等一下。” 火凤停住脚步,回头见她倚靠在门边上,一只脚独立着,向他眨了眨眼笑道:“这就是我家,若公子想起来向我讨欠回报,随时欢迎。” 那个时刻,火凤便觉得这个姑娘他很喜欢。 出了安若素的家,火凤见四下无人,便使了法术瞬间回到太梧山下。山下有一眼汤泉,正汩汩冒着热气,他泡了个澡,回到太梧山睡了个舒服的觉。 安若素伤好之后又想起了奇萱草, 于是二上太苍,终于将那奇萱草挖了回来。只是让她感到遗憾的是在太苍没有见到她的救命恩人小凤凰。不过她倒是会安慰自己,小凤凰是神仙一般的人,此生遇到过一回就已经是人生幸事了,哪里还会有那么多巧合? 她将奇萱草带到集市上去卖,思量着这种奇花异草定能卖个好价钱,下半年的生活便可以无忧了。她选了一个显眼的地方摆放着奇萱草,自己则坐在后面打起了瞌睡。也亏得这里民风淳朴,才能容她如此不敬业。 火凤下得太梧山,想着来集市采办些日常所用。他不常来这样的集市,所以东瞅瞅西转转,不觉就来到了花鸟市。见地上有奇萱草摆着,一时就想起了安若素也是为采掘这种奇草才在那太苍山受伤的。 他走过去看了又看,想知道这种草到底能卖个什么价。 见后面有个人双手抱膝正在睡觉,他便冲她喊了声:“姑娘,你这奇萱草怎么卖?” 安若素听到有人问价,迷迷糊糊看了一眼,这一眼顿时就让她感到惊喜:“恩人!小凤凰!怎么会是你?” 待火凤看清是安若素后也很是惊喜,没想到能够在这里碰到她。 安若素喜道:“你是想要奇萱草吗?我送给你。” “啊?不,我只是好奇,随便问一问。” “我去太苍山采掘奇萱草的时候还想着若是再能够遇到你就好了,也好感谢你上次的救命之恩。既然在这里遇到了,也算是缘分。”她拉起火凤的衣袂,转身又提了那奇萱草,“走,去我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这姑娘还真一点儿也不见外,若是直接拒绝想来她也不会计较吧。 “走呀!”安若素见他未动,又回头催促。 “你不是正卖花吗?”火凤还是跟着她的脚步走了。 “我不卖了,拿回家养着!” 回到家里,进了院中,安若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火凤道:“你先歇着,我去后园里摘些新鲜的蔬菜。”她刚要走又回头问道,“你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菜?” 火凤笑道:“什么都好!” “这位恩人如此好说话!” “你是想用一顿饭就抵消了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吗?” 见火凤戳穿了她的想法,安若素极力抵赖:“怎么会呢?救命之恩岂是一顿饭就能还了的?嘻嘻,公子来了,我只是想尽一下地主之谊。”怕他再问出些什么,安若素急忙跑掉了。 看着她活泼的背影,火凤笑了笑。 上一回无心看她家境况,这次倒是看清了。普通的人家,不富裕,也不至于简陋。庭院里栽种了四季的花草,此时正好是栀子花开放的时候,院子中满是清香的味道。 安若素手脚利落,很快就做好了饭菜,见她拿了篮子往外走,火凤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她将酒壶拿出来道:“我去打些酒回来。” “不用了,我这里有。你快过来吧。”安若素便放下篮子,高兴地坐了过来。 “祝我的恩人小凤凰事事如意,心想事成!” “也祝愿你扬名杏林,岁岁永安!”两个人对酒小酌,开心朵颐。 “你父母过世后为何你不同哥哥一起去城里住呢?” “我继承爹爹的遗愿,好好当个大夫,住这里也是为了采药方便。哥哥在衙门里当差,偶尔过来看看我。”安若素问道,“小凤凰,你的家人住在哪里?” “我没有家人,我一个人住在太梧山。” “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两个人又找了些别的话题聊着,一顿饭倒是也吃得愉悦。 临别了,安若素道:“小凤凰,欢迎你常来。” 他笑着点了点头。 如约,往后果然常来,还常常给安若素带些奇花异草。 第54章 小凤凰终别离 一日,火凤得到一株七叶人参,于是想着送给安若素。 他来到她家立在门口喊她,见无人应,便自己走了进去。眼前的场景让他吓了一跳,只见安若素躺在地上,她的脸色很白,嘴唇也失了血色,已经不省人事。他立刻扶了她起来,急忙唤了几声。安若素慢慢睁开眼睛,见是小凤凰,眼神里便又有了些明亮。 “你这是怎么了?”火凤着急问道。 “我也不知道。最近总是感觉困倦,身上有个小伤口之类也总是难愈合。今早我流了鼻血,本想着找些药吃,可不知道怎么就晕了过去。” “若不是我来了,你都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火凤见她虚弱得厉害,便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家里,抱她使了一个瞬间移位法回到了太梧。 安若素见他有如此本事,吃惊问道:“原来你真的是神仙啊!看来我的眼力还是准的,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神仙。难怪你说你住在太梧山,我还不信,现在信了,神仙当然是住在仙山的。”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请太苍山上的仙道给你瞧瞧。”说完他一转身又消失了。 仙道摸过脉之后说道:“这姑娘得的是血症,难医,小凤凰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难医就是说还有得医,你一定还有办法对吧?” 背过安若素,太苍道对火凤说:“治这血症,得需要很多珍贵的药,这些药不止长在太梧和太苍,有些还在海外仙山,一般人要没有个三年五载是置办不齐全的。” “我可瞬间越过大湖昆仑,取个海外仙草有什么困难?” “既然是仙草,自然有仙禽神兽把守,若不费上一番功夫又怎么能够轻易得到?” “这姑娘是我在人间唯一的朋友,大不了我拼却一身仙骨去取那仙草就是了。” “你只是在人间逗留些时日,日后还要回仙界,切不可因此而误了自己。” “劳烦道友告诉我那些仙草都在什么地方,它们又是什么样子,我这就去取来。” 见他执着,太苍道只好如实相告。 火凤对安若说道:“你坚持些时日,先自己照顾自己,我去取了仙草就回来。我已同太苍山的道友打了招呼,他们也会来看你的。”他说完欲转身,却被安若素从背后拉住。 “我也是医家出身,知道那些仙草不易被取到。你若是因此受伤,我一生都不会心安。” “我是神仙,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你好好休息,我去了。”他转身化作一只火凤腾空而去,俯瞰仙山,希望尽快找到需要的仙草。 安若素幸得太苍仙道的照顾,这三个月来病情倒也没有恶化,只是她日日担心火凤的安危,便显得憔悴了些。 一日,她正在院子里摆弄那些奇花异草,就听见一声凤鸣自远处而来。 “小凤凰!”她惊喜道。 转瞬间火凤就出现在了眼前。只见他衣衫破烂,上面还带了血迹,脸上也有许多细小的伤口,怀中却揣着各种花花草草。 “你受的伤可严重?”她惊道。 火凤笑笑:“不严重,都是皮外伤,过几天就会好的。” 安若素的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这几个月的等待、担心使得她所有的委屈在看到火凤的一刹那都释放了出来。 她将他紧紧抱住:“往后,我即使死了,你也不能就这样丢下我去寻什么仙草。我就让你这样陪着我,省得我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她自顾哭个不停,也不管火凤怀中的仙草被她压个稀烂。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坚定地道。 “你我非亲,又何必去费尽这般心神呢?我有你这样一位神仙朋友已经是三生有幸了,再不敢有别的奢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听之任之就是了,我不在乎的。”听她一番话,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句句透着对生命的留恋和无可奈何。 火凤扳过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的命是我救的,你也说过要报答我的。” “我自然记得。可是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还你。若此生不能,那我许来世好了。” “我要你今生就还。” 安若素疑惑地看着他。 “我要你以身相许!从此,你我便是亲人了。我疼你护你,自是应该。” 安若素喜极而泣:“还没见过往自己身上揽拖累的,你真是个傻凤凰!若我不答应呢?” “我意已决,由不得你了,谁让我是神仙呢。” 太苍道制好了药,而安若素的病情却突然恶化,她已经昏迷不醒,身上的血液渐渐变成了淡红色。 太苍道说道:“她已魂魄离体,即使再好的药也救不了她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 “小凤凰,我不想欺骗你,办法是还有一个。你采来的这些仙草是可以救她性命的,但是这魂魄离体是用药救不了的。若要唤她魂魄回来,你看,”太苍道指着外面太梧和太苍两巅之间道,“那里就是凡间所说的离难桥,是唤回魂魄的地方。这办法在《太苍仙术》中有所记载,只是它太过残忍,即使你是仙界的火凤恐怕也过不了那锥心刮骨的关。” “为了救她,刀山火海我也得试试。” “比刀山火海还要痛苦,我劝你莫要尝试。你若丢了性命可就没了回异界的机会了,便会在凡间受那轮回之苦。” 火凤未听太苍道的良言,决意要在那离难桥上走一遭。 蚀骨钉让正在汤泉中泡着的柏真疼得大喊了出来。这种痛他刻骨铭心,平时只要想到都会不寒而栗。 柏桦急忙摇晃他,想将他从噩梦中摇醒。叶以和余波也过来查看。可任凭他们怎么喊叫,柏真似乎不愿从梦中醒过来,他要看一看那火凤的安若素是否被救? 从离难桥上回来之后,火凤身受重伤,已渐渐不能起床。病好后的安若素日日以泪洗面,衣不解带地伺候着,可他伤势太过严重,即使是太苍道用了最好的药也不能让他伤势好转。 “人间有言,若是相爱的夫妻可相守三世,我宁愿死掉三世也不忍看你为我受此重伤。”安若素已是难过异常,恨不能立刻时光倒转,从来不曾认识他,让他免去这一劫。 “那我就许你三世,世世守护。”他已经虚弱至极,“我死后,你将我埋在太梧山巅,只需为我难过一阵子,莫要辜负了我一番苦心救你。你好好活着, 我就活着。答应我,我便走得安心。” 见他眼睛没了神采,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安若素只好点了点头。 火凤安心地离去! 安若素将他脱落掉的翎羽织成凤凰蓑披在他身上,将他采来的仙草全部放在棺木中,又请来太苍道帮忙将他葬在了太梧之巅。 安若素在失去了火凤之后也一病不起,药石无效,很快就随了他去。去之前,她在他墓塚前面对着墓碑道:“你许我三世,我便等着了。来世,让我来守护你。” 柏真猛然睁开了眼睛,一时心疼得不能呼吸。柏桦见此,手腕翻转,将一枚长针刺向了他人中穴。这时就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尔后大喊一声,一只火凤从头顶飞窜了出来,盘旋很久又落在太梧之巅。约摸半个时辰,柏真便唤回火凤。他慢慢睁开眼睛,见三人都围在他身边,显出满脸的担忧之色。 他对他们说道:“我没事,就是做了一个梦。” “感觉好些了吗?”柏桦问道。 “好了,我体内的寒凉之气已经被拔出来了,去上面休息会吧。” 汤泉外的大石头被地热之力烘得热乎乎的,躺在上面舒服极了。柏真躺在上面晒着午后阳光,虽说他刚才在汤泉中睡了一觉,但此刻看起来还是很累的样子。叶以同余波在不远处准备食物,柏桦就在他旁边陪着。 “是不是梦中看到了什么?”柏桦问道。 柏真未做隐瞒:“哥,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柏桦想了想道:“若是以前,我定是不信的。但是谁又能向我解释一下关于你的一切?那火凤元神是不存在吗?还是那古兽赤龙是假的?这些都颠覆了我的认知,世上存在太多我不知道的,所以,你所说的前世,我不敢肯定地否认。” 柏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关于火凤,你知道多少?” “除了它是你的元神之外一无所知,它只存在传说中。” “那些传说是真的。”他接过叶以递过来的食物,又随手放在了旁边,“那汤泉的地热之力开启了我对前世的记忆,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情。这一世,我与安若素的种种实则是前世的延续,我们还将有一世的情缘。” 叶以道:“上一回,爷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景儿,便是那第三世了。” 柏真点点头,道:“我许了她三世,总会应了的。” “既是缘分,莫过于强求,随心就好了。我见你已经驱散了寒凉之气,也该饿了,先吃些东西,天黑之前就下山吧。”柏桦怕继续留在这里还会令他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事情,空惹悲情,徒增烦恼。那个安若素这一世就害苦了他,前世很可能就像传说中的那样要了他性命。还是尽早离开这里为好。他不知道柏真到底想起了多少,关于前世。 几日奔波,回到医馆,本想着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病人会少了很多,可眼前这情景,并非如他所想。问了助馆先生才知道那些人是冲着安若素来的。这些天,她代他出诊,病人奇多。 “身怀绝技,怎么可能置身事外?”柏桦感叹道。 见他们回来,安若素心安了不少:“我真是后悔答应代你出诊,这些天都快累死了。”她埋怨道。 “辛苦先生了,柏桦感激不尽。”他急忙作揖道谢。 安若素向四下里瞅了瞅,未见柏真踪影,她略有担心。柏桦见状,拉了她向里道:“他已经无碍,宫中有急事,就先回去了。” “那就好。既然你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安若素没有多余的话,转身欲离去。 柏桦心想,她还真是直来直往,连句客气的话都没有。 “等一下,安先生。” “还有事吗?” “我就是想问一下在我不在的这些时日里,有哪些人来得最多?” “你要备医案?” “当然。身为医者,自然得了解医情。” “我发现一个怪象,在我助馆的这些时日,女科来人最多。后来我问过坐堂先生,以前也有人来瞧过女科,但是较少。” “那是因为我这里都是男大夫。先生诊病,讲究望闻问切,而妇人患病,又常有隐疾,不便先生查问,患者又往往羞于启口,所以,你的出现就造就了女科人多。”柏桦意味深长又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王爷对我说这些,莫非是有所指示?” “身为医者,自然是想解除一切病人的痛苦。可是,限于身份,即使我医术再高,也终究是有难触及的范围。” “你有判官指之称,单凭一个切术就可断病情,病人也无需顾虑的。” “可在她们眼中,我不仅是先生,还是男人。既然是男人,女人总是会顾虑的。” “那你要怎么办?” “安先生若是愿意……” “我不愿意!我只是替你几天而已,别的你就不用想了。”安若素转身走了,没有留给他一丝余地。 柏桦又不是第一次碰壁,自然不会因为她的态度就气馁。他望着她决绝的背影,心中盘算着,若是此次谈话将自己换成柏真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苍破晓的目标是安若素,他派出去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这就预示着北柏真又赢了。他不甘心,发誓要将安若素从他手中夺回来。燕城的关卡更严了,自经历上回之事,安若素便不再轻易出城,即使去医馆教柏桦行针术都是由十二卫暗中护送。苍破晓的人只能分多次进入燕城。 当探得安若素的行程之后,仓破晓便乔装打扮,等在她去医馆的路上。 安若素本不想多管闲事,她有柏真的连命结在身,怕又像上回那样置他于危险之中。可她为医者,路遇伤病人,又岂会眼睁睁放任不管?踌躇再三,她还是走过去。 只见那伤病患者气息奄奄,仿佛一个上不来气就直接过去了。 她摸了摸脉,像是生了重病,还似乎有着内伤。这个人也真是顽强,从脉象上来看,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到了极限了。 此处距离柏桦的医馆还有一段路程,若是将此人送过去,恐怕还没有到那里他便会送了性命。思来想去,安若素觉得还是将他送到自己的别院中。十二卫中有人提醒她,万事要小心。 她道:“他就是一个伤重病人,等他好转之后打发他走就是了。再说了,有十二卫在,还怕他不成?” 在别院中,安若素又仔细给他诊了脉,发现他的经脉运转很是奇怪,隐约中透着邪气,一般的大夫根本发现不了。这种脉象她见过,在神仙谷的时候。苍狼?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莫非这个人是……不对,那苍狼早就死了,如今边漠的狼主是苍破晓。难道是他? 见他确是昏迷不醒,她略略放了心。为了验证他的身份,她在他身上翻了翻。新来的卯卫守候在旁,以防那人醒来对安若素下手。 安若素在他身上翻出一个布包,打开来看,是白玉桃花簪!这白玉桃花簪是柏真送自己的信物,她曾经遗失在边漠,多次寻找未果,便以为再也寻不回来了,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陌生人的身上出现。 安若素又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然后对卯卫道:“你去打盆水来,先给他擦洗一下。”见卯卫未动,她又接着说,“他是重伤病人,已经不省人事,你放心去好了。”卯卫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她伸出手在他脖子上摸了一下,于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就揭了下来。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个不省人事的重伤病人就是那边漠狼主苍破晓!他为何会在此出现?又为何会受这样重的伤?转而又想,不对,他的脉象异常,是因为苍狼一脉的功夫诡异。 他……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伪装成重伤病患。 听见身后响起了卯卫的脚步声,她转身接过水盆,道:“我来吧,你去同他们一起吃饭。” “先生若是有事就叫我一声。” “好。”安若素关了门,她还不想让别人发现苍破晓的存在,他对她总归是有恩的。 取出几根银针,选了穴位,扎下没多久,就见苍破晓悠悠醒来。 见到安若素,他眼中顿时有了喜悦的光芒:“素素!真的是你吗?我真的又见到你了!”他双手紧紧抓住安若素的肩膀,使劲摇晃,安若素想推开他,他意识到自己太过用力,于是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见安若素未有喜悦之色,他有些失望,便放下了双手,只静静看着她。 “你费尽心机来到我的住处,是想杀了我还是想抓住我来要挟太子殿下?” 苍破晓的心顿时如同掉到了冰窟:“我在你眼中除了杀人就是抓人,一直就那么不堪吗?” “难道不是吗?你敢说上次将我逼进雁湖中的杀手不是你派来的吗?” “可我没有想杀你!那只是个意外!”他异常后悔派去了那么一群白痴,若不是北柏真及时出现,他日思夜想的素素很可能回不来了,每每想到这里,他便浑身发冷。 如今她这样质问他,他便急于辩白。 只是,她不会信。 他善于察言观色,她还是一脸不屑,满腔愤怒:“那你就是为了抓我,再将我送给你的主子元冲,然后看她如何蹂躏我,好泄你心头恨!” “我没有这样想!”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十二卫中有一半人因为我送了性命。我若是落在你手上,必会被那元冲所利用。到那个时候,你是不是这样想的又有什么关系?”安若素看似轻描淡写的语气却重重击在他的心上。 他冒险潜入燕城,易容封穴,只为了看她一眼。可是,她这样质问他,他成了那冷酷无情、阴险狡诈之人。他不再说话,静静听着,看她还能将自己贬到何种地步。 “你走吧,趁十二卫没有发现你。” “你不想我被抓起来?”他心中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你总归是救过我的。” 她只是因为他救过她,苍破晓那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灭了。 安若素推开门走了出去,后面传来了苍破晓的声音:“我只是想将你夺回去!” “我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她冷冷道。 待安若素想起那只白玉桃花簪的时候,才发现它再一次被苍破晓带走了。 第55章 柏桦重逢旧人 柏桦依旧像往常一样出诊,他将医馆里的事情死皮赖脸地抛给安若素。 一日,他在出急诊回来的路上就被一个声称家里有急病人的人给接走了。想着是在京城里面,他便放心上了马车,临行前嘱咐山云回到家里告诉夫人不用等自己吃晚饭了。 在车中的柏桦渐渐有了困倦之意,打了个哈欠后实在是撑不下去就睡着了。 见他已是昏迷,车夫便偷梁换柱将他换到了车下夹层里面,再将里面的药材翻上来,以贩卖药材的商人身份骗过了城防。 出城不远,来到一处偏僻之处,一群人从旁边闪了出来将马车围住,那车夫不疾不徐将车停住,下了车便向那人群中的一人道:“禀狼主,车里是北柏桦。” “很好,将他送给蛟国领赏就是了。”苍破晓很满意。 “是!”那群人又隐进旁边的树丛,暗中护卫着马车向着蛟国的方向驶去。 柏桦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的双手双脚也被绑着。他知道自己是进了狼窝了,恐怕是凶多吉少。可就是死也得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不是?总不能做个糊涂鬼就上了黄泉路吧。 他试图喊了几声,果然门被从外面打开,进来两个人,从服饰上看似乎是蛟国的。 “你们是谁?为何要绑着我?” 那两个人并未答话,而是过来将他查看了一番,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道:“你去告诉殿下,他已经醒了,我在这里看着。” 那人听后便按指示行事。 柏桦试了试,身上没有力气,想来定是在他昏迷的时候被人下了软筋药。 不多时,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的人走了进来,他对身边的人吩咐道:“给燕明的小王爷松绑!真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的客人呢?”他虽然嘴上对自己的人大声呵斥,但对待柏桦并没有像他表示的那样客气。 那人取过一张凳子,坐在他对面,盛气凌人地对着他,仿佛正在看着自己刚刚猎回来的猎物,眼中有几分欣赏,也有几分玩味。 柏桦也仔细打量了眼前的这个人,从他的穿着、举止、长相来看,这个人难道是蛟国的太子元冲?想到这里,他心中暗叫不好,莫不是自己已经被劫到了蛟国? 被松了绑的柏桦依旧没有力气,他尝试着起来,最终还是放弃。他心中也明白,若真是在蛟国,别说是自己被下了药,就是生龙活虎得跑着也逃不出去。 想到这里,他索性就靠着床边,问:“元冲,你用这下三滥的手段抓了我不会是让我给你看病吧?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要死的人。” “小王爷,我向来也不是什么君子,这回请你来就是想得到你手中的一件东西。” 柏桦听到这里立刻想到了被柏真封在虚空储物鼎里的冰魄血玉。难道他已经知道它的存在了? 这时就听元冲道:“我派人寻访了多年,终于在前些日子才知道本属于我蛟国的国宝冰魄血玉就在你身上。” 他果然是为冰魄血玉,看来自己此次是在劫难逃。 “你的人应该在我昏迷的时候对我全身搜了个遍,可有发现?” “没有。我也知道你一定知道它的下落。你是主动交代还是让我来采取些非常手段,这个由你自己选。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君子,自然也不会有君子之风。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 北柏桦被关进了蛟国的大牢,那牢房的防守倒也不是很严,但他知道即使没人看守自己也逃不出去,所以也就不费那逃跑的力气了。北疆的苦寒让他适应了恶劣的环境,但是这蛟国还是与北疆有区别的。 一天过后,他便出现了水土不服,发烧,昏昏沉沉的情况。狱卒向元冲汇报,元冲想着别让他轻易死了,那冰魄血玉还没拿到手呢。于是派了医官去查看柏桦的病情。 医官开了方子,命人去药司取药。 宋珍见是治疗水土不服的方子,就多问了一句:“不知是什么人水土不服?” 那狱卒的娘子前些年难产,差点一尸两命之时幸得宋珍出手相救,将她从阎王鼻子下强拉了回来,狱卒感怀不忘,时常以送些东西为由走动着。 听宋珍问起,他便也不藏着,只道:“听说是燕明的医中圣手,号称什么判官指的,这回被太子殿下抓来关着,谁曾想竟然水土不服,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宋珍听后心中骇然,若真如狱卒所说,那定是柏桦无疑了,他向来换了地方就水土不服。记得当年在血樱谷的时候,他就出现这种情况,发烧,昏昏沉沉,水米未尽了好久才缓过来。宋珍急火攻心,想着如何寻找机会进去一探究竟。 她拖延着备药的时间,对狱卒道:“狱卒大哥,你也知道我蛟国医术一直就处于弱势,而我也一直就对燕明的神奇医术好奇,总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见识一下。如今,燕明的国医传人就在狱中,你看能不能带我见见他?” “这个……”狱卒有些为难。 “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就是想看一下那传说中的判官指到底长怎么个样子?” 狱卒想了想,又觉得她一个好医之人,有这种想法本也无可厚非,所以还是答应了,并一再叮嘱她千万不可做出逾矩之事。 宋珍悄悄带了香料随那狱卒一同进了狱中。 她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晕厥,那张因病憔悴的脸再熟悉不过。虽然离开他很多年,但无数次在自己的脑海中勾勒过他以后的样子。她日日思念着他,想着在某个时候偶尔间遇到,再让她看一回日思夜想的人。可现在,她见到了,却心如万箭穿过,直后悔自己没有日夜为他祈福,祝愿他一生顺遂平安。 看着狱卒给他服了药,见他平静下来,心中稍安。临走之时,她掏出香料,悄悄洒在地上。 到了晚上,周围的老鼠闻到了香料的味道,纷纷挖洞跑了进来。要说牢狱里面有几只老鼠本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老鼠越来越多,不出两天,牢狱里面就闹了鼠患,时时听到怕老鼠的人鬼哭狼嚎的声音,尤其是在半夜中,那声音特别瘆人,狱卒都被他们喊得快崩溃了,只好向管事儿的头儿汇报了此事。管事的便命人取了些灭鼠药洒在里面,可那药也药不了那么多的老鼠,狱中鼠患依旧。有人出主意,在狱中放上几只猫,他照做了,心想那猫是老鼠的天敌,自然就不敢来作乱了。 没出几天,在蛟国都城的大街小巷就传开了,说牢狱中出现了不怕猫的老鼠,它们合起伙来将猫给吃了。一时间,这件事令那些素来不务正业的人胆寒,对那大牢破天荒地产生了恐惧感,渐渐断了恶念。 狱中闹的鼠患却让蛟国的民风正了起来,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也不能任凭鼠患横行,要是这样下去,不出几年,这蛟国就成了老鼠的天下了。所以,元准父子也顾不上柏桦的冰魄血玉,紧急召集大臣商讨牢狱灭鼠的事情。有人出主意,将那些罪轻的犯人罚些钱财后放回去;罪重的罚做苦役,折抵罪行。既然是狱中闹鼠患,就专门琢磨如何在狱中灭鼠就是了。 柏桦的症状渐渐减轻,他倒是不怕老鼠,只是也在好奇为何会有这么多?他静下心来观察,似乎能闻到一种淡淡的香气,而这种香气又似乎有些熟悉。是醉迷香!这种香对嗅觉灵敏的啮齿类动物有着致命的诱惑,为了靠近这种香,它们不惧生死,异常兴奋。 这种香本是燕明国中贵族子弟用来斗兽玩乐的,怎会出现在蛟国的牢狱中? 正当他不得其解时就听见狱卒在议论说:“王上悬赏灭鼠呢,听说赏金还不少。” “是呀,都几天了也没见来个能人将这该死的鼠群给灭了,都快被它们吵死了。” 虽说柏桦不怕鼠,但也正像狱卒说的那样,那成群结队的老鼠确实吵得他难以入眠,所以他问那谈论鼠患的狱卒:“狱卒兄弟,你们王上真的悬赏灭鼠?” 狱卒看向他道:“难不成你有灭鼠的法子?” “有。” 闻听此言,狱卒大喜,便将此事汇报给了元冲,元冲对此事毫无意外,心想他是名医,懂得药性医理,能有灭鼠的法子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便许了狱卒配合他灭鼠。 醉迷香出现在蛟国大狱,定是有心人所为,不过其目的何在,柏桦还不得而知。他想知道那人到底是敌是友。而醉迷香的制作工艺虽然算不上是非常复杂,但确实有几味限制性药材只有宫中的药司才有,各国都不例外。想来那能将醉迷香带进狱中的人要么是燕明被关在蛟国狱中的贵族子弟,要么就是蛟国中有能够制作这醉迷香的人。身上带着醉迷香却跑来蹲蛟国的大狱的燕明贵族子弟?可能性不大。想来想去,还是蛟国的人最有可能。那,这样的人与药司定有着莫大的关系。 “狱卒兄弟,这灭鼠药的制作工艺有些复杂,我需要到药司亲自查看选取,还请兄弟行个方便。” 狱卒知道柏桦是燕明的名医,除却立场,他还是很尊重他的,所以平时在能力范围内还是很照顾。听他要去药司,便说道:“我们太子殿下说过了,只要是能灭鼠,先生需要什么我们都配合,我这就去向狱卒长请示。” 得到答复后,狱卒将柏桦从狱中带了出来,知道他也跑不了,所以也就没有上枷,由两个狱卒带着去了药司。 狱卒向药官宋珍交代了元准的吩咐,让她配合柏桦制作灭鼠的药。