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瞳自从有了孩子之后,便把大量的精力集中到了孩子身上,反而病情渐渐好了起来。一日,她正在逗着孩子玩,就见孩子的眼睛不似一般人黑亮,反倒是隐隐透着些紫色。她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那孩子就是紫色的瞳仁,和自己一样。
紫瞳有些欣慰,她是祝门唯一的后人,现在祝门又多了一个后人,也不知道三哥知道后会不会很高兴?想到柏真,她心中又不免惆怅起来,算算时间他巡防的日子也有一年了,往年巡防的人也没有花费这么久的时间,是不是他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难道是赤龙嗜血严重所致?
她自有她的胡思乱想,对于柏真来说,巡防是国之大事,尤其是南疆的防御,更是重中之重,所以他在南疆耽搁了些时日。
在南疆得了空他便去了香积山,也就是盛产天丝的地方,他在这里了解了天蚕的生长环境以及天丝的制作工艺,并且采购了大量的天丝,就连北柏辰都笑他“太子所过之处,一点相思不留”。
南疆的防御工程坚实浩大,所用役工非常之多,开始之时,部分役工的家眷也迁了过来,后来在官府的统筹之下,人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了初具规模的村落,人口集中的地方都能成为一个城镇。照这样发展下去,不出几年就能彻底将南疆纳管,异邦再无能力觊觎这块肥肉。
南疆的巡防事宜完成之后,柏真也要踏上归途,只是这归途艰难了些,赤龙嗜血曾让他的身体极度虚弱,不得不走走停停,这样走了两个月才回到宫中。
他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看了新生的女儿新月,小家伙似乎很懂事,平日除了玩耍一会儿就只是睡觉,今日见了亲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只要柏真一逗,她便咯咯笑个不停,柏真心底那块儿柔软的地方被填得满满的。
他不觉道:“我的女儿,等着看爹爹给你一个太平天下!”
乳娘接过孩子去喂奶,紫瞳便一把将他抱住,将一年多来的思念尽情化作了泪水,全部倾泻出来。柏真也觉得有愧于她,好言安慰着,直到来人传膳这才稳住了她难过的情绪。
接风宴过后,柏真才将巡防之事宜一一汇报,无论巨细。事后,王上道:“我知道你一回来就会得到安若素受到不明敌人刺杀的消息,事关水荣国,为父劝你对待太子妃要三思,毕竟她并不知道安若素身负连命结之事。”
“儿臣明白。”
“回来了就利用空闲的时间好好陪陪紫瞳,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可是受了不少的苦。”
东宫,他暂时不想回去,只差了人将继麟接了过来,问了他功课之后便将他暂时留在了王后身边。谭雪蝶对他这一行为心生不满,派了人来请,只带回了一个字:忙!二回来请,依然是这个字。
雪蝶气恼道:“有什么可忙的?难道连回趟家的时间都没有吗?一定是被那个安若素给勾了去。”
兰蕙听了她口不择言的话,忙劝道:“公主慎言!”
“慎言个鬼!你再去请一次,就说我病了!”
兰蕙只好又去了一次。这一次还真把他给请回来了。吃了一顿饭,柏真便以公务在身就要离开,雪蝶便又不高兴了:“怕不是公务吧。”
柏真不说话。
“是不是有些人在等着我们的太子爷呢?”她心中有气,说话也就阴阳怪气起来,旁边的兰蕙直给她递眼色,她却视而不见。
柏真也不和她争辩,便只管走。
“那个安若素就那么好吗?值得你那样护着她?”
听到这句话后,柏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走到她身边无表情无情绪问道:“我哪样护着她?”
兰蕙忙过来拉住雪蝶,怕她被愤怒冲昏头脑从而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可是雪蝶是公主,怎可小了气焰?任凭兰蕙劝着,她还是不惧道:“你平日给她安排了十二卫还不够,巡防之时还给她安排了那么多的护卫?我们整个东宫都没有她一个人的护卫多,她只不过是一个嫁过人又失去丈夫的寡妇,怎么就值得你为她做这些?”
