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撕渣男和离,嫁奸臣高攀不起》 第1章 哪有人新婚夜不带刀的 “把我这个恶毒的女人拖出去杖毙?” 骠骑大将军独女苏绛雪震惊的看着端王白子渊。 “你娶妻之夜纳妾还不够,竟要杀了我?你不怕别人说你抗旨不遵,挑衅陛下吗?” 大红灯笼高高挂,新房里满是一片喜色,苏绛雪满眼期待的等着自己心爱之人,却等到他带着侧妃来示威,等来了这句话。 白子渊骤然掐紧她的脖子,眸中满是戾气:“你将舞儿推下水,还敢指责本王抗旨不尊?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我端王府,你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是我杀的。” “咳……我没有……”苏绛雪拼命的挣扎扑打,眼底的泪水颤抖而出。 她根本就没有推楚舞儿,为什么白子渊不相信她? 可捏着她的力道却越掐越紧,几乎要将她的喉咙折断。 “你要端王妃的位置,本王给你。”白子渊厌恶的冷笑,“你现在得到了,也该死了!” “渊哥哥——” 一旁响起柔弱的声音,侧妃楚 舞儿道:“苏姐姐也只是一时嫉妒,也怪我没有站稳,才会掉下湖中。渊哥哥还是留她一条命吧。” “知道你善良,本王不会让她的血脏了你的眼睛。” 紧接着,苏绛雪喉咙一紧,双脚离地,整个世界好像转了个圈,从她眼前划过。 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如同一只破碎的布娃娃。 苏绛雪倔强抬起头,透过眼底的模糊,看到白子渊将楚舞儿拥在怀里安抚,直到大门被重重关上,冰冷的两个字回荡在她耳边。 ——杖毙。 “我没有……”她艰难的开口解释。 “啪”! 重重的木板落在身上,苏绛雪嘴角沁出鲜血,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 但比不过她的心更疼。 十二年前……元宵节…… 她以为是一见钟情的青梅竹马,谁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如果不愿娶,直接告诉她就是,难道她还会不知廉耻的硬贴上来吗?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 “殿下,她没气了。 ”行刑的小厮前来禀报。 楚舞儿眼底含泪,不忍道:“苏姐姐也真是可怜……” “咎由自取罢了。”白子渊冷笑,一个粗俗的女子,给了她几年好脸色,竟敢肖想当他的王妃? 他出了门,看到苏绛雪身上那一身红衣,更加愤怒:“把她的王妃礼服给我扒下来,扔到乱葬岗去!” 话音刚落,苏绛雪那双冰冷的眼睛骤然睁开。 浑身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情况?她不是连续做了三十六小时的手术,刚刚睡着吗? “诈、诈尸了!”小厮诧异万分,吓得连连后退。 楚舞儿从门内出来,看到这一幕也瞪大了眼睛:“你还没死?” “没死,本王就再杀你一次!”话音刚落,冷硬的手指就要再一次扼住苏绛雪的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苏绛雪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把手术刀。 来不及惊喜,她毫不犹豫扬手,朝白子渊的手腕狠狠割去! “想杀我?” 白子渊霎那间 收了手,手腕血流如注,尖锐的手术刀划破了他的韧带。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猛地后退,捂住自己的手腕,诧异的看着苏绛雪:“你竟敢藏刀?” 苏绛雪将手术刀横举在身前,冷笑:“哪有人新婚夜不带刀的?” 看他流血的情况,想必韧带已经割断,他这只右手,算是废了一半。 “来人——”白子渊顿时后退两步,眼中愤怒更甚,“愣着干什么?杀了她!” 楚舞儿第一个冲上来:“你敢伤渊哥哥,我跟你拼了!” 苏绛雪眼疾手快的抓住她,反手一扭,将手术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神色冷冽:“我就喜欢你这种送上门来的。” “啊——”楚舞儿尖叫一声。 她怎么都没想到,苏绛雪居然胆子这么大! 眼看小厮们要冲上来,苏绛雪凌厉道:“不许动!” “苏绛雪,你好大的胆子,你要是敢伤舞儿一根毫毛,别怪本王无情!”白子渊大怒。 苏绛雪嘴角扬起好看 的笑容,扬手贴着头皮割掉了楚舞儿的一片头发:“哎呀,这么多毫毛都掉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啊——”楚舞儿再惨叫一声,脸色煞白,浑身颤抖起来。 “苏绛雪,本王要杀了你!”白子渊咬牙,脸上的肉都在颤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 苏绛雪冷笑,这就受不了了? 她刚刚接收完记忆,原主是骠骑大将军独女,前些日子全家在雁门关战死,她这个孤女被陛下怜惜,下旨嫁给端王白子渊。 原主从小到大送他的所有礼物他全数收下,赐婚时,当着皇帝的面,白子渊不仅没有拒绝,还递给原主一个温柔的眼神,完全没有一丝勉强的样子。 将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三大原则贯彻到底。 谁知大婚之日却突然变脸,不仅妻妾同娶,还要为了一个妾室杀了她。 “殿下尽管杀,我倒要看看,是你快,还是我的刀快。”苏绛雪嘴角扬起笑容,一双杏眼带着三分轻蔑。 第2章 得罪我的,必将百倍奉还 “你放肆!”白子渊更加大怒,额头青筋暴起,却终究是有了顾忌。 苏绛雪迅速从空间里拿出一颗药丸,塞到楚舞儿嘴里去。 楚舞儿被迫咽下去,声音惊恐:“你给我吃了什么?” 刚才刀出现的时候她就发现,她的医疗空间跟着她一起穿越了。 “毒药。”苏绛雪冷哼一声推开她。 “啊——”楚舞儿尖叫,被白子渊下意识抱住,一口黑血吐到了他的衣服上。 “舞儿!”白子渊痛叫一声,只是一瞬,楚舞儿的脸色已经苍白无比,软软的倒在他怀里,转瞬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苏绛雪把手术刀扔到一边去,掏出帕子擦擦双手:“没死呢,别叫得跟哭丧似的。” 她话音刚落,楚舞儿又吐了一口黑血。 白子渊赶紧把楚舞儿放在床上,命人去请太医。 “你现在原形毕露了是不是?推她下水没害死她,现在当着 本王的面下毒,简直找死!”白子渊咬牙切齿,双眼爆红。 “来人,把她给我就地格杀!” 侍卫们立刻抽出刀,要朝苏绛雪冲过来。 苏绛雪闲闲的看着他们,动也没动一下,红唇扬起:“杀我?你们的九族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 “我是陛下亲封的端王妃,不要命的尽管来。” 