挑选药材是漫长而又无趣的过程,俩狱卒便去门外晒太阳守着,长年在狱中看管犯人,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出来晒晒,自己都感到快长毛了。反正这是药司,不是兵库,大可以放心。 宋珍一颗心怦怦跳着。虽然这是她布的一个局,知道柏桦迟早是要来的,但是当他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还是紧张异常。 她俯首行礼道:“请先生随我来。” 今日的她将面纱覆得更严实,话也不敢多说,只匆匆看他一眼便低了头走向前面带路。柏桦是带着疑问来药司查看的,他便对这里的一切细枝末节都会留着意。 见这里无甚异常,便对那低着头的药官问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是的。”话说完,宋珍又将头往下低了低。 “我见蛟国的女子也没有向你这样行礼的,莫非你不是蛟国人?” “回先生,我来自边漠,所以行边漠之礼。” 柏桦点点头,边漠原是燕明属地,但多年前被苍狼独占后就几乎成了独立的新国,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规制。几句对话,未见有用信息,他便思量着反正还要好几天才能制成醉迷香的解药,索性将日子再拖一拖,就在这药司里仔细寻摸些。 他点了几味药材,宋珍取来纸笔,他将自己手腕亮给她看:“我这手被枷锁扣了几天,已没了力气,我念,你来写。” 宋珍细看,果然就见他腕上有深深勒痕,暗红和深紫交错着,有些地方已经破溃。他是娇生惯养的小王爷,何时受过这样的罪?宋珍很是心疼,一时忘了自己身份,便伸手去摸,手走到半空又猛然醒悟,故又匆匆收了回来。柏桦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宋珍在案上铺了纸,提笔写了起来。她来到蛟国后很快就学会了蛟国的书写,单从她的字来看无须担心被柏桦发现。的确,柏桦并未从她的书写中看出什么,但是他却发现了另一个细节,那药官写字时喜欢翘着小指。 这是宋珍的写字姿势!难道是她? 想到这里他又心下否定,宋珍早在多年前就不见了,说不定已经不在人世。天下的人,写字翘着小指的也不在少数,断不能因为这一点就认定眼前的药官是宋珍。那,若真是宋珍呢?柏桦否定的同时又在极力肯定。 “敢问药官怎么称呼?”柏桦继续作平静状问道。 “我姓甄,这里的人都称呼我甄药官。”宋珍道。 她知道越是遮掩,他便越要刨根问底,索性就同他大方自然地攀谈,免他生了好奇之心。 两人存了心思,便都谨慎了起来。看似风平浪静的闲聊着,实则有太多的曲折,那两个狱卒自然也看不明白,只当是一个医痴在给另一个医痴讲医理。 不一会儿就听柏桦从脉经讲到了做人,只听他道:“人若说高明的谎言,可能一时半会看不穿,可身体是不会说谎的,精通脉经的人手往脉上一搭便知道真相,她是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的。甄药官,想不想让我也摸一下你的脉?我可是判官指,不只能诊病,还能断生死。你们边漠还有传言说那苍狼便是我给断死的。” “先生既有此神技,那更应该明白有些病人诊病时不用望、闻和问,而只能用切。” 俩狱卒也挤了过来,其中一个问出了两人共同的问题:“为什么?” 柏桦并未回答,而是捉起了一个人的手腕,只轻轻一搭便笑道:“因为他有难言之隐啊!” 俩狱卒估计也是老交情了,另一人揶揄:“让你早看大夫你偏不听,也难怪你老婆老骂你。趁神医先生在这里,你赶快求个方子吧。” “还有脸说我,你有胆子也让先生摸一下,看你那点破事还能不能藏住?” 他又转头对柏桦道:“其实也不是我不看大夫,主要是我们蛟国没有这么出众的大夫,偶尔有几个也都被王上和太子殿下请进王宫供起来了,我们这身份的人是看不起的,也就这么熬着了。” 柏桦便给他们开了极简单的方子,让他们回去坚持吃着。两人自是千恩万谢。 柏桦从立志学医之后便坚持了一个优点,凡事求个明白。他那授业恩师左道曾多次告诫他,有些事情只需糊涂,勿要求真。道理他也是懂得,但这些年来,他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事情都要弄个明白,甚至有那么几回,若自己再糊涂一点就会闯下祸事。所以,凡是遇事,他便要求个明白,久而久之,已成习惯。如今所遇之事,更是激起他的解惑之心。 任凭宋珍百般掩饰,也抵不过柏桦一句“我大概是病了”,她便极力想法让他好起来,嘘寒问暖,端汤送水,在自己有限的范围内尽了力,只当他仍是水土不服。 两天下来,柏桦对自己的猜测便多了几分把握。 鼠患还是要解决的。如宋珍所愿,柏桦因治鼠有功,元准许了他一间房,就在药司的不远处。虽然条件比大狱好了很多,但行动仍然是受限制的。 宋珍以学习燕明先进的医术为借口,时常去看望他,偶尔做些吃喝也只能说是去集市上顺路买的。柏桦心中明白,蛟国与燕明互不通市,集市上怎么可能有燕明的东西?这分明就是宋珍的手艺。他便愉快接受,对于宋珍的问题也是知无不言,教的认真。 一日,宋珍躲开看守,急慌慌跑进来对柏桦道:“今日是蛟国的丰渔节,上至大王太子,下至平民百姓都会去社台祈丰。这是你离开这里的最佳时机。我已经勘察过了,并将这里的看守调到了别处,趁此机会,你速速离开。” 柏桦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宋珍推出了房间,并将一包东西塞到他怀中:“这是你的针,还有一包迷药粉,若是路上遇到意外就会用得着的。” 柏桦也知道此机会再难遇到,他转身抓住宋珍的手坚定道:“你同我一起离开!” “我敬佩先生医术和为人才这样做,先生若是再犹豫便要失去了先机。” “珍珍,你若不同我一起走,我便要真的死在这里了!” 宋珍身体猛然一震,见他决绝的样子,心中自是有万千种情绪此刻也不便表露,只想着怎样将他弄出去。 “好,我同你走就是!” 柏桦见她答应,随了她一道同去。用药司牌令过了几道门关后宋珍带柏桦来到一处荒芜僻静之地,看样子像是草药试种园,周围也不见有什么人看守。 宋珍带他来到墙角处,掏出匕首在墙上的缝隙里撬了撬,一块砖就被抠了下来。 柏桦见此也挤开草丛过来帮忙:“原来你早就有此一念了。” “从知道你被抓进来的时候我就在计划了。”宋珍回答着,手上的速度不减。 在扒出一个够一人爬出去的洞后,柏桦看向宋珍道:“珍珍,你先出去!” 见他目光如炬而坚定,宋珍别无选择,便先一步出了墙洞。 这园子周围本就人烟稀少,又逢丰渔节,所以更是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顺着这里一直往南走,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边漠,到了那里就能找到燕明的客商,他们会带你回到燕明。”宋珍说道。 “那我们快走!”柏桦抓紧宋珍。 “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若有机会再同你细说。” “你若不走,我们以后便没有再见的机会!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我父亲和整个雪樱谷的人的死与元准父子有关,我要,留下来报仇!” 宋珍欲挣脱柏桦的手,柏桦便死死抓住:“宋珍,我只同你说一句话的理由,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你要是真想我活着,便同我一起走!” 宋珍知他脾气,很是执拗,若自己硬要回头他定会相随而来。想到此,她顿时悲愤难平,回头望一眼城墙,心中默念道:爹爹,女儿不孝,不能给你报此仇了。便携了柏桦直奔边漠而去。 第56章 夫妻阴阳两隔 奔波了一天一夜不见有人追赶,想是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柏桦见宋珍已是疲劳不堪,便提出在此稍作休息,等有些力气了再翻面前的古山。 柏桦躺下,头刚贴着地面便又迅速跳了起来,急急拉着宋珍欲离开。 “怎么了?” “我刚刚听见远处有步调整齐的马蹄声,必是元冲的人追过来了。” 二人相携跑出不过二里地便觉得那马蹄声愈发近了。 “珍珍,你我二人不能一起落在他们手上。他们不知你的底细,你继续隐藏起来。我去将他们引开,日后你再找机会救我就是了。” “你若是再次进去便不会再有机会出来。这个机会有可能是那元冲故意留下的,那必定也已经怀疑到我了。柏桦,我们夫妻一场,在此,便生死与共吧。”此时的宋珍倒是忽然明白了那狡诈的元冲的真实目的。 “他是想得到我身上的冰魄血玉……” “你说对了!”听到这一句话的同时就看见从眼前的土里钻出了一些什么,速度极快,来不及他二人作任何反应。紧接着宋珍就感觉脖颈处一凉,她不觉叫了一声,二人同时看过去,一把雪亮的刀架在了上面。此时他们也看清了对方,原来是从土里钻出来的两个人。 “你们想要什么?”柏桦的问题直达重点。 其中一人答道:“你们先前说的都对,元冲已经怀疑药官,所以才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继续暴露一下。这一招还真管用,这不,我们有了索要冰魄血玉的筹码。”他看向宋珍,另一人将刀又向宋珍脖颈深处架了架,柏桦就看见血丝蜿蜒流下。 “别动她!”柏桦一时间怒火上头,气血上涌,恨不能立刻扑上去撕了那人。可是一看到那闪闪发亮的刀,他顿时清醒了些。 “我们奉命行事,只要冰魄血玉,若你不给,那也就怪不得我们了。” 柏桦自然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宋珍被杀,他提出用自己交换,遭到拒绝。眼看着宋珍脖颈的血流到了胸口上,他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只想着眼前先救了她再说。便借着怒火攻心引发的热毒的力量,提起一口真气,将冰魄血玉从虚空储物鼎中取了出来。 一直不能动的宋珍眼见柏桦为救自己就要犯下大错时便抬肘拐向那挟制她之人,欲从他手上夺回冰魄血玉。那人受到痛击,急速反应,明晃晃的刀就从宋珍背后刺穿了进去。柏桦见此,想即刻收了那已经在手的冰魄血玉。可他由于心系宋珍,手上便慢了些,那冰魄血玉被人抢了去。 此刻,那些骑马追赶他们的人也围拢了过来,约有十几个。眼见夺了冰魄血玉的人离去,有人道:“看来太子所图已经达成,那我们就只剩下清场了。这个人怎么处理?是杀还是抓?” “既然东西到手了,那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杀了吧。”那人说话间便已开弓搭箭。 柏桦见此,已是万念俱灰,弯下腰欲打算抱起宋珍,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就在他刚碰到她的身体的时候,岂料宋珍猛地跃起直扑向他背后。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宋珍背上插着一只透胸箭,她是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给他挡了箭,生生做了盾牌。再看时,宋珍此时已是气绝身亡。 柏桦红了眼睛,翻手抖出宋珍给他的金针,向着敌人挥出。便见三四个人翻到在地痛苦不堪,顷刻间便气绝身亡了。有人反应过来危险来自何处,拔刀欲作还击。柏桦又是一个翻手挥扬,又有五人翻到在地。剩下的几人虽未看清他使的是什么暗器,但是已经确认这是要命的东西,便不敢再往前。柏桦已开杀戒,便不会手下留情,又暗暗摸了几枚短针,目测时机,甩手扬去,那几枚短针力透几人死穴,眨眼间便去了地府。 冰魄血玉被夺,宋珍惨死,如今的状况他还来不及悲伤,只想着尽快离开此地回到燕明,告诉柏真,让他早做打算。他背着宋珍的遗体进入古山山坳,找到一个山洞就先躲了进去。他找来柴火铺设好,将宋珍小心地放到上面,又仔细地擦拭了她的脸,想让她走得干净些。望着在大火中离开的宋珍,一时间他悲从心中来,不禁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个山洞似乎原来有人住过,柏桦捡来一只葫芦,将宋珍的骨灰仔细地装了进去,踏上了回归的路程。 然而,元冲重新派人来抓寻! 燕明无辜丢失了太子的哥哥,自然是先将近处翻了个遍,未果后就将事情想到了坏处。雪竹谷主动派人送来消息,北柏桦身在蛟国。果然与谍报网所报一致。现在还不是咒骂苍破晓这个小人的时候,怎样救出柏桦是最顶顶要紧的事情。眼下,虽说派了最为精锐的营救队伍悄悄潜入敌国,但是以元准父子的为人,必会将柏桦作为人质筹码交换他们所需。既然他们还没有公开叫阵,就说明柏桦没有性命之虞。 等! 柏桦抱着个葫芦一路逃到了边漠。 苍破晓接到元冲的拦截指示,再次与元冲狼狈为奸,派出土遁术士一路追踪。柏桦心力交瘁,敏感的神经探到了危险的讯息后便绕弯行远,专挑土石质坚的地方下脚。那擅土遁的术士就是化身竹笋也没有破土而出的能力,只得顶着个破头重新寻找机会。柏桦眼见自己要再次落入虎口,于是将装着宋珍骨灰的葫芦找了个机会悄悄放到了树上的鸟窝里,然后带着一身的疲惫死命地逃。 他最终也没有逃离苍破晓的地面,被土遁术士交到了元冲的人马手上。 北柏真正式收到了送来的战书,用燕明的云清太子的亲大哥作为人质,交换曾经战而未得的南疆。协议签署地点选在原先的交换战后赔偿之处,表示以雪前耻。 柏真欲接受条件。 王上不大情愿,好不容易保住的地盘就要亲手送给敌人,那整个燕明就会被南疆掣肘,蛟国想攻打过来,燕明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易主。虽说柏真做好了迎战部署,如若非要做出选择,他定会在南疆和亲哥之间选择亲哥。 点兵时候,兵武将帅需同时见到王上和太子手中所掌兵符才能出战。 柏真问王上北天成道:“父王,柏桦和南疆我们只能选一个,看来您是要选南疆了?” 王上道:“身为君族的人,你和柏桦都应该知道怎么选!柏桦是我的亲侄子,他的遭遇我也感到很愤怒,心里的难过不比你们少,我也恨不能立刻就剐了那蛟国不要脸的父子。可是,我们救不了柏桦。你若要答应他们,我们不但会失去柏桦,同时也会失去南疆,这样,还不如不答应,我们的损失会减少。” “您真的要放弃柏桦?”柏真脸色微微泛红,呼吸也急促了。 “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如果有,我便全力支持,如果没有,那只能忍痛而守南疆了。” “如果我告诉父王我要用南疆去换柏桦,您会怎么做?” “北柏真,你敢?”王上怒道。 “父王可还记得我在初为太子之时,您曾经给了我半个兵权,并答应我这半个兵权是我的权利,只要我还是太子,您就不会收回。” “你想干什么?”王上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要用这半个兵权去迎接柏桦回来!” “你疯了?” “他是我哥,现在只有我能救他!”说完此话,他便转身而去,任凭王上在背后咆哮。 王上自然不会看着他胡作非为,亲自来点兵台前阻止。 果然,当他扬起点兵旗时,就被王上阻止,并说道:“蛟国无故犯我,视我国无人,这真是燕明的奇耻大辱!今日之耻,燕明会在将来讨回来!但是今日,我们要忍辱负重,韬光养晦,不能逞一时义气。” 柏真心知只要王上在,他便不会顺利点兵,于是,他看向自己的亲兵卫队,道:“来人!” “在!” “请王上登观战台,看我们如何将小王爷迎接回国!”他厉声说道。 卫队的人面面相觑,叶以见此,大声应道:“遵令!” 卫队兵也随其后应令,上去四人强行搀扶王上。顾岩拔剑欲做护卫抵抗,被叶以和余波两人阻挡,只是他功夫很是了得,很难拿下,其余卫兵见事情不妙,遂上来十几个人帮忙。顾岩单手难敌重拳,最终还是没能拦住王上被从点将台一路搀扶到了观战台。 王上自然是一路怒骂着:“反了你们,本君要将你们都凌迟……” 既然是明着谈,双方便省了中间许多废话。为了顺利得到南疆,元冲命人将北柏桦推到前面给柏真看清楚。放弃逃跑的柏桦睡了一天一夜,精神倒是比以前好了些。站在元军阵前,仍不失君族风范。他看向柏真,心中明白他重情义,必会为先救他而放弃南疆。他虽然是个大夫,但是身为王室子孙,自然也知道南疆的重要性。若要柏真放弃这种打算,那只有自己先放弃自己了。也唯有这样,那元冲少了人质筹码,便也不能要挟柏真强抢南疆。 割地协约需由双方验看,落章压印之后方可生效。柏真向王上道:“儿臣向父王借王印一用,还请父王成全。” 北添成道:“我都被你请到这里来了,王印还需要借吗?” “儿臣的错待儿臣办完此事后会向父王请罪,那时候任凭父王要杀要剐,儿臣都认。” 北添成见此时的箭在弦上之势,从身上取下王印交给他:“好,我倒是看看你要请怎样的罪?” 待那元冲看过之后,又加了些无理的条件,将协议重新换到柏真手上,就等着柏真将那鲜红的玺印压上去,从此蛟国的兵马保障就可无忧了。 柏桦眼见柏真一气呵成将协约又交到使官手中时,他冲柏真喊道:“太子殿下,我不想做燕明的罪人!” 押送他的人怕他说出一些会让北柏真动摇的话,便立刻将刀架在他脖子上。 他知道今天的自己是难逃一死,反倒是异常镇定了,尔后继续喊道:“这些小人国的家伙从无信用可言。太子殿下,你莫要信他胡言。我已经错了一次,绝不会再错一次!” “老实点!休要胡言,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柏桦看了他一眼,满是轻蔑。 “柏真,哥先走了!”冲着柏真喊完这句话就见他翻手夺了那人的刀,在众人不及反应中狠狠地扎向了自己的心窝。他是判官指,常年训练的手上速度要快过常人许多。他就当着两军的面杀死了作为人质的自己,这一幕,元冲和柏真都能看见。 柏真眼见柏桦做出了这样的抉择,一时又惊又怒,痛从心起。他立刻将协约从使官手中拿回:“元冲,你害死了我哥,我要你给他偿命!” 元冲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煮熟的鸭子飞了,到手的南疆没了。谁想到那北柏桦被缚了双手还能在转瞬间玩出这么多花样来,让这十拿九稳的交易就这么毁了。 随着北柏真一声令下,身后的将士为了给燕明的小王爷报仇,疯了一样冲向元军。本来两军也不是为了打仗而来,所以双方兵力都不多。元冲不敢恋战,死守一阵子便带着自己的人马准备逃跑。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龙吟,他便心知那是北柏真唤出赤龙准备与他决一死战。想着自己已经得到了冰魄血玉,等回去琢磨会了缚蛟台上的事情再战不迟。于是使了个幻化身影,将燕明的将士糊弄了一阵子,自己瞅个机会带着人马逃掉了。 赤龙未得实体,不能远离宿主,便被柏真唤了回来。眼见自己的哥哥就这样死了,他恨不能立刻将蛟国灭个干净,起身便要祭出元神去追那元冲。叶以见此,立刻阻拦。若是再将元神祭出,柏真必会大伤元气。柏桦刚才喊道自己已经错了一次了,决不能再错一次,那么很有可能他做出的这个错误关乎燕明国运。要是柏真在这个时候再受重伤,一旦蛟国卷土重来,必会给燕明以重击。 对阵将军回来报:“启禀太子殿下,我等已将小王爷迎回来了!”随即,队伍闪出一条道,一副担架就在前面。 柏真走过去,强忍心中剧痛,揭开那盖在上面的蒙布,柏桦苍白的脸以及满是血污的身体就露出来了。柏真红了眼睛,伸手将他抱过来搂在怀中,感受着还剩下的一点体温。 叶以见此,心下不忍他继续沉浸在兄长惨死的场景中,道:“爷,逝者已矣,我们还是回去早做打算的好。”说着就要过来拉他离开。 柏真怒火在心,出手阻拦,便下手重了些,将他推出了三四丈远。他在落地的一刹那不经意看了柏桦一眼,就这一眼让他心中甚喜,立刻又扑了过来。 “爷,小王爷没死,还有救!” 这一句话让柏真瞬间清醒了过来,抬头问道:“你如何得知?” “他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过来看看!” 叶以出身道隐仙门,修为深厚,博学多识,他捉起柏桦的手腕,搭了他的脉,感觉脉深处似乎有一股力量似有似无地涌动着。 “小王爷年少时可练过龟息法?” 听他有此一问,柏真顿时看到了希望:“练过,我们都跟着左道修习过。”说完他也将手搭在柏桦手腕上,果然就觉得那力量在缓缓运行,若是没有先前叶以的探脉,他可能还不会觉得这力量的存在。 “快,立刻启程回去!余波,你速去接紫瞳和安若素,将情况告诉她们,让她们在前面的驿站汇合。”柏真话一说完,就见轻功极好的余波瞬间没了踪影。 他们先到了驿站,将柏桦小心地安顿好,恰好紫瞳和安若素也到了。见此情景,自是顾不上寒暄,她们直接查看柏桦伤情。 只见那没入胸口的短刀就插在心口位置,若是一般人早就没命了,可余波明明说是柏桦还活着。紫瞳搭脉,也是能够感到有脉力的,那就说明师兄确实活着。可这刀要是一拔,那心血就会瞬间喷涌,师兄便真的就没命了。 她看向安若素,安若素见她眼神充满疑惑,便跻身过来。 她仔细查看一番,隐约见在心脉旁边有两枚细细的金针头,因为被血污住了,所以不仔细还真看不到。她瞬间明白了,定是柏桦在将短刀刺入胸口之前就已经将这金针刺了进去。这还是她教给他的法子,只要将这金针刺入心脉,便可让心脉之血缓行,以达到瞬间止血的功效。再加上柏桦用的龟息法,所以他将刀刺进胸口,便做出了个假死的样子。虽是假死,但毕竟那刺入心口的刀是真的。 安若素道:“先将这刀拔出来,再用祝姑娘的百愈散让心脉伤口愈合。” “先告诉我若拔了刀,后果会怎样?”柏真急切问道。 安若素便将情况简单告诉他。 听她说明白,他才放了些心:“怎样安排都随你,我只要他活着就好。” 紫瞳道:“拔刀时是最危险的,需要一个人将师兄牢牢固定住,免得他因疼痛而动影响了出刀的位置,从而给自己造成二次伤害。” 叶以往前去:“我来!” “不,我亲自来!我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说完他便扶起柏桦的肩膀,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安若素对紫瞳道:“我现在要拔刀,刀一出来,祝姑娘立刻就将百愈散撒到伤口里面,心脉伤口一旦愈合,我便会拔出金针,让心脉之血恢复流动,否则小王爷可能会因窒息而损伤脏器。” “我明白!”紫瞳道。 安若素稳了稳心神,将手伸向那把插在柏桦心口的短刀,柏真不由得将柏桦抱紧了。安若素找准位置,暗暗提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手腕翻动,就见一股鲜血从刀口处涌了出来,刀也拔了出来。 拔刀的疼痛果然刺激了柏桦,就见他身体猛然一缩,眼睛睁开,叶以见柏真的力量有些虚晃,便立刻上前帮忙稳住,这时,就见柏桦盯着眼前的柏真,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紫瞳已经用探针挑开伤口,将百愈散撒到心脉之上。那百愈散不是一般的伤药,在这之前众人就见识过它的厉害之处。此时,就见那伤口像是收拢的漩涡在慢慢愈合。 安若素见那离心脉最近的伤口已经合上,她便果断拔了那两枚扎在心脉上的金针。顷刻间,那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就像是决了堤的湖泊,血奔涌着流出来。同时,柏桦的呼吸也渐渐匀称了起来。安若素重新选穴下针,再次将血止住,只不过这回的止血与柏桦先前的针法不同,作用也就不同,只是将伤口的血止住,无关心脉之血。 紫瞳再次将百愈散撒到外面的伤口上,然后进行了包扎,这才算是将柏桦抢救了过来。 重新安置好了柏桦,再看柏真,汗水早就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流淌,他的脸色因为紧张和担心而变得苍白。 叶以上前搀扶他,道:“爷,你也休息一下,小王爷由我们看着,祝大夫和安姑娘都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柏真道:“大家辛苦了,都先在驿馆休息一下。等大哥伤势险情度过以后我们再回去。” 王宫中。一大清早,顾岩就来扰王上清梦,说是太子殿下正在寝殿门口,来向王上请罪来了。 “让那个混账东西进来,我倒是要看一看,他要请什么样的罪,又要讨什么样的罚?” 柏真是跪着进来的。只见他披散头发,着白色中衣,双手举戒鞭,一副犯了大错的样子跪在王上面前。 “儿臣来向父王请罪了,请父王责罚。”说完便重重磕头在地。 王上目睹了北柏桦英勇壮举的全部过程,在那时,他的心中被敬佩盈满,不觉对柏真的气就消了许多。想想柏真还在少年时,曾被苍狼抓住,以他来交换燕明的五燕图,他没有犹豫就将五燕图交给了北添术,才换得了柏真性命,若不是如此,有怎么会有现在的云清太子?如今,蛟国以北柏桦为质,换取南疆,他却宁愿舍了柏桦也要保住南疆,难道南疆比五燕图还重要吗?几日无眠,思量再三,恐怕不是这个答案。 他的气是消了不少,但是面子不能不要,何况是一国之主的面子。 “来人,将这个忤逆谋反的混账给我关起来!顾岩,你速去召集一品朝臣,让他们去大殿准备,就说是商量废太子一事!”王上越想越气,不觉气又上了头。 顾岩心下一惊,这都过去几天了,王上应该不是才想起来吧? 他向旁边的女侍悄悄使了个眼色后向王上跪倒:“请王上三思!” “怎么?你也想像这个混账一样吗?” “臣不敢……” “不敢就给我闭嘴,否则我先杀了你。滚!”王上怒道。 顾岩知道自己的话起不了什么作用,便依令办事去。 顾岩前脚刚走,后脚王后就从自己的卧房进来。她听那来报信的女侍说是王上要废太子,一时大骇,也顾不上没有梳完的头发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一进门,见此情景,就先安慰起王上:“论家事,你是父亲,他是儿子;论国事,你是君,他是臣。他犯了错,你怎样罚他都不为过。”然后她又转向柏真,骂道:“混账东西,枉你父王教导你多年,你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亏你少时还跟随法延和玄空二位高人学艺,就学了个忤逆犯上?” 听到“忤逆犯上”二字,柏真立刻叩首:“儿臣不敢,儿臣绝没有犯上之心。” “没有?难道是你父王冤枉你了不成?这么些年,你父王就守着你一个孩子,什么都是手把手教你,对你掏心掏肺,就盼着你能日益成长起来,他好放心地把祖宗基业交到你手里,你倒好,却伤透了你父王的心。你太不应该了。” “柏桦与我有手足之情,也屡次护我、助我,儿臣在他陷于危难之时,不能不救啊,父王。父王接纳我、栽培我、宽容待我,儿臣时刻铭记在心。儿臣救兄心切,一时怒火攻心,犯了糊涂,让父王受惊,是儿臣的错,请父王责罚。” “责罚?我对你责罚还少吗?哪回你记住了?这回我不想罚你了,直接打死算了。”他从他手上取了戒鞭。 王后见此,放下心来,虽然心疼儿子被戒鞭所惩,但只要让王上消了气,那太子之位便就保住了。 十几鞭打下来,柏真身穿的白色衣服被血水染红,一眼望去,甚是触目惊心。 王后揪着心地疼,嘴上却道:“是该好好长长记性了。这是你父王惩罚你,是手下留了情的,若是你祖父还在世,你今天都小命不保了。” 北添成眼见他白衣尽染,心头的火气消了,手上的力气也小了,又打了几下,便扔了戒鞭,对旁边人道:“将这混账东西带下去,不许给他上药,也不许太子妃探望!” “谢父王宽宥。”柏真颤声道。 待他走后,王后走过来,帮他顺着背,见他呼吸渐稳后才道:“看在他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就从宽处理吧。” “哪里看出他认错态度诚恳了?他都要造反了,岂是肯轻易认错的人?向来都是嘴软骨头硬。” “他若不是诚心求饶,又为何着一身白衣?还不是为了博你这父亲的同情心,能对他再宽容一些。” “哼,我看我就是对他太过宽容了,所以惯得他无法无天,眼中连我这个王上都不放了。”北添成呷了一口,怒道。 大殿上还有大臣在等着呢,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此事不止是家事,还是国事。 上回的事情因是在点将台,又封锁了消息,所以也就只有几个肱骨大臣知道。此时,大殿上等着的还是那几个人。 “众卿应该知道宣你们来是所为何事。”王上道,“你们所言也就不用有所顾忌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说说该如何是好?” 几人面面相觑。 南丞相问道:“王上,太子殿下如今在何处?” “被我关起来了。” “王上是想废太子?” “是呀,所以想听听众卿的看法。” “王上废太子是因为他有忤逆之心,可太子真的是想造反吗?那蛟国实在是太过卑鄙,竟然使下三滥的手段掳走小王爷,还用小王爷的性命要挟换我们的南疆,是太不把燕明放在眼里。太子殿下是咽不下那口恶气,所以会有此举。因此,太子的本意不是忤逆王上。可他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此举确实是错了,应当受到惩罚,但不至于被废。” “臣也是这个意思,若是此时废太子,正合了蛟国意,恐于国运不利。” “太子为王上独子,还请王上三思啊。” “是呀,就是王爷北添术也没有合适的孩子过继了。北柏桦立志从医,北柏辰只善于工器,总不能让她那个小女儿来做太子吧。” “太子行事是过于鲁莽了,他没有王上冷静,将亲情看的大过国情,此次事情,幸好那小王爷大义,才没有给蛟国得逞,否则,太子要铸成大错了,他会将燕明陷于险境。所以,即使不废太子,也要给他很大的惩处。” …… 众臣七嘴八舌地议论,北添成一一听着,最后他得出结论:众臣认为太子不能废。 “那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吗?你们都是国之栋梁,本君的肱股之臣,商量了半天就得出这样的结论?” “王上,虽说太子此举事出有因,但他遇事心浮气躁,感情用事,这终归不利于我燕明前途。臣认为让他去祖庙修行半年,感怀祖先得江山之不易,这样有利于他修身养性,也算是对他越矩行事、独断专横的惩罚了。”南丞相道。 “臣也觉得这样合适,对外就说是太子为燕明子民向祖宗祈福,需入太庙半载。” …… 南丞相的合理认为,群臣一致通过。 太子北柏真被罚到太庙守半年,面壁思过,改过自新。他倒是乐得清闲,余波和叶以也被罚了去,伺候他日常起居,半年下来,竟然养的面色红润,圆润了许多。只苦了王上,一大堆的国事让他头疼了半年,落了个头疾,时不时就会犯病。 第57章 新愁再添旧恨 元冲得了那冰魄血玉便迫不及待要开缚蛟台。 元准道:“你也见过那嗜血赤龙,他被北柏真豢养着,它的神识渐渐醒来,与北柏真的神识融为一起,成为强大无比的神兽。只有蛟王醒来,他的力量才能与赤龙抗衡。” “依父王所说,难道蛟王也同赤龙一样失去了身体和神识,也要靠嗜血豢养?”元冲问道。 “蛟王和赤龙还有所不同,赤龙的原神需要嗜血,却无需宿主的身体。