“我派的都是暗卫,别人并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没错,是我派人刺杀她的,”说到这里,雪蝶已经对安若素恨得咬牙切齿,“我只恨没有多派些人杀她,竟然让她躲了过去!”
“谭雪蝶,我告诉你,在东宫当好你的太子妃,莫要再对她动什么心思,否则,你也就会同她一样成为寡妇!”
“你竟然肯为了她去死?”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谭雪蝶恨得火起,发誓要让他后悔!
谭雪蝶说的让柏真后悔的事情就是水荣国对燕明的牵制,所以她回了娘家。她回去的事情本来是要向王后禀报的,可她气急了,柏真这样欺负她,她还能指望王后给她讨回来不成?还是将此事告诉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让他们帮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王上也是在雪蝶回到水荣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于是他将太子北柏真痛骂了一顿,柏真答应他先让雪蝶回去看望自己的父母,诉一诉委屈之后自己再去请罪将她接回。
水荣国太子谭震正在弥国谈两国互市之事,蛟国元冲密探到了此事,于是就想到了绝好的计谋。
元准利诱,弥国以探取国中机密为由将谭震扣押,并将他交给了蛟国太子元准。元准大喜过望,遂派人给水荣国王上谭茂荣送信,要想谭震太子平安归国,拿北柏真来换。谭茂荣虽然很爱自己的女儿,最后还是决定用女婿来换回未来的水荣国君——太子谭震。于是,他给燕明王上修书一封,先是责怪燕明在此事上欠妥之处,后又表示能够理解小夫妻吵架,要求太子北柏真去水荣赔罪,并将雪蝶接回。
北添成见水荣国君言辞倒也大度诚恳,便要柏真即刻动身去水荣国。临行前,雪茗也要随行,说是听说水荣国的音律着作博学,他要亲自见识一下。柏真略一思索便答应了此事。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柏真同雪茗带着几名侍卫一同出发。
到达水荣国之后,被岳父数落一顿自是少不了,柏真只有认真听着的份,不时认错道歉。
“夫妻吵架本也正常,可你是太子,是万民的表率,这样做就是过分了。雪蝶是骄纵了些,但她也有骄纵的资本,她是我水荣国的公主,岂能让你这样欺负?这回要不是看在你父王的份上,你也休想就这样带她回去!”
“王上您说的对,回去之后我一定闭门思过,好好反省。”
“还有那个安若素,我希望你能够妥善处理,不要让她成为你们之间产生裂痕的原因。”
“小婿定会妥善处理!”
柏真赔尽了好话,这才让谭茂荣的气消了一些。其实在他心中也明白自己这回来是要受到这样的待遇,也算是他自作自受。向谭茂荣赔了理道了歉,也对雪蝶好话说尽,总算是取得了原谅。虽然是被原谅了,但是他也能够感觉出来雪蝶对他是有了心结的,这也只能等她回去之后慢慢消解了。
在水荣国的宫中住了几天,雪茗也实现了愿望,见到了传说中的着作大师,也是心满意足。
到了他们要回去的日子,谭茂荣设家宴饯行。席间,雪蝶想起自己很久之前跟着宫中酿酒的师父学习酿酒,自己还在园中埋了些,于是她提出来将埋的酒取出来,柏真便同她一起去取。
她只记得是在园中一棵大梧桐树下,两人挖了会儿也没有找到,于是让身边的人也加入进来。园中有四棵大梧桐树,在雪蝶记得的那棵树下没有挖到于是所有人就怀疑她记错了,便分头在其他三棵树下挖。
留在宴厅的雪茗发现卫队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起初有些纳闷,吃个饭也不至于用这么多侍卫看着吧。渐渐地,他发现情况似乎不对,那些侍卫身穿暗甲,里藏兵刃,绝对不是简单的卫队。