她说话的语调明明那么温柔,脸上又带着笑意,却让侍卫们顿时感到了一片寒气。 杀了端王妃,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白子渊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从刚才到现在,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她不是爱他爱的无法自拔吗? 不过是要她一条命,她怎么就不能给他? 苏绛雪对他震惊的样子很是满意,她弯起嘴角: “王爷说得对,我先前确实都是装的。” “我这个人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得罪我的,必将百倍奉还。” “我不 仅推楚舞儿下水,喂她吃毒药,还要每天幸灾乐祸的看着她吐血。” “可是我告诉你,她的毒只有我能解,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你的小美人可就要香消玉殒了。” 白子渊怒目瞪着苏绛雪,恨不得把她剁碎了泄愤。 “你敢威胁本王?” 苏绛雪淡淡一笑,眼中满是玩味:“是的,阁下该如何应对?” 白子渊攥紧一只拳头,另一只手腕因为被割了一刀,还在往下淌血。 床上的楚舞儿已经脸色发青,浑身发抖。 太医很快就来了,连忙给楚舞儿扎针止血,可怎么都止不住。 面对白子渊的怒火,太医吓得颓然倒地:“端王殿下,侧妃是……是中毒了。” “本王难道不知道她中毒了吗?”白子渊大怒。 “是,是……微臣无能,实在不知侧妃中的是什么毒,救不了……没法救……” “等死吧。”苏绛雪替他补 一句。 太医吓得浑身一颤,他可没说这句话啊,虽然也确实是事实。 “废物,养你们何用!”白子渊一脚把他踹翻,“给本王滚!” 太医灰溜溜跑了。 苏绛雪好心提醒:“哎呀,端王殿下,这可如何是好,你的小美人从此要天天吐血,吐个几天,可就要病死了呢。” 白子渊已经快气炸了,他猛地上前,一把抓住苏绛雪的手腕:“把解药给本王交出来,你交出解药,本王既往不咎!” 苏绛雪嘴角弯起,扬起另一只手,手里握着一只闪闪发亮的手术刀。 白子渊的手腕仿佛更疼了,他下意识松手:“本王不杀你了,你把解药交出来!” “交出解药,可以,”苏绛雪眉眼弯弯,擦擦被他捏过的手腕,“但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白子渊脸色铁青,她什么意思?这是嫌弃与他接触吗? “只要能救活舞儿, 本王什么都答应你。” 等救活了舞儿,他立刻就杀了苏绛雪! 苏绛雪这才满意,给床上的楚舞儿打了促醒针,很快,楚舞儿就睁开了眼睛。 “渊哥哥!”楚舞儿立即抱住白子渊,缩到他怀里去,声音哽咽,“我还以为我就要死了,舞儿不怕死,只怕再也见不到你。” 苏绛雪:“yue——” 兴许是她的声音打扰了楚舞儿,她泪眼盈盈的抬起头,委屈道:“苏姐姐,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和殿下是真心相爱的,我也从未想过跟你抢正妃之位,姐姐以后别再害我了……” 说完,她又吐了一口血。 促醒针只能将她叫醒,却不能解除她体内的毒。 “你说,究竟要什么条件?”白子渊愤怒的看着苏绛雪,现如今,保住舞儿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个条件,我要楚舞儿给我磕头。”苏绛雪眼眸中带着戏谑。 第3章 他明明那么油,却又那么自信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脸色煞白。 “你说什么?”白子渊眸中怒火冲天,“若不是你抢了她的,她才该是端王妃,你竟敢让她给你磕头?” 苏绛雪浅笑:“我可是陛下赐婚,你这意思,难道是陛下帮我抢了端王妃的位置?有本事把这话去陛下面前说一遍去。” 白子渊一噎,双眸通红,额角青筋暴起。 楚舞儿咬着牙,不知道苏绛雪为什么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从前都是逆来顺受,白子渊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的。 “渊哥哥,我是侧妃,理应给她下跪磕头,渊哥哥别为我为难,舞儿会于心不忍的。”楚舞儿说着,眼中又沁出泪水。 白子渊厌恶的看着苏绛雪,又怜惜的看向楚舞儿,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好。” 苏绛雪笑道:“要一边磕头一边掌嘴,每掌嘴一下,就要说一句,我是侧妃 ,不配跟王妃抢殿下。” 楚舞儿霎那间脸色铁青。 白子渊心底一股火冒出来:“你别太过分!” “原来这就叫过分啊,”苏绛雪摇摇头,颇为遗憾道,“我还有第二个条件没说呢。” “我掌嘴,渊哥哥别再跟苏姐姐置气了。”楚舞儿咬着牙下床,跪倒在地,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舞儿!”白子渊心疼。 楚舞儿摇头:“我没事。” 说完,她又给了自己一巴掌,比刚才更恨,霎那间,脸上浮起一个巴掌印。 白子渊心疼坏了。 苏绛雪可没这种怜香惜玉的想法,她眉毛一挑:“别光打,磕头啊,说词儿啊,是不是忘了?我给你重复一遍。” “我是侧妃,不配跟王妃抢殿下。” “记住了吗?” 楚舞儿脸色铁青,身子晃了晃,重重将头磕在地上,双手死死扣着地面:“我是侧妃,不配跟王妃抢殿下。” 屈辱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楚舞儿咬紧牙关,她一定要杀了苏绛雪,她要让苏绛雪不得好死! 如此二十次之后,她的额头和脸上都是红印,泪水也汹涌而下,怎么都止不住。 白子渊连忙将她抱起来,放回床上,恶狠狠朝苏绛雪道:“你满意了吗?” “凑合。”苏绛雪点头。 “第二个条件是什么?”白子渊铁青着脸。 苏绛雪笑笑,朝白子渊勾勾手指:“过来。” 那轻蔑的样子,好像在叫一条狗。 片刻的死寂,在楚舞儿又吐了一口血之后,他不得不靠近苏绛雪。 “再近点。”苏绛雪笑道。 白子渊心中一动,她先前让舞儿说的那些侧妃不配抢的话,就是想让舞儿知难而退。 难道现在她还想要求自己,当着舞儿的面和她圆房? 好恶毒的女人!她怎么能这么阴险?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 他停在原地,紧抿着 嘴,不愿再靠近苏绛雪一步。 白子渊仰起头,故意找了个好看的角度,来展示自己漂亮的下颌线。 苏绛雪的爱慕,他一清二楚,并且为之作呕。 但他也清清楚楚的知道,怎么样才能伤到这个女人的心。 让她看到自己帅气英俊,如天神般美好,而相比之下,她又是多么的低入尘埃。 “你就算得到本王的身体,也得不到本王的人!”