如果要用蛟王的元神,就必需同它融为一体,你中有他,他中有你,你们要共用一个身体,神识相通,否则你无法控制他强大的力量。” “那依父王所见,孩儿该当如何是好?” 元准想了想,道:“为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那缚蛟台还是再等等吧。” 听自己的父亲有此一说,元冲便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拿了那冰魄血玉来到地宫,果然就见缚蛟台上被烈火所困的蛟王睁着无神的眼睛,似乎在等待浴火重生的时日。 一日,元准又来到地宫,看见那拥有硕大身躯的蛟王被困,他不觉又往前走了几步。此时,眼前发生了一幕奇迹,只见他手中的冰魄血玉发出隐光,将整个蛟王连同困住它的火焰一同罩住,那火焰一遇到隐光顿时就小了下去,蛟王的身体动了动,似乎很享受般。元冲见此,便再次向前靠近,并将冰魄血玉向前举动,果然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火焰更小了,同时先前蛟王那无神的眼睛忽然就有了神采,死死瞪着他,贪婪地享受着这长久以来不曾享受的舒适。 元冲有些担心,怕自己无法控制蛟王的力量从而被他占据,所以后退了。那冰魄血玉的力量一离开蛟王,他便又像先前的样子。元准想,这冰魄血玉对蛟王来说绝不简单,日后定会好好琢磨它的用处。 柏桦醒过来已是七天以后的事情,正在宫中同王上商榷国事的王爷北添术听到消息之后立刻赶了过去。 紫瞳已经给他重新包扎了伤口,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退了出去。 北添术轻声问道:“好些了吗?” 柏桦未答,眼神依旧空洞地看着床顶。 “桦儿?”他摇了摇他,见他未有任何反应,心下觉得不妙,便重新喊了紫瞳进来。 紫瞳看过之后,也是一头雾水。先前见他醒来不言语,只当是昏迷时间久了一时反应迟钝了些,过些时候便会好转。如今见他还是如此,便觉不对了。 她摇头,道:“师兄脉象无碍,他这反应我也不知道是为何,安姑娘擅长奇症,还是请她过来看一下吧。” 听紫瞳如此说,北添术便知道情况是真的不妙,于是派人去接了安若素来。 安若素直奔柏桦,先摸了脉,也觉无碍,又仔细查看他眼睛,适才对北添术道:“这是离魂之症,不在我的医治范围之内。” “离魂之症?是和当年世子一样的状况吗?离难桥?”紫瞳听说是离魂之症,便立刻心头一紧,那岂不是又得有人去那离难桥上走一遭了吗? 安若素道:“那倒是不用,费些力气叫醒就是了。”只见她取了金针,选取穴位,深深浅浅地下了针,然后又开了方子叫山云去煎药。 她对王爷道:“太子殿下体内有赤龙神力,需将它唤将出来吼上一吼,兴许小王爷能随着它一同回神。” 北添术听闻此言顿觉为难,让太子去太庙修行而不是废了,已经是王上宽仁,此时再因为桦儿的事情请太子出太庙,王上会不会生气,从而祸及全家?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一试。 王上出于对柏桦的愧疚,便派顾岩将北柏真从太庙请了出来,让他随王爷北添术去看柏桦。 见了安若素,他问道:“此病可有医案?” 安若素答道:“赤龙无双,我又怎会有医案?行不行先试试吧,倘若不行再寻别的法子。” 柏真不是不信她的医术,只是这离魂之症的医治之法本属于隐仙门,安若素又对隐仙门术法一窍不通,如今她突然说了这么个法子,着实让他吃惊。治疗离魂之症只听说去离难桥上走一遭,并未听说还有别的法子。既然安若素有此一说,那不妨先试试。 隐仙门之道本是柏真所长,他很快布下法阵,将封印中的赤龙唤引出来。赤龙随着柏真的意念而为,发出一声长吟。那龙吟声先是清脆震耳,紧接着就化作悠悠细音渐渐隐去。守在外面的人虽是心急如焚,却又不能进去,如今听得有龙吟之声,便心下明白定是柏真所为,于是更不敢多事,只能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三声龙吟过后,柏桦的眼神便有了灵动之气,只见他眼睛眨了眨,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紧接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柏真收了法过来查看,护法的叶以也急忙搀扶他起身。 柏桦伸手抓住柏真手臂,喘息道:“冰魄血玉被夺,将危及我燕明安危,快想办法去夺回来。”说这话他便是已经用了全部力气。 柏真道:“你且好好养伤,我自会想办法护燕明周全,你相信我。” 柏桦听后眼泪流了下来,而后虚弱地说道:“宋珍为我而死,你去帮哥把她带回来!” 柏真应允,立刻派了人去寻找。 “我要见父亲!”柏桦又道。 “有什么事情等你好些了再说。” “不!我现在就要见!”柏桦固执道。 北添术听说柏桦醒来,心中自然高兴万分,一听说柏桦要见他,便急急进来,轻声说了一句:“醒了就好!” 柏桦泪流不止,挣扎着要下床。北添术赶忙过来扶住他道:“你有重伤在身,也就不必行礼了,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依了你便是。”他知道柏桦此举定是有令他为难之事,可又有什么事情比儿子的命重要呢? “父亲一向不喜宋珍,宋珍却为救我而死,”他稍稍缓了缓又道,“我想让宋珍葬我君家陵冢,入我君家宗庙,日后由我君家后人供奉。父亲若是不答应,我,便随她一起去了。” 北添术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不只是说说而已。见他虚弱的脸庞满是痛苦和坚定,他道:“父亲答应你!”再看柏桦,已是昏睡过去。 柏桦昏昏沉沉睡了半月余,期间曾有几次高热,导致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宋珍的骨灰被找到时也是在他高热减退之后。当山云捧着个葫芦哀嚎自家小姐命苦的时候他便凑了过来。 叶选自以前就知道他与宋珍的事情,见他已能下床走动,心下欢喜,便腾了空间给他,也好让他同宋珍告个别。 他与宋珍的女儿小雨已经长成半大姑娘,对于自己亲娘的事情知之甚少,只是见父亲如此难过,便来劝解。 柏桦将宋珍的骨灰倒在精致的盒子里,又拿出几年前亲手给宋珍绘的画像,这才对小雨道:“这是你的亲娘,父亲恐你想念,所以一直将她的画像搁置起来,不给你看。如今她回来了,父亲便告知你,你过来给她看看,也好让她放心地上路。”话一说完,柏桦再次泪流不止。 宋小雨听话地跪在娘亲面前,重重地磕了头,道:“娘亲,雨儿给您磕头送行,希望娘亲走好。” 她又安慰柏桦:“爹爹节哀,若是娘亲知道爹爹因她而难过如此,即便是去了也定不会好过。” 柏桦便强忍悲伤,将小雨紧紧搂在怀中,然后对着宋珍的骨灰和画像道:“珍珍,你看,我们的女儿,她长这么大了。以后,我会让她经常去看你。” 小雨也道:“娘亲,你在天之灵也要保佑爹爹平安,让他快些好起来。” 如柏桦所愿,宋珍的一切都安排妥当,起灵那天,所有亲眷都去送行,也算是让宋珍以正式王妃身份进了王陵。 柏桦日渐康复,偶尔去一下医馆,见医馆由安若素打理地井井有条,他便也能放心养病,只是安若素好像忙得脚不沾地,他心里有些愧疚。 这一日,他正在医馆走动,忽然门外就有人大喊着“救命”,声音由远而近,由外而里。医馆的助馆先生正在里面合力救治一名急症病人,一时顾不上外面,只好喊道:“先等着!” 门外刚来的病人亲眷就喊开了:“我们这位也是急症病人,凭什么不给看!要是出人命了,我们可是要告官的,说你们从医不救,治你们个罪加一等。” 里面的助馆先生只好出来道:“急症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啊!”他嘴上这样说着,还是往病人这里赶过来,望了一眼又道,“怎么才送来?都抽成这样了!” 他刚要取针来扎就听里面喊道:“郑先生快来,病人有异!” “真是要了命了。安先生才出诊一会儿就来几个急症病人,都挤在一块儿了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小王爷的病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他正嘟囔着呢,抬头就看见了柏桦,于是激动地一把就抓住了他道:“先生你可回来了,你先应付着啊,我去里面看看!” 这助馆先生都顾不上问他好了没有就直接拉他上阵,可见都忙成什么样了。柏桦刚想问问什么情况,就见那助馆先生一阵风似得跑了进去,全无了平日的风范。他只好自己查看。只见那人口眼歪斜,口吐白沫,手脚抽搐,缩成一团,已经抽风严重了。他赶忙取出银针,打算先解了病人的挛症。 银针在手,可是他发现了可怕的一件事,他的手在抖动,无论如何也稳不住针。 他努力调整呼吸,几次下来还是稳不下来。难道是自己身子虚弱,气力不足导致?他放下针来试了试,手却是不抖的,只要针在手他就会抖动。 几次试探,那病人亲眷就不耐烦了,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医馆没有大夫了是不是?竟然胡乱抓个连针都拿不稳的人来糊弄我。”说完他就推了柏桦一把。 柏桦猝不及防,打了个趔趄,正摇摇晃晃欲往后摔倒,此时背后有人扶了他一把才站稳了脚,回头见是安若素。 安若素问道:“怎么不好好休息却到这里来了?” 柏桦一时不知该怎样说起,于是指着那刚来的病人对她说道:“你先给他瞧瞧,我有事先走了。”说完他便急匆匆走出门去。 回到家里,柏桦迫不及待拿出针,他稳了稳神,在自己身上选取了穴位试图下针。此时,捉针的手又开始抖动。他放下针,转身拿起案上的筷子放在眼前观看,他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抖动。 此时,他明白了,左道在收他为徒的时候就令他立过师门誓言,此生只可用技救人,万不可害人,若违此誓言,终生不能行医。 柏桦仰天长悲,痛苦不已。 叶选吓了一跳,只知他去了医馆,不知为何回来确是这般。她忙问山云是出了何状况。 山云道:“姑爷身体虚弱,给病人用不了针,被病人家眷推了一把,他心中气愤,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间了,也不让我跟进去。” 叶选好生纳闷,他身子虚是虚了点,可也不至于下不了针,即使被人推了一把也不至于如此悲恸。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她试图进门劝说,可任她在外面说了半天,柏桦就是不开门。她也不敢惊动旁人,只好差了山云去请柏真。 山云回来说太子殿下在太庙为燕明百姓祈福,一时不能出来。叶选听后本想着再去王府同王爷和北夫人商量一下,转而又想到柏桦向来好强,一般事情不愿让父母亲担心,所以又放下了此念。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雪茗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提了些东西,应是为看望柏桦而来。 “你来的正好,你哥哥在里面不出来,也不让我进去,我很担心他的状况,你进去看看他。” “大哥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雪茗不解问道,在他的印象中,柏桦向来是坚强的,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将他打倒,即使是宋珍殒命,那也有些日子了,他都渐渐从中走了出来。 叶选便将山云所说的又向雪茗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的,这些小事,大哥向来不拘,他定是被别的事情所扰。” 雪茗推了一下门,果然从里面闩着。他喊山云拿了木棍,将那门砸开。不知里面情况,他让叶选和山云在外面候着,自己先进去瞧瞧。 进得门去,就见满地都是被摔烂的物什,桌案也未能幸免。再往里面走去就到了卧房,眼见柏桦仰靠在床边,神情悲恸。见他进来,也没有说话。 雪茗走近问道:“大哥不是那种过不去的人,这次却又是为哪般?” 柏桦依然不言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雪茗将他搂过来,轻言道:“只要你活着就什么都不是难事。” 听闻此言,柏桦忽然抱住了他,眼泪就像那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雪茗再未多言,索性就让他抱着哭个够。 柏桦适才将自己这些天所有的委屈哭了出来。 雪茗将他扶到床上安置好,说道:“你且好好休息,我晚些时间再来看你。” 柏桦点点头便闭了眼睛。雪茗喊了山云来收拾屋子。他仍放不下心,于是留了下来,直到翌日才离开。 既然山云说是他从医馆回来就成了这样,那就先去医馆问问。他觉得自己亲自去比较稳妥。 到医馆的时候已经闭馆了,安若素正在小筑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见雪茗过来便出来行了礼,道:“小世子来医馆是有什么事情吗?” 雪茗道:“今天我大哥可有出诊?” “来过。”安若素便将她所看到的和听到的讲了个大概。 “从那助馆先生和病人亲眷的话听来,也就是大哥从拿针的时候就出了岔子?” “白天我只顾忙碌,未作细想,只当是他体虚无力下针。现在听你这样说那八成就是了。难道小王爷用不了针?”安若素吃惊问道? 雪茗点头答道:“应该是了。” “此事定会对他打击甚大,我此时不宜探望,还需要世子多加开导。他既然是左道先生门下,还应左先生知之。” 第58章 献舞波光粼粼 南疆边防工事浩大,柏辰身负王命,一刻都不能松懈,日久的风吹日晒早就将当年一个弱不禁风的宫廷少年打磨成壮硕的男子,唯有一双灵动坚毅的眼睛在提醒着别人,他就是那个能设计出巧妙机关的奇才。见到王廷来人时,他正在骂那些将工防图解释了很多遍却依然一脸茫然的役工。 那人也是旧识,走到他面前道:“世子好神采,于众人之中臣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当是谁呢?这是什么风把于将军也给吹到这里来了?我在这里的确是孤单得很,你看这些人,整天的就只知道气我, 我又何来好神采?若是于将军肯来陪我,我倒是感激地很呢!” 那被称为于将军的正是宫中的疾行将军,在宫中专门负责传送讯息。这一回是受王上北添成的派遣专程来寻北柏辰。 “您可饶了我吧,世子,臣觉得既然这里的人已经让您如此费心了,又何必让我来给您再添上一堵呢?要是让王上知道我在这里不但不能给你解忧,反而将您给气到了,那不得活剐了我呀!” “走,去我帐中说。”柏辰拉了于将军来到自己帐中,正好左道也过来送了些果子,见到于将军也是好一阵激动寒暄。 “你这次来南疆是奉了王上还是太子的命令?”柏辰先问道。 于将军道:“实不相瞒,臣是奉了王上的命令来给左先生送信的。” 柏辰有些诧异,左道是自己的随行大夫,若是一般的家信也不会派于将军来,于将军既然能来那定是国事。可国事不应该是先找自己的吗?柏辰看向左道,见他也是一脸的疑惑。 于将军见此,忙道:“此事关系到小王爷,因此王上才派臣亲自来。” 听到事关柏桦,他心下一惊,忙问道:“我哥他怎么了?” 于将军便从怀中掏出王爷北添术的亲笔信交给了左道:“这是王爷亲书,王上嘱咐臣一定要将信亲自送到左先生手上,如今,臣也算是不辱使命。”说完他便将信交到左道手上,又向柏辰行一礼,以致歉意。 柏辰摆手道:“于将军无需致歉,既然父亲嘱咐你将信交到左先生手上,那定是有此必要。”他又看向左道,“先生快瞧瞧!事关大哥何事?” 左道将信件拆开,读后先是长舒一口气,再将信交给柏辰道:“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情,你自己看吧。只是这件事情有些棘手,我一时也不知该怎样回王爷。所以,还请于将军稍停几日,待我想好如何答复,再劳烦于将军回禀王爷。” “那就请左先生细细准备。” 柏桦不再去医馆,也不再诊病。若是有人寻来,他也只道自己身体不适,不宜诊病,让他们去医馆寻医。实在碰到棘手之疾,他便打发山云带人去医馆寻安若素。安若素知他心中苦痛,便也允了。一时之间,安若素名声大噪,求医者络绎不绝。她只好命人限号。那些排不上号的都将状告到了燕城府尹那里。府尹心中好生郁闷,事关安若素,也就是事关太子,他也不好干预,只得装糊涂,凡是来告医馆的都装病不出,能混一天就先混一天。 柏桦接到左道的信已是半月后的事情。当于将军敲开他的房门将信交到他手中的时候,他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那信笺外面是师父左道的字体。回到房中,他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笺。 信笺中只有一个字:心。 柏桦失望之极,本想自己的病师父能给出一个治疗的方子, 可于将军于千里之外却只取回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字,他心中委实不快,于是自己在房中喝闷酒。 山云见他连日来一直闷闷不乐,今天见到于将军送的信后更加不快了,心中对姑爷很是心疼,不免就多劝了几句。 柏桦听来心烦,吼道:“滚!” 山云委屈,自从逃离血樱谷来燕城寻了姑爷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吼他,他自觉是为了姑爷好,可他好像不领情,便暗自伤心了一会儿,然后去寻了墨耳,诉说自己心中不快。墨耳侧着耳朵看看他,以示自己听不懂。他便自言自语地说开了,只当说给自己听。 柏桦吼了山云后又觉自己言语实在欠妥,虽然他平时看起来有些呆,但对自己都是尽心尽力的侍候,毫无怨言。想起来在北疆的时候,要不是他的精心照顾,他也许就死在去北疆的路上了。他是宋珍的表弟,自小就长在血樱谷,在失去亲人后才投靠了他这个唯一的亲人,如今自己竟然吼骂他,他该有多伤心。要是让宋珍知道了也定会心中不安,怪他没有照顾好他。 想到这里,他便出门去寻找山云,打算说几句好话,劝解一番。 山云未在房间。他便问了几个平时与山云关系较好的仆从,他们也说并未看见山云回房间。柏桦有些不放心,便打发了人去寻找,自己则留在山云的房间等他。看着山云房间简单的陈设,想着自己平日事务太过繁忙,忽略了对他的关注,心中生出愧疚。他正在盘算着给山云好好的添置些物什,就见山云手捧着一个托盘从外面进来。 山云见姑爷在自己的房间,他吃惊道:“姑爷,您是要找我吗?”说完便将手中托盘放到旁边的桌案上,立在旁边等着柏桦接下来的吩咐。 柏桦站起来,稍停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近来心情有些欠佳,所以……让你受委屈了。” 山云这才知道姑爷是来给自己道歉的,他便一时有些慌,对柏桦摇手:“姑爷可别这样说。姑爷待山云向来很好的,只是山云有些愚钝,总是打扰到姑爷。”他有些羞愧地说道。 “那你不同我计较了?”柏桦笑着问道。 “姑爷是万人景仰的小王爷,又是人人称赞的先生,山云向来都是仰慕的,以有这样的姑爷而自豪万分,又怎么会和姑爷生气呢?我刚才反省了一下,是我一向糊涂,总是想不明白事情,姑爷却也没有因此而怪过我,是我太笨了,还请姑爷多担待才是。”说完他便低下了头,偷偷瞄一眼柏桦的反应。 柏桦道:“你天性纯良,人品极好,人人都喜欢。” “真的吗?”山云抬头,脸上充满喜悦。 柏桦点头,再次肯定。山云便又摸着头呵呵笑了起来。柏桦见他刚才放在桌上的托盘中有一盖碗,便问道:“这是什么?” 听姑爷问话他才想起来刚才自己要干的事情,于是急忙拉了柏桦走到桌前道:“这是我上回同祝姑娘学的椒麻鱼,我已经试过了,味道很好吃的。姑爷喜欢吃辣,你一定会喜欢的。”说完他便揭了盖子,那椒麻鱼的香味立刻就溢了出来。 柏桦问道:“这是你特意为我做的?” “对呀!祝姑娘是您的师妹,可她总想着给太子殿下做好吃的,我就想着将她的手艺学来做给姑爷吃!”山云傻笑了起来,“姑爷快尝尝看!” 柏桦很是感动,他尝了一口椒麻鱼,立刻就被那香味所吸引,连日来的不快也一扫而光,就在山云的房间里大吃了起来。山云又去厨房端了几个小菜出来,他也一并吃得酣畅淋漓。 晚饭时,叶选见他一切如常,于是纳闷,他遇到这么大的难处,怎么还不得伤心难过上好一阵子再慢慢缓过来,怎么突然就想开了呢? 柏真从太庙中出来后听说柏桦的事情倒没怎么奇怪,他知道大哥的性子,柔和而坚韧,是不容易被打倒的。他让紫瞳去送了些珍稀药材,给他养养身子。倒是雪茗为此事尽了心,于是派叶以也给他送了些稀罕东西。 七月初一是北添术的生辰,王府自然是要热闹上一场的。柏真每年都会去参加双亲的生辰宴会。照理说,他只需派人送上生辰贺礼就是,无需亲自到场。只是他不想放弃这个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王上北天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装样子训斥上他几句算完。可总不能每年都等着训他,所以装了两年后也就默许了。 寿辰大事,自然是要隆重些。等柏真处理完公务,余波一大早就把翻箱倒柜收拾出来的衣服给他换上。余波惊奇地发现,他的衣服有些小了。便又试了几套,依然如此。 柏真想了想道:“是了,在太庙中都疏于练功,难免会变胖了些。那些衣服都不能穿了吗?” “倒是有几套能穿的,只是旧了些。爷要参加的是王爷的寿辰,虽说无需太过华丽,但也不能穿旧的衣服,显不出太子的身份,到时候王上也是不满的。” “你想的倒是很周到,我若是太过随意,下回父王就不会准许我去了。”柏真想想道,“上次不是让南丞相帮我采办衣服吗?你去瞧瞧他办的怎么样了?” “臣这就去。”余波答应道。 “等等,你只是去催促一下他,让他紧张上一阵子。若他没有准备合适的,也不必即刻就办。他是一国之相,本也无需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我只是气他作弄我,找找他的茬而已。” 余波听后道:“给太子殿下采办衣物也不是小事,他理应尽职尽责完成。” “去吧。”余波领命,去南丞相那里难为他了。 南丞相还真当个事儿办了,的确采办了衣物,一并包好让于波带了回来。 柏真笑道:“果然在丞相的眼中没有小事。” 丞相是照着上回于波送过去的尺码采办的,因此,几次试下来之后竟然也没有合适的。 “臣这就去衣司瞧瞧,那里的尺码多些,有挑选的余地。” “不用了,你去我书房,书架后面的柜子里有些新衣服,拿出来试试,应该合适。” 余波狐疑,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爷所说的衣服,一直以为那柜中只放了书册。进书房中找了找,他还真在那柜底找到了。于是全部拿出来一一查看。这些衣服选料都是上等,上面绣的纹饰图案别致,色彩搭配很有层次,花卉动物活灵活现,好看极了,只是这风格似乎不太像是宫中所绣。余波感叹,他第一次见这么超凡的绣工。 挑出一套色泽淡雅,随意中又不失庄重的给柏真试了一下,正合身。在余波的感叹中柏真便想起来安若素给他做衣服的时候。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安若素似乎有先见之明,她总说他有些瘦削,缺了些气概。她便将衣服的尺码做大了些。他便笑她,若他一直这样身材,岂不是没有穿这衣服的机会?她便说趁着自己现在手艺好,要将几年后的衣服都做完,几年后他就能穿了。柏真听后便由了她,心想着穿不了就放着看,总归心情是好的。没想到,现在这衣服就能穿了。他又想着,最近要好好练功,以便保持这样的身材,以免那些衣服变小穿不下,辜负了她当初的心意。 与往常一样,王爷的寿辰宴也是家宴,所以少了不必要的繁琐。紫瞳先去了北夫人那里,北夫人自然是拉着她有说不完的话。 “这都成亲近一年了,怎么也不见你有什么变化?”说着话眼睛就看向了紫瞳的腹部。 紫瞳立刻就脸红了,北夫人看了越发欣喜她的这些女儿态。 “紫瞳不好,让母亲忧虑了!”她低头歉意道。 “和母亲说说,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不重视你?若真是这样,母亲去给你讨回来!”北夫人佯装愤愤道。 “不不,三哥他对我很好,母亲切勿为紫瞳担心。” 见她如此为柏真辩白,北夫人更是眉开眼笑:“凌儿自小所修道法与常人不同,在这些事情上难免清心寡欲了些。你,要主动。”北夫人继续笑道。 紫瞳越发脸红。 宴席开始,男女分开落座。众人轮流向北添术敬酒,只一会儿,王爷便有了几分醉意。他见柏真身后的余波,眼神精烁,披散着一头卷发,在一众人中显得格外耀眼。 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余波不常出宫,往常大多差事都是交由叶以去办,所以北添术对余波并没有印象。 、 余波见王爷问自己,于是答道:“回王爷,臣是太子殿下的近侍余波。” “近侍?难怪本王不曾见过。叶以呢?本王怎么没有看见?” “回王爷,叶护卫正在侍卫席上。” “今天本王高兴,你们太子殿下也不需要你伺候,你也去侍卫席上讨杯酒喝去吧。” “这……”余波未动。 柏真见此,回头对他说道:“王爷赏你酒喝,你也就别杵在这里了。” “谢殿下!谢王爷!祝王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这孩子真是机灵,本王喜欢!” “谢王爷厚爱!不如让余波给王爷舞上一曲助助兴,怎么样?” “你会舞技?还是舞剑?” “王爷想看什么?” “你都会?” “会一些。” “那就舞剑,我想看舞剑!” 柏真道:“让你跟着可不是来班门弄斧来了。不过既然王爷想看, 你就舞上一曲吧。” 雪茗立刻站了起来道:“等一下!这个时候怎么能少了我呢?父亲,雪茗想同余护卫一起演奏一曲!” “好!快去取茗儿的琴来!” 雪茗弹了一首新曲,琴声时而悠扬婉转,如泣如诉,时而高亢激昂,遏云绕梁。余波随着琴音舞动手中的长剑,时疾时徐,翻飞转动,灵动活泼。两人配合默契有度,将曲子和剑舞结合地天衣无缝,仿佛是曲为剑奏,剑为曲舞。一曲奏完,剑也随之舞毕。 好半天,才听见周围响起叫好声,并且是一声接着一声。 侍卫席离这里较远,看不见余波舞剑,但是却能听见雪茗的琴声,也被那动听的琴声所震撼。这些人大都是行伍出身,叫好一声自然声震四周,最是能引起共鸣。 女席上,北夫人惧吵闹,但也似乎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不免夸了他们俩,接着又佯装嗔骂侍卫席上那群吵闹的小子,这才让他们稍稍收敛了一些。 北添术道:“来人!赏!” 于是众人又开始了新一波的吵闹。北夫人只得装作没有听见。 柏真见柏桦也是一扫往日阴霾,仿佛那些痛苦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他对余波使了个眼色。余波心领神会,走到柏桦面前道:“余波听说小王爷善舞,而且舞技超群,在燕城中无人能及,不知道小王爷肯不肯赏脸与余波共舞一曲?” 柏桦刚要拒绝,便听父亲北添术道:“对了,桦儿,你不是也练过舞技吗?听叶选说现在你仍然会练一练的,今天就借这个机会同余波舞上一舞,也好让为父高兴高兴。” 北夫人听后忙道:“对呀,桦儿,你父亲一直不喜你习舞,你不妨就给他表演 一番,改了他的印象。” 柏桦就被父母双亲架了起来,他想了想,幸好自己一直有这样的坚持,如若不是,今天倒是下不了台了。他便允了余波。 雪茗更是暗暗在心中选了《琴魔的琴谱》中的曲子。前曲响起,两人便立刻听出节奏,紧接着舞动起来,就像两条鱼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曲子先是轻缓自在,那舞姿也便轻盈灵动,正当众人聆听着轻松的曲子,欣赏着优美的舞姿,忽然,琴声一转,就觉得好似有波涛涌来,不一会儿便呼啸着扑向岸边。余波的舞姿转瞬就发生变化,宛如龙门鲤鱼,多次跃跃欲试,最终一跃而过。柏桦配合相得益彰,他在另一边像是接引的佛陀,将那跃过龙门的鲤鱼接过。雪茗并未完全用琴魔的琴谱中曲子,他只是取了其中的一段作为前曲,后面的则是他根据余波行云流水的动作临时作出的衔接曲子,恰好和了两人的舞蹈。众人发出一片惊呼,有些人开始讨论谁更娴熟一些。余波自是不必说,仍是最受关注的人。 这整个过程,柏桦的舞技虽说是没有什么破绽,但和余波比起来倒是逊色了些。他始终是个忠实的配角,衬托着余波。高潮部分表演完,曲子便又像先前一样沉稳宁静,没有过多的起伏,像极了波涛汹涌过后而归于平静的海面。就在这个时候,柏桦的舞姿却起了变化,只见他左右游弋,宛若一条跃门之鲤,飞升上天的游龙,在广阔的天空中自由翱翔。 柏真吃惊之余心中满是敬佩,大哥对自己所爱从未放弃。他用的明显就是自己教给他的隐仙门柔功。柏真曾经教给柏辰,那是为了让他的身体尽快得好起来。大哥羡慕,也曾学习了一段时间,柏真只当他是一时好奇,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将这功夫用到了舞技当中,而且用的恰到好处。余波配合默契,于是那场景看起来就似乎是两条在云里的游龙互相嬉戏。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直赞叹这曲舞只应天上有。 一曲舞罢,北添术问:“桦儿,你这舞可有名字?” 他想了一会儿道:“我是根据雪茗的曲子临时想出来的,也未曾排练过。以前只知道余波舞刀弄剑,还善于妆容,不曾料到的是余波竟然也在舞技上有此造诣,倒是我见识短浅了。” 他看向余波道:“雪茗的曲子取材于湖海,不如就叫‘波光粼粼’吧。” “好!好!好!赏!”北添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豪迈。 年少时,他是太子人选,一切动作都是照着未来王上的举动而为,后来成年,虽说未能当上王,但也是辅政王爷,又适逢多年连战,耗了他大部分精神,他不曾有过一时的酣畅。而今,在他的生辰宴上,他终于缓了一口气,一口长达几十年的闷气。 余波得了赏赐,自然高兴,不少人艳羡,开始打赏赐的主意,围着他各种“谄媚”。 柏桦落座柏真身边,对他道:“我此生即使不能再行医,那便同你一起卫国上战场。”说完此话,他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北添术道:“你只是不能用针而已,至于别的,丝毫不曾受影响。这燕明的国医大术传承,你休想脱得责任。否则就不是我君家子孙!” 王爷的寿诞筵席在一片欢腾的气氛中结束,自家人正在一起喝茶,医馆的山云又火急火燎地赶来了。北添术见他如此莽撞又训斥了一顿,嫌他跟着姑爷这么些年了还是那个急躁躁的脾气,姑爷要是带他出去那得是多么丢脸,若是不改了,以后不许他再伺候姑爷,免得给姑爷添乱,从家里随便拉个随从都比他强出好多。 