雪茗暗暗吃惊,这水荣国也太小心眼了吧,夫妻吵个架竟然要杀女婿?看这架势是只等柏真回来就会将他包围拿下。
燕明带来的人都在外面,没有进到宴厅中来。雪茗佯装不知,心中盘算,该如何将这一消息告知三哥让他不要再回来了呢?他见那在旁演奏助兴的乐人正弹奏着一把瑶琴,于是他便有了主意。
他起身行礼道:“王上,我自幼喜欢弹琴,在琴艺上不能与琴魔相比,但因机缘巧合也曾得到过他的乐谱。今日见到那把瑶琴便心中痒得厉害,可否让我也一试,也算是助兴了。”
“早就听闻燕明的小世子琴技了得,难得今日有这个机会让我们大饱耳福。”
雪茗便坐到了刚刚那乐师的位置,调试了乐弦之后,他开始了弹奏。众人也不知道他弹得曲名叫什么,只觉得自己一时被他的琴声所迷,竟然痴痴不能自醒。
柏真正同雪蝶在梧桐树下挖酒坛,忽然就听到了这首曲子,便知道是雪茗弹奏,他笑了笑,知道雪茗是一琴痴,见了好琴若不试试就会手痒,所以他也不做理会,只在认真地挖酒。可片刻之后,那乐声中便透着急促和焦躁,他有些不解,便仔细听了听。片刻之后,他想起这首曲子的名字叫《悲歌》,讲的是一位将军,被奸人出卖,后遭到围杀的惨状结局。奇怪的是,雪茗只弹奏曲子的中间部分,也就是将军被围困的时候,他反复弹了三遍,而且一遍比一遍急促。此时,柏真恍然大悟,这是雪茗用琴声在向他传递信息,告诉他已经身处险境,要及时逃离。
他思忖片刻,想不出水荣国要抓他的理由。看向谭雪蝶,见她一脸专注,在挖着她早年埋下的酒,见他停住,还嗔怪了几句。看样子她也是不知情的。他刚来到水荣时就没有看到谭震,水荣国王谭茂荣只说是与弥国谈互市,他言辞有些许闪烁,当是他只当是不宜让外人知晓,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此事与谭震有关。难道是谭震有难,需要自己去交换?那一定是蛟国所为!
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此地!他同叶以耳语了几句,叶以迅速离去。
雪蝶忽然惊叫一声,然后欣喜道:“挖到了!挖到了!挖到我埋的酒了!”
只见她抱起一个坛子同柏真道:“拿着,这可是我亲手酿造的酒!”
柏真接过:“雪蝶,你我夫妻一场,纵使我所做的事情让你受了委屈,但也不用用这样的手段置我于死地吧。”
他的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谭雪蝶一时听不明白:“什么置于你死地?不就是一坛酒吗?难道还能喝死人不成?你喝不了就算了,我替你喝!”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雪蝶更糊涂了。
“你父王在宴席间埋伏了卫队,想抓我,难道你真不知道?”
见他一本正经,雪蝶这才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她伸手将身边的一个人抓过来问道:“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兰蕙拔剑出鞘架在那人脖颈上,那人害怕道:“王上是派了卫队,但不知道是为何?”
听闻此言,雪蝶也明白了父亲的安排,于是她道:“此事我确实不知,既然我知道了便不会袖手旁观,定会救你回去!”
她转头吩咐兰蕙:“你去安排好船只,我很快就来!”
“是!”兰蕙领命而去。
谭雪蝶接了小卓,支开卫队,悄悄带着柏真一行人准备从另一条路离开。
“雪茗怎么办?”柏真问道。
“等会儿父亲就会发现你离开了,那时他便会派人来追,一时半会儿也没人会注意到雪茗,我差人先在那里等着,将他带到另一条船上。”
待他们几人上得船,便向燕明的方向划去。
刚离开不远,就听见岸上有人道:“他们在这里!”
“王上有令,不能让他们离开水荣国!”有人喊道。
由于搜寻他们的人都分散了开来,所以能够找到这里的人也不多。
“别伤了公主!”