白子渊仰起头,厌恶的表情尽显无疑。 苏绛雪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说什么?” 白子渊再次调整角度,用侧脸对着她,下颌线更加完美,鼻梁坚挺,眉头紧锁:“本王绝不会爱上你这种女人,你死心吧。” 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精心设计的痕迹。 苏绛雪一瞬间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被封为端王,实在是太能端着了! 他明明那么油,却又那么自信。 “你到底救不救 你的小美人?”苏绛雪不耐烦道。 白子渊咬着牙,朝她走过去,不就是当着舞儿的面和她圆房吗?舞儿也能理解的。 “若不是为了舞儿,本王宁死也不会碰你。”他脸色铁青,做出一个豁出去的表情,扑上去解苏绛雪的衣服。 他的手刚挨到衣服边,苏绛雪飞起一脚踹到他胯下。 “啊——”惨叫声响彻端王府,小厮丫鬟们都大惊失色。 “殿下!”楚舞儿大叫,白子渊冷眼瞪过去:“闭嘴!” 楚舞儿吓得浑身一颤。 “这就是你的第二个条件,你就是要羞辱本王是不是?”白子渊满眼的怒火,却对上了苏绛雪漠然的神情。 “你要说是,那也行。”苏绛雪淡淡道,“现在来说第三个条件。” 白子渊瞪大眼睛,愤怒的一拳打在墙上:“你不是说就两个吗?” 苏绛雪幽幽的看着他,浅笑道:“我改主意了。” 第4章 芙蓉玉 端王的油简直无人能敌,她都被专门摆出的下颌线创出内伤来了,要点利息怎么了? “好,很好,苏绛雪,你说!”白子渊像一头即将发狂的野兽,又硬生生把愤怒按下去。 苏绛雪勾唇,轻声道:“第三个条件,这些年我送你的所有东西,你都要还给我。包括我的嫁妆,骠骑将军府的所有财产。” “你说什么?” 即便是猜到了苏绛雪会提出让他为难的条件,他却还是没想到,她居然要把送他的东西要回去? 他肯娶她,除了要一个庇护忠臣之女的好名声外,不就是为了将军府的所有财产吗? “好,我答应你。”白子渊声音冷硬。 大不了等舞儿好了,他再杀了苏绛雪,到时候一切都还是他的。 “嫁妆可以还你,可是你送本王的那些 东西,本王早就已经丢弃,根本找不到了。”白子渊厌恶的站在那里,腰背挺的比松竹还直。 苏绛雪侧过脸,轻轻闭上眼。 太油了,难以直视他。 “我会列个单子给你,折价给银子即可。”原主给他的每一件东西,都是精挑细选的,刻在记忆里,记得清清楚楚,她想忘也忘不掉。 白子渊见她侧过脸,心中冷笑,这么不忍心,还不是因为喜欢他。 “好,本王都还你。”白子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之后,你便自请下堂,与本王再无任何关系。” 只是,她舍得么? 苏绛雪巴不得他这么说:“没问题!” “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折价,只有一样,你必须还给我。”苏绛雪不愿再和他啰嗦,快速道,“十二年前,元宵夜初遇,我送你的芙 蓉玉。” 古人很喜欢玉,女子送玉乃是定情之意。 原主于十二年前的元宵夜第一眼见到他,惊为天人,毫不犹豫就把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玉佩送给了他。 并与他约定,就以玉佩为记,长大后非君不嫁。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冷笑的白子渊猛然抬起头,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嘲讽:“你又来了,这些年你一直骗我,现在还要这么说。” “苏绛雪,当年元宵夜我遇到的小女童分明是舞儿,你以为时间过去太久,我就能听信你的一派胡言乱语,以为那人是你么?” 苏绛雪冷冷的看着他,她确实无法证明。 原主单方面送了玉,却并未收到什么回礼作为信物。 仅凭那一点模糊的记忆,实在是毫无用处。 她不想追究楚舞儿是怎么知道红玉的, 但她总要把这东西要回来,原主若是还在,也不会希望将母亲的遗物送给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那就算是她送的吧,我要这块玉。”苏绛雪扬声。 “不,不可以!”楚舞儿眼中蓄满泪水,哭泣道,“那是我和渊哥哥的定情信物,绝不能给你!” 可是这句话说完,她又吐出一口血,倒在床上不动了。 “我给你!”白子渊终于被逼出这句话,“只是这玉佩不在我手上,等舞儿醒了,我就让她还给你。” “好,那就成交了。”苏绛雪轻笑。 她从先前那个太医没拿走的药箱里,拿出一卷银针。 当初决定学医的时候,师父问她要学中医还是西医。 她说:小孩子不做选择。 所以无论是外科手术,还是银针度穴,她都很精通。 白子 渊挥手,将所有人都赶到院外去,同时递给小厮一个眼神。 小厮立刻点头,快速跑远了。 苏绛雪嘴角勾出一丝笑容,当她想不到吗?等她救完了人,白子渊就准备撕毁条约,将她再次就地格杀。 可惜他失算了。 自己什么时候能救“完”人,取决于白子渊什么时候完成第三个条件。 苏绛雪拿过二十四支银针,在灯上淬过,一个转身,双手齐出。 “你干什么!”白子渊下意识怒喝,哪有人下针是一把一把的? 二十四支银针几乎同一时间,闪电般的刺入楚舞儿的各个穴位之中。 “好了。”苏绛雪甚至没看上一眼,二十四个穴位分毫不差,辩穴能力简直恐怖。 随着她话音落下,楚舞儿轻轻咳嗽一声,脸色由青转红,肉眼可见的解了毒。 第5章 哇,这就是锦衣卫吗 白子渊这下简直难以置信,她真的会医术?好个苏绛雪,从前居然不说,亏他还以为苏绛雪对他掏心掏肺,现在看来,她到底隐瞒了他多少事? 太医确定楚舞儿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两人去厅堂内对峙。 “本王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还会医术?”白子渊语气冰冷。 苏绛雪笑了,眼中带着三分玩味:“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她现在醒了,东西该给我了吧?” 白子渊看着苏绛雪伸出的手,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他举起手轻轻一挥,冷声道:“弓箭手。” 霎那间,几十个弓箭手围城扇形,将厅堂入口全部封住。 “端王殿下这是准备杀人灭口了?”苏绛雪冷眼看着夜色中泛着寒光的箭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他不知道,他那小美人还需要连续针灸半月,才能完全解毒。 苏绛雪刚要开口,有声音忽然响起。 “端王府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 是一个低沉而醇厚的男声,不知为何,苏绛雪莫名有一种心安。 