柏桦见父亲略带了气,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于是说道:“他虽毛躁了些,对我倒是丝毫不马虎,细心之至,我也用顺了,要是换个人我反倒是不适应了。” 他赶忙使个眼色,山云即刻上前来道:“姑爷是不是旧伤又不舒服了?山云这就扶您去休息!”话还没完人就已经上来搀了柏桦就要离开。 柏真对北添术道:“父亲,您好好休息,我也该回去了!”于是众人便送了他离开王爷府。 到了外面的时候,他便对紫瞳道:“我让余波先送你回去,我同大哥有些话要说。” “好,早去早回。”柏真点头,目送她上了马车。 兄弟二人坐车去医馆,一路上他问了柏桦的伤势,见他已大好,也放下心来。 柏桦见柏真沉默,于是说道:“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同你说说蛟国的事情,只是这些日子因为我的病,所以也就没有理出个头绪。现在,我说与你听。”于是,柏桦就将他在蛟国发生的一切毫无保留地讲给柏真。 柏真听后,脸上不见有何变化,只是拍拍他肩膀,尔后道:“蛟国给我们带来的伤痛,我会还给它的。”两兄弟对望一眼,他又道,“在北疆的时候,你生病,后来是墨耳给你找来了药材,你还记得吗?” “当然,怎么又提起它了?” “我派出去的人回报,是墨耳顺着路去了蛟国,然后溜进王宫,找到宋珍,向宋珍讨来的还魂草,这才救了你性命。” 柏桦听后道:“我也猜出是她,只是再没有亲自向她求证的机会了!” “你好好活着,她就活着!”柏真道。 柏桦向他笑笑,郑重点了点头。到了医馆,柏真并未下车,而是吩咐山云送他回东宫,这让柏桦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未作挽留。 第59章 躲不掉的林源 祝紫瞳自己也明白,若身体无恙,子女便只是缘分了,况且自己同柏真成亲也不过一年,这倒也正常。可是经过昨天北夫人这样一说她便留了心,怀疑自己身体有恙。她给自己做了详细的诊查,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她还是放心不下,心想着请师兄给瞧瞧,毕竟自己擅长的还是伤病科,而师兄师出博杂,又有着判官指之称。想到这里她便去了医馆。 柏桦性韧,虽再不能行针探穴,却能望闻问切。 远远见紫瞳过来,知她有事,便叫了其他先生接替自己,这才打趣问道:“这是哪阵风把师妹吹来了?” “师兄说笑,定是身体大好了。” “好了,就是不能行针,慢慢养着吧。师妹来是有何事?” 紫瞳想起正题,便拉了师兄到无人处才道:“师兄诊脉断病比我长出许多,如今我确有一难言之隐需借师兄妙手诊脉判断。” 柏桦察言观色,见她不似病态,又见她言语略有闪烁,心中便有了大概,又给她仔细号了脉,确定无恙后才道:“一切都好。医者自信,这是我初到异族拜入你族门下时祝门主亲口告诫,良言犹在耳,如今你怎么就不自信了呢?” 紫瞳脸红道:“师兄说得是,你的提醒我必谨记。是我心急一时忘了,还请师兄莫要笑话。” 柏桦安慰她:“莫要担心,你身体无恙,你三哥已有子嗣,更是不必疑惑。只是你们新婚,一时不太适应,他平日太过忙碌,又受赤龙嗜血,气血有些不足,给他好好调补一下,你定会达成所愿。” 尽管师兄的话说得有些隐晦,她也是大夫,但是这种事情同师兄讨论还是让她有些脸红,确定无恙之后便也放心。 柏桦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笑了笑,然后认真反省了一下自己是否对紫瞳不够关心,平日里这种事情即使自己不便问也应该让叶选去问问的。 紫瞳挑拣好的日子施那本门秘术,柏真只当是她每日里喜欢围着自己转,还将调补药方研究得日益精进,所以自己才有足够的气力应对那嗜血的赤龙。 见紫瞳又在为自己忙碌着,他便拉了她过来问道:“你有一身本事,我若将你整日里圈在身边,也着实是浪费了。若你喜欢,仍然去大哥的医馆吧,也好帮帮你那可怜的师兄。” “我的医术不为万千病人,将师兄和安姑娘留给他们就够了。” “医者岂可这样自私?” “我没有自私,保护好三哥便是保护好他们了。” “好,反正我也说不过你,随你就是了。” “若要我去帮忙也可以,只是要待我达成所愿之后。” “那说说你的愿望,兴许我还能帮上忙呢。” “这忙非三哥帮不可。”紫瞳忽然狡黠一笑道。 柏真看她神情,便能心领神会,将她一把带进怀中,自然就接了这需要帮的忙。 紫瞳问道:“三哥是喜欢男孩子多些还是喜欢女儿多些?” “这样的问题你都能问出来?若你是希望我回答儿子,那生了女儿是不是就不要了?若你希望我回答女儿,生下来的儿子你看到后会不会很难过?” 紫瞳见他将难题又踢给了自己,于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子嗣单薄,雪蝶姐姐又伤了胞宫,我觉得为了燕明的将来,我们还是有儿子的好。” “你是这样想的吗?” “不是。都说男人更是喜欢女儿的,我自然是希望我们能有个女儿来让你疼。” 听完紫瞳的话,柏真笑笑不作答,似乎是正在想着什么。 “要不,我们就多生几个好了。儿子女儿都有。”紫瞳试图将他从沉思中拉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尽力吧。”他便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那秘香对他实在好用。 林源凭着自己聪明的脑袋,早就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他的妻子是个贤内助,早出晚归在布庄打理着,老丈人不爱热闹,依然守着他的一片大湖,靠着打渔消磨自己的日子。三个孩子请了私塾,书念得好,用走了几个先生,林源只得花大价钱从城里请了先生来教。三个孩子中,大儿子稳重,读书做事一板一眼,踏踏实实;二儿子聪明果断,善于筹划;老三是女儿,掐猫逗狗、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无一不精,倒是颇有林源小时候的风范。 这一日,林源刚从外面进货回来,就见女儿从房中跑出来喊道:“爹爹你可回来了,家里来了客人,说是你少时旧友,你快回去,我约了邻居小元哥哥去捉知了,我走了啊!”说完便跑出老远,就怕他爹阻拦住不让去。 听说是少年旧友,林源不觉心中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他便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见花厅中有两个人,一人落座主客位,便是那云清太子北柏真无疑了。另一位站在他身后,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看样子是他的侍卫。 柏真并未起身,叶以施一礼道:“见过林公子,这是我家主人,也是公子的旧识,今天特意从燕城过来看望公子。”林源是前太子,他便先开口。 林源将二儿子支走,屋中再无旁人,叶以刚要给林源行跪拜之礼,他急忙拉了他起来:“如今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百姓,你若行此大礼便是折煞我。” 柏真对林源说道:“我该怎样称呼你?是像原来一样叫你一声源弟,还是该叫你的新名字林源?” 林源行的是臣礼,他道:“臣弟柏源见过太子殿下。” 柏真扶了他起来道:“你这一声臣弟,我心中便有万千感慨,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候。” 二人寒暄过后,林源道:“见到殿下,臣弟也是高兴万分,今日你我兄弟二人来个一醉方休如何?” “那是自然。” 吃酒到半夜,林源打发了林娘子带了孩子去岳父家先睡下,叶以也在偏房歇了,房中只剩他同柏真。 林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才问道:“太子殿下此次前来,想必不是为了看望我这个躲隐在远离燕城的弟弟。” 柏真也一饮而尽,尔后道:“嗯。我替你做了十几年的太子,如今算算也到了该还给你的时候了。” 林源听后,心中虽有准备柏真定是为别事而来,但听到是因为太子之位,也是骇然。这十几年,国运渐渐昌盛,太子治国理政的能力就连乡里十几岁的孩童都能谈论上一番。照理说,他的功就应国势,顺民心,此时的太子之位正牢牢地握在手上。可他又为何说出此番话来?莫不是有意试探自己? 想到这里,林源起身跪倒,道:“原来的柏源本就不是治国之才,蒙造化不弃,这世间少了一个不才的太子而多了一个林源,也算是上天的眷顾。太子殿下身携奇技,治国有术,有龙凤之姿,将来定会是千古君王。”林源接着道,“还请太子殿下垂怜,莫要再取笑一个已经连燕城都不敢回的小民。” 柏真笑道:“你是觉得这太子我做得很是受用了?” “臣弟不敢!太子担当国之大任,非一般人所能堪此。” “太子不好做?对吗?” 柏源不知所以,不敢应声。 柏真接着道:“如此大任,你这天定的太子,却置国家存亡于不顾,一心贪图安逸,将这样的艰难甩给我一个过继子,你可心安?” 林源见他平静的语气中似乎藏了深深的愤怒,一时心下惊恐,此时仍然不知太子的真实目的,只得继续着前面的猜想:“臣弟不才,臣弟惶恐,请太子殿下宽谅。” “我不是试探于你,你不用急着表明立场撇清自己。”他看向林源道,“你不想做回太子,那就让你的孩子来吧。” 林源心惊,听他继续道:“我只有一子,自小性软,不是太子人选。我能做过继子,那么,你的孩子也能。” 至此,林源才真正明白太子此次前来的真实目的。为了这太子之位的传承,他一定早就对他和孩子留了意,他也一定是有了合适的人选。 他已来,自己躲不过。 见柏真势在必得的神情,林源艰难开口道:“既然太子殿下已有合适人选,那臣弟……遵命。”林源万般无奈,谁让他当年甩了这个包袱呢?这还真应了父债子还那句古话。他没得选,便也没有一句废话。 柏真见状,道:“你是不放心吗?” “不,他能承太子殿下教导是他莫大的福分。” “以后,我便是他的父亲!你,还做你的林源。” 林源明白,称柏真为父亲,自己便与这个孩子连相见的缘分都没有了。 “殿下可否能告知臣弟,是哪个孩子有这样的福缘?” “长子留给你,继承你林家血脉。”他接着道,“次子我观察了很久,小家伙头脑聪明,性情果断,是个可造之材,我很喜欢。同他告个别吧。我今夜就会离开。” “今夜?殿下,这……也太快了吧?” “你也曾是太子,回来的时候就没有看见我带来的人吗?难道连这点眼见也没有了?”柏真道。 林源想起了镇子上的确多了不少人,他们的气质不同于一般的客商,当时自己未做多想,只当是燕城来采办的官商。如今看来,若不答应,这个世上就不会再有林源,甚至连一点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他还是顾念亲情的。 五岁的孩子,懵懵懂懂,不敢哭,心里想着,等自己长大了,一定会回来问清楚的。 “殿下,我,以后能看看这个孩子吗?”林源知道不可能,他还是不甘心有此一问。 “这个孩子姓北,你想以什么身份看他?” “……” “做好你的林源。” 柏真带着那孩子离开,一路上似乎都能听到林娘子那隐约而压抑的哭声,不禁就想到了自己年少时的遭遇,同爹爹和娘亲分离时,他们也是如此这般如刮骨剜肉,他便心中有些烦躁,下了车走路。 天渐渐下起了小雨,余波道:“下雨了,天有些凉,爷还是去车里吧,免得着了凉。” “无妨,我们到前面的镇子上歇歇再走吧,你们也去吃些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那镇子看起来很近了,可是走起来也得半个时辰,马车也不敢走太快,怕颠了睡着的孩子。雨渐渐大了起来,余波拿了凤凰蓑过来给他披上,自己则撑伞跟着。叶以奉命保护孩子,所以随孩子一起在马车上。 到了客栈的时候,随行的几人轮流着歇息,余波安顿了柏真便抽空换了已经湿透了的衣服,望着越来越大的雨,他打了个冷颤,尔后又打个几个喷嚏,这才吩咐店家给所有人煮了姜汤。 待天晴时已是第二天早上,叶以见余波脸色发白,便问他是否有不舒服。余波身体向来很好,极少生病,于是说道:“不碍事,大概是受了一点风寒。我喝了姜汤,估计很快就没事了。”叶以不放心,便换他上了马车,自己则在外面照应一切。 柏真并未将孩子带回宫中,而是直奔自己的东宫而去。先前他早已同谭雪蝶谈过此事,雪蝶不是没有私心,她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继承太子之位,将来是万人之尊。可是,她的一切努力都抵不过一个事实,卓儿真就不是一个能做太子的材料,他自小醉心奇技淫巧之术,真真就随了他那二伯,对治国理政一点儿也不上心。若他真继承了太子之位,那得多累,保不齐又会随了他祖上,一生都会在战战兢兢中度过。 第60章 安若素的宿疾 雪蝶虽跋扈了些,也不过是养尊处优的公主日子惯出来的,但是心里清楚得很,若是卓儿不能做太子,自己又不能再有所出,恐怕日后这太子之位就要落在紫瞳生的孩子身上了。想想柏真的说辞,还不如将继麟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那将来自己的地位还是稳固的,再者,即使自己的父兄相助,硬是将卓儿推上太子之位,那自己也将会失去柏真的信任,这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她允了。 柏真对外宣称继麟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只是一出生便带劫,不便养在宫中,为了躲过此劫,只好寄养在外,如今此劫躲过,也就带了回来。 雪蝶笑他:“你这瞎话编的还是那么无赖,即使父王知道了也是拿你没办法。我不争是因为卓儿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孩子,但是我那父兄可不是吃素的,他对继麟的身世岂会不起疑心?他要认为我在燕明是受制于人,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你又将怎样应对呢?” “我燕明的家事和国事岂能让外人插手?是说我无能吗?继麟的身世我已做了最好的安排,你就放心好了。”雪蝶知道这话中的意思,丈夫和父兄,柏真让她自己选。 柏真回东宫的日子频繁了些,王上去他寝殿经常见不到人,感到纳闷。东宫本就是太子宫,只是为了方便同群臣议事他才住到王宫的偏殿中,照理说回东宫本来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可是他这一行为若是与往常有异,那便就是真有异了。 王上派人留了意。 好巧不巧,顾岩就把那私底下正在议论太子私事的人捉到了王上前面。那人自是大呼饶命了一番,王上本也无意杀他,就是想知道柏真都干什么去了,于是连吓带唬就听到了宫中热度最高的闲话:柏真在东宫又养了一个孩子,是他和宫中女侍生的,因为不敢让王上知道,只能偷偷养。 王上听后将那人痛打了一顿,然后又把传这话的源头找来问,结果又是另一番传言:柏真同侧妃没有孩子是因为同安若素余情未了,在外面偷偷生了孩子抱回了东宫。 北添成越听越气,接着查,那谣言便是五花八门,仿佛在几天之内就能成就一部丰厚的话本。 王上北添成强压怒火,等着荒唐的太子北柏真来向他解释,可是过了三天,依然不见他有来解释的迹象。于是,北添成急火攻心,嘴角上起了火泡,背过大臣们大骂那个混账儿子,天生长了一双桃花眼,永远开着掐不完的烂桃花。 王后听后劝道:“哪有这样骂自己的儿子的?何况他还是燕明的太子。他自己都还没有说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先听了那些闲言碎语?他是个怎样的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那安若素你见他对谁动过心思?更别说是同外人有了孩子。就算是这样,那太子妃是吃素的,就由着他胡闹?还不早来你这里告他的状了?”她好说歹说才将王上的怒火压制下去,“等他这些天忙完了巡防的事情你好好问问便是,万不可急躁,惹了他执拗脾气上来,便不肯同你好好讲。” 北添成稳下心神,想想也是,等找个时间同他谈谈关于那个孩子的真实身世。北添成等了再等,北柏真都来了好几回了,始终不提关于孩子的事情。他有几次都想提出来,无奈顾着身边的大臣,不好问,因此,几回下来,这没有问出来的话就成了他心里不肯落下的石头,吊得他难受。 柏桦自冰魄血玉被夺之后那热毒便时常涌上来搅他两下。刚开始的时候还是能够忍受的,用药压一压,倒也没遭什么罪。后来,那热毒渐盛,似乎有压制不住的态势,他便寻了安若素来用针。 安若素探过之后也曾道:“这热毒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盛,恐日后难以压制。” “是了,原来我师父也曾这样说过。也是我幸运,后来遇到珍珍,得了她家传宝贝冰魄血玉才将这热毒力量压制住。只是后来……”柏桦带了伤感继续道,“怪我没有将这冰魄血玉保管好,日后定会成为燕明大患。” “你也无需自责,既然你能得到那冰魄血玉的庇护,那便是你造化匪浅,天意使然。如今失去了它,也不一定是坏事,你不是说过那冰魄血玉也会有失去它药性的一天吗?这只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已。既然失去了,说不定天道自会给你另一番安排。” 柏桦苦笑,暗自等着安若素所说的那另一番安排。他用针频繁,自然同安若素接触多了些,时间久了就生了些闲言碎语出来。这些闲言碎语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叶选耳中。叶选性情洒脱豪气,本无意计较这些流言,但考虑到可能会对安若素的名声有损,也怕安若素知道后为了顾及她反而不再为柏桦诊治,所以她特意请安若素到家中做客。 “小王妃可是因为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不知道此次让我来的目的何在?” “我岂会信不过自己的夫君?请先生来只是怕你不再给他诊治而已。”说完她便自己先笑了起来。 安若素见她果然如人口中所述那样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女子,心中放松了下来,谈吐也就自然了些,待柏桦从宫中回来一同愉快用餐。 自此以后,叶选经常请安若素来家中,有时候是吃饭,有时候向她请教绣织,有时候仅仅是说个话而已。流言止于智者。渐渐就不再有人置喙这种无根据的传言,甚至有人暗暗称赞叶选,既维护了丈夫的名声,又能让安若素死心塌地为柏桦效力。 安若素除了有一身杏林绝技,还有一手好的绣功。她见柏桦时常因为项疾而不停转动脖颈,尤其是大冬天,脖子冷得厉害,便往衣服里面缩,让人看了心生怜悯,于是就买了一些好看的丝线,编制成了一条能够围在颈上的围帛,还在上面绣了图案,在叶选再一次邀请她去家中做客的时候送给了柏桦。 叶选将围帛拿在手上,左看右看,直夸安若素巧夺天工的织艺,并且还诚恳地向她请教。可惜的是,叶选真就不是那块料,她连最基本的女工都做不好,更别说这等绣工了。她只得让身边的绣娘好好的听着,学着。 柏桦素来知道叶选不善女工,也不期待她能学出个丁卯来,倒是一直喜欢她爽直的性子,便打骨子里疼着,爱着,只是当着安若素的面他不好张扬,只宠溺地调侃了几句。这些在安若素的眼中也曾经见过,柏真原来对她就如这般甜腻,也是这样宠着,疼着,怕给的不够。她将这些泛起的涟漪悄悄装在心里,在无数个夜里独自咀嚼着。 那围帛真就好用,围着它似乎自己的手脚都能伸展开了,柏桦就天天那样围着在医馆里转。就这样,他那围帛似乎生了双翼,渐渐飞遍燕城,城中大街小巷的妇女都学了起来。有闺中女儿织了送给情郎,竟然成了习俗。 后来,这事情的经过慢慢传到宫中,经过一番发酵后就传到了柏真耳中。在柏桦来宫中的时候,他便留了意。果然就见他脖子上围着一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仔细看的确是安若素的手艺。一时间,这心中便打翻了醋坛子,莫名的邪火无处发泄,下了朝便把柏桦传到了书房。 柏桦听他语气里透着气恼,又见他盯着自己的脖颈,便明白了七八分,于是恭恭敬敬道:“回殿下,天渐渐寒冷,安先生怕殿下衣衫单薄,从而患项疾,于是托臣将这条围帛带来给殿下。只是臣由于医馆事务繁忙,竟然将这件事给耽误了。臣今天就是来送围帛的。” 柏桦小心谨慎的样子更让柏真觉得他是心里发虚,于是他道:“你已经自信到觉得我不会嫌弃它已经被你用过了吗?” “臣不敢,臣一时疏忽放到了自己脖子上就忘记了,还请殿下宽恕。” “我若是不收呢?” “那就请求殿下将它赏给臣吧,臣一定会铭感于心,带着它在杏林进出,也算是为国尽力了。” “你这想法过于美好,我担心你会失望过大。所以呢,不能满足你!” 听闻此言,柏桦将它呈上前去,余波接过收了起来。见柏真不再理他,知他心中生着闷气,于是道:“东西已经送到,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臣先告退!” 走出殿堂,他骂了一句:“虚伪!” 山云小声道:“姑爷,辱骂太子可是死罪啊!”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在骂他呢?” “不是太子殿下夺了安先生送给您的围帛吗?您自然是在骂他喽,难不成还骂我呀?” “我就是骂你个不成气候的,就知道看热闹。” 山云摸摸被自己姑爷敲打的头,委屈道:“那可是太子殿下啊,山云实在帮不上忙!” 回到家里,叶选见他脖颈上的围帛不见了,便问道:“你的围帛呢?怎么去了一趟宫中就不见了?” “不小心掉进宫中的醋缸里给弄坏了。”他答道。 “醋缸?你去醋缸那里干什么?”叶选看向山云,山云一脸委屈地看向安若素。 安若素顿时明白,便借故走开。 叶选笑道:“一条围帛就兄弟反目了?还是安姑娘厉害。行了,你也别计较了,我再给你编织一条就是了。”叶选说完就去药房忙乎了。 柏桦吩咐山云:“还是让绣娘做吧。” 柏真没收了柏桦的围帛后安若素也不敢再编了,怕惹了他生气。她便仔细教巧手的绣娘,几天后又做了条新的。叶选自然高兴,亲自到小筑感谢她。 安若素道:“对不起,是我给小王爷和王妃添麻烦了。” “怎么能怪你呢?那太子殿下的脾性谁人不知?他对安先生最是在乎,柏桦围着你送的围帛,他能不生气吗?也怪我,竟然忘记提醒他。” 一提到柏真,安若素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好又沉默。叶选见此,知她有万般心事,心想她要是如此长久定会憋出病来,于是试探性问道:“关于以后……先生有何打算?” 安若素道:“忙忙碌碌,终其一生,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可做。” “有些话我想了很久了,若先生觉得可听,那我便与先生讲一讲。” “小王妃请讲,我不是那经不起几句话的脆弱之人。” “我比你年长几岁,若是不介意,你叫我一声姐姐也可。” “好,叶姐姐请说。” “你本率真随性,天地广阔,又何必被这世间规矩拘着不得自由?”怕她误会,叶选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见你一个人,每天来去都前呼后应,时刻被人围着,没了那份自在,怪是可怜,所有……” 安若素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道:“天地虽广阔,但我不离去非我本愿,而是有不能离去的理由。” “既然有不能离开的理由,那就随遇而安,何必为那些有的没的让自己过得这样委曲?人生苦短,韶华易逝,怎么都是难逃那终点,不如让着自己一点。” 也许是当局者迷,叶选的话让安若素如拨云见雾,豁然开朗,仿佛长久以来那压在心头的石头被她那样轻轻一点,忽然就落了地。 “想不到叶姐姐有如此见地,素素倒是受教了。” “先生是洒脱之人,不是不明白这个理,只是你心中有所挂碍,才会被俗念一时蒙了心。” “素素定会谨记叶姐姐的话,好好思量。” 安若素离开时,叶选望着她的瘦弱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既然还想着,念着,为何却不做?若想两情久长,必求朝暮。” 柏桦从旁边过来,微微带了怒意道:“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夫人还有此说教的能力?倒是我低估了夫人。” 叶选道:“你在偷听我们说话?” “怎么会呢?我是恰好路过听到的。”他转而又装作无辜。 “我知道你是为了你那同门师妹紫瞳的幸福着想,可是安姑娘也是待殿下真心的。”叶选略一停顿后接着道,“哦,我知道了,莫不是你本就对你那师妹偏了心,只要她想要的,你都会帮着?” “我还不知道夫人是这么伶牙俐齿的,这转瞬间就说成了我的不是,看来我得向夫人好好请教了。”柏桦用夸赞的语气掩饰着自己的一点心慌。 叶选丢给他一个白眼,径自走了。 安若素果然就好好思量了叶选的话。回到家中已是天黑,她熄了灯却了无睡意。窗外的竹子映在窗子上,影影绰绰,摇摆不定,仿佛有着犹豫不尽的心事。她渐渐头疼不已,想是宿疾复发。想着这难愈的头风,便起身开了药方。正要唤卯卫去医馆取药,忽又想起医馆兴许没有这开的两味药,又划掉另写了两味替代药,只是这药效就打了折扣。 负责抓药的伙计见是安若素开的方子,又是卯卫来取药,便留了心多问了一句:“请问安先生这药是给谁开的?” 卯卫便如实回答:“是我家先生给自己开的。” 待卯卫走后伙计便将此事告知柏桦。柏桦心下疑惑,忙问那药方配药情况,那伙计便原样默写出来。柏桦看了方子后发现那是治疗头风的,安若素定是顾及医馆可能没有定风和鬼针,便用了替换的药。毕竟在医馆她只管医很少管药。她想的没错,医馆的确没有定风和鬼针。这两味药本就稀缺,又极难培育,要靠从弥国引进,所以一般的医馆少有进药的渠道,向来只有宫中存些。所以,一般的大夫不会开这些稀缺药材,柏桦需要时也会到宫中药司采办些。他知道这头风要是发作起来会疼痛异常,一般的药材见效缓慢,一时难以控制。想到此,他立刻去了宫中药司。 正在药司取药的叶以见柏桦到来忙行了礼。 柏桦道:“叶护卫是给太子殿下取药吗?” “是的,取了给爷做药膳用的。” 柏桦拉了叶以到一旁问道:“殿下如何?” “赤龙嗜血严重,再加上为国事日夜操劳,已是心力交瘁。近日好些事情都是王上亲力亲为,就为了能让殿下好好休养。” “那我取了药也去看望他。” 柏桦随叶以来到偏殿,待通令官传了音后进得房中就见柏真合衣靠在罗汉榻上闭目养神,见他进来便略欠了身,也未说话。叶以自觉给柏桦拿了矮凳放在榻前。柏桦上前查看,见他面色苍白,精神也差,确是气血不足。 柏桦进来之时未见紫瞳,问了叶以才知道是去东宫给太子妃送补品了。他有些生气道:“这时候她怎就不知道轻重了?不在这里伺候太子倒去东宫巴问太子妃,也太不像话了。” “是我让她去的。”柏真起了身道,“东宫也是她的家,她就不能回去看看了?” “你怎么能这时候让她去呢?” “我也无甚大碍,这赤龙嗜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不能老是拖着她,让她出去走走吧,顺便去看看小卓和继麟的长势。”见他手上提着的药袋便问道,“你这是给谁取药?还得亲自跑一趟?” 柏桦低头看了自己手上:“一个病人需要这药,我医馆中没有,就从药司取了些。”他试着说得轻松些,免得柏真起疑。只是他也不太善于撒谎,因此一说慌眼神多少还是有些闪烁。 “给我看看什么药?” 柏真岂会不知? “是定风和鬼针。” “这两味药是治疗什么病的?” 柏桦听他问得仔细,知道不仅仅是随便问问了,心虚道:“是治疗头风的。” “素素的宿疾又发了?” 听完柏真的话柏桦倒是吃惊,忙问道:“原来你是知道她有这头风的?” “知道。她为救如枫曾失去过一个孩子,宋远说她常在半夜哭醒,兴许是从那时候得了这头风病。我总想着她自己就是大夫,治好只是时间的问题。近一年不见她从宫中取药,我还以为是好了。” “这头风本就难治,又因为是小产后留下的,那就更难了。如今用药也只不过是缓着。” “怎样才能连根拔起?” “这若是换做别人还是有希望的,安姑娘恐怕就……” “此话怎讲?” “在妇人中有这样的医案,若是在产后留下的病根,只要再次孕育,在产后对症医治便可痊愈。安姑娘不可能再有孕,所以……” “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将药带给她吧,嘱咐她安心休养,若是还需要什么就派人来取,我会同药司打招呼。” 柏桦从宫中出来便直接去了安若素家中。他让山云取了纸笔重新调整另开了方子,将从宫中带回来的定风和鬼针也加了进去。 卯卫煎好,她尝过之后便问道:“这药不是我开的,可是有人换了方子?” “先生仔细,这的确不是原来的方子,刚刚小王爷来给先生送了药并开了新方子。” “小王爷他人呢?” “在花厅等先生醒来。” “你为何不早叫醒我?”她边埋怨着边梳洗,“他来这里本就是尊贵的客人,何况又是来给我送药,你们却这样怠慢于他。” “是小王爷不让叫醒你的,说是让你再睡会儿,等药煎好你喝了再去见他。” 见到柏桦时他正在花厅观赏她培育的新品种牡丹。 她走上前去:“给小王爷添麻烦了。” “感觉可好些?” “好了些。” 安若素吩咐重新沏了茶,同柏桦落座,问了一些他去宫中的情况,“殿下可知道此事?” “巧合下知道了,并嘱咐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安排人去取来就是了。还有,若是下一回这宿疾发作你要知会我的。” “让你担心了,素素心里过意不去。” “我是怕太子怪我怠慢你。你是知道的,他脾气上来了有时候六亲不认的。” 听到这里安若素忍不住笑了,不禁想起上回围帛的事情。她这一笑顿时感觉额头出了汗,兴许是刚才喝了那新药的原因,竟然感觉头痛好了很多。 送走柏桦她翻箱倒柜起来。几个女卫问:“先生是在找什么呢?不如告诉我们,我们帮您一起找。” “我在找上回小王妃送我的丝线,那些可是上好的蚕丝纺成的。” “我见先生忙于医馆之事,心想着可能没有时间做针线活儿,所以就收起来了。”一个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小侍道。 “去找出来。” “先生现在就要用吗?” “用。” 待那小侍拿了丝线来,她便细心地挑选起来。 卯卫问道:“先生这是打算做什么呢?” 经她这样一问安若素才想起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本想着做条围帛,但一想到他因为柏桦的围帛而生了气,若是再看到这条,会不会生气送他晚了?想到这里,她便停了手上的活儿,一时因为想不到要做的事情而发愁。 卯卫见此忙道:“先生莫急,等病好了再慢慢想也不迟。” 是了,等头痛好些了再做也不迟,毕竟他有紫瞳照顾,什么都想的周到。 