“是!”那张开弓箭的人着实厉害,连射三箭直奔柏真而来。
叶以眼疾眼快,连挡三箭。紧接着,又三箭自远处而来。叶以挥剑格挡拦下,未曾想到的是射箭的不止一人,在他稍有迟疑的时候,另一人又连射三箭,他又急忙挥剑,又将一箭拦下,此时他的力气不足以拦下另外两只,便喊了一声:“爷,小心。”
柏真偏头躲过了直奔他面门而来的箭,另一只又飞射而来。叶以来不及阻拦,雪蝶眼见柏真躲不过去,她便横了心扑过去,那支箭就力透她后背贯穿前胸而入。小卓眼见娘亲倒下便伸手去拉,两人一同跌入水下。
柏真要下去救人,叶以死死拽住。眼见他眼睛渐渐变得血红,叶以心中暗叫不好,此时若是唤出赤龙对付那水荣国的凡人,爷恐怕是非要遭受天谴的,于是他抬手在柏真脖颈处点了一下,柏真便晕了过去。那射过来的箭已经因为射程不够而落到了水中。
水荣国的追兵越来越多,他们也上了船,正向这边驶来。正当叶以在思量着该如何摆脱他们的追击之后,就见对面也驶来了几条船,他心中暗叫不好,若是被包围那就是插翅难飞了。待他看清那船上的人是雪茗时,顿时松了一口气。与雪茗同来的还有雪蝶的女卫兰蕙。
兰蕙道:“我家公主呢?”
“公主为救殿下,被射落入水,生死不明。一起入水的还有小公子。”
兰蕙心中一凉,公主定是凶多吉少了。她只抹了一把眼泪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殿下要入水寻找公主和小公子,我只好出此下策。”
兰蕙对着雪蝶落水的地方:“公主,我一定会将殿下送出水荣!”说完她命令更换了划桨的水手,那原来的水手已经是非常疲倦了。
水荣国的水域与燕明相连,等他们到了燕明的水域之后,那追赶他们的人觉得无望之后便掉头回转,向谭茂荣复命而去。
谭雪蝶被后来的人救起时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孩子只是被水呛晕过去,并无性命之虞。
御医救治了几天随后向王上道:“公主已无求生意志,王上还是见公主最后一面吧。”
谭茂荣闻此,心中也是难过异常,于是来到雪蝶床前:“小蝶,父王知道对不起你,也没脸求你原谅,你还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出来。”
谭雪蝶看看自己的亲爹,又望了望身边的儿子,然后道:“我不恨你,只求你看在小卓有我一半骨血的份上,好好照顾他,以后有机会将他送回到他爹那里,这样我也可瞑目了。”
谭茂荣听后,老泪纵横,道:“你放心吧,我就是再不是人也不会让自己的亲外孙去送死。”
雪蝶听后点点头:“我想和小卓单独说几句话。”
谭茂荣离开后,雪蝶对小卓道:“孩子,忍辱负重,坚强地活下去,是你对娘亲最好的想念,你要记住啊。”
小卓早就哭得泣不成声,可他无论怎么喊叫,娘亲还是离他而去。
北柏真要同背信弃义的水荣国决一死战。
半月之后,谭雪蝶的侍女兰蕙从水荣国回来,她将雪蝶临终前的遗言带给他。内容是莫要因为此事与水荣国为敌,让蛟国坐收了渔翁之利,谭茂荣为了水荣国只能出此下策,别无他法,所幸柏真无事,便是她谭雪蝶能为两国做的最后努力,看在她的份上,放过水荣国,水荣也定会善待他们共同的孩子小卓。
此时的北柏真才知道雪蝶落水之时并没有离世,而是后来因为受伤和绝望才不治而亡,儿子小卓也没有死。雪蝶的遗言让柏真放弃了攻打水荣的计划。他恨透了蛟国,发誓要将他们整个国家灭了。
水荣国因不能履约,只能给了蛟国半个国力的赔款才将太子谭震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