那个人身上穿着朱红色的飞鱼服,阳光之下面容清冷白皙,站在弓箭手之前,带着肃杀的表情。 他的皮囊实在好看,好看到就算苏绛雪还处在危险之中,也忍不住要多看他一眼。 “陆指挥使?” 但刚才还嚣张的白子渊却忽然变了脸色,一瞬间僵直了身子, 像是看到活阎王一般。 锦衣卫指挥使陆焕。 三年前的甘肃监粮舞弊案,老皇帝及中央所有官员都以为甘肃连年旱灾,年年开库放粮。直到甘肃布政使司陆家小公子赶到京城,拼死递上血书:甘肃从未大旱,官员冒领十余年赈.灾款。 朝野上下无不震惊。 这陆家的小公子,就是眼前这位陆指挥使。 老皇帝当即派了耳目去查,查完之后,甘肃道府以上官员一扫而空,个个满门抄斩,血流成河。 原本老皇帝要看在陆焕首告的份上,留下陆家满门,谁知他大义灭亲,亲手斩下陆家上下三百二十四口人的人头,鸡犬不留。 老皇帝欣赏此人大义,在他回京后建立锦衣卫,许他指挥使一职,只奉皇帝诏命行事,可监察百官,可私下审讯,有先斩后奏之权。 白子渊看到陆焕之后的第一反应是,父皇对他不满了吗? 他恭恭敬敬道:“端王妃推侧妃下水,我调弓箭手来,只是吓唬吓唬她。” 苏绛雪眨眨眼,白子渊好像很怕这个指挥使啊。 “这可不是吓人的阵仗。”陆焕的语气并不僵硬,声音也不吓人,但听来却让人心悸。 白子渊无端带了几分紧张,连忙挥手撤走弓箭手,命人上茶。 “这是产自西湖的吓煞人香。”上茶的小厮赔笑道。 陆焕一抬手,身后的蒋千户双手 捧上精致的盒子:“陆大人的新婚贺礼。” 白子渊一笑,伸手去接:“多谢陆大人。” 捧着盒子的双手移个方向,递给苏绛雪,蒋千户冷硬道:“给端王妃。” 白子渊伸出去的手顿时一滞,尴尬的收回去。 苏绛雪怎么都没想到:“给我的?” “给骠骑大将军独女。”陆焕强调了她的身份,“陛下感念大将军为国牺牲,才赐下这门亲事,想必端王也会好好对待你的。” 白子渊脸色一变,他是父皇的心腹,他这次来,是专门替苏绛雪出头的? 陆焕的目光已经落在苏绛雪身上。 她身穿红衣,一身新娘妆,美艳不可方物。 苏绛雪正对上他的眼眸,一瞬间,只觉得他眼中飞快闪过某种情愫,稍纵即逝,让人怀疑是不是错觉。 随后,陆焕敛下眼眸,在白子渊不知如何回答的尴尬中,冷声道:“你说端王妃推了侧妃入水?我正巧闲来无事,不如替你查一查。” 苏绛雪错愕的看着他,虽然他很快移开了目光,但她就是觉得,那绝不是一个看陌生人的眼神。 可她的记忆里,明明就没有见过这个人。 现在他又要替自己查楚舞儿落水之事,真是皇帝的意思吗? “不劳烦陆大人,她已经承认了。”白子渊怒目看向苏绛雪,咬牙道,“你还不赶紧回去?” 苏绛雪刚才承 认,纯粹是不想跟白子渊废话,但是现在有人替自己出头,她当然不要白不要。 “陆大人,来都来了,还是查查吧。”苏绛雪捧着盒子道。 白子渊瞪大了眼睛,但在陆焕面前,他实在是不敢有任何放肆。 谁知道哪句话说的不对,就被他告到皇帝那里去了呢? 楚舞儿捂着胸口从内室出来,一滴泪挂在睫毛上,泫然欲泣:“殿下,陆大人,不必再查了。舞儿不怪姐姐,这件事就算了吧。” 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女人的眼泪,她相信陆焕也不例外,苏绛雪这种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白子渊赶紧去扶着她坐下,口中叹息道:“你总是那么善良大度,不像有些人,总喜欢跟本王作对。” “侧妃落水,可有人证?”陆焕开口。 楚舞儿仍然娇弱道:“陆大人就别查了吧,我不希望姐姐……” 冰冷的目光看过来,陆焕没说话,却让楚舞儿霎那间哑了声音。 “将人证带来。”陆焕一转身,坐在了上首的椅子上。 白子渊敢怒不敢言。 楚舞儿见他不再看自己,才终于缓过来,心中怒骂,这种人真是不解风情。 陆焕身边的蒋千户立刻去带人,不多时,蒋千户回来低声:“目击者众多,都声称亲眼看到王妃把侧妃推下水,全在门外了。” 楚舞儿得意万分,谁不知道这端 王府是她的天下,谁会去维护一个根本不得宠的王妃呢? “一个一个带进来。”苏绛雪道。 蒋千户诧异的看着她,这个女子竟敢在陆大人面前发号施令? 陆焕微一点头,蒋千户立刻把楚舞儿身边的婢女采月带进来。 “你说你亲眼看到我把侧妃推下了水?”苏绛雪道。 白子渊眉头紧蹙,什么时候轮到她看来审问了? 但陆焕在这里,他继续敢怒不敢言。 “是,侧妃当时正在喂鱼,谁知道王妃路过,突然就伸手将她推下水,侧妃一点防备都没有。陆大人,殿下,你们一定要为侧妃做主啊!” 苏绛雪一挥手:“下一个。” 采月纳闷,这就问完了? 她被拖下去,另一个婢女采星被带上来。 “采星,你要为我作证,我当时并未与侧妃争吵,更没有推她下水!”苏绛雪语重心长道。 陆焕举起茶杯,喝茶的动作掩住了他弯起的唇角。 倒是小看她了,还知道诱供。 “陆大人……”楚舞儿绞着衣角,急着起身。 一道冰冷的目光立刻让她如遭雷劈,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采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她早就是楚舞儿的人了,当然会向着楚舞儿说话,立刻跪地指证苏绛雪:“王妃嫉妒侧妃已久,两人不知怎么就吵了起来,奴婢亲眼看见,王妃盛怒之下,将侧妃推下了水!” 第6章 搞死他搞死他 白子渊的表情也难免多了一丝诧异,可是这不足以撼动楚舞儿在他心中的位置。 他们幼时于元宵佳节初遇,他一眼便看出楚舞儿眼中的纯粹与善良。多年后再次遇到,让他确定楚舞儿身份的,不仅是那块芙蓉玉,还有同样纯善的目光。 楚舞儿绝不是这样的人。 采星回答完了,以为能看到楚舞儿的赞赏,谁知,却看到她苍白的脸色。 这是怎么回事? 未等她想清楚,陆焕已经挥手:“带下去。” 苏绛雪看向白子渊:“你还不明白吗?” 白子渊的脸色有些难看,楚舞儿急切的喊他:“殿下!” 陆焕道:“下一个。” 又一个婢女被带进来,这回没等苏绛雪自己问,陆焕冷声:“侧妃被王妃殴打足有一刻钟,还推入水中,你们为何不早些阻拦?” 那婢女当场入戏:“王妃是端王府正妃,我们怎敢动手拉开她?侧妃也是可怜,被她打了不说,还被她推下水,请殿下和陆大人为侧妃做主啊。” 苏绛雪给她竖起大拇指:“你可真是大胆,当着锦衣卫的面也敢胡说八道。” 婢女苍白了脸色:“奴婢绝没有说谎,王妃难道要凭借身份压制奴婢,让奴婢为你说好话吗?” 白子渊艰难的闭眼,厉声大喝:“够了!” 楚舞儿当即跪倒在地,一抬头,一颗泪大滴滚落:“殿下,不是这样的,舞儿什么都不知道,我当时突然就被人推入水中,醒来之后采月才告诉我,是王妃姐姐推我下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采月浑身一个寒颤,也立刻扑倒在地,只得顶了罪名:“殿下饶命,陆大人饶命,是奴婢不忍心侧妃被王妃欺凌,这才推她下水,又找人作假证嫁祸给王妃的!” 两个婢女一听“假证”二字,当即也全都跪下求饶。 