第61章 他是谁的孩子 定风和鬼针果然好用,只三天便将那磨人的头风定住。想着她不在的这些天也不知道柏桦是怎么应付那些一直在用针的患者,安若素打算一大早喝了药就去医馆。 药碗刚端在手中就听见外卫齐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她端药的手抖了一下。 卯卫提醒她:“先生,太子殿下来了,我们还是出去迎驾吧。” “好,我们走。” 她将手中的药碗先放了下来,同卯卫一起出去,刚推开门就见柏真已经到了门口,她正要跪下来却被柏真一把拉住并携进了屋中。 叶以对外面的人道:“在此守着,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遵命!”众人应。 安若素沏了茶,还放了他喜欢的合欢花,自己则在一旁站立,等候吩咐。 “坐吧,我有事同你说。” 她坐在他对面,听柏真问道:“你头痛好些了吗?” “好了,谢殿下关心。” 柏真点点头便只喝茶。 安若素见他久不说话,又续了茶,才问道:“殿下此次来是为何事?” 柏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茶盏道:“素素,宋远走了这么久了,你……一个人我总是不放心的。” “殿下的意思是……” “你若是有中意的人不如就像原来一样……” “殿下觉得我还会有中意的人吗?宋远已经被我害死了,我不想再害别人了。”她忽然生了气。 “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什么叫宋远被你害死了?能娶到你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命薄,享不了这福!”他接着道,“你若是顾及连命结,我派人终生守护你,这样你也就可放心去。” “殿下,素素不想再与旁人有什么瓜葛,一个人就够了。殿下也不用担心素素这宿疾,这也不是要命的病,有没有人与它发不发作没有什么关系,我相信只要我好生养护着,它总会好的。” “听你这语气,今天我好像是不该来这一趟。也罢,既然你决定了也就当我多余一问。你好好歇着吧。”他试了一下药碗,“这药也凉了,一会儿让人重新热一下再喝。”说完后柏真起身就要离开。 “素素让殿下担心了,是素素的不对。”安若素客气中透着冷淡,任谁都能听出她在生气。 “嗯。也是宋远在走前将你托付给我……” “宋远说:‘素素只有你了’是吗?”安若素说完这一句话便开始哽咽,似乎有着满腹的委屈在隐忍着,“若殿下是想给宋远一个交代,那我便自己做主了,殿下也可安心。” 安若素这一句话便将柏真激怒,他生了气道:“我给他交代?我给他交代个什么?我还想向他要个交代呢!他当初答应我好好照顾你的,如今你却成了孤身一人,他倒是来向我交代呀?他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把当初的承诺当什么?你让我安心?你当我是为他吗?枉我为你安若素牵肠挂肚,白白费了一颗心,到头来却让你这样看我。” 此时的安若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柏真转身的一刹那她将他拦腰抱住,脸颊抵在他背上,那隐忍此时变成了宣泄,任凭眼泪肆意横流。 柏真的脚步再也迈不动,就这样让她抱着,心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直到她哭累了,他将她双手拿开,又将她搂在怀中哄劝:“还是那么爱哭!头痛刚刚好,小心又哭犯了。刚才是我话说重了,向你赔不是。” 安若素便不出声,只是肩膀耸动着,眼泪停不下来。 “你若不愿意那我便不问了,随你意就是,只是平时要照顾好自己。都说美人泪是英雄冢,你呀,就拿稳了那把刀,照我胸口戳。”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觉得唇上一凉,身体一滞,待看清是安若素时,那久在身体中干涸的渴望便又慢慢活了过来。 窗外的花香不满主人的关门闭户,硬是从缝隙中挤进来,扰一扰这醉人的夜。月亮也不知什么时候隐退了身影,树上的几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向了更高远的树枝,唯有几只不知趣的蟋蟀还在“吱吱”的聒噪着…… 太子因忙于政务整夜未归是常事,也没人会盯着问他的行踪。 正当他细细品味着最好吃的清粥小菜时,叶以近前来:“爷,王上差人将继麟小殿下带到了宫中。” “走,回王宫!” 安若素见他要走,便拿过来一件衣服给他披上,道:“虽说天渐渐暖了,但夜里还是会凉的,这件短斗篷你披上好御寒。我也没有什么能送给你,唯有这手艺还能拿得出来。” 柏真摩挲着上面合欢图绣,知道是特意为他所做,一时间心中充满欢喜。 “我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又对叶以吩咐道:“派人回东宫知会一声,就说我已知晓。”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安若素心中五味杂陈,想不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当初的原点,自己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柏真回到宫中直接去见王上。王上北添成正在同继麟玩耍,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继麟见柏真回来便跑过来抱住他道:“爹爹你可回来了,继麟都想你了。” 柏真弯下腰将他抱起:“爹爹有些事情要同王祖父商量,继麟先去找王祖母玩可好?”继麟点头答应,继而跟随带他的侍从一起出去。 王上问道:“一夜未归!是去忙什么了?” “回父王,儿臣昨日去了医馆。”他确实先去了医馆,后去见了安若素。 “医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怎么不见有人向我汇报呢?叶以,太子身体状况关系国事,你这个侍卫是怎么当的?” “臣知罪,这就去刑司领罚!” “让父王担心了,是儿臣寻柏桦有些别的事情,本想着及早赶回来,临时有事误了时辰。” 北添成看了看他道:“柏桦是大夫,不参政议政,若有何事可直接宣他就是了,别总是亲自去。” “儿臣记住了。其实儿臣就是想出去遛一遛,散散心,活动活动筋骨。” “久不见你来向我解释,只好将那孩子带来了。说说吧,你那个凭空出现的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柏真想,既然王上从东宫将继麟带来,那继麟的出现已经不再突然,至少王上能从心里接受柏真还有个孩子的事情。那就按原来的计划进行就好,先拖着。 王上听完他的话后被气得气血翻涌,骂道:“一派胡言!你当你老子是糊涂了吗?你同太子妃几时添的孩子难道我们不知道?王宫添丁那是从妃子有孕就开始有记录在案,太子妃的案录在哪里呢?把你那无赖的一套给我收起来,那个不知来历的孩子你及早给我处理了,趁我现在还没有查他!” “父王信与不信,这个孩子就是我的,他只是没有案录而已。” “你的?你同谁生的?别告诉我是同宫外的女人生的。谁不知道你除了那安若素就没有对外面的女人动过心思,又怎么可能会同别人生孩子?” “谢父王对儿臣的信任,只是这个孩子确实是儿臣的。”见北添成被他气得不轻,他只好道,“父王莫要气坏了身子,关于继麟的事情,等父王气消了儿臣再来同父王细说。” “你现在就说,我找你来就是为说这件事情的。” “儿臣有些急事需要处理,事关今年的巡防,还请父王看在儿臣兢兢业业对待国事的份上,就将孩子的事情往后放一放吧,待儿臣处理完了此事亲自来向您解释。” “往后放?放到什么时候?我都等了很长时间了也没见你亲自来解释,再往后放,我怕我都信了你的鬼话了。” “巡防的事情一结束,我立刻赶来。此刻,若我不去,那帮子对燕明忠心耿耿的老臣定会又说我怠慢国事,放任自我,不作为。” “太子的事哪一件不与国事有关?叫他们先在那议论着,这一回,话题更多,还有趣!都凑一块儿了,没个把时辰结束不了。”王上不耐烦愤愤道。 王后进来道:“又同凌儿生气呢?” “你看看他干的事儿?我没被他气死都是祖宗保佑!” “你呀,就是性子急了,等他把事情处理完了,慢慢给你说不好吗?他有时候是会做糊涂事,但是对待国事从不马虎,巡防之事关系国本,总比孩子的事情大了些,就等几天又能吧。”王后朝柏真摆摆手。 柏真悄悄退出去,到了外面,片刻都不犹豫,转眼跑没了影子。 “孩子总是带着父母的影子。难道你就没有发现那个孩子的长相像谁吗?” “像谁?他没有凌儿和谭雪蝶的一点影子!” 王后叹口气道:“像你那个早就死去的儿子源儿!” 北添成猛然一震,叫人带了继麟进来,他仔细端详着,眉、眼之间果然有北柏源的影子,尤其是那一对福耳,上过眉毛,下齐鼻尖,耳珠入口,和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北柏源小时候一模一样。此时,他才恍然大悟,他刚见到这孩子确实感到有些眼熟,开始还以为是与他有眼缘,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王上北添成等着太子北柏真来兑现同他细说的承诺,一等就等了半个月,还是不见他的影子,就连朝堂议事也推脱不来了。开始还以为是怕因为继麟的事情找他麻烦所以躲出去了,后来派去东宫寻找的人回来说是去南疆巡防了。于是他就从东宫接了那孩子过来,并向雪蝶保证很快就会还回来。雪蝶因柏真有言在先,若是王上来接孩子便答应就是,所以痛快允了。 北添成越看那孩子就越觉得像柏源小时候,形神都似。柏真是他的过继子,那继麟为何不能是柏真的过继子呢?过继子也是子,那柏真说继麟是他的孩子也就没错了。难怪这死小子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耍无赖。 他越看继麟就越是喜欢,那孩子聪明、机灵,学什么都是一眼就会,这一点柏源还真比不上,倒是像极了凌儿。 “也不知道源儿过得怎么样?孩子被凌儿带到宫中,他想不想回来看一眼?”王后有些难过。 “提他做什么?都当他死了。” “他终归是我们的儿子,难道你看见继麟就不会想起他?” “我在十几年前就没有这个儿子了,继麟是凌儿的儿子,是太子的儿子。”提起北柏源,北添成就恨得牙根痒,一个不争气的东西。 他也曾试图从继麟口中打听一下那个孽障的讯息,可奇怪的是,那孩子好像什么也不记得了,就认准了柏真是他亲爹。 柏真回来是在两个月以后,他先回东宫,雪蝶见他面色苍白,瘦削异常,很是心疼了一番,便吩咐人去宫中请紫瞳过来。 柏真阻止她:“我还有些边防的事情要同父王商量,不用让紫瞳再跑一趟了。” “那你忙完国事要好好休息,别再强撑着了,会累垮的。”雪蝶心疼道。 “好,我先让紫瞳瞧了再去父王那里,这样你就可放心了吧。” “嗯。”雪蝶道,“对了,王上这些日子隔三差五就接了继麟过去,每天戌时送回来。” “是吗?看来父王还是很喜欢继麟的,也不枉我一番心思。”柏真笑道。 在雪蝶的不舍中他离开东宫又去了王宫。 紫瞳先是给他诊了脉,问道:“这气血怎耗得这样厉害?出门前带的药可有好好服用?” “都用完了。到南疆的时候还让左道给开了新药。许是这赤龙快要化形了,所以嗜血严重。” “那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你会被它吸干血的。”她很是担忧,恨不能把自己的血换给他。 “别担心,你先试着找找别的法了,我找一下我师父,看他是否有办法。” “你师父不是去云游了吗?你怎么能找的到他?” “我还有一位师父,他只在梦中出现,你们都没有见过的。” 紫瞳将信将疑,给他服了药,又行针走穴,他便很快睡着了。这一睡竟然过去了八个时辰,紫瞳有些不放心,想叫他起来先吃些东西,可是无论怎样都叫不醒。她便探了他鼻息和脉搏。这一探吓坏了,只见他气息和脉搏都很微弱,要不是她精通此道,定会以为已经殁了。 叶以见此也是一惊,立刻派人通报王上,自己则将内力传了一些与他,这才觉脉搏有了些力量。 柏真觉得自己有了些力气后便使出入梦术,在睡梦中呼唤他郁离子师父。 郁离子喊道:“别喊了!别喊了!我正在找这万年人参呢,你这样一喊给吓跑了怎么办?” “老头,你不是去仙山寻方子了吗?可找到方法了?” “找到了,这不是正在找塑身用的本体吗?等找到这万年人参我就得带去仙山,求人家神仙给我重新塑一个身体,这样我就能在人间见到你了。” “老头,我觉得你费这心思还不如重新投一回胎来得快。” “重新投胎?那不行,那我得重新修炼的,况且也不记得现在的我。现在的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完成呢。比如你,我还没有弄回太苍……对了,你找师父有什么事啊?看你这神态应该是那赤龙要化形了,你这身体有些难承受呀。等着啊!”就见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只像是蘑菇一样的东西,只是比蘑菇要小了很多,颜色却是血红的。正当柏真要伸手接的时候,叶以就将他摇醒了。 “你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这个时候叫,东西我还没有拿到手呢。” 叶以见他醒了,没顾上他说的是什么,还以为是睡梦中的胡言乱语,于是惊喜道:“爷醒了!”。 紫瞳搭了脉,仍然是虚弱,便亲自去膳房准备些吃的。 王上到来,见他虚弱至此,不免心中生了疼惜,蹙了蹙眉。 叶以见他似乎有话要对王上说,便自觉退了出去,顺便去看余波煎着的药。 “父王,那个孩子……” “先不说孩子的事了,你没事就好,慢慢养着吧,一切等你好了我们再说。” “不,父王,我自觉身体一日不似一日,恐等不到那一天了。” “别胡说,你只是赤龙嗜血而已,没有别的病。等紫瞳给你调个好的方子,气血补上去了自然就好了。这两个月你太过劳累,要好好养着。” “父王说的是,听父王安排。”他接着道,“希望总是好的,但人生无常,难免有些意外,所以为了以后,还是早做打算的好。若我不幸,继麟承袭我位,继任太子,父王可立他为储君。” “又在胡说,那立储之事岂是你一句话就定了的?就算继麟是你的孩子,可他上面还有卓儿,卓儿可是你的嫡长子,自燕明立国以来都是立长不立幼,哪有你说的这般道理?” “可父王也不是长子呀?” “此事另当别论。要不是你父亲当年病重,怎么会有这事?” “所以,不是一定要立长子。若是事出有因,当以大局为重,没有必要非讲究个长幼。再说了,卓儿不是适合做储君的人选……” “可他是你亲生!” “继麟也是!”柏真强撑着起了身,靠着后面的被子继续道,“若父王真把我当作亲生子便不会有此念头了。” “凌儿,这么些年了,我们的父子情分还不够吗?你非要说出这样的话伤人?” “凌儿明白父王的心意,甚是感激父王所念。为了燕明的将来,也请父王三思。” 柏真所言本就是发自肺腑,难免带了情绪,见他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流,北添成亦是心中难受。柏真的抉择让他一时没了主意,但见他意已决,自己又不能不答应,万一他真挺不过去,那岂不是要带着遗憾走? 想到这里,他擦了擦眼角道:“我会考虑的,待我同你母后和王爷商量商量再做决定。你好好休息吧。”他替柏真掖了掖被角,见他闭了眼睛才离去。 也许是说出了心中长久所想,再也没有什么所累,所以柏真这一觉又睡了八个时辰。在这期间,王上来过两回,听紫瞳说没有大碍后还是不放心,又吩咐叶以去医馆悄悄请了柏桦来。柏桦仔细诊断后也说已没有大碍,他这才放了些心。 第62章 蛟王脱困归来 元冲想得到蛟王的力量,又不想被他所控制,所以他不敢轻易用冰魄血玉将蛟王的困境解了。冥思苦想之后,他找到了苍破晓。 苍破晓在自认为失去安若素之后就性情大变,像极了他父亲苍狼。在得知元冲想要用蛟王的力量去对付北柏真的时候,他血液中的邪佞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元冲只告诉他封住蛟王的意识即可。苍破晓明白元冲对他有所保留,他也不想知道太多,对于他而言,元冲也曾伤害过安若素,若不是还需要借助蛟国的力量,他早就对王冲下手了。现在他有一个让他们两败俱伤的机会,便牢牢抓住。在他心中,北柏真死了,安若素就是他的;元冲死了,就没有人可以随时威胁他! 素素,你等着!我会让你回到我身边的。 苍夫人得知自己的儿子练邪术导致性情大变后也曾试图劝说,但苍破晓置若罔闻,根本听不进去,苍夫人心灰意冷,索性就闭了庵堂,不再见他。 元冲蒙了他眼睛带他来到缚蛟台,待他见到传说中的蛟王之后也是吃惊不小。那蛟王被烈焰炙烤着,神情异常痛苦,毫无传说中的威风。元冲将冰魄血玉拿在手上,渐渐向那蛟王靠近,蛟王得到感应之后,慢慢睁开眼睛。见到冰魄血玉后精神一震,立刻贪婪地瞪着,仿佛只要那冰魄血玉一靠近,他便要使出浑身的力气脱困,然后化蛟为龙,冲破这禁锢了他千年的牢笼。 此刻,仓破晓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在蛟王眼前不停地晃荡,那蛟王被困千年,意识本就处在模糊边缘,如今见了加了药的符纸在眼前晃,意识又开始模糊了。见此,他口中念念有词,半个时辰后就见蛟王半闭了眼睛,似乎正在进入浅睡。 仓破晓的力量本就是速成,没有深厚的内力,他很快便支撑不住。元冲见他咒术已经完成,便从他手中接过符纸,又将冰魄血玉置于符纸之上,在仓破晓的授意之下化掌为力,引他心火出窍,将符纸连同冰魄血玉一同送进蛟王的体内。那刚才还处于浅睡中的蛟王此刻彻底沉睡过去。元冲身体一抖,幻化成蛟,将沉睡的蛟王裹挟进来,然后抖一抖身子,又变成了元冲。此刻,他便拥有了蛟王的元神和力量。 仓破晓动用咒术,自己耗费了大半心力,受伤不浅,没个十天半个月缓不过来,便回到边漠休养。于他,唯一的目的就只有安若素。 柏真记得郁离子给了自己一颗灵芝一样的东西,当时自己还没有接住就被叫醒了。当他再次进到梦中的时候却怎么也唤不来郁离子。想来师父大概是去寻那什么海外仙山的神仙了。他便在周围寻找,感觉那东西似乎就在身边的某个地方,可找了很长时间就是找不到。正沮丧时就听见紫瞳喊道:“三哥,三哥,醒醒,醒醒……”他便又醒了过来。 见紫瞳正端着药碗在唤他,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八个时辰了,见你睡得安稳就没有叫你。现在到了该喝药的时间了。” 觉得自己身上轻快了许多,便试着起身,紫瞳将勺中的药递到他嘴边,尝了一口后伸手接了过来道:“我自己来吧。” 见他能自己喝药,紫瞳更是松了一口气:“对了,刚才叶以打扫书房,在你书案上发现了一株赤血灵芝。”紫瞳说道。 “赤血灵芝?是像蘑菇一样的东西?” “是像个小蘑菇。我以为这东西只在古书中出现呢,没有想到世上真有。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她似乎是想从柏真那里寻到一个答案。 “能用吗?” “我仔细看过了,是赤血灵芝,是补气血的神药,能立竿见影,东西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拿去用吧,兴许是神仙帮忙也说不定呢。” 紫瞳见他也不似知道,神情却是十分笃定的样子,也就不便多问,只拿了那赤血灵芝去炮制药材了。 叶以前来禀报完公务,他问道:“这些日子怎不见余波?” “余波告假了,说是伤风,怕传染给爷,所以回避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向来很结实吗?怎么就病了?派个御医过去瞧瞧,回来禀于我。” 叶以照办。晌午时候,那派去办差的老御医回来了。 “如实说!” “回殿下,余护卫身有旧伤,又伤风久不愈,再加上劳累成疾这才病倒。” “身有旧伤?劳累成疾?” “应是南疆一役所留。当时见是小伤,让军医处理了,也就没当回事,没想到竟留了隐患,如此耗费神气。”叶以解释道。 柏真吩咐御医用最好的药,那慢吞吞的御医又道:“余护卫这回的伤恐怕要养好一阵子才能缓过来,即使好了之后也不能再留在殿下身边了。” “好,我知道了,你只管做就是了。” “臣记下了。” 每日戌时,若无国事处理便是柏真读书的时间,往常这个时候都是余波在旁侍候。此时不见了他的影子,倒觉得缺了点什么。柏真一时也没了读书的心境,便想起去余波住处瞧瞧。 见一小侍在房中,想必是侍卫营派来照顾的,他便问了情况。 那小侍说道:“余护卫病了有半月余了,起初还能走动,练练功,后来就躺着不愿动了,多半是睡着。御医说他病重了,刚给喝了药,也不见有何起色。”那小侍倒是担了心。 柏真来到床前,见余波昏睡着就捉起他手腕摸了脉,果然就像御医所说的那样脉搏沉缓,似有久不愈的内伤。 他命那小侍扶了余波起身,然后去门口守着,任何人都不让进来。安排好之后便打坐在余波对面,催动内元,将元气慢慢提上来汇于掌心,然后灌余波百汇,缓缓注入。约一柱香功夫,但见他汗水湿了头发,适才收了掌。 他唤那小待过来:“你好好照顾他。” 那小待允诺,便过来将余波放平躺好,盖了被子,然后又过来搀扶他。 柏真走至门口又对那小待道:“别跟他说我来过。”余波重情义,他不想用此事困他一生。 小侍出门送柏真,屋中的余波眼角有泪痕划过。有那柏真输入的元气打前阵,先前吃的药便所向披靡,药效发挥到了极致。 许是余波身体底子好,本应月余才见效,只半月就似好了大半。他心中知道此次病情严重,若要重新回到太子身边当差就必须重新通过侍卫营的考核。所以自能起身之后便每日早晨勤奋练习呼吸吐纳,内力倒是精进了不少。自觉能练功后更是刻苦求进。 三月余,柏真正在书房研读《术道》,就听见外面有人道:“殿下,殿前护卫余波前来销假报到。” 听他声音洪亮,柏真悦然。叶以开了门,余波进来时果然就是精神十足。 “看来是全好了?”柏真问道。 “谢爷的关照,已经全好了,并且重新通过了侍卫营的考核,继续来为爷效力。” “嗯。”他头也没抬继续道,“我要沐浴,去准备吧。” “是,爷稍候!”余波风一样走了。 叶以心中有些纳闷,那老御医明明说是病好之后便不能留用,如今他能够通过侍卫营的考核重新回来,这倒还真是个奇迹。 王后生辰日。今年不同以往般简朴,王上为了显示国力,特命礼司准备了一番。王后的母族也来了好些亲戚,一时之间,王宫上下好不热闹。 王后有一妹妹,嫁给了戍边将军,本以为是一场圆满的婚姻,不料世事难测,将军突然暴病而亡,只留下一个女儿。王后的这个妹妹因着将军威名,也未再嫁,只守着女儿过日子。王后见妹妹孤苦,也是尽力扶持。如今这唯一的外甥女也已长大成人,本想着在燕城从满朝文武中给她挑个好夫婿,不料这姑娘许是因为自小接触到边境来来往往的异国人,受他们的影响,主意大得很,竟然想着自己给自己觅一如意郎君。王后便在自己的生辰日将她接了过来,想着给她创造一个选婿的机会。 文臣武将确实来了不少,其中不乏有少年才俊,无论是样貌还是家世都很出挑。王后那外甥女名唤允佳,她知姨母用意,倒是也留意了些,只是这些才俊中以文臣居多,她中意的是像自己的父亲一样的将军,而到场的将军又多是上了些岁数的,要不就是样貌粗鄙了些,她也看不上。 正当允佳有些失望之时,柏真到场。 一众宾客见礼后便听见女宾席上有人小声议论开了:“原来只听我兄长说太子殿下容貌冠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然是神仙转世。” “可不是嘛,只可惜我祖上位卑职微,要不然那太子妃的位子我也有机会争一争的。” “哎呦,你个不害臊的,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说这话也不怕传到你那醋坛子夫君耳朵里去。” …… 几个女人小声笑闹着,“太子殿下你就别想了,你就是再投八回胎也轮不到。别说太子殿下,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你都配不上,你瞧,那个满头卷发的,是不是特别迷人呀!你就多看两眼过过瘾吧。” 随着那女人的目光看去,允佳果然就看见柏真身边的余波,侍卫装束,英姿飒爽。再看脸上,目光有神坚毅,一头卷发简单束着,随着步伐起伏摆动,显得张扬不羁。 好俊俏的侍卫!允佳心动不已。 允佳时不时看向余波,越看心中越是欢喜。她的这一举动被王后看在眼中,心中一时犯了难,她怎么就偏偏看中一个侍卫? 王后得了不少的生辰贺礼,查看礼单时发现有一束丝也在其中,便生了厌恶之心,不免同柏真诉苦道:“你看看这些人,许是不常参加这样的宴会,竟然连个贺礼也送不明白。我看礼司的人也该好好教导一番了,该收什么样的礼他们都弄不明白了吗?” 柏真不明就里,见王后指着礼单上的“天丝”在絮叨着礼司做事不周时,他瞧了送贺礼之人是世子妃苏蓉,细细一想便豁然开朗。“丝”与“死”同音,依照常理不会有人当作贺礼送人的,何况又是王后。 这丝是南疆的天蚕所吐,因此叫作天丝,极其珍贵。又因为天蚕的生长环境特殊,只在一个叫作香积山的地方存活,因此蚕丝又叫作香丝。这定是世子柏辰托人带给苏蓉的,本是表达“相思”之意,可不知什么原因所致,苏蓉最终也不知道这“相思”,只把它作珍贵的“天丝”送给王后当贺礼。 柏真便同王后讲了这天丝的事情。 王后道:“这个苏蓉也真是的,把柏辰这么用心准备的东西送我当贺礼,岂不是可惜了他一番心意?你说我这年纪要这么一把‘相思’有何用?不如给她送回去吧,也好让她知道这‘相思’不可乱送人。”王后的一番话惹来一阵笑声。 “母后若真是送回去,那世子妃还不得羞愧死?不如就当作天丝收下。若母后实在觉得这天丝碍眼,不如就送给凌儿吧,凌儿倒是觉得有趣得很。上回去南疆就知道有天丝这种东西,只是走得匆忙,未及准备,心中一直认为是憾事,不想二哥倒是成全了我。” “行,你快些拿走吧,省得你二哥回来了向我讨要他的‘相思’!到时候我这老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一向和气的王后因着一束丝倒显得活泼了许多。 柏真得了天丝欢喜离去。 安若素久不闻他音讯,又因着前些时日心中总是有些发闷,似乎有疾欲发,她不免有些担心,所以在医馆时便时时留心与他相关的人和事。 这一日,她刚从医馆回到家中,正准备将从山中挖来的花药移栽到院中时就听一旁的卯卫道:“见过太子殿下。” 听闻此声,先前的担忧顿时一扫而光,扭转头就见站在身后的柏真披了一身夕辉,正笑容灿烂地看向自己。她忙扔了手中的物什起身见礼,柏真则拉了她进屋。卯卫忙去招呼着小侍烹茶添水。叶以向来谨慎,仍然守在门口。 “殿下近来身体可好?”这是她一向所关心的。 “很好!”他淡淡笑着,应着,看她为自己奉茶。 他接过,放下,然后握了她手道:“我有很多人照应着,无需为我担心。今日我去城外巡防,顺道来看看,带了点东西给你。”话说完就从身旁拿过一个盒子递给安若素,“打开看看。” 安若素心中有所惑,知他带来的定是什么稀罕物,要不然也不会亲自送来。 带着一份好奇安若素打开了盒子,她惊奇道:“天丝!” “你识得此物?” “天丝产自南疆,是绣织丝线中的极品。每一位善绣之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得到这天丝。” “喜欢吗?”他笑问道。 “喜欢,特别喜欢!”安若素抚摸着天丝,眉眼间尽是欢喜。 “这天丝我也不知道怎么用好,听说用来绣衣服的花式很是好看,你试着用一用,看看效果。若是真好看,我便着人继续采办着。”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这绣活特别费眼睛,你只需画好了图样,请几个绣娘指点她们来做就是了。” “这天丝坚韧无比,在特殊的光照之下还能呈现出不同的色彩,煞是好看,用它做成的东西千年不腐,若只是用来做衣服那就可惜了。做些什么呢?还容我好好想想。”安若素道。 “好,就依着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殿下所送香丝,我怎会舍得乱用?”安若素调皮道。 柏真手中茶盏一滞,心就跟着明媚,一时柔软得忘记所有的前尘往事,只此眼前一人。 余波的亲事 允佳就只看上余波,王后也只能由着。虽说余波只是侍卫的身份,但他是太子的侍卫,也就不能同一般而论了。允佳是自己的外甥女,她若亲自出面打问,又似有不妥。于是,王后便将主意打到了王上头上。 王上自是不愿,他道:“这些婆婆妈妈的婚嫁之事哪是我一个男人能做的来的?何况那余波只是一名侍卫,哪里用得着我亲自去过问?你若是不方便,就差个信任的人去问就是了。我看不如让紫瞳去问问?她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紫瞳是凌儿的人,又向来是个人精,自是向着凌儿。若是凌儿不愿意一口回绝了,那允佳岂不是再没了二次开口的机会。”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赐婚给余波,这样他便没了拒绝的机会!” “即使赐婚那也得太子同意不是?所以凌儿那里是关键,你先去探探他口风,看他是否愿意。” “这有什么好探的?难道让余波娶允佳还委屈了他不成?若允佳真有此心,我就下一道旨直接指婚就是了,难道同凌儿商量他还能不愿意啊?” “不行。对身边的人,他可宝贝着呢,容不得别人惦记。还有,上回余波不知为何冲撞了他被罚去思过室,说是不再用了,可后来不是又回去了吗?所以你不要小看了他们主仆之间的情谊,你觉得是抬举他的人,他还不一定能稀罕呢。”见王上有所犹豫,王后继续道,“你敬着别人一分,别人自然敬你一尺。虽说你是王,但总归还是别人愿意了更好的,若是强人所难,他们日后也未必幸福。” 王上见王后对允佳的事情如此上心,于是答应先去问问柏真的意见。 柏真听了王上的意图后蹙了蹙眉道:“殿前一等侍卫配允佳,倒也不算委屈了她。只是余波的私事我是做不得主的,得询问过余波才行。” 王上心下暗惊,得亏听了王后的建议,这小子果然是向着自己的人的。他有些不甘心自己的失算,表面严肃问道:“虽说那余波是殿前一等侍卫,但允佳也是王后的亲外甥女,怎么就委屈了他似的?他因为是你的人我才有此一问,若是旁人,只要允佳喜欢,那就是一道旨的事,哪里还用我费这番唇舌?” 柏真笑道:“父王顾及儿臣薄面,儿臣铭感在心。儿臣这就去问,若余波真有此心,那就任凭父王做主,若没有,那也不能委屈了允佳不是?” “问了快些给我答复,你母后还等着呢!”北添成笑道,“真是没想到我这王上当的有一天还要做这些保媒拉纤的事!” “一国之君,举国之心!儿臣很是心疼父王!” 余波日夜在自己眼前晃着,他的事情也无需多问,心中甚是清楚。但既然是婚嫁大事,柏真还是要正经一问的。 一日,他忙完手头间之事,见余波在旁边整理书册,他便问道:“依照年龄,你也该成家了,可有心仪的姑娘?” 