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万精兵几乎可是算得上是西域的全部兵力。
此战之后,西域遭受重创,加上蛊神降灾的说法一直在民间流传,经久不息,半个月之后,这种流言达到鼎沸。
大皇帝试图稳定民心,可没有人会听他的,每个将士们的家人也纷纷唾弃他,怨他不该穷兵黩武,惹了天怒人怨。
在精绝城的带头之下,西域诸部四分五裂,大皇帝被绑上断头台,陆焕毫不犹豫下令斩杀。
“残暴这个词,换个时候,可能就要称作杀伐果断了。”苏绛雪给陆焕夹菜,忍不住想起他最初的名声。
杀了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
残暴吗?挺残暴的。
现在他杀了西域十几万大军,残暴吗?
很难用这个词来概括了。
就连以前的事,都要被人盛赞一声杀伐果断。
“乱世当用重典。”陆焕道。
现在天下太平,谁愿意杀人见血呢。
第一次杀戮,是为了将自己与陆家分割,回到京城。
这一次,是为了天下人的安宁。
以战止战,就是如此。
“只是委屈了你,”陆焕温声道,“册封典礼已经过去,你我都没有在那场典礼上。”
偏偏别人还不知道。
大家会想,他们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到了北境去,谁能想到这两个人会找人代替自己成婚呢?
“二王子犯下如此大
错,无颜苟活,已经自尽了。倒是突骨,希望能放他一条性命,作为交换,他愿意把藏匿在西域的白子渊交出来。”
“这件事让云笙恨透了她,原本和睦的兄弟二人,竟因为一个男子而变得互相仇视。”
真是有点可怕。
“大楚会在此处设立将军府,只不过当地最好还是由当地人去管,免得出乱子。既然他们相互仇视,那就让他们一起来管吧。”
云笙和突骨之间的隔阂,也能保证他们不会联合起来,再起什么乱子。
“那白子渊……”陆焕说着,看了一眼苏绛雪的表情。
“他活着,时间久了,这对兄妹岂不是会再度重归于好?”苏绛雪只是思考着当下的局势,似乎对他再没有一点私人感情,“只有他死了,这份杀夫之仇梗在兄妹之间,他们才永远不会和好。”
那样苟延残喘的活着,苏绛雪活着,他倒真不如死了。
于是大楚接收了突骨献上来的战俘,以及这位如丧家犬一般的驸马。
以通敌叛国之名,将白子渊送上了断头台。
跟大皇帝死在同一个断头台下,倒是便宜了他。
原本浑浑噩噩形如痴傻的白子渊在临死前终于清醒了一刻,他看着台下为他痛哭的云笙,又看了看根本不见人影的苏绛雪。
即便是死,她也不会来看自己一眼吗?
“别看了
,大皇帝死的时候她都没来,难道你觉得你会比大皇帝重要?”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白子渊立刻抬头,眼神中发出光芒:“弟弟,你是我亲弟弟,我们一母同胞,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我死吗?”
他一激动就要站起来,被行刑的刽子手按住,铁链铛铛响。
白子钊低下头。
一母同胞,他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咱们这家人,父皇残暴,母妃阴险,你高高在上的长在蜜罐子里却不知足,刚愎自负,看不到人间疾苦。”
“若说不忍心,只有依依。”白子钊顿了顿。
“依依是真的蠢,被你们宠坏了,教坏了,不像你们,是坏到了骨子里。”
他一直觉得,如果白依依可以得到教导,她不会做尽错事,更不会为了一个男子要死要活。
可是,一个同样受尽宠爱长大的公主,无人敢忤逆她,她又怎么可能不骄纵任性?
“去吧,跟他们团聚吧。”
白子钊话说完,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不——你是我亲弟弟,你再去求——你别走!”
声音戛然而止,云笙公主的哭声更大,白子钊不用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往回走去,快走到自己帐子的时候,隔着烛火的影子,看到了一对壁人的身影。
是银朱和蒋舟。
白子钊只驻足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回
去了。
从来就不是他的,无论是他得不到的,还是他不想要的。
从来都不是他的,他又何必有什么执念。
夜深人静,陆焕将苏绛雪拥入怀中,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可如今天下已定,以后,除了国事,苏绛雪才是他最在乎的人。
最初接近她,只是想看看那个跟自己有婚约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看着看着,却越来越无法自拔。
或许缘分就是如此,兜兜转转,该在一起的人,还是会在一起。
“等回去,我再补你一场婚宴可好?”陆焕低头吻她。
苏绛雪眨眨眼:“两次封后大典,是不是有些太奢靡了?”
陆焕笑:“那不如我入赘,国公府小姐娶我怎么样?”
苏绛雪再眨眨眼,好像不是不可以。
她上辈的时候,就见过很多人成婚,会在男方家里办一场,在女方家里办一场。
现在既然错过了封后大典,可不能再错过苏家招赘。
“好。”苏绛雪嘴角弯起来,欢快的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边亲了一口。
至于到时候京城会是怎样的哗然,那他们可就不管了。
反正刚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婚宴也没碍着他们什么事,那群老骨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吧。
无论说什么,都不耽误他们是史书中,历朝历代唯一将边境收编的帝后。
想到开
疆扩土的事情,苏绛雪忽然抬起头:“你说北燕那边……”
要是能大一统就好了,像她钦慕的某位皇帝一样,一统江山!
可惜那是自己母亲的娘家,又没有一个合适的出兵理由。
真要做这件事,也得再三斟酌,起码要等到姨母故去……
苏绛雪摇摇头,她可不是在诅咒谁,况且这种天下大事,从来也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意愿而改变。
“好了,睡吧,明日回京,招赘要准备的东西可多着呢,你还要操心一下。”
“唉?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入赘。”
苏绛雪:……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脏活累活全交给她是吧!
陆焕抱住她:“这样,如果你以后想休了我,也合情合理。”
苏绛雪正满腔气愤,听到这句话,浑身骤然一震。
他还记得。
他一直都记得。
她害怕将来感情有什么变化,她想和离,会像当初在端王府一样,几乎没了一层皮才成功。
“如果有一天我对你不好,或者你想离开,随时都有这个权利。”陆焕轻声。
她永远都有选择的权利。
无论是留下或是离开。
苏绛雪仰起头,在一片模糊中看向陆焕,到底是什么样的底气,才能让她毫不犹豫去爱眼前这个人呢?
原来,是因为在这个不自由的世界,他给了她最大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