楚舞儿咬牙,猛地站起身指着采月怒喝:“你推我下水没关系,可你怎能这样冤枉王妃姐姐?幸好王妃姐姐没事,要不然,我只能把命赔给她了!” “都是奴婢的错……”采月一个劲的磕头。 苏绛雪不屑冷笑:“命倒是不用赔,我挨了多少板子,你照样挨一遍就事了。” 楚舞儿浑身一颤:“殿下……” 她长这么大,连个巴掌都没挨过! 白子渊低头看着她,楚舞儿那么柔弱,怎么能挨板子?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此事是采月自作主张,拉下去杖毙。”白子渊道。 “殿下,殿下!侧妃救救我啊,救救我……”采月的声音一路远去,很快没了声音。 白子渊将楚舞儿扶起来,柔声道:“别哭了,本王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也是受人蒙蔽。” 楚舞儿感动的看着他,眼中又一次沁出泪水:“渊哥哥……” “新婚燕尔,端王竟与妾室如此甜蜜,若是苏将军泉下有知,不知该做何感想,”陆焕将茶杯上的雾气吹散,轻啜一口。 白子渊正抱着楚舞儿,被他一说,立刻尴尬的放开。 “多谢陆大人查明此事,罪魁祸首已经诛杀,只要王妃不再胡闹,本王以后……也会好好对她的。”白子渊低声说出这段话,心中却更加愤怒,要不是陆焕忽然来,他今夜就射杀苏绛雪这个贱人。 陆焕冷冷的看着他,直将他看的发毛,这才放下茶杯:“这茶并非产自西湖,端王殿下是被人骗了。” 白子渊有些尴尬。 陆焕又道:“买错了茶不打紧,认错了人,可就糟糕了。” 楚舞儿脸色顿时煞白,身子也摇摇晃晃,差点没站住。 “陆大人此话何意?”白子渊疑惑。 “告辞。”陆焕说着告辞,目光却又落在了苏绛雪身上。 苏绛雪莫名有点心虚,他老看她干什么?她已经又把原主的记忆翻了一遍,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陆焕踏出门口又回头,这下,苏绛雪不能再假装看不见了。 她非得跟过去问问不可。 “陆大人!”苏绛雪等他 走远一些,追了上去。 陆焕顿住脚步,蒋千户往周围一看,霎那间,周围的下人们仿佛经历了死亡凝视,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们以前认识吗?”苏绛雪问。 陆焕看着她,像要透过眼睛看到她的内心。 “你说呢?”他道。 苏绛雪摇头:“我不认识你。” 陆焕没说话。 苏绛雪当他默认了,当即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因为……陛下吗?” 陆焕看着她片刻:“闲来无事。” 苏绛雪无语,骗小孩子呢,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闲着没事不监察百官,盯着内宅的一个王妃不放? 等等! 监察百官! 苏绛雪顿时了然:“我与大人做个交易如何?” 月光透过树杈的枝丫,清冷如玉屑。 陆焕挑眉:“你与我交易?” 苏绛雪使劲点头:“我知道,你是来收集端王犯罪的证据的,他干了什么?贪赃枉法?买卖私盐?收受贿赂?” “啊?不是……”蒋千户纳闷,这都什么跟什么? 陆焕拦住蒋千户,饶有兴趣的看着苏绛雪:“你猜?” 于是苏绛雪就猜,眼睛亮亮的:“你还没查到对不对?要不你早就来拿人了。所以,我跟你交易,我替你拿到他犯罪的证据搞死他,到时候你帮我一件事。” 搞死他搞死他, 苏绛雪忽然兴奋起来。 “三个月。”陆焕看着她,声音清冷,“我要确凿证据。” 苏绛雪连连点头:“没问题!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在端王府处境堪忧,我需要你派几个人来暗中保护我。” 她早就想好了,要是能拿到证据,就搞死白子渊,再让陆焕帮她和离。 要是不能,她白赚三个月的锦衣卫当暗卫,也不亏。 陆焕唇角勾起一丝笑:“若是你做不到呢?” 苏绛雪:……这人也太精明了吧! 陆焕道:“若是做不到,也帮我一件事。” 苏绛雪疑惑:“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我能帮到你什么?” 陆焕没有回答,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背影。 待走了一段距离,又扔回一瓶药膏来:“治外伤有齐效,你现在是锦衣卫的线人,可别死了。” 瓶子稳稳落在苏绛雪手里,半点没偏。 出了端王府,蒋千户想到陆焕和苏绛雪的交易,忍不住问:“大人,就算咱们真要查端王,可端王妃一向是出了名的喜欢他,真的可信吗?” 陆焕缓步走着,良久,久到蒋千户以为他不会出声了,才道:“喜欢?未必。” 另一边,苏绛雪左手拿着贺礼,右手拿着药膏,还没走回自己的梧桐苑,就听到一声冰冷的质问:“去哪了?” 第7章 油茶CP,建议锁死 “你不去看你的小美人,找我作甚?”苏绛雪看清是白子渊,没什么好脸色给他。 白子渊见到她手上的药膏,知道是陆焕给的,顿时也沉下脸:“你别以为你有家族撑腰,本王就不敢杀你。我倒要看看,你那死了的全家,还能护佑你多长时间。” 苏绛雪冷笑两声:“死了的全家?” 手上毫不迟疑,将装贺礼的木头盒子朝白子渊双腿间砸去:“我迟早也让你无后而终!” 一瞬间鸡飞蛋打。 白子渊大怒着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你个贱人,本王非杀了你不可!” 苏绛雪冷声道:“有种你现在就动手。” “白子渊,你我相识多年,你以为我看不透你是什么人吗?表里不一,狼心狗肺。” “我这人最看不起别人说话不算话,你要杀我,好,现在就动手。但我告诉你,不仅陛下会找你麻烦,你那小美人的毒也没完全解,我死了,也要把她 拉入地狱。” 白子渊气得不轻,但苏绛雪说的话完完全全将他拿捏住,陆焕刚来过,他确实不敢现在动手。 “不杀吗?那就让一让。”苏绛雪把砸他的盒子捡回来,擦擦上面的土,从他身边走过,“东西记得还我。” 白子渊脸色铁黑,不知道苏绛雪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眼看着苏绛雪走远,确定她不会像以前一样,忽然回头看自己,这才追上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苏绛雪皱眉。 白子渊深吸一口气:“你少装蒜。” 苏绛雪:? “今日是你我新婚之夜,有父皇替你撑腰,我不得不与你同寝。”白子渊咬着牙,仰着头,眉头紧锁,万分的不愿意。 “你还是陪你的小美人去吧。”苏绛雪径直走回去,半点不理白子渊。 白子渊追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明知本王今晚只能在你这里!” 苏绛雪被猛地拽 住,挨了板子的地方骤然一痛,加上她又不会武功,一时也无法挣脱他。 不远处忽然一个人影走过来。 苏绛雪看清那人是谁,娇羞的低头,大声道:“殿下,我们这就圆房,我就知道,我如此美貌,殿下早已经迫不及待了。” 