余波愣了一下,见他问地认真,然后回道:“回殿下,臣还没有想过这件事,所以……没有。” “那若是有别的姑娘看上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臣只想着在殿下身边效力,不曾想过婚配之事。” “婚姻是人生大事,你在适婚年龄,若是一直形单影只,别人会说我不为自己臣下考虑。我只有你和叶以两个侍卫,他为履诺成家,已是孩子的爹了。如今,有人对你思之不忘,托我询问。你若真有心仪的姑娘,我便回了她,也好绝了她念头。若是没有,也不妨见上一见。那姑娘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长相都没得说。” 余波在心中暗自斟酌了一番后才道:“余波自小就喜欢读话本,尤其是话本中的奇遇佳缘,更是让我心驰神往。因此,我总是做着一个白日梦,希望能够得到上天的眷顾,也让我得到这样的一段缘分。一旦存了这样的念头,心性便清冷了不少。还请爷转告,是余波福薄,怕是要辜负那姑娘的美意了。” 听他胡扯了这么多,柏真心下暗笑:“就是不愿意呗。” “臣惶恐!” “也许那姑娘就是你的奇遇佳缘也说不定呢,你还是先见上一面再做决定吧。” “臣惶恐!” 见他这样抗拒,柏真道:“我要是赐婚,你还要虐待那姑娘不成?” 余波听后择言道:“臣不敢。臣只是不想……委屈了别人。” “我原想着为你择一门好亲事,岂料你却觉得委屈。也罢,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只是,若你重新考虑,一切,我都依你。” “谢殿下!” “去忙吧,我要休息!” “是!” 望着余波走出去的背影,柏真长叹一口气。 他婉转地向王上转达了余波的意思,果然意料之中,王上还是很生气,立刻就要将余波捉来,看看世上最不识抬举的人到底是有什么可骄傲的。 柏真刚要劝解,就听王上道:“都是你惯的,无法无天了,允佳看上他那是他家祖上坟头冒青烟了。他还不乐意?看上他?我都替允佳不值!你以后莫要再随着他们心性了,看看,把你都不放在眼里了!” 柏真心知他是失了面子所以才如此气恼,便安慰道:“父王消消气。原来我只听说那些做媒的人都是生了巧舌,能将铁树说地开了花,能将死的说活过来。在这一方面,儿臣确实差了些。” “他可知道那对方的姑娘是谁?” “不知。他未问,儿臣也未说。” “没有问?既然这样不在意对方的情况,那他是不是心中已有人了?” “他说没有。” “没有?”北添成瞥了柏真一眼,将信将疑。雪枫的孩子都找到门上了他不是也才知道自己的侍卫留情在外吗? 允佳被人拒绝后很是难过了一阵子,不过她还是一个能想得开的姑娘。既然他心中没人,那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只是再请姨母帮忙是行不通了,姨母本身就不太乐意她看上一个侍卫,他对自己没什么心思正是姨母巴不得的结果。她自小生活在边疆,自然少了像燕城少女般的拘束和扭捏,自己一旦认定了目标,便会百般尝试,倒是比一般女孩子多了些耐挫力。她在宫中住的这些时日也没少听一些趣闻,自然也包括异族祝门后人紫瞳不远千里,历经艰辛终于将她那情在别处的太子表哥弄到手的故事。虽然与这个太子侧妃小表嫂仅仅见过几面,也只是寒暄了几句家常,但因着这故事,便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好感。于是,她打算从此处下手! 这一日,她找个理由便去了太子偏殿。紫瞳见是允佳,也未感到意外,自是欢喜她到来。见她目光不时游离,便知她心事,于是道:“你那太子三哥每日的这个时候都会同王上一起处理国之要事,午饭时才能回来。允佳要是想念三哥便留下来一起吃午饭,我刚好新学了几个菜,正好帮我尝尝。” 允佳满口答应,并表示愿意天天来帮她试菜。在余波的事情上,紫瞳不便多言,但她也愿意给允佳提供一个机会,至于结果,就瞧她自己的本事了。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柏真归来,见到允佳他略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便笑道:“允佳妹妹都来宫中这么久了才想起来看三哥,看来还是三哥的面子不够大呀!” 允佳忙见礼,然后才念起了自己想好的词:“三哥是太子,忙大事呢,岂是人人能来看的?我这是事先向姨母约了好长时间她才许了的,还让我不可粘着三哥,连三哥休息的时间也不可耽误。允佳觉得见三哥一回倒比见我们那里的花神可难多了!” “你这张嘴呀,要不是我们小时候就相识,我还真就能被你骗过去!” “怎么会?三哥自小就是允佳之榜样,自允佳随父亲去了边疆后就对三哥念念不忘,日日想着能像小时候般团聚!三哥如若不信大可问姨母,我刚到宫中时首先就问三哥呢!” “我信了。”他若再不信,她可能就让他写信去边疆问她母亲了。 “你刚才说的花神是谁?”紫瞳笑过之后好奇问道。 “花神是我们边疆人信奉的神灵,每年都有祭花神的日子,这一天就会举办盛大的花神会,边疆最漂亮的姑娘充当花神坐在轿子上被人抬着走过,周围的人中只要是未婚的姑娘都会挤着去看花神,以求得到花神的祝福,据说这样就能找到心中的如意郎君。”允佳兴致勃勃解释道。 “还有这样的节日?那你有没有被花神祝福过?”紫瞳越发好奇。 “当然有!”她自豪又不失小女儿娇羞道,“就是不知道我未来的如意郎君能不能如了我意?”说完她眼睛又不自觉向外瞥了瞥。 紫瞳道:“能!只要你念念不忘,上天自会给你回响!” 见紫瞳如此肯定,她心中便乐开了花,手脚也跟着欢脱地动着。余波进来请示今年新进采办是否像往常一样安置,见允佳在此,忙见礼问好。允佳回礼,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因他而来的欣喜。 柏真将公务安排妥当,余波便要出去办差。那允佳忙迎上来问道:“余护卫平日也是住在这里吗?” “是的,我就住在旁边,也方便殿下差遣。”余波没有明白允佳为何会有此一问,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如实告之。 “听说你会制作很好的胭脂水粉,那有空了能教我吗?” “让允姑娘见笑了,都是些微不足道的技巧,有心人一看就会的。” “我可不是那些心灵手巧的有心人,怕是要让余护卫手把手地教了。” “蒙允姑娘不弃,那余波依了就是。” “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不认账,嫌我笨拙躲了出去。”她见余波答应,便心生欢喜,拉着紫瞳要当证人。 余波见她如此活泼,一时有些招架不住,便看了柏真,向他求助。柏真心中暗笑,觉得以后的日子越来越有趣了。 为了日后还能多见几次这样的有趣他对允佳道:“余波有公务在身,等他忙完再教你就是了。” 允佳才想到刚才他是来领活儿的,自己一时高兴竟然给忘了。于是她便放他离开,同紫瞳去厨房。走前还不忘回眸一望,刚好对上他目送她的眼神,心中便觉吃了蜜糖般甜。 柏真见此情景,一时就想到了安若素,她原本也如允佳一般活泼。 第63章 二人故地重游 端阳节,家家户户包粽子,房檐上插艾草。小孩子要戴五丝线,祈求平安。安若素正在缝制香包就听见侍卫道:“卑职见过太子殿下。”她心中欢喜,手中的香包也就剩下几针,他来的刚好。 柏真进门就见她眉眼含笑,于是问道:“莫不是有什么好事情让我赶上了?” 她不说话,收了针,捋了捋香包上的流苏就拿起来在他眼前晃。见是一个好看的香包,柏真正要接过,安若素却躲了开。他便上来抢夺。安若素躲闪不及,香包被抢了去。 柏真将这香包拿在手上观看,上面绣了白花绿叶的栀子,还有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活灵活现。仔细一闻,有淡淡的栀子香味,里面应该也是装了栀子做的香料。 “喜欢吗?”安若素问道。 “当然喜欢!”他理直气壮说道,“快给我系上!”将手中的香包又递到了安若素手中。、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本想着先做好了,戴在身边,等下回见到你再给,没想到的是我才刚做好你就来了。殿下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路过这里,来瞧瞧你在忙些什么?”他没有说明天的端阳节他得同王上王后一起过节,那时不能出来,因此前一天先来看她。 “走,我们出去。”他捉起她手道。 “我们要去哪里?” “你们岭南人不是喜欢吃糯米鸡吗?九香居来了岭南的厨子,做得地道的糯米鸡,我带你去尝尝。”安若素欢喜点头,随了他去。 往常她忙于医馆中事,未仔细瞧周围的商家铺面,如今看去,竟然好不繁华热闹。有卖成衣的,卖首饰的,卖吃食的,一家家皆是客流不断。路过一家店铺,门口的吆喝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仔细瞧去,原来是一家卖胭脂的店铺。从那店家的吆喝声中得知,他们最新研制的胭脂细腻粉润,自然透亮,不易掉落,试用过的人都说好极了。 门口有人群拥挤着,不知是谁碰了谁,顿时嗔骂声起,紧接着回骂声起。那被挡在外面进不去的人也跟着嚷嚷起来,直把吆喝的店家推来搡去,急出一头汗,还得不停陪着笑脸劝解。 见此情景,叶以走过去中气十足喝了一声:“都干什么呢?可有闹市聚众斗殴者?” 周围人都被他这一声吓住了,愣愣看着。有人问:“你又是谁?” 叶以掏了块令牌晃了晃道:“燕城衙门巡卫。” 见他气势十足,也没有人怀疑他那牌子上面写的啥,真当是巡卫巡查。 “燕明律,闹市聚众斗殴,按情节行杖责,难道都想试试吗?” 那店家忙道:“大人误会了,他们是来买胭脂水粉的,只因我们这小店门口太小,所以就拥堵在这里了。” “行要有序,乱则易变。让大家都排好队,一个一个进出,不要都挤在这里,乱哄哄的实在是不像个样子。” “是,小民这就去安排。”那店家冲门外拥挤的人喊道:“大家都听好了,本店天天开张,胭脂的存货富足,请大家排好队,左进右出。若无秩序,本店不卖。” 听了他这话后门外的人便迅速排好,刚才还挤在一处的人堆此刻排成了两条长龙般的队。 叶以进去对店家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胭脂水粉给我包一份。” “好的,大人,您稍等。”店家忙捡了最好的包起来递给叶以。叶以问了价钱,付了银两。那店家推拒不收,他便放在案上离开,店家客气出门相送。 见他走远了便小声对排队的顾客道:“上好的胭脂水粉,衙门的大人都来抢购,买给自家娘子。”顾客听后又是一阵推搡,仿佛慢了那胭脂水粉就会自己消失了般。 柏真将叶以手上的东西拿过来又交到安若素手上:“打开看看,可还喜欢?” 安若素接过来欢喜道:“公子送的我都喜欢。” “这些都是燕城的姑娘喜欢的东西,知你素来少用脂粉,也就少买了些。试试看,若是觉得不错,以后就来买这家。” 正当安若素打开来看时,太子妃的侍女兰蕙从旁边过来,她手上拿着些吃食,应是替太子妃雪蝶采办。 见柏真穿着有意避开身份,她便行常礼道:“兰蕙见过公子。” “嗯,我有事要办,你先自行回家。” “是,公子慢走。”兰蕙退下,快速瞥了一眼旁边的安若素。 九香居,跑堂的伙计是火眼金睛,见到柏真一行便立刻自作主张安排了上好的房间。 “挑你喜欢的点!” 安若素见柏真笑意融融,便点了几个,然后又按照柏真的口味点了他喜欢的菜,并交代伙计:“这几个菜别放辣椒,盐也要少放些。” 柏真对叶以道:“今日随意,你也点几个自己喜欢吃的。” “谢公子美意,我都好。” 柏真便又照着叶以的口味点了几个菜,叶以听后暗暗感激,没想到自家公子连他喜欢吃什么都记在心里。 “他们几个可都安排好了?” “就在对面房间,随时留意这边。” 安若素知道柏真同叶以所说的他们是指跟在身边的暗卫,只要她出门,必有暗卫相随。 一顿饭,三个人。叶以吃得快,三两下巴拉完了,安若素道:“叶护卫,你吃得太快了,这样对胃不好。” “习惯了,也就适应了。公子和姑娘慢慢吃,我去那边看看。”说完他就起身走了出去,顺带轻轻把门关好。 安若素总觉得他没吃好,再考虑到他先前对她的诸多谨慎,于是问道:“叶护卫他怎么自己先走了?” 柏真见她如此天真,笑道:“若平时,他是要同我一起的,今天你在这里,他便给你我腾了地方,让我们一起吃。” 听他这样说,安若素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我竟不懂他这番心意!” “饭菜可合口味?” “合,特别合。尤其是这糯米鸡,很是地道。” “那你多吃点。” “好,你也多吃些。宫中的御厨做得也没有这个好吃。”安若素给他夹菜。 两人用餐完毕,安若素问:“你是要回去吗?” 柏真道:“今天我有一整天的时间。” “哦。”安若素心下暗喜,这样就能同他多待些时间了。 “一会儿我们去野外采些艾草,给你的房子也插满,体验一下民间的端午节。你们岭南的风俗与这里还是有些区别的,你若是想做些家乡的准备,我们也一并办了。” “我们家乡的习俗比燕城的热闹些,除了包粽子还有驱五毒。岭南多潮湿,所以毒虫也就多了些。到了端午,我们还要喝雄黄酒,可热闹了!” “你不是一直住在桃花庵吗?那里比较偏僻些,怎么听你说的也这样热闹?” “桃花庵是不热闹,不过我们镇子上是比较热闹的。每年的这个时候,师父总是睁一只眼闭一眼,由着我去,所以我还是见过热闹的场面的。” 柏真见她一提到师父便带了伤感,于是转移话题道:“能爬山吗?” “能!” “好!今天我们就去山上采艾草。” 走了半天时间,他们来到不远处的山上。 “还记得这山吗?”柏真问道。 “记得,这是你第一次带我来的山,虽然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但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很喜欢了。它比我们岭南的山要雄伟了许多,看着就让人有一种依靠感。” “这山叫落雁山。传说大雁飞过时被这里的一切所吸引,会停留下来,不舍离去。”他指着前面继续道,“那是这山的最高峰,它像不像是一个巨大的鸟巢?” 安若素顺着他指向的地方看去。 “像,真像!” “因此人们便把它叫做雁巢峰。上回我们就是住在那里。”他继续道,“走,我们去看看。” 柏真一行便往雁巢峰的方向而去。 叶以道:“公子上回也是在那里,突患急症绞肠痧,把我们都吓坏了。也就是那次,让我们见识到了什么是医道高深。” “绞肠痧是急症,倒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要胆大心细的医者都能做到。” “胆大心细必须是在有经验的基础上。对了,你以前做过多少这样的刳割?”柏真好奇问道。 见安若素言语闪烁,他忽然就明白了,“第一次做?” 叶以看向安若素,见她点头,冷汗随即冒了一头,“姑娘做的是惊天之举啊!” 安若素赧然:“在那种情况下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外科刳割术虽非我专长,,但我对自己的针灸术是很有信心的。那一次,即使不能找到能代替银针的竹签,我还能找到另一种止痛的草药,它便是山茄花。只不过这山茄花对人体或多或少会有一些伤害,所以我便把竹签作为了首选。” “艺高人胆大,大概说的就是姑娘你吧。”叶以赞道。 “你第一次施用的,并且是我所见过的,还有哪些?”柏真问。 “除了公子那一次,还有就是小王爷被金针所困,我与祝姑娘同时施救的那一次,再就没有了。” “如枫那一次呢?” “那次不是,是经过我亲自验证了的,已经做过试验的。”安若素急忙辩解。 “我说你年纪轻轻,住的地方偏僻,病源又少,怎么会练就如此高超的手艺?原来好多都是凭胆量啊!” “我不是只凭胆量就敢做的,我有祖辈留下来的族医谱,上面都有详解的。我救活过好多濒临死亡的动物,也算是实验过的吧。” “你是把人当动物来做的吗?” “也不算吧,做的时候我知道是人的!”安若素撵上因说话而落下的路程。因为急着辩解,她略带了喘息。 柏真放慢了步子等她赶上来,爱怜地捋了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除了医术清醒,全都是迷迷糊糊。看来你在医术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灵性。” 安若素望向他道:“我做得刺绣你不喜欢吗?” “对,我倒是把这个忘了。你的刺绣也是一绝。” “就是嘛,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她带了骄傲说道。 见不远处开了紫色的山花,她便又跑开去摘取。柏真只在后面看她欢快的样子,大概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雁巢峰山势陡峭,路程不远,小半日功夫就到了峰顶。所谓登高望远,高瞻远瞩就是此时的样子。站在这峰顶远眺,燕明方圆百里的山水一览无余。再往远处,北面是北疆,属于苦寒之地,北柏桦曾传医于此;南面是南疆,土地肥袤,蛟国一向对其虎视眈眈;东面地势狭小,紧靠水荣国;最西面则是独占一方的边漠,边漠狭长,因依靠蛟国而有恃无恐。 “好美呀!我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江山,简直就像画儿一般!我以后一定要常来这里。”安若素赞叹道。 环顾四面八方,是呀,好美的江山!好美的画面!柏真心中不由想到这大好的河山岂能让别人惦记?有生之年必为燕明扫平一切障碍,从此顺遂平坦。 玩荡了一天,带着从山上采来的艾草回到家中。见是太子殿下亲自送先生回来,家中一众人便要忙碌起来。 柏真道:“我也该回去了,若你喜欢落雁山便让侍卫带你去,暗卫也会暗中随行,你自己注意安全就是了。” “我记住了!” 将他送出门,安若素便又吩咐众人将艾草插满了房檐,连燕子窝旁也顺带插满。晚上时分,她喊来小侍,找出上回柏真送她的天蚕丝,本想着编些“五丝”给家中的一众人,想到今天在雁巢峰所见,便在心中另生主意。 柏真回到宫中,见紫瞳还在做着明天端午节的吃食,于是说道:“这些东西无需你亲自去做,膳房每年都会备着的。时间晚了,早早睡吧。”他将她手中东西取了放下,催促她洗漱。 紫瞳见他有些不似平日的高兴,便想到了一些事情。她心中自知不是他的心头好,虽略有失落,倒也能明白事理,出去再晚他是要回来的。 她笑道:“今日我包了些别致的粽子,想着平日里你没有吃过,让你尝个新鲜。赶在今晚做出来,明日给雪蝶姐姐也送些。” “你倒是想得周到。随你就是了,也别熬太晚了,小心伤了眼睛。” “嗯,你先睡吧。”她本要起身伺候他洗漱,却不知为何突然一阵眩晕就上了头,身子就此打了个趔趄,碰倒了身边的摆设。 柏真听见声音回头望去,就见她正要摔到地上。他心中一惊,忙转身扑过来,刚好托住她将要倒下的腰身。 “怎么了你这是?可是感到哪里有不舒服?”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这才问道。 “没有哪里不舒服,兴许是刚才起猛了,一时不适应的缘故。” “起猛了?原先见你来去都是匆匆忙忙间,也未见你有如此反应?是不是最近过于劳累了些?”问这些话的同时他将手指搭在了紫瞳的手腕上。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近确有些犯困。起初只当是季节变化导致的,也就没有在意,只想着过些时间会适应的。”她说着便去看柏真反应,只见他眉头微蹙,忽而又放松,接着又紧张起来。 “怎么了?”她好奇问道。 原先只道他是略懂些岐黄之术的,只是身边精通此术的人太多,所以日久也就不记得这事情了。如今见他给自己切脉,表情在瞬息之间变化数次,她便笑问:“三哥可是瞧出了什么状况?” 柏真将她衣服拉了拉道:“最近除了身子犯困之外可还有嗜睡、犯呕、喜食酸辣?” “嗜睡、喜食辣是比平日里多了些,倒是没有犯呕……”说到这里紫瞳忽然悟到了什么,她猛然吸了一口气又道,“难道是……” “余波——” “爷,有何吩咐?”余波忙从外面跑了进来。 “去叫范御医过来!” “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余波急忙问道,心下想有紫瞳在哪里还轮得上范御医来? 他又看看紫瞳,见她面露疲惫,只道:“我这就去!” 范御医仔细诊察后便确定了紫瞳有两个月身孕的事实。紫瞳一时之间万千种情绪涌上心头,竟化作泪水,溢满眼眶。待御医走后,她见坐在床边的柏真也是难掩喜色,便将胳膊圈住他脖颈,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抽抽搭搭啜泣起来。柏真便搂了她,轻轻拍着,什么话也没有说,只让她将心中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待她停止哭泣后才道:“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要欢欢喜喜,当娘的快乐,孩子也会快乐。” 紫瞳用力点了点头,她尖尖的下巴便在柏真肩膀上戳了戳。 “你再稍微用力一点便能将我肩膀戳个窟窿。”柏真道,“你太瘦了,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知道了,我会好好吃饭的,保证将孩子养得壮壮的。”紫瞳笑着将自己从他肩膀上挪开道。 “我听说养育一个孩子要母亲三桶血,你是祝门唯一的传人,为了祝门,为了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 “祝门怎么就我一个传人了?不是还有师兄嘛,你把他忘了?” “虽说大哥也学了祝门奇技,但他毕竟不是嫡传,他最终是要继承左道,以左道弟子名义传承技艺。所以说你是祝门唯一的后人,也是唯一的传人。” “哦,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紫瞳若有所思道,她并未想过这样仔细。 怕紫瞳有什么闪失,柏真还是将此事告知了王后。王后自是欣喜异常,不止调拨了几个机灵的丫头,好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紫瞳对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颇有怨言,但又不敢多说,只能在柏真面前叨叨几句。她曾几次在允佳面前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想通过允佳在王后面前传个话,也好让自己的日子自由一些。无奈,允佳每每来此都志在余波,从未听懂紫瞳的委婉之音。 第64章 处境危机四伏 允佳本在制作胭脂水粉方面天赋不高,但她还是乐此不疲,时间久了倒也能学个七七八八。余波渐渐知她心意,本想着随便教些,等她失了耐心便找个机会打击她一两下,也好让她知难而退,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她却用勤奋来弥补了缺失的天赋。 她向余波学习也有些时日,心想着若一直这样客气下去恐怕她最终就只给他做了个徒弟。 一日,在学习了制作唇脂的基本步骤之后,她便问余波道:“我跟余护卫学习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对于我这个徒弟,余护卫可还满意?” “姑娘聪慧,假以时日定会超过我这个师傅。” “那这么说我不算太笨了?” “怎么会?您很聪明。” “那你说我长得丑吗?” “不,姑娘容貌清丽可人。” “那你说我是不是脾气不好,随了我那做将军的爹?” “也不是。姑娘性情豪爽,又不失女儿之温柔。” “那你说我要是看上哪家的公子,亲自向他求亲,他会答应吗?” 余波明白如果自己接了这话茬便是将自己送了出去,于是他答道:“这……以姑娘的相貌、脾性、家世而论,若是看上哪家公子那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姻缘是要看缘分的,若是无缘,纵使你有千般万般好,他也无福消受,岂不是耽误了姑娘。所以,余波认为,姑娘一定要找到自己的有缘人,切莫耽误了终身。” “倘若我对他一见钟情,此生非他不嫁呢?” “姑娘三思!莫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浪不浪费我说了算。倒是余护卫,一直在替别人拒绝我,是觉得我不配对别人一见钟情吗?” “不!” “那就是你对我有私心?” “不!” “没有?是觉得我不好吗?” “不,姑娘误会了……” “那……若是我对你有私心呢?” “姑娘别再取笑余波了。” “我是真心的,这么久了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吗?我对余护卫就是一见钟情,在姨母的生辰宴会上我就确定了。我托了姨母打探你的情况,知你无意他人,我便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便来接近你,希望能给你留个好印象。可是不知为何我就是入不了余护卫的眼?难道我不是你的有缘人?三哥总说你心无所属,可我总觉得你心中是有一个人的。” “姑娘误会了!余波心无波澜,一心只在职责,姑娘莫要执着,错付了终身。” 允佳已经将心事和盘托出,便觉着实松了一口气,只是见余波无此心,反令她失望。允佳不死心,她认定了便是认定了,除非能亲眼见到余波心中的那个人。 “我等你。若你真是心中有人,我便要亲眼所见。若是没有,我便要争取一个机会!”说完这话她便转身离去,她要让自己先静一静,想想怎样才能更好地再次出现在余波面前。 果然,允佳在变得更好这条道路上还真是不遗余力。她原来的性子是随父亲多了些,为了能入余波的眼,她便将自己练得多才多艺。姨母见了之后不由感慨,这要是同余波成了,那还真是便宜了那个不识抬举的混小子。 眼见允佳为余波做了那么多,他却仍是不为所动,王后便心疼起自己的外甥女,除了劝她放弃对那个小护卫的念头外还不停地在物色着各路还未婚配的王孙公子。无奈的是允佳执着,就认准一个余波,气得王后心口疼,便也不再理会允佳的事情。 东宫,兰蕙思量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同太子妃雪蝶道出在街上遇到太子同安若素一起出行的事情。雪蝶气不打一处来,在心中便认定了那安若素就是一个狐狸精。 两个月后应是太子外出巡防的日子,少说也得半年,就利用这半年时间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免得再去勾引太子。 谭雪蝶对安若素的恨与日俱增。 巡防是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事,每相隔两三年王上都会做一次全面的巡防安排,先到所有边防设卡地巡视,然后在重点区域停驻并了解具体的情况,做具体部署,这样的巡防人选都是经过朝议推选出来的。今年由太子亲自巡防,重点仍然是放在南疆的防御工事。 临行前,柏真对王上道:“儿臣此次巡防时间不定,依照先前旧例也就半年。不过,南疆防御工事复杂,需用时长久些,一年也未可知。如今紫瞳有孕在身,儿臣不在身边的时候还需请母后多多费心。她心思重,遇事总是多思多虑,容易伤身,我怕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又要患得患失。” “难得她一门心思全在你身上,这是你修来的福气,你也要好好珍惜她对你的情意。你母后那里我会嘱咐,我也会让你的王妃母亲北夫人常过来陪伴开解于她。若是她想住到王府,也随了她去,你母亲定会照顾好她,这个你就放心好了。” “儿臣还有一事要父王亲自费心!”柏真说完便端端跪下叩拜。 “是安若素吧。”王上北添成的脸色比刚才难看了许多。 “父王所料不差。” “那个安若素要不是关系着你的性命……”北添成停顿片刻后继续道,“我听说最近你常常出入安若素的住处,甚至在那里过夜?你不要认为有那连命结我就拿她没有办法了,要想处置她,除了死还有很多种。太子妃那边你也是知道的,她可是不知道连命结的事情,保不齐会暗中弄出点什么事情来。所以你还是不要去安若素那里了,只在暗中派人保护就是了。为了安若素的安全,北柏桦那里你也少去,若有需要他做的就只管传唤他。你是太子,也要注意一下你的身份!” 北添成对于他们兄弟之间的亲密还是有些顾忌的,毕竟柏真现在是他的过继子,本是要与原来的本家保持距离,以免乱了君臣身份。由于柏桦志在行医,他索性也就对柏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安若素在柏桦的医馆,他便对柏真去医馆的行为多了几分不满意,今日也便借题发挥了一下。 “父王教训的是,儿臣铭记在心。” “你平日为国忙碌,少有陪伴妻儿的时日。巡防在即,也将一些事情放一放,或者交由那些整日里抢着要证明自己的人去做。这几天也就好好陪伴一下紫瞳,也回东宫去看看雪蝶和你的两个孩子。” “儿臣遵命!” 在宫中陪伴了紫瞳两日,他便回了东宫。继麟向他汇报自己跟着太傅学习的成果,对于继麟他是抱了太多的希望,总是希望他能更好,于是便对他的授业师父多嘱咐了一番。对于自己的亲生子小卓,他则似乎没有什么要求,随便考了几句诗词也就算是完成了查验的任务。 雪蝶说他这个父亲当得不称职,太过偏心,得重来。于是他便又重新考了他算术,然后说道:“学得还不错,将来能做个生意人,可以养活自己。” 雪蝶对他充满了不满但见他对小卓又是亲又是抱,还不时陪他做些只有小孩子才玩的游戏时,雪蝶又对自己的评价充满了怀疑。 蛟国。元冲虽然得了那蛟王的力量,但要控制这股力量却是不易。北柏真要用凡人之躯豢养着那上古神兽赤龙,每日要受那赤龙嗜血之痛,导致他心血不足,身体状况一日不及一日。与柏真相比,元冲也好不了多少。 蛟王离开缚蛟台,神识也渐渐在觉醒,他怎会甘愿做元冲的奴隶?元冲感觉到蛟王屡次要醒转过来,想侵占他的身体。他利用苍破晓的家传,用咒术将蛟王的神识封印住,可这也只是一时之计,离开缚蛟台的时间再多一些,蛟王便会完全清醒过来,到那个时候,蛟王的神识就会得到一个年轻的身体,元冲便只能成为蛟王的奴隶。 元准见蛟王邪性,以元冲的力量还不足以将蛟王完全利用,他便担了心。一日,元冲正在修炼,他试图在短时间内让自己的修为大有长进,这样就可以好好控制蛟王的意识,谁知那蛟王兴许是在他体内待久了,便能知道他的心事,在元冲再次想压制蛟王觉醒的时候,蛟王似乎发怒了。 元冲就感到一股力量在体内膨胀,欲要突破他身体的束缚,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似乎能够看到蛟王正在吞噬着他的身体。他的意识还未完全被剥夺,残存的一点意念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莫要被蛟王控制。他在试图用内力和术法压制蛟王的觉醒,但又似乎无济于事。就在这清醒与迷糊之间,元冲渐渐沦陷。 此时,担心儿子的元准看到了这一幕,他忙对着元冲的百汇按下一掌,然后将自己的内力灌注于下。元冲顿时感到一阵澄明,那蛟王的意识也被元准及时送来的力量抵挡了下去。元准不敢撤掌,生怕那蛟王之力又反扑而回,他便这样用力压在元冲的顶上,那体内的元力便源源不断流向元冲的体内。他心中也明白再这样下去自己将会因元力尽失而丧命。 元冲明白父亲所思,他本在内修,身体动弹不得。此时,没了蛟王的意识控制,他若想救自己的父亲就只能静下心来,让自己尽快从内修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最终,元冲为了救自己的儿子,也是耗费半生修为,他的元力被内修的元冲吸走了大半。 一夜之间,元准老去。 得了父亲大半修为的元冲自然要将这笔账转嫁到了燕明的头上,那头号的对头便是云清太子北柏真。蛟王之元神也被压在元冲的丹田之处,此时,他能调用蛟王之力来完成自己的内修,他的力量更加强大。 燕明。谭雪蝶不能动用自己身边的人去杀安若素,她暗中派人去请了自己的母国水荣国的暗卫,然后乔装成燕明的子民,暗暗养了些时日。待他们熟悉燕城的环境之后便安排了她这由来已久的蓄谋。 水荣暗卫在安若素去医馆的路上行动,十二卫觉察情况不对劲时便要她往回走。 暗卫可不想给他们这个回头的机会,便选在一处暗巷中准备将他们一举灭了。正当十二卫做好击杀准备之时,只见从暗巷中的各个角落中又陆续出来好多人。他们虽然衣着普通,但只要是内行一看便知道是武功不浅的行家。他们似乎故意打乱自己原有的步调,让别人无法判断出他们的来历,同时暗卫也隐约感到在不远处似乎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逼近他们。心知不妙,只好急速撤走,这也是公主交代他们的任务,若没有必胜的把握便不要行动,寻得下次动手的机会。 十二卫和柏真安排的暗卫也都感到吃惊,那股强大的力量对他们没有敌意,但又没有现身,所以是敌是友依然不知。 顾岩向王上复命:“回王上,那些人表面上看是燕明的江湖势力,实则不是。他们动作中的习惯似乎像训练有素的行伍出身之人,但又不太像我们燕明的,有些行为倒像是东宫太子妃娘娘的侍卫队。” “派人查了东宫吗?” “臣已经派人暗中查过,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卫队都在,未曾离开东宫。” “那他们一定是从水荣国调派过来的人。你时刻留意东宫的动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是。” “对了,此事小心,万不可让太子妃察觉。”若她知道王上现在也帮着安若素,连命结的事情她早晚会查出来,到时候一个不小心传到有心人的耳中,那个时候,安若素定会被多国盯上,柏真性命堪忧。 “是。”顾岩领命而去。 谭雪蝶一击不成,气恼不已,她心中明白一旦失了先机再找机会可就难了。 虚惊一场过后,安若素越发谨慎,医馆也不去了。柏桦独自应付了一段时间,可那些先前由安若素医治的人却不答应,尽管他解释医馆的其他先生也可以做得很好,但她们就是不买账。柏桦无法,便停了她们剩下的疗程,也给她们退还了诊费。她们寻找各种关系,便找到了安若素的家中,十二卫将所有人都轰了出去,她们心中不满,便又找各种关系。 此事最后传到了宫中,王上北添成传来北柏桦查问情况,柏桦如实奏报。北添成一时觉得好笑,一个安若素一时让整个燕城不得安宁。可不是嘛,那些到处托人找关系的夫人多为朝中肱骨重臣的家眷,安若素又负责女科,自然比柏桦受欢迎。后院躁动,前院必然不稳。北添成思量再三,最后决定将安若素直接就放到了北柏桦的医馆,连同十二卫和侍女也一并带了过去。 “此事由你出面来安排。” “侄臣遵旨,定会将此事安排合理妥当!” 几日之后,医馆贴出告示,要招收医徒,只限女子,并且条件非常严格,甚至苛刻,还要长期住在医馆中。就这样安若素便合理地住进了医馆,也只带了两个徒弟。 四个月之后,紫瞳也慢慢显怀,身子便不似先前般灵活,一切行动也都受到了限制,她什么也不能干,所能做的就只有养好身子,养好孩子。 人要是闲了心便会忙碌起来,她对柏真的思念与日俱增。 随着月份的增大,她开始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神情也恍惚起来。来请平安脉的御医先是开了一些安神解郁的药,后来见她还是如常,就觉得此事有些严重,便禀明了王后。王后亲自过来查看,也是吓了一跳。只见她眼窝深陷,面容苍白,身子虽然怀着身孕但看起来还是瘦削得厉害。 王后把御医痛斥了一顿,怪他不早些禀告。御医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了,这可是太子爷的孩子,若因为自己的疏忽出点岔子恐怕只能跟着那个还没出世的孩子一起投胎了。 王后是女人,尝过生育的苦,自然明白紫瞳心中所思,宽慰了她一番,随后着人去请了北夫人过来。紫瞳对北夫人有着别样的情愫,本想着见到北夫人之后她能够将委屈释放一下,可谁知道她还是那么坚强,愣是一滴需要宽慰的眼泪都没有。北夫人心中略有害怕,越发觉得不对。她将自己的担忧讲给儿子柏桦听,柏桦答应她进宫去瞧瞧。 紫瞳见到柏桦之后反而如同见到了亲人,流了会泪,柏桦便同她说了些体己的话,她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是郁结成疾,可就是方法用尽还是无济于事,倒是给母后和母亲添了担心。” “等我禀明王后,带你出去走走,也好开解一下心情,有利于恢复。” “谢谢师兄。”紫瞳渐渐高兴了起来。 “跟我还客气起来了!” “还是师兄对我最好!” “其实我没好意思对你说真心话,让你出去我是有私心的。”柏桦狡黠笑道,“自从你进宫,我就没有吃到过你做的菜,都便宜了你那三哥。这回终于让我逮住机会了,怎么样?犒劳犒劳你可怜的师兄呗!” 听他说得可怜,紫瞳越发欢喜,便在心中盘算开了菜谱。 紫瞳出趟宫不容易,前呼后拥。一行人也不敢远处去,就来到了柏桦的医馆。见到医馆冷清,紫瞳忙问了原因。 山云忙为自家姑爷邀功:“今日娘娘要来,我家姑爷特意闭馆!” “就你话多!菜都买了吗?” 山云吐吐舌头道:“买了,全都买齐了!”说完他又蹦跳过来柏桦身边对着他小声道,“好多都是姑爷喜欢吃的。” 柏桦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无语走开。紫瞳确实亲自下厨,但是帮厨的一大堆,只显得厨房拥挤不堪。总算在一阵碰了碟子打了碗的节奏中将菜准备齐当了,准备热热闹闹开席。 紫瞳问道:“我刚才听山云说安姑娘也住在师兄的医馆中?” “对,她现在是馆中的授业先生,也负责日常的针术,倒是给我解决了一大难题。” “那今天怎么不见她在?” 山云正要说话便被柏桦打断:“她不知道你今日来,想必是以为闭馆清点,便在房中不出来研究她的刺绣技艺了,她平时不跟我们一起吃饭的,都是用自己的人。” “那今天就破个例,去请她过来吧,人多也热闹些。我也有事情要请教于她。” “山云,去请安先生过来。” “好的,姑爷。” 听说是紫瞳邀请,安若素便只带了卯卫。她们原本也是认识的,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客套,只是见到紫瞳略有些臃肿的身子,她便想起了自己那还没有出世就夭亡了的孩子,不免羡慕道:“娘娘真是好福气!” “就别娘娘了,我听着都别扭。同为杏林中人,我还是习惯别人称我一声祝先生。” 一同落座,紫瞳饮了几杯花茶之后脸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叶选便给她盛了些调补气血的汤来喝,她直嚷嚷太饱已经喝不下了。 叶选道:“不急,我们慢慢吃,怀孕的女人最经不得饿。” 见安若素没有吃多少东西,她便也给安若素盛了些汤。 “我又不是孕妇,怎么也同祝先生一样的待遇?” “我虽然不是先生,但我知道这汤可不只是孕妇喝得,有些个气血不足的女人也是要喝这汤的。其实不只女人,有些男人也要喝的。”说完她还看了一眼柏桦。 柏桦道:“男人喝就男人喝呗,夫人为何要看我一眼?你这一眼不是在告诉别人我就是那个需要喝的男人吗?” 听他这样一说,所有的人都大笑了起来。 “我其实不是说你,我是说太子殿下被赤龙嗜血,容易气血不足,应该给他常做一些。”叶选将这一好笑的话题就转到了那个在千里之外的太子爷身上了。 “妄议太子可是大罪,你就不怕紫瞳告你的状。” “师兄最坏,嫂子说的对,三哥确实需要这样调补气血的汤。倒是你,将我说成个坏人,想离间我和嫂子,才是那个最坏的人。” “对!” “对的!” …… 柏桦一时成了众矢之的,眼见形势不好,他立马投降,惹得一桌人大笑不已。 第65章 救命危难之时 临去之时,柏桦给她号了脉,开了方子,并嘱咐她千万要放松心情,否则会动了胎气,影响了孩子。紫瞳自己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她所牵挂的那个人远在千里之外,没有她细心体贴地照顾,赤龙嗜血严重,她又如何能做到放心?心情又怎么能完全放松? 她在担心和忧虑当中渐渐熬到了七个月。一日,她发现自己见红,忙将此事告知王后。王后惊起,赶忙传了早就准备好的稳婆和御医。 当御医摸到孩子微弱的脉时,头上立刻布满了汗珠:“禀王后娘娘,恐怕孩子要提早出来了,倘若再晚些就会因窒息而有性命之虞。” “什么情况?” “孩子脉象微弱,侧妃娘娘有早产迹象。” “那还等什么?还不赶快准备?” “是,臣这就开方子抓药。” 果然,紫瞳喝下御医的药便觉阵阵腹痛不止,孩子就有了要出来的迹象。可是,稳婆在接生的时候发现那孩子的头朝上面,是个要立生的孩子。这可是生产的大忌。纵观古今,凡是立生的孩子母亲多半都因难产而亡。稳婆试了几次,想把孩子的头和脚扭转个方向,但都无济于事,直把紫瞳疼得死去活来,晕厥过去。换了几个稳婆仍然如此。御医不敢强行下胎,也是束手无策。 王后派人去请了北柏桦来,想着他在异族待过,兴许能有一些特别的法子。柏桦眼看着师妹遭受这产子之痛,心疼得要窒息。他虽是个大夫,但受女科限制,不怎么能发挥作用,遇到这女人产子的事情他也是爱莫能助。 情急之下,他想到了一个人——安若素。她可是女科圣手!此意一出口,王后坚决反对,北夫人也反对。柏桦心中明了,安若素的医术再好,若所有人都反对,那也是无济于事。他同时还明白,若要紫瞳母子平安也非安若素莫属。 眼见得紫瞳疼得死去活来,已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他忽然意识到要想让王后答应请安若素,恐怕还得紫瞳自己说话才行。 紫瞳听后,心中也是不安,待她思量再三,为了孩子也要赌一把。安若素号称杏林神医,对于她的医德修养她一点也不怀疑,反倒是她曾经失去过孩子让紫瞳略有迟疑,她怕的是女人心。 安若素很快就来了,柏桦便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她在听的时候已在心中做了合计。待她要入房中,却受到了王后及北夫人的强烈阻挠。柏桦见此,忙分析利弊,若是再拖下去紫瞳恐难活命,只有安若素能救她,何不让她一试? 这时,里面的侍女传话夫人已经不行了,剩最后一口气,她要见安若素。 王后及所有人都慌了,此时的安若素倒是十分镇定,她向王后保证若紫瞳和孩子其中一个有闪失,自己愿受任何惩罚。王后这才放她进去。 果然就像侍女所言,紫瞳确实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安若素拿出了银针正要取穴下针,就见紫瞳挣扎着将她的手腕握住,有气无力道:“安先生,这孩子是个女孩,若她能平安降世,她就是你的女儿……”说完这句话紫瞳头一歪又晕厥了过去。 安若素将取出来的银针扎在选取的穴位上,片刻之后就见紫瞳胸口一起一伏起来。 旁边的稳婆以及侍女的惊呼声惊动了外面的人,王后问:“怎么回事?”一个侍女出来将事情说明,这才让外面的人松了一口气。 安若素先是用手摸了摸,确定紫瞳骨架娇小,孩子身体已经展开,强行扭转不易。她取一长针,对准紫瞳的腹部就扎了下去,此时,紫瞳就感到孩子在里面猛地缩了一下。 又见安若素用极快的速度在紫瞳的腹部做了几个扭转的动作,说道:“放松,不是很疼,可以忍受的。” 紫瞳放松下来,但是疼痛还是让她长吁一口气。片刻之后,就听稳婆惊喜道:“看见头了!看见孩子的头了!娘娘再坚持一下就能平安地生下孩子了!” 听到此话,紫瞳也是一阵惊喜,她知道自己要成功了。果然,在安若素再次在她腹部施了一针之后,那孩子就落地了,在听到孩子呱呱哭声之后,紫瞳再次晕厥过去。 王后听到这个喜讯后高兴地笑起来,吩咐人立刻去给王上传喜,北夫人也是泪眼涟涟道:“紫瞳受苦了。”北柏桦虽未多言,一直轻声念叨“师妹没事就好”,他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浸湿,此时才感到一片冰凉。 紫瞳再次醒来已是几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乳娘将孩子抱给她看,小小的、粉嫩嫩的孩子让她感慨万千,也让她尝到了初为人母的喜悦。 王后接过孩子乐得合不拢嘴,越看越欢喜。北夫人也要抱一抱,王后便独占着不给。 紫瞳问安若素的去向,北夫人道:“她正在休息,说是一会儿还要来给你扎针,怕自己走后你会出现血崩。你师兄正在给你配药。你呢,就好好养着,养好自己的身子,孩子交由奶娘照顾就是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安若素进来的声音。 紫瞳对北夫人道:“母亲,我想同安先生说几句话。” 北夫人便知道是她想同安若素单独要说的,于是来拉走了王后。 “辛苦安先生,先生的救命之恩紫瞳会铭感在心。” “客气了,医者本分而已。” “我说过,若这孩子能平安降世,她就是你的女儿,那时我是报了必死之心。如今,我有幸躲过此劫,是安先生之功。若没有你相救,那孩子也不能来到这世上,对于她,你恩同再造,我便做主,让这孩子认你做干娘,日后,她以亲娘之礼相待,你可愿意?” “你在生产之时所说的话我能理解,其实大可不必,我虽是女人,但你小看我安若素了,更小看了医者仁心。” “先生说的是,是我狭隘了。但孩子给你做干女儿是我出自真心。她能有你这样的干娘,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也是我祝紫瞳的福分,就是不知道我们娘俩有没有这个福分?” 安若素见她真诚,心中也是一动。自从知道自己不能再有孩子之后她便没了这份奢望,只想着平安度此一生。今日听紫瞳说起此事,她心中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活起来。 她问道:“即使你有此心,恐怕王后还有北夫人也不会同意的,况且你也没有问过殿下吧?” 紫瞳见她言语透着希望,便笑道:“经此一事,母后和母亲也定会有了别的看法,由我去说,我想她们会同意的。三哥那里会得到喜报,我会修书一封,将此事说明,他也定会同意。” 紫瞳看见安若素眼中的光,明亮闪耀,璀璨无比。 柏真正巡防到南疆,接到喜报之后一阵狂喜。当他读了紫瞳的信,知道自己的女儿认了安若素为干娘后也是欣喜不已,心中对紫瞳充满了感激。他曾心中暗暗答应要给安若素一个孩子,令他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也算是圆了他这一念头。 他给孩子取名叫新月。 安若素得了一个女儿,便时常找机会去看望。她能找到的机会也就是北柏桦,于是,柏桦进宫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太子妃自然也是要看望紫瞳和孩子的。当她见到安若素的时候,一个念头便滋生了。 孩子满月之时,文武百官的家眷自然要来贺喜,就连遥远的异族祝门也是在听到紫瞳诞下孩子时就立刻准备了贺礼相送,终于在孩子满月这一天送到了。 宫中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安若素自然不能带太多的侍卫,便只有一个卯卫便装相随。紫瞳见太子妃谭雪蝶不止带了一个侍女兰蕙,还有几个生面孔,她们身材瘦削,眼露精光,额角两侧有凸起的青筋,虽然也穿着侍女的衣服,但能够看出是武功极高的练家子。她疑惑,太子妃在宫中为何要带着身手这样好的人?当她看到安若素的时候就明白了个大概。今日宫中来的大多是女眷,人又多,意外死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紫瞳悄悄派人去请了柏桦过来,柏桦听说后也是惊异,太子妃对安若素还真是恨之入骨。他留了心,若是安若素在宫中被害,不说柏真会疯掉,就是自己也难逃保护不力的责罚,安若素可是王上安排到自己的医馆的。他将此事传与王上。 王上气恼:“安若素,她可真能给我惹事!以后就让她在医馆好好治病行善,别再到处乱跑,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就是个惹祸精吗?顾岩,你去选派部分侍卫,暗中保护她,将她安全护送出宫回医馆,并将我的话带到。”顾岩领命而去。 柏桦倒是不解了,虽说王上为了平衡燕城的朝臣关系,将安若素安排到医馆,但若是那安若素意外死去,那也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总不能非让个死人活过来给他们的夫人看病扎针吧。王上今天的表现倒是颇有些意外,似乎对安若素有些过度上心了。 在顾岩的暗中安排之下,谭雪蝶在宫中未找到合适的机会动手,所以她将全部的精力放到了安若素离宫回馆的路上。 见她身边少了那几个功夫高深的女侍,已经有了准备的北柏桦要求同安若素一起回去,她也未做多想,只当是顺路。 出了宫门,其余十一卫就迎了上去,柏真留给她的暗卫也在暗中出现。半途中,柏桦感到气氛压抑,心中就知道谭雪蝶身边的那几个女侍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手其实早就安排在这半道上了。 果然,树叶晃动几下,几个人从天而降,直冲安若素而去。最先出手相护的是十二卫,可是杀手一拨一拨出现,渐渐十二卫也是应接不暇,有人受伤。暗卫出现,王上派的人也变装出现,可杀手似乎并不惧怕他们,疯了一样杀过来,就只为安若素。四方激战,死伤大片。卯卫死命护着安若素逃跑,柏桦为了保护她也受了伤。十二卫剩下的人见有人支援,便及时脱了身,紧追过来相助卯卫。可那些杀手很快就追了上来,其中一人瞅准了时机,举起刀就要砍上来,眼见安若素头顶中刀,立刻就会成为刀下鬼,柏桦惊呼一声,情急之下,他将手一抖,一枚长针便出现在手中。 针飞向那举刀的杀手,就见那人似乎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安若素这才得以脱身。柏桦又抖出几枚银针射向那追过来的杀手,杀手便立刻倒地不能动弹。尔后,十二卫中有人摆脱了杀手,又重新回到安若素身边,护送她逃跑。柏桦带着安若素往一处长巷中跑去。 安若素道:“这不是医馆的路!” “这是去王府的路,我父亲那里有禁军卫队,将他们引过去!” 那些杀手的目标只在安若素,并不知道柏桦的意图,还以为是他们慌不择路随便跑到了这里,便一路追杀至此。 守护王府的卫队长是位将军,他远远见小王爷北柏桦同几个被杀得狼狈不堪的人冲王府跑来,还冲他喊道:“安将军,救我!” “弓箭手!”那禁军卫队听到命令立刻挽弓搭箭,顷刻就将所有逃的,追的围了起来。 “小王爷,快过来!”安将军喊道,“这是哪里来的不要命的狗东西,竟然敢在王府前追杀我们小王爷!禁军将士听令!杀无赦!”于是一阵箭雨过后,那些冲在前面的杀手瞬间就成了刺猬。追过来的人眼见刺杀不成,便收了兵刃,悄悄退走。 柏桦这才带着安若素进了王府,安将军命人迅速清场,有几个受伤没死的本想审一审,可他们都是一群死士,全都服毒自杀。北添术听说儿子被人追杀逃回来,先是询问了受伤情况,然后命人严查此事。 柏桦道:“他们都不是我燕明的人,但也看不出是哪里的,要想查他们恐怕得费些时间,最后也不一定能够查出来。” “不是燕明的人?他们都是怎么进来燕城的?难道那些守城的将士都是死人吗?”北添术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他们又为什么要追杀你?” 听柏桦正要说些什么,安若素道:“禀王爷,那些杀手的目标是我,不是小王爷,小王爷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此时,北添术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狼狈地看不出模样的安若素。 “安若素?那些杀手又为何要杀你?” “不知。” 北夫人正在休息,听下人说了此事连梳妆都顾不上了,便急急来看儿子,正好听见安若素在回禀北添术,她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就数落她个害人精,安若素只有听训的份。本来柏桦想替她说几句好话,见母亲有如此大的火气也就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他怕母亲因为自己向着安如素从而对她成见更大。 等着母亲数落够了他这才道:“母亲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说完还向跟过来的苏蓉递了个眼色,苏蓉就将北夫人安抚了一阵子,这才让她那口不顺的气消了下去。 柏桦将伤口包扎了一下,然后对北夫人说道:“母亲,桦儿平时忙医馆中的事,没有时间回来看您,也就好久没有吃过母亲做的八宝鸭了,不知桦儿今日可有口福?” “没良心的,你母亲我年纪大了,你少来吓我就行了。还八宝鸭,没有!” 柏桦忙哄道:“母亲,桦儿知错了,还请母亲大人原谅!” 北夫人知道他是有事情要同北添术商量,于是对苏蓉道:“你还没有吃过我做的八宝鸭吧,今日母亲做给你吃!” 苏蓉忙道:“好,谢谢母亲!” 北夫人走后,北添术才问道:“怎么回事?” 柏桦让一旁的侍女也带了安若素下去,这才道:“应该是东宫的人!” “太子妃?” “嗯,太子妃派了人要杀安若素。” 北添术听后坚定道:“这个安若素还真是不能留!” “奇怪的是王上也改变了对安若素的态度,竟然派了很多人保护她。起初我还以为是她的医术超群,王上用来平衡朝臣的家眷之事,后来就感觉不是这回事。” “王上莫不是受太子所托?” “所托是一定的,但我总觉得这里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总之,从王上的态度来看,安若素不能出事,我猜想兴许与桃花劫有关。” “桃花劫,桃花劫,又是桃花劫!难道凌儿一辈子就得被这桃花劫所困?” “父亲息怒,既然王上要保护安若素,那我们只需照做就是了。太子没有言明何意,王上也没有言明,那便是我们不该知道的。” “安若素如今在你医馆,你留着意就是了。” “嗯,桦儿知道了。” 回到医馆的北柏桦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自己心中的答案,他取了一枚银针出来,试探往自己的穴位上扎。很失望,如同往常一样,还是手抖得厉害。 第66章 蛟国诡计得逞 紫瞳自从有了孩子之后,便把大量的精力集中到了孩子身上,反而病情渐渐好了起来。一日,她正在逗着孩子玩,就见孩子的眼睛不似一般人黑亮,反倒是隐隐透着些紫色。她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那孩子就是紫色的瞳仁,和自己一样。 紫瞳有些欣慰,她是祝门唯一的后人,现在祝门又多了一个后人,也不知道三哥知道后会不会很高兴?想到柏真,她心中又不免惆怅起来,算算时间他巡防的日子也有一年了,往年巡防的人也没有花费这么久的时间,是不是他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难道是赤龙嗜血严重所致? 她自有她的胡思乱想,对于柏真来说,巡防是国之大事,尤其是南疆的防御,更是重中之重,所以他在南疆耽搁了些时日。 在南疆得了空他便去了香积山,也就是盛产天丝的地方,他在这里了解了天蚕的生长环境以及天丝的制作工艺,并且采购了大量的天丝,就连北柏辰都笑他“太子所过之处,一点相思不留”。 南疆的防御工程坚实浩大,所用役工非常之多,开始之时,部分役工的家眷也迁了过来,后来在官府的统筹之下,人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了初具规模的村落,人口集中的地方都能成为一个城镇。照这样发展下去,不出几年就能彻底将南疆纳管,异邦再无能力觊觎这块肥肉。 南疆的巡防事宜完成之后,柏真也要踏上归途,只是这归途艰难了些,赤龙嗜血曾让他的身体极度虚弱,不得不走走停停,这样走了两个月才回到宫中。 他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看了新生的女儿新月,小家伙似乎很懂事,平日除了玩耍一会儿就只是睡觉,今日见了亲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只要柏真一逗,她便咯咯笑个不停,柏真心底那块儿柔软的地方被填得满满的。 他不觉道:“我的女儿,等着看爹爹给你一个太平天下!” 乳娘接过孩子去喂奶,紫瞳便一把将他抱住,将一年多来的思念尽情化作了泪水,全部倾泻出来。柏真也觉得有愧于她,好言安慰着,直到来人传膳这才稳住了她难过的情绪。 接风宴过后,柏真才将巡防之事宜一一汇报,无论巨细。事后,王上道:“我知道你一回来就会得到安若素受到不明敌人刺杀的消息,事关水荣国,为父劝你对待太子妃要三思,毕竟她并不知道安若素身负连命结之事。” “儿臣明白。” “回来了就利用空闲的时间好好陪陪紫瞳,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可是受了不少的苦。” 东宫,他暂时不想回去,只差了人将继麟接了过来,问了他功课之后便将他暂时留在了王后身边。谭雪蝶对他这一行为心生不满,派了人来请,只带回了一个字:忙!二回来请,依然是这个字。 雪蝶气恼道:“有什么可忙的?难道连回趟家的时间都没有吗?一定是被那个安若素给勾了去。” 兰蕙听了她口不择言的话,忙劝道:“公主慎言!” “慎言个鬼!你再去请一次,就说我病了!” 兰蕙只好又去了一次。这一次还真把他给请回来了。吃了一顿饭,柏真便以公务在身就要离开,雪蝶便又不高兴了:“怕不是公务吧。” 柏真不说话。 “是不是有些人在等着我们的太子爷呢?”她心中有气,说话也就阴阳怪气起来,旁边的兰蕙直给她递眼色,她却视而不见。 柏真也不和她争辩,便只管走。 “那个安若素就那么好吗?值得你那样护着她?” 听到这句话后,柏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走到她身边无表情无情绪问道:“我哪样护着她?” 兰蕙忙过来拉住雪蝶,怕她被愤怒冲昏头脑从而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可是雪蝶是公主,怎可小了气焰?任凭兰蕙劝着,她还是不惧道:“你平日给她安排了十二卫还不够,巡防之时还给她安排了那么多的护卫?我们整个东宫都没有她一个人的护卫多,她只不过是一个嫁过人又失去丈夫的寡妇,怎么就值得你为她做这些?” “我派的都是暗卫,别人并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没错,是我派人刺杀她的,”说到这里,雪蝶已经对安若素恨得咬牙切齿,“我只恨没有多派些人杀她,竟然让她躲了过去!” “谭雪蝶,我告诉你,在东宫当好你的太子妃,莫要再对她动什么心思,否则,你也就会同她一样成为寡妇!” “你竟然肯为了她去死?”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谭雪蝶恨得火起,发誓要让他后悔! 谭雪蝶说的让柏真后悔的事情就是水荣国对燕明的牵制,所以她回了娘家。她回去的事情本来是要向王后禀报的,可她气急了,柏真这样欺负她,她还能指望王后给她讨回来不成?还是将此事告诉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让他们帮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王上也是在雪蝶回到水荣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于是他将太子北柏真痛骂了一顿,柏真答应他先让雪蝶回去看望自己的父母,诉一诉委屈之后自己再去请罪将她接回。 水荣国太子谭震正在弥国谈两国互市之事,蛟国元冲密探到了此事,于是就想到了绝好的计谋。 元准利诱,弥国以探取国中机密为由将谭震扣押,并将他交给了蛟国太子元准。元准大喜过望,遂派人给水荣国王上谭茂荣送信,要想谭震太子平安归国,拿北柏真来换。谭茂荣虽然很爱自己的女儿,最后还是决定用女婿来换回未来的水荣国君——太子谭震。于是,他给燕明王上修书一封,先是责怪燕明在此事上欠妥之处,后又表示能够理解小夫妻吵架,要求太子北柏真去水荣赔罪,并将雪蝶接回。 北添成见水荣国君言辞倒也大度诚恳,便要柏真即刻动身去水荣国。临行前,雪茗也要随行,说是听说水荣国的音律着作博学,他要亲自见识一下。柏真略一思索便答应了此事。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柏真同雪茗带着几名侍卫一同出发。 到达水荣国之后,被岳父数落一顿自是少不了,柏真只有认真听着的份,不时认错道歉。 “夫妻吵架本也正常,可你是太子,是万民的表率,这样做就是过分了。雪蝶是骄纵了些,但她也有骄纵的资本,她是我水荣国的公主,岂能让你这样欺负?这回要不是看在你父王的份上,你也休想就这样带她回去!” “王上您说的对,回去之后我一定闭门思过,好好反省。” “还有那个安若素,我希望你能够妥善处理,不要让她成为你们之间产生裂痕的原因。” “小婿定会妥善处理!” 柏真赔尽了好话,这才让谭茂荣的气消了一些。其实在他心中也明白自己这回来是要受到这样的待遇,也算是他自作自受。向谭茂荣赔了理道了歉,也对雪蝶好话说尽,总算是取得了原谅。虽然是被原谅了,但是他也能够感觉出来雪蝶对他是有了心结的,这也只能等她回去之后慢慢消解了。 在水荣国的宫中住了几天,雪茗也实现了愿望,见到了传说中的着作大师,也是心满意足。 到了他们要回去的日子,谭茂荣设家宴饯行。席间,雪蝶想起自己很久之前跟着宫中酿酒的师父学习酿酒,自己还在园中埋了些,于是她提出来将埋的酒取出来,柏真便同她一起去取。 她只记得是在园中一棵大梧桐树下,两人挖了会儿也没有找到,于是让身边的人也加入进来。园中有四棵大梧桐树,在雪蝶记得的那棵树下没有挖到于是所有人就怀疑她记错了,便分头在其他三棵树下挖。 