白子渊厌恶得浑身一颤。 “哎呀,楚妹妹怎么在这里?你是来伺候我和王爷圆房的么?”苏绛雪佯装刚刚看见楚舞儿。 一些官宦人家确有这样的规矩,正妻与夫君圆房时,会让妾室在一旁伺候。 白子渊连忙回头,看到满脸泪水的楚舞儿。 他立刻疾步走向苏绛雪:“舞儿!” 楚舞儿哭的肝肠寸断:“渊哥哥不必管我,尽管跟姐姐圆房吧。” 说罢一跺脚,扭头就跑。 白子渊忙追上去,一把从身后抱住她:“舞儿,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听不听……”楚舞儿扭动的像只蛆。 苏绛雪看着抱在 一起的两人目瞪口呆。 她想不通一个女子怎么会这么绿茶,正如她想不通端王怎么能那么油。 油茶CP,她的建议是锁死。 但好在白子渊现在没心情找她麻烦了,她转身朝梧桐苑走去。 她身上的板子需要好好治疗才行,她自己又够不到后背,只能让银朱来替她上药。 银朱是原主自小一起长大的婢女,比她大三岁,说是婢女,但因为父母常年征战不在家,两人相依为命,银朱跟她的姐姐也差不了多少。 原主这次嫁入端王府,银朱劝了又劝,刀都要架在自己脖子上了,还是没能阻止她非要嫁进来。 可她刚进院子,还没见到银朱,倒是府内的刘妈妈迎上来,多看了她好几眼:“王妃回来了。” “谁让你来我院子里的?银朱呢?”苏绛雪冷了语气,戒备道。 刘妈妈皮笑肉不笑,去扶苏绛雪的胳膊:“是王爷让我来照顾王妃的,王妃快请 进,让我给您上药吧。” “我问你银朱呢?”苏绛雪伸手,狠狠捏住了刘妈妈的脖子,将她按到树上去。 她不会武功,但原主好歹出生在将门之家,还有一把子力气。 刘妈妈没想到她会骤然出手,被掐的直翻白眼,惊骇道:“她、在地牢……” 堂堂端王府,居然暗设地牢,而楚舞儿不仅要杀她,还囚禁她的婢女。 “地牢怎么走?”苏绛雪冷声。 刘妈妈颤抖着手指伸出来,指了个方向:“落星院。” 苏绛雪放开她,毫不犹豫朝落星院走去。 刘妈妈连连喘气,瞪了苏绛雪的背影一眼,转身就往楚舞儿院里跑了。 她要告诉侧妃去! 落星院地牢门口有个粗壮的老妈子守着,还有几个小厮。 一看到苏绛雪过来,老妈子连忙堵在她前面:“此处乃是地牢,没有王爷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进去。” “端王妃你们也敢拦?”苏绛雪厉声道。 第8章 我们和离吧 老妈子叉着腰,趾高气扬道:“我们只听从王爷的命令。” “让不让?”苏绛雪担心银朱,不愿跟她们废话,直接在空间里拿出了麻醉剂。 老妈子露出一副“你能怎么样”的表情,还没开口,只觉得脖子上一点刺痛,忽然就动不了了。 砰地一声倒地。 小厮们哪里见过这种情况,纷纷惊叫起来。 “快告诉王爷,王妃要硬闯地牢!” 苏绛雪充耳不闻,进了地牢。 即使她知道银朱的情况可能会很惨,但真正见到她的那一刻,依旧震惊。 银朱双手被锁在墙上,牢房很矮,她没办法坐下,也没办法站直,佝偻着身子,双腿不住发抖。 她的手腕已经磨出血,深深的陷在铁链里,身上不知挨了多少鞭子,头发散乱,满脸血污。 听到有人来,银朱无力而坚定道:“你们就算打死我,也休想让我污蔑小姐。 ” 苏绛雪鼻子一酸,轻声道:“是我,银朱。” 银朱整个人仿若雷击,这才竭力抬起头,一看到苏绛雪就大哭起来:“小姐,你也被他们抓进来了,我早就说过,端王不能嫁,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 苏绛雪心中酸涩:“你等一下,我这就救你出去。” 说罢,她立刻回头走出地牢,在门外那个婆子身上摸到钥匙,回来打开镣铐,银朱双手无力,扑倒在苏绛雪身上。 与此同时,血腥气混着骚臭味,也扑面而来。 银朱哭泣:“他们将我关了整整一天,我要如厕,他们也不放我下来……” 苏绛雪脸色大变:“这些人竟敢这样对你,我非要给你报仇不可!” 她扶着银朱出门,银朱小声抽泣道:“我自己能走,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身上臭,不能让小姐沾上。 苏绛雪却将她扶得更稳。 那个老 妈子还在门口倒着,苏绛雪一出门,就照着胸口狠狠踹了她一脚。 银朱侧目看着她:“小姐,你这样,不怕端王知道了以后生气吗?” 出嫁前,苏绛雪嘱咐过很多次,到了端王府,一切以端王为尊,绝不能得罪端王府的任何人。 “他气死最好。”苏绛雪道,“他气死了,我乐得守寡。” 银朱不由睁大了眼睛。 小姐说什么?她没听错吧? 苏绛雪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怒吼:“你说什么?” 白子渊上一刻还在跟楚舞儿在一起温存,原本以为今晚能安生一点,没想到苏绛雪又要胡闹。 听到她说“我乐得守寡”,他简直怒火冲天。 “渊哥哥别生气……”楚舞儿跟在他身后,一下一下抚平他的胸口。 “你才刚嫁进来,就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还咒本王死,不就是因为本王没有去你房里吗?”白子 渊青筋暴起。 他怎么这么自恋? 苏绛雪忍着恶心呕吐的冲动,冷眼看他:“是我在生事,还是别人在生事?你为何纵容侧妃,囚禁我的婢女?” 白子渊好像现在才看到银朱一样,他的目光在银朱身上上下打量,心中也有些疑惑,苏绛雪的婢女怎么会在地牢里,还伤成了这个样子。 楚舞儿神色微变,上前柔弱的给苏绛雪行礼,委屈道:“是这个婢女以下犯上,说我貌丑,不如王妃,不配嫁给渊哥哥。我一时气不过,才让人把她关起来,可舞儿绝对没有让人打她,是舞儿错了,王妃姐姐要罚就罚吧。” “我没有说过这种话。”银珠当即道。 “够了!”白子渊一句话也不想听。 “有其主必有其仆,”白子渊看向苏绛雪,“你怪舞儿囚禁你的婢女,你怎么不想想,若不是你自己私下这么说,你的婢女怎 么会学到这些?” 苏绛雪无语:“你没听见吗?银珠说她没有说过这种话。” “她当然不会承认。”白子渊道。 苏绛雪看他一眼,实在懒得多费口舌。 白子渊再就是这样的人,他认定了银珠有罪,连人证物证都不肯问一问。 她不该寄希望于白子渊替他做主,她会自己讨回公道。 苏绛雪抬起眼,冷冷的看着他:“我们和离吧。” 她不想再等了,跟这样的人共处一个屋檐之下,实在让她觉得恶心。 楚舞儿眼睛一亮,高兴坏了。 “你说什么?”白子渊诧异的看着她,她竟舍得跟自己和离? 随即,他很快就明白了。 陆焕刚来警告过他,苏绛雪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知道他不会跟她和离,以此来逼迫他就范。 “你以为端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白子渊对她的忍耐再次到了极点。 第9章 对方姓陆,陆焕的陆 苏绛雪看着,连楚舞儿的脸色也变了。 楚舞儿咬着唇,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王妃姐姐别说气话了,你才刚嫁进来,日子久了,渊哥哥一定会喜欢你的。” 