留在宴厅的雪茗发现卫队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起初有些纳闷,吃个饭也不至于用这么多侍卫看着吧。渐渐地,他发现情况似乎不对,那些侍卫身穿暗甲,里藏兵刃,绝对不是简单的卫队。 雪茗暗暗吃惊,这水荣国也太小心眼了吧,夫妻吵个架竟然要杀女婿?看这架势是只等柏真回来就会将他包围拿下。 燕明带来的人都在外面,没有进到宴厅中来。雪茗佯装不知,心中盘算,该如何将这一消息告知三哥让他不要再回来了呢?他见那在旁演奏助兴的乐人正弹奏着一把瑶琴,于是他便有了主意。 他起身行礼道:“王上,我自幼喜欢弹琴,在琴艺上不能与琴魔相比,但因机缘巧合也曾得到过他的乐谱。今日见到那把瑶琴便心中痒得厉害,可否让我也一试,也算是助兴了。” “早就听闻燕明的小世子琴技了得,难得今日有这个机会让我们大饱耳福。” 雪茗便坐到了刚刚那乐师的位置,调试了乐弦之后,他开始了弹奏。众人也不知道他弹得曲名叫什么,只觉得自己一时被他的琴声所迷,竟然痴痴不能自醒。 柏真正同雪蝶在梧桐树下挖酒坛,忽然就听到了这首曲子,便知道是雪茗弹奏,他笑了笑,知道雪茗是一琴痴,见了好琴若不试试就会手痒,所以他也不做理会,只在认真地挖酒。可片刻之后,那乐声中便透着急促和焦躁,他有些不解,便仔细听了听。片刻之后,他想起这首曲子的名字叫《悲歌》,讲的是一位将军,被奸人出卖,后遭到围杀的惨状结局。奇怪的是,雪茗只弹奏曲子的中间部分,也就是将军被围困的时候,他反复弹了三遍,而且一遍比一遍急促。此时,柏真恍然大悟,这是雪茗用琴声在向他传递信息,告诉他已经身处险境,要及时逃离。 他思忖片刻,想不出水荣国要抓他的理由。看向谭雪蝶,见她一脸专注,在挖着她早年埋下的酒,见他停住,还嗔怪了几句。看样子她也是不知情的。他刚来到水荣时就没有看到谭震,水荣国王谭茂荣只说是与弥国谈互市,他言辞有些许闪烁,当是他只当是不宜让外人知晓,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此事与谭震有关。难道是谭震有难,需要自己去交换?那一定是蛟国所为! 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此地!他同叶以耳语了几句,叶以迅速离去。 雪蝶忽然惊叫一声,然后欣喜道:“挖到了!挖到了!挖到我埋的酒了!” 只见她抱起一个坛子同柏真道:“拿着,这可是我亲手酿造的酒!” 柏真接过:“雪蝶,你我夫妻一场,纵使我所做的事情让你受了委屈,但也不用用这样的手段置我于死地吧。” 他的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谭雪蝶一时听不明白:“什么置于你死地?不就是一坛酒吗?难道还能喝死人不成?你喝不了就算了,我替你喝!”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雪蝶更糊涂了。 “你父王在宴席间埋伏了卫队,想抓我,难道你真不知道?” 见他一本正经,雪蝶这才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她伸手将身边的一个人抓过来问道:“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兰蕙拔剑出鞘架在那人脖颈上,那人害怕道:“王上是派了卫队,但不知道是为何?” 听闻此言,雪蝶也明白了父亲的安排,于是她道:“此事我确实不知,既然我知道了便不会袖手旁观,定会救你回去!” 她转头吩咐兰蕙:“你去安排好船只,我很快就来!” “是!”兰蕙领命而去。 谭雪蝶接了小卓,支开卫队,悄悄带着柏真一行人准备从另一条路离开。 “雪茗怎么办?”柏真问道。 “等会儿父亲就会发现你离开了,那时他便会派人来追,一时半会儿也没人会注意到雪茗,我差人先在那里等着,将他带到另一条船上。” 待他们几人上得船,便向燕明的方向划去。 刚离开不远,就听见岸上有人道:“他们在这里!” “王上有令,不能让他们离开水荣国!”有人喊道。 由于搜寻他们的人都分散了开来,所以能够找到这里的人也不多。 “别伤了公主!” “是!”那张开弓箭的人着实厉害,连射三箭直奔柏真而来。 叶以眼疾眼快,连挡三箭。紧接着,又三箭自远处而来。叶以挥剑格挡拦下,未曾想到的是射箭的不止一人,在他稍有迟疑的时候,另一人又连射三箭,他又急忙挥剑,又将一箭拦下,此时他的力气不足以拦下另外两只,便喊了一声:“爷,小心。” 柏真偏头躲过了直奔他面门而来的箭,另一只又飞射而来。叶以来不及阻拦,雪蝶眼见柏真躲不过去,她便横了心扑过去,那支箭就力透她后背贯穿前胸而入。小卓眼见娘亲倒下便伸手去拉,两人一同跌入水下。 柏真要下去救人,叶以死死拽住。眼见他眼睛渐渐变得血红,叶以心中暗叫不好,此时若是唤出赤龙对付那水荣国的凡人,爷恐怕是非要遭受天谴的,于是他抬手在柏真脖颈处点了一下,柏真便晕了过去。那射过来的箭已经因为射程不够而落到了水中。 水荣国的追兵越来越多,他们也上了船,正向这边驶来。正当叶以在思量着该如何摆脱他们的追击之后,就见对面也驶来了几条船,他心中暗叫不好,若是被包围那就是插翅难飞了。待他看清那船上的人是雪茗时,顿时松了一口气。与雪茗同来的还有雪蝶的女卫兰蕙。 兰蕙道:“我家公主呢?” “公主为救殿下,被射落入水,生死不明。一起入水的还有小公子。” 兰蕙心中一凉,公主定是凶多吉少了。她只抹了一把眼泪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殿下要入水寻找公主和小公子,我只好出此下策。” 兰蕙对着雪蝶落水的地方:“公主,我一定会将殿下送出水荣!”说完她命令更换了划桨的水手,那原来的水手已经是非常疲倦了。 水荣国的水域与燕明相连,等他们到了燕明的水域之后,那追赶他们的人觉得无望之后便掉头回转,向谭茂荣复命而去。 谭雪蝶被后来的人救起时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孩子只是被水呛晕过去,并无性命之虞。 御医救治了几天随后向王上道:“公主已无求生意志,王上还是见公主最后一面吧。” 谭茂荣闻此,心中也是难过异常,于是来到雪蝶床前:“小蝶,父王知道对不起你,也没脸求你原谅,你还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出来。” 谭雪蝶看看自己的亲爹,又望了望身边的儿子,然后道:“我不恨你,只求你看在小卓有我一半骨血的份上,好好照顾他,以后有机会将他送回到他爹那里,这样我也可瞑目了。” 谭茂荣听后,老泪纵横,道:“你放心吧,我就是再不是人也不会让自己的亲外孙去送死。” 雪蝶听后点点头:“我想和小卓单独说几句话。” 谭茂荣离开后,雪蝶对小卓道:“孩子,忍辱负重,坚强地活下去,是你对娘亲最好的想念,你要记住啊。” 小卓早就哭得泣不成声,可他无论怎么喊叫,娘亲还是离他而去。 北柏真要同背信弃义的水荣国决一死战。 半月之后,谭雪蝶的侍女兰蕙从水荣国回来,她将雪蝶临终前的遗言带给他。内容是莫要因为此事与水荣国为敌,让蛟国坐收了渔翁之利,谭茂荣为了水荣国只能出此下策,别无他法,所幸柏真无事,便是她谭雪蝶能为两国做的最后努力,看在她的份上,放过水荣国,水荣也定会善待他们共同的孩子小卓。 此时的北柏真才知道雪蝶落水之时并没有离世,而是后来因为受伤和绝望才不治而亡,儿子小卓也没有死。雪蝶的遗言让柏真放弃了攻打水荣的计划。他恨透了蛟国,发誓要将他们整个国家灭了。 水荣国因不能履约,只能给了蛟国半个国力的赔款才将太子谭震换了回来。 第67章 织就锦绣河山 并非柏真无情,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祭奠心中的伤痛。柏真自水荣国归来之后就向王上奏明要住到东宫。东宫女主位也不能久空,紫瞳入住,成为新的太子妃。 接下来的这一年,燕明国更是发奋图强、励精图治,加强了与临边国家的互市贸易往来,国中大小官员,自上而下都忙得焦头烂额,就连允佳都在琢磨着怎样才能赚到更多的钱,这样,余波就能对她另眼相看。 一日,她正在树底下休息,打算喝一杯蜜糖水解解乏,低头看时,蜜糖罐中落下一片花瓣,她伸手将花瓣取了出来,再看时,那刚刚花瓣掉落的地方竟然有被花瓣染过的痕迹。原来这是一种掉颜色的花呀!她将那有颜色的蜜糖舀出来,又端详了一番后就直接送到口中吃了。 去取茶回来的侍女见她口唇颜色粉嫩润泽,不觉问道:“小姐这是用了什么口脂,怎么这样好看?” 允佳感到奇怪,她道:“口脂?我都快忙死了,哪有心情涂口脂?” “我说的是真的,小姐若是不信,你看!”那侍女就将身边的一铜盆水端到她面前,允佳俯身过去,侍女所言一点不差,只见她口唇上有如涂抹了颜色鲜艳的口脂,并且滑润细腻。 允佳惊叫了一声:“呀!还真是像涂了口脂。不过这不是口脂,是我刚才吃沾了花瓣颜色的蜜糖,染到了口唇上。” 此时,有一道灵光在允佳脑海中闪过:若是将这蜜糖和着花瓣粉,然后再晒干凝固,岂不是就能制作成上好的口脂?而且还容易保存!允佳高兴不已,立马命人找了需要的东西,她想亲手制作出来上好的口脂,然后让余波过目,那他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这样下去,日久生情也是有可能的哟! 六月初六,燕明立国日,大庆。宫中设宴,君臣齐欢。一时之间,好不热闹。柏真不胜酒力,便回到原来住的偏殿中休息。柏桦架不住众人的酒攻,不一会儿也有些上头,由山云陪着来偏殿中寻柏真。 “群臣都在喝酒庆祝,你这太子爷却躲起来,让王上一个人去应付,这不太好吧。” “不是整个礼司都在应酬嘛,怎么能说只有父王一个人?” “礼司能和太子爷比吗?估计一会儿南丞相就得派人来请你!”柏桦道。 听到他提南丞相,柏真对叶以道:“守好了,唯南丞相不见!” 柏桦笑道:“看来南丞相将你得罪得不浅啊!” 柏真也不做理会,等他笑够了这才问道:“我听说你又能够用针了,不知是真是假?” 听他问起此事,柏桦叹口气道:“哎!要是能用就好了。我算是发现了,我的针如今只能用来杀人,却不能用来救人。” “还是不行吗?” 柏桦点头:“恐怕永远也就这样了。”他转而又道,“不过还好,幸亏关键的时候还能自救,还不算是完全废了。” 兄弟两个好久没有这样闲聊过了,不知不觉竟然聊了个把时辰。 柏桦忽然记起一件事情,他道:“对了,我光顾着同你说话,竟然还忘记一件事情。”他让山云将带来的盒子拿了过来,从里面取出一块锦布,“这是安若素让我给你带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她只说是要让你亲自打开来看。” 柏真好奇,也不知道安若素能送给他什么稀罕东西。当锦布展开之时,几人这才看清是一幅手绣的河山图。从那绣工来看是安若素所绣。随着锦布慢慢展开,那绣图便完整了。余波也被深深吸引,不禁惊叫道:“这不是我们燕明的河山图吗?真漂亮!” 锦布展开到最后,便有“锦绣河山”四个字出现。在场的所有人莫不被此画卷惊艳到,那画卷上所绣的的确是燕明的大好河山,并且观察点就是那落雁山的燕巢峰。整幅图壮丽恢宏,秀美无垠。远处的山磅礴厚重,近处的水活泼灵动,就连房舍烟囱里冒出的炊烟都似乎因风吹而摇摆起来。 “太壮观了!真是想不到啊,安先生还有此等手艺!”柏桦啧啧赞道。 “爷,您看,这绣图用的丝线是天丝!”叶以道。 果然,几人细细观之,的确是天丝!是柏真从南疆带回来的天丝。没想到安若素用这珍贵的天丝做成了“锦绣河山图”,柏真难掩心中的喜悦和骄傲,将那绣成图的天丝细细摩挲。他难以想象素素是怎样凭着记忆用一针一线将这只看过一回的山河绣成图。 柏桦看得不过瘾,便让人将图拿到门外去看,那里的阳光好,看得更仔细。 当锦布在阳光中展开的时候,那上面的所有景物就变了颜色,并且几种颜色相得益彰,一点也不违和。惊得几人叫起来。他们又试着变换了位置,那照在锦布上面的光也跟着变化,相应的那绣的山水又变了颜色。 “我明白了,这绣图的颜色是跟随光的变化而变化的,这是天丝的反射效果所导致。若是将这图挂起来,我们便能够在一天当中看到四季的变化,真是太神奇了!”叶以也忍不住赞叹起来。 “太子殿下,要不我们将这图也给那些正酒酣耳热的文武百官也看看?让他们也看一下这‘锦绣’,感受一下我们燕明的锦绣河山,怎么样?”柏桦借着酒劲兴奋得不得了。 柏真思忖片刻,然后道:“只给你们过过瘾就行了,给他们看,还不是时候。”他继续道,“不过,将这锦绣挂到大殿是迟早的事,那个时候,我燕明必会令万国景仰!” “一定会的!”几人同时答道。 安若素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将精心挑选的两个徒弟也带了过去。她还是像往常一样,每日到柏桦的医馆行医,代替柏桦行针灸之术。 柏真自巡防以来并未看过她一回,从南疆带回来的天丝都是差了人送过去。那个时候,他对太子妃谭雪蝶还是有些顾忌的,雪蝶离开之后,他又似想不起来安若素般,每日就只是对着处理不完的公事。有时候,王上看不过他疯狂的样子,也劝他将那些被累得苦不堪言的大臣饶上一回,尤其是像南良朴一般年纪的大臣,都快散架了,仿佛再加一根稻草就得彻底趴下。 北柏真成了有史以来唯一政虐大臣的太子。 他自己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受虐,每当有人来提醒他的时候,他道:“若是干不动了就回家含饴弄孙享清福去吧,给能干的人腾地方。” 于是国智资源渐渐补上来。 王上怕他同朝中大臣弄僵,一再善后,倒成了个和事佬国君。于是,有人背后戏称他为甘草王。此事让北柏桦知道了,他评价道:“这甘草在诸药当中最是能调和药性,不想叔王竟然得了这么个称号,最是贴切不过。”后来王上也知道了,他骂道:“这是哪个混账东西说的?若是让我查出来非剐了他不可!”很久之后,这个称呼也传到了民间,但王上依然没有剐任何一个人。 如今的王上除了要处理国事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调教未来王储的继承人北继麟。柏真每日忙得脚不沾地,这等要事自然就由王上亲自来做。继麟天资聪慧,一点就透,王上不禁感慨,这孩子该着就是柏真的,像极了柏真小时候。 儿子继麟是给王上和燕明的,女儿新月才是自己的。小小的孩子已经被北柏真惯得没个人样,在东宫都是横着走。紫瞳很是气恼,她刚刚调教好了,像个懂事的小公主,跟他爹玩了一会儿就又成螃蟹了。 对于新月来讲,母亲很是严厉,要求太多,一点也不好玩。她最喜欢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这天可以出宫去找干娘。干娘虽然也教她读书识药,但是这些对于她来说最是简单不过,只要稍微一用心就会了。每次完成干娘的任务,干娘都会奖励自己,有时是做好吃的;有时是出去玩;还会带她去河里捉鱼;去山上采果子。每次回宫,娘亲都会问道:“又被干娘带到哪里去疯了?”要不就是:“跟你说过很多回了,女孩子就要有个女孩子的样子。”还有:“有没有将干娘刺绣的手艺学一些呀?女孩子是要学习女红的。”……爹爹则问:“玩得高兴吗?” 娘亲和爹爹总是会因为对她的教导不一致而斗几句嘴,最后都是爹爹输了,还要认错。她见干娘绣的花鸟虫鱼比活的还好看,也曾央求干娘教她,但干娘说刺绣最是伤眼睛,还是不要学得好。于是干娘就只教她习医,说是要将毕生所学都教给她。干娘还嘱咐自己不仅要将干娘的技艺全部学会,还要将娘亲和大伯的医术也要学会,等长大后成为济世良医,为世上的人消除因病痛带来的痛苦。听干娘如此说,他便问道:那世上的坏人若是得病了我也要救治吗?干娘说治病就是治病,不分好坏人。新月虽然没有反对,但她心中觉得干娘说得不对,坏人被治好了便会伤害更多的好人,就等于是自己伤害的了。若是自己长大行医,碰到一般的坏人她会治病劝善,碰到很坏的人她便不治。她也曾问过娘亲这个问题,娘亲的回答同干娘一样,她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娘亲说等她长大了还是别行医了,去开学堂吧。爹爹听后大笑不止,说自己的女儿将来若是开学堂可比行医好多了,能救更多的人!新月听后感到高兴,想着将来自己既要行医,还要办学。 有一件事情最近在新月心中盘桓,她问自己的娘亲,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是同爹爹姓,而自己却是同娘亲姓?娘亲告诉她,这是爹爹的决定。娘亲来自异族的祝门,祝门后人就只有她一个了,爹爹想着让祝门能够传承下去,便同王爷爷商量,让新月随了母姓,将来继承祝门。 柏桦发现新月是个学医的苗儿,于是不遗余力地教。见她不怎么用心背诵,便要考一考。 那小不点的孩子道:“大伯是要考《内经》还是《本草》?”“《内经》和《本草》?咱们先从简单的《汤头歌诀》来。” 柏桦随便出了几个汤头,她全部熟练背诵出来。柏桦又出了个难一些的题目,她又自信满满地答了出来。 柏桦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汤头歌诀》是会了,但我刚才出的是《内经.素问》中的‘灵兰秘典论篇’,你在乱背一气,这要是让你娘亲知道了定会教训你。” “我背的就是‘灵兰秘典论篇’,不过别人是从前往后背,而我是从后往前背的,有什么不对吗?大伯也没有要求怎样背啊?”新月振振有词道。 柏桦只知道她背的不是‘灵兰秘典论篇’,但也没有注意背了些什么,为了验证她的说辞便又让她重新背诵了一遍,果然是倒着背的‘灵兰秘典论篇’,要不是他拿起案边的书籍对照着,还真不知道她胡乱背了些什么。 他又试着考了些别的,除了医案实例,只要是背诵的知识一律难不住她。柏桦对这个小孩子暗赞不已,但是他还是说道:“即使会背诵了也不能懈怠,习医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要坚持,切忌骄傲自满。” “是,大伯,我记住了!”新月嘴上答应,面上又恢复了那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能去找干娘了吗?” “干娘忙着呢,等她忙完了再去。你在这里跟着山云读书识字!” “我不,他认识的字还没有我多呢。”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山云会诊病开方子,你会吗?” “我不会,但是我将来会!” “你现在不学习将来怎会?” “反正我不!我要去找墨耳玩!”说完此话,新月一个转身就跑了。 山云只好跟在后面追着喊:“小心点!你可饶了墨耳吧,它听说你要来,大概早就找地方躲起来了!你还是别去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先找墨耳玩再找吃的!”小家伙儿走到哪儿都是属螃蟹的。 第68章 接下决战战书 失去了女儿和半国财力的水荣国王上谭茂荣撑到谭震回来的那一日就忽然苍老了许多。眼见他处理国事力不从心起来,谭震便将这重担接了过来,成为了新的水荣国王。 谭震有三个儿子,本想着从他们当中挑一个做太子,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被挑到的孩子忽然得急病没了,令王宫中一众人感到伤心和惋惜。一个走了就只能从剩下的两个孩子当中挑了,虽然这两个都不如第一个聪慧。可是,第二个被挑中的孩子又因为掉到花园的莲池中溺水而亡。于是宫中就有谣言传开了,说是那故去的公主谭雪蝶死不瞑目,魂魄化作厉鬼来宫中索命,老王上谭茂荣为了赎回儿子好继承王位,不惜害死自己的女儿,女儿便让他后继无人。 谭震听说了谣言之后一怒之下杀了好多人,迫于对死的畏惧,这才没人敢在私底下再议论此事。但是谭震心中对此事也是有所忌惮,因此不敢再立三子,他本想着多娶几个妃子,多生几个儿子,等他们长大些再从中选拔做太子。可是,在众多的妃子当中,要么不生,要么就只生女儿,后来连女儿也不生了。太子不可不立,但他只剩一个儿子,便不敢冒险。 老王上谭茂荣也听说了那个谣言,他心中发虚,于是同谭震商量找个大师给瞧瞧,若真有邪气就给压一压。水荣国民风开放,对于这些邪祟之说向来不怎么重视,如今连失两位太子,也不得不试试。 宫中设有司天之职,主要用于农事,所以大师还是需要从外面请的。当今,最好的天象风水师是边漠的苍破晓,若是从前,他同燕明太子北柏真是有过节的,定是请不来,但现在不一样,因为谭雪蝶的事情水荣国同燕明国也有了仇恨,于是,能拥有共同的敌人就会成为朋友。谭震预备了厚礼派人请来了苍破晓。 那苍破晓虽不再是良善之辈,但也还算是仁义,直言道:“你已经失去了两个继任太子的孩子,还是将这个留着吧,否则一个都不会剩下。” 谭震大惊,忙问道:“先生可有破解之道?我水荣国不能没有后继者呀!” “即使我用法破解,只要这孩子在太子之位,那也活不过二十岁。” 谭震顿时觉得万念俱灰,不免有了悲怆之色。 苍破晓继续道:“刚才我动用天机数术算过,你命中还有个儿子,不过不是一子,而是半子。他能延续水荣之香火。” 半子?谭震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忙问道:“先生的意思是将来我其中的一个女儿所嫁之人可继任太子之位?” 苍破晓摇了摇头道:“是不是你女儿所嫁之人我看不出来,我只能告诉你是半子。我言尽于此,告辞了。” 谭震想再挽留,苍破晓拂袖拒绝而去。 谭震将此事告诉王上谭茂荣,谭茂荣也是不明所以。民间一直有将女婿称为半子的说法,可谭震的女儿都比儿子小,最大的也才五岁,等她们都成人了那可得等好多年。再者,到底是哪个女儿的女婿还不知道呢,也得等她们都成婚之后才能挑出来啊,这得等多少年呢?谭茂荣不免落泪,难道老天真要给他这样的惩罚吗? 谭茂荣日渐苍老,已有龙钟之相。他开始常常思念自己的女儿,思念她的音容,思念她的笑貌,思念她的刁蛮,也思念她的任性,甚至到思念成疾,常常出现幻觉,身边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在不停地唤着父王。 谭震心中有愧,请了法师做法,仍然不见好转,后来听郎中说这是心病,寻常药石不可治,他便再无他法,也只能用些安神的方子慢慢养着。 谭茂荣实在思念女儿,经常不知不觉就走到女儿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小卓住的地方。开始时,小卓比较抗拒同外公讲话,总觉得自己的娘亲是被他害死的,自己被扣水荣回不到燕明国父亲的身边也是因他所致。后来见他常常提起母亲,并生愧疚之心,甚至精神也恍惚起来,善良的小卓还是慢慢放下了怨恨,这让谭茂荣又感到了安慰。 小卓也似乎从母亲离世的悲伤中渐渐走出来,常常同几个一般大的孩子一起读书玩耍。谭震的女儿也喜欢这个表哥,时常来找他,让他讲一些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 一日,谭茂荣又来看小卓,见他正在亭中读书,就只远远看着,没有走进去。不多时,房中跑出来一个小孩子冲他喊道:“表哥,你看,我做的风筝好看不?”她说完就将手中的风筝展开给小卓看。 谭茂荣看清楚了,正是谭震的大女儿,乳名唤作暖暖。可是,风筝太大,孩子太小,那拖地的风筝尾巴将她绊了一跤,她跌坐在地上。小卓立刻过来将她扶起,然后查看她是否受伤,还关切地问了情况。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看在谭茂荣的眼中却是异常和谐的画面。他忽然就有了一个念头。 谭震乍一听到父亲的想法,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细想又觉得父亲说得对,外甥与自己有着相同的血脉,为何不能称为半子呢?何况,让他将来成为自己的女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这便又多了一重保障。 于是,燕明国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把小卓送回去,除非水荣被北柏真灭国,小卓被抢走,否则谁都别想。 做了这个决定后,谭震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谭茂荣更是放下心来,在半个月后安然辞世。 燕明失去一盟邦,蛟国一计已成,大喜不已。弥国向来见风使舵,眼见蛟国势盛,便想着背信弃义燕明。 燕明早有计划,以药材、棉麻、铁器等市贸断供拿捏,弥国向蛟国求援。 其实在蛟国眼中,弥国就是一弹丸之地,根本不足以重视,但是为了恶心燕明,蛟国还是郑重其事地将弥国使团羞辱了一番。弥王气得差点吐血,他发誓要报此仇,于是又派人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前往燕明议和,并表示若蛟国挑衅燕明,弥国将举国相助。 北添成心中自然明白弥国是想借燕明的势力为自己出一口恶气,便又痛数蛟国罪恶,给弥国的怒焰又浇上了热油。 那蛟国自古就善于掠夺,所以根基深厚,有着很强的优越感。眼见着燕明国渐渐强盛起来,心中的妒火越发旺盛。 元准已经能够控制蛟王的力量,在他看来,若不在此时打击燕明,它迟早有一天会骑到蛟国头上去。到那个时候,他蛟国岂还会有横行霸道的机会? 于是,万事俱备,只欠挑战。 战书送到之时,柏真正和女儿新月在玩兔子跳。二人站在院中猜拳,谁赢了就学兔子,将手指竖立在头上,然后跳着走路,先到院中的梧桐树下者可获奖品,奖品自己挑,对方给准备。 柏真拿到一个苹果,打发走了输了的新月。 信使是顾岩,他问道:“王上怎么说?” “王上说蛟国目中无人,欺人太甚,此战若是不应,只怕更加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顾岩愤愤道。 “这战书来的够及时,倒是免了我给他寻衅的机会!” “太子殿下这是应了?” “应了!” “臣这就向王上复命!” 王上北添成也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战,当年他同太子北柏真设计盗回赔偿的时候就知道蛟国绝不会吃这个哑巴亏。虽说他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但当蛟国的战书放在案上的时候,他心中还是很不安。战争一起,若是失败,那么三十多年前的惨状就会重现:国破家亡、妻离子散、尸横遍野……到处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正当他沉浸在凄惨的想象当中,顾岩进来道:“禀王上,一切准备就绪!” “太子呢?” “查看点兵情况,很快就会过来。” 柏真从军营离开后直接来到安若素的住处。 五年未见,安若素只道一句:“你来了!” “嗯。”他也只用一个字回答。 熟悉得似乎天天见面一般。 安若素正要倒茶,就听他道:“不用了,我来不为喝茶。” “我知道。”她继续着手上的活儿,“你说,我听,一杯茶不耽误的。” “蛟国给我们下了战书。” “我知道,小王爷同我讲过。”她将倒好的茶递了过去。 柏真接过来,然后放在旁边,握住她的手轻轻道:“这一战,生死难料……”他没有说下去。 安若素握住他的手:“生、死,我都陪你。” “素素,我们还能有其他选择吗?”他问安若素,更像是在问自己。 “这是上天给我最好的选择!”安若素坚定道。 北柏桦医馆挂牌歇业,他将所有的力量调到了军事后方做支援。那里的军医见到有他参与自然是万分欢喜,顿时感到自己的力量在一瞬间也跟着强大了起来。 安若素要同柏桦一同参战,柏桦问:“你的这种想法太子知道吗?” 安若素道:“他在沙场大战,生死不定,我又岂能在家坐安稳?倒不如同你一道替他分担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柏桦觉得她的想法有理,再者,此处又是后方,有卫队保护,不会受到伤害,便同意让她随行。 医队的人并没有见过安若素,不免有人好奇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何许人也?” 柏桦道:“这是我医馆中的先生,医术了得,所以我将她也带来了。” 听说是医馆中的先生,有些人便明白了八九分,说道:“是安先生吧。我等虽未见过安先生,但是先生的大名早有耳闻啊!” 听了这人的话后,安若素道:“让先生见笑了。”说完她便快步离开。 那人见她走开,忽然好像明白了般,于是问柏桦:“是不是我的话让安先生误会了?” 柏桦假装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 那人见他一脸疑问,嘴巴张了张,便将卡在喉咙中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苍破晓是蛟国盟友,带着他的狼战队参战。许是吸取了南疆时的教训,特意选在这鹰隼迁徙的季节,群狼的耳朵也被塞住,不能被赤龙的啸声所吓,因此,群狼真就成了无所畏惧的战士。 既然是挑战,就要按照挑战的规矩来,双方主将必先有一战,尔后才是两国军士大战。 元冲依仗蛟王之力,心存必胜把握,自然不把北柏真放在眼中。果然,一出场,他便给燕明国来杀威阵,只见他催动真元,一条巨大的蛟龙便腾空而起,直冲北柏真而来,大有将他一口吞下之势。 燕明国待战的军士倒吸一口凉气,在为自家太子捏一把冷汗。柏真丝毫不敢大意,他心中甚是明白蛟王的厉害之处。他念动唤龙咒将那已经蠢蠢欲动的赤龙唤了出来,于是,对战双方就看见各自前方的上空有两条巨龙厮打了起来。 元冲将自身幻化为蛟,借蛟王之力驭使,而燕明太子北柏真以形御龙,双方各显神通,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场面愈演愈烈,只看得两军将士瞠目结舌,还以为自己灵魂出窍来到了天宫看神战。 蛟王被关在缚蛟台多年,那股子怨气便化作戾气而发,越战越狠戾;而赤龙则是被柏真豢养在体内,靠嗜血以养元神,它没有得到实体,所以力量无法借载,便吃了亏,被蛟王之力狠狠重击。柏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正在医所做准备的安若素也是一口鲜血喷出来。柏桦心中大骇,不知所然,就听安若素道:“太子受伤,快去接应!”她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不再言语,旁边的卯卫忙过来将她扶至里间,打算帮她查看伤口。 柏桦不放心,也随即跟了过来,就听她又道:“快去接应太子,他已受重伤!” “那你呢?” “快去!” 听她言语坚决,他便不敢停留,立刻带了医箱直奔战场,已经等不及伤者被送医所了。安若素强撑身体,取了银针在自己几大要穴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