苏绛雪根本不理楚舞儿,朝白子渊道:“不跟我和离,我就不给她解毒了,你等着她死吧。” 楚舞儿顿时变色。 白子渊的面色阴鸷无比:“你休要再拿舞儿来要挟本王,本王从未说过喜欢你,是你自己要嫁进来,本王只是奉皇命娶你。如今更加肆意妄为,想嫁就嫁,想和离就和离,世上哪有这么轻松的事情?” “我告诉你,这端王妃,你不想当也得当!” 苏绛雪恶心坏了:“你要我做端王妃,可给过我一点王妃的待遇?” “不就是一个婢女?本王将动手打她的人发卖出去,你满意了吧?”白子渊不耐烦,心中冷笑,这才是苏绛雪的本来意图,她根本就是想当名正言顺的端王妃! 苏绛雪眼底闪着深恶痛绝的冷光:“你是非不分,愚蠢至极!” 白子渊胸口不断起伏,想起今日锦衣卫的警告,强行把所有的愤怒都咽了下去。 “本王今日睡书房。”白子渊冷不丁道。 他不去楚舞儿房里了,苏绛雪这次该满意了吧? 楚舞儿神色凝滞,绞着自己的衣袖。 苏绛雪嗤笑一声,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他睡哪里关自己什么事?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白子渊见她没 说话,以为她恢复了原本的乖巧,语调也平和了些:“你是王妃,以后行事之前想想自己的身份。带你的婢女回去吧,本王会让刘妈妈好好照顾你们。” 苏绛雪想起那个老婆子,冷笑一声:“我不要她,我要自己挑人。” “好。”白子渊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她分明就是想引起自己注意,再跟她争吵下去,岂不是如了她的意? “还有,先把我的嫁妆还给我。”苏绛雪又道。 “好。”白子渊也毫不犹豫答应了。 苏绛雪的嫁妆虽丰盛,但和将军府所有的财产比起来,却差得多。 她想要嫁妆,还给她也无妨。 等事情都说完之后,白子渊脸上满是厌烦,转身就走。 “渊哥哥。”楚舞儿连忙追上去。 白子渊拍拍她的手,柔声道:“先回去吧,本王明日去看你。” 楚舞儿咬着唇,泫然欲泣,一副理解他的样子:“舞儿知道渊哥哥的难处,舞儿会等你的。” 白子渊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和楚舞儿年幼相识,她有多善解人意,他再清楚不过了:“纵使苏绛雪是正妃,但本王心里只有你。” 楚舞儿点点头,娇羞道:“舞儿知道。” 等白子渊走了,楚舞儿回到自己的降霜院,才皱起了眉:“这个贱人,藏得够深。” 婢女采星跪在她脚下,和她是同一副刻薄的嘴脸:“这个贱人以前只会装乖巧,今日一进门,却学会了 顶撞王爷,一定是有锦衣卫撑腰的缘故。王爷原本要来您这里的,现在都来不了了,侧妃您要想办法才是。” 楚舞儿眸色中泛着冷光,道:“你明日去将全京城的大夫都请来,我就不信,她下的毒,别人就解不了。” 只要她的毒解了,白子渊就不会受苏绛雪威胁了。 另一边,苏绛雪扶着银朱回梧桐苑换衣服,刘妈妈已经被叫走,梧桐苑一个下人都没有,显得冷冷清清。 苏绛雪拿出陆焕送的膏药看了看,随手扔到了桌上,没有生产厂家和成分表的三无产品,她才不用。 她从空间拿出生理盐水,给银朱清理鞭伤。 银朱虽然痛,但眼中的雀跃显而易见:“小姐今天好威风啊,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小姐对端王殿下也能这么威风!” 她的威风从来都是冲着别人,面对端王的时候,除了温良恭俭让,就看不到别的。 苏绛雪轻笑,笑完了,又叹一口气:“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要不是我非要嫁给他,我们姐妹二人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你从前跟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理,我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银珠转过头,怔怔的看着她,随即欢喜道:“小姐你终于开窍了,那端王早有了喜欢的人,还跟小姐暧昧不清,小姐送什么他就收什么,哪有这么无耻的人。” “还有,他蠢得跟猪似的,连人都能认错,那芙蓉玉分明就是小 姐的……” 她话说到一半,自知失言,赶紧闭了嘴。 生怕苏绛雪再想起幼年初见,对端王旧情复燃。 就在这时,院外有人来来往往,把苏绛雪的嫁妆箱子都搬了过来。 没有苏绛雪的吩咐,他们不敢进来。 苏绛雪清理完银朱的伤口,在每一处鞭伤的地方薄涂一层红霉素软膏,又教她怎么处理自己的板子,忙活到半夜,两人才终于都上完药。 苏绛雪勾着银朱的脖子,感慨一句难姐难妹:“走,看看我的嫁妆箱子,有好东西别让他给昧下了。” 已经是深夜,但她还不困。 不仅是因为是刚穿越过来有点兴奋,主要是,在陆焕派人来保护她之前,她并不觉得端王府是个安全的地方。 院外的箱子密密麻麻,苏绛雪数了数,一共有三十六个。 将军府的财产颇多,她的嫁妆都是自己准备的,装了三十六个箱子,其他的看也没看,直接送来了端王府,全给白子渊了。 唉,原主这倒霉孩子,这要是和离前不分点财产,她回了空空的将军府,以后得日子可怎么过呀。 苏绛雪打开了离自己最近的箱子。 最上面摆着个小木马。 苏绛雪一看见就忍不住笑了:“这有些年头了吧?一看就是小孩子玩的。” “这不是我们小时候一起玩的吗?”银朱道。 苏绛雪又拿起一盒已经褪色的娃娃,共十二个,每个都栩栩如生,虽然小却 很精致:“我记得这个,是舅舅送我的生辰礼物。” 银朱指着绿衣服的布娃娃:“小时候小姐还拿它们跟我过家家呢,你看,这个是我们的三宝。” 苏绛雪哑然失笑,又打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本红色的帖子。 她随手翻开,念着上面的字:“喜今日什么什么……珠联璧合……什么什么白首……” “这怎么都看不见了。” 帖子上许多字已经墨色氤氲,模糊不清,可能是时间太了。 “这不是小姐的生辰贴吗?”银朱指着上面一行,“苏绛雪,乙亥,乙卯,癸亥,丁巳。” 苏绛雪:……她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但是不懂没关系,她有原主的记忆,她知道原主哪天生日:“三月初三。” 那不是快了吗?今日是二月二十五,她和端王大婚的日子。 “那这一行,”苏绛雪指着另一行八字念出来,“什么什么,壬申,丁未,癸丑,壬戌。” 此人的名字也看不清了。 银朱道:“七月初七。” “这个人是谁?我怎么会有一份生辰贴?”苏绛雪疑惑。 交换过生辰贴,等于订过亲了。 原主既然已经跟别人定亲,为什么爹娘从来没说过,还任由她喜欢端王。 银朱道:“小姐不知道,这是在您刚出生时就定下的亲事,我也是因为年长您三岁,才隐约记得夫人提过。” “对方好像姓陆,就是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那个陆。” 第10章 吐真剂了解一下 “想来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这份婚约才不作数了吧。”银朱思忖道。 但是具体什么变故,她也不知道。 苏绛雪幽幽地叹口气,这婚约要是成了多好,原主也不至于跟渣男蹉跎青春,还命丧黄泉。 不过也不一定。 这人七月初七的生辰,指不定多少烂桃花呢。 月移西楼,梧桐苑越来越寂静,只听到蛐蛐此起彼伏的叫声。 苏绛雪在翻看嫁妆的过程中,还是撑不住,趴在柔软的绸缎上睡着了。 银朱靠在她身边,抱着她的胳膊。 身后不远处的桌上,放着陆焕送来的新婚贺礼,被苏绛雪完全忘到了一边去。 第二天,天大亮。 苏绛雪惊觉自己睡着了,但是这一晚上好像还算安稳,什么都没发生。 她捂着胸口松一口气,正要把银朱叫醒,外面却忽然传来声音。 “王妃在吗?侧妃说让您去给她解毒。” 是采星在外面,今天一大早,她就把能请到的大夫全都请来,十几个大夫,都说解不了楚舞儿的毒。 楚舞儿不得已,只能让她来找苏绛雪。 苏绛雪没有推辞,起身就去了。 一路上,采星虽一言未发,却还是拿鼻孔看人,气焰比谁都高。 等到了楚舞儿的降霜院,采星冷硬道:“王妃请吧,侧妃在里面等着您呢。” 苏绛雪看她一 眼,幽幽的笑了:“我要是你,在看到采月的下场之后,就不会再这么趾高气扬。” 采星一噎,涨得满脸通红。 苏绛雪刚进来,就听到了一声夹着嗓门的夹子音:“王妃姐姐来了。” 她一张脸都嫌弃的拧在了一起,殿内只有楚舞儿一人,茶侧妃又开始了。 “收起你那副样子,你的油王又不在。”苏绛雪道。 楚舞儿没听懂她口中的“油王”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她继续发挥:“渊哥哥不怪姐姐了,我真是替姐姐高兴。只是可惜渊哥哥还是不喜欢你,他昨日都不肯跟你圆房,但是姐姐别灰心,迟早有一天……” 苏绛雪淡声道:“那蠢货已经鸡飞蛋打了,跟任何人都圆不了房。” 楚舞儿一怔,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之后,脸色顿时涨的通红:“你、你怎么能说出如此粗鄙之言?” “我说什么话都没关系,但你最好别狗叫,不然我针扎歪了,够你受的。”苏绛雪铺开一卷银针。 她竟然骂自己是狗! 楚舞儿气得鼻子都歪了,但自己还中着毒,也不敢太过放肆,心里只想着等她找大夫解了身上的毒,有苏绛雪好受的,便忍了这一句。 苏绛雪将一根银针扎在她颈间,仍然是一副淡淡的神态:“我问你,银珠究竟有没有骂你?” 楚舞 儿心中一惊,拿不准她翻昨天的旧账是什么意思,犹豫着道:“当然是骂了,采星可亲耳听到了,但是姐姐别生气,可不是我要让他们对银朱动刑的,是这些下人自作主张。” “采星听到了是吗?”苏绛雪笑了,停下施针。 楚舞儿被她的笑容看的心底发毛:“当然,姐姐可是不信?” 说罢,她扬声唤采星进来,采星低着头,道:“确实是银朱口中不敬,说侧妃不配嫁给王爷,只有王妃才配得上王爷。” 苏绛雪一见她这样,就忍不住笑了:“我不想听你说假话。” 说罢,取出一个注射器,给她注射东莨胆碱。 东莨胆碱,又名吐真剂,是一种干扰大脑高级认知能力的药物。 撒谎是一种高级脑力行为,大脑转不动了,人自然只说真话了。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采星话说到一半,明显呆滞了不少,双目失神,人也晕晕乎乎的。 “银朱可有对侧妃不敬?” “没……没有。” “侧妃是如何处置银朱的?” “打死为止。” 苏绛雪把注射器收起来,楚舞儿看的目瞪口呆。 “你给她用了什么?她怎么会污蔑我?”楚舞儿大喊道。 话音刚落,苏绛雪手上一动,又一根注射器扎入她的肩膀,里面的液体也打了进去。 楚舞儿突然 呼吸一滞,感觉胸口像是针扎般疼痛,密密麻麻的,直让人难以忍受。 她瞪大眼睛,顿时转头高声道:“你干什么?” “扎针啊。”苏绛雪迅速将注射器收回空间,幽幽道,“治疗你身上的毒,一共要扎二十四个穴位,你放心,之后的每一天,只会更疼。” 反正楚舞儿也分不清针灸的针和注射器的针。 银朱在地牢受了一天的折磨,她定要十倍百倍还给楚舞儿才行。 楚舞儿疯狂打开她的手,后退缩到被子里:“你根本就是故意要折磨我,我不要你治了。” 苏绛雪看她一眼,轻笑一声,卷起银针径直离开。 “砰”地一声,大门突然从外面关住,将楚舞儿和采星锁在屋内。 楚舞儿这下终于急了,再也顾不得许多:“你开门啊,你怎么敢把我关起来,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告诉渊哥哥的!” 门外,苏绛雪拿出一把锁挂了上去:“该是你等着才对。白子渊回来之前你就别想出来了,也尝尝找不着茅厕的滋味吧。” 白子渊可不是只有闲职的王爷,他要上朝,他还要去御史台办公,等他回来,说不定天都黑了。 何况,她刚才已经给楚舞儿注射了利尿剂。 三分钟之内,必定发作。 刘妈妈不知何时过来的,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苏绛 雪,苏绛雪看她:“把管家叫来,再把你们院里所有的下人都叫过来,敢不来的,别怪本王妃不客气。” 刘妈妈瞪大眼睛:“你——” 可看着苏绛雪冰冷的目光,又想起昨夜差点被她掐死,顿时一句话也不敢说,连忙去喊人。 没多久,降霜院的下人全来了,府里的管家也到了。 他们一来,就看到了门上挂着的铁链和锁,听到楚舞儿在疯狂拍门:“放我出去!” 这声音越来越急促,然后猛地停了下来。 于此同时,他们似乎闻到了一股臭味。 端王府的钱管家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头子,看到这一幕,立刻大惊:“王妃怎么能把侧妃关起来?” “侧妃病了,不能吹风。”苏绛雪扫一眼院内众人,将目光定格在管家身上,“要是你们谁私自放侧妃出来,导致她病情加重没了性命,本王妃可救不了你们,听懂了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谁不知道白子渊有多宝贝这个侧妃,真要出了事,他们半点也不想沾边。 “听懂了。”愿意不愿意的,都只能这么说。 苏绛雪很是满意,解散众人,朝自己的梧桐苑走去。 她答应了陆焕要收集白子渊贪赃枉法的证据,正好白子渊现在不在府中,她得叫上银朱先去探探,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找得快。 第11章 他好可怜,我们要对他好一点 谁知,刚进院子,就看到银朱手持一根棍子,在院内与好几个黑衣人对峙:“休要胡说,小姐怎么可能认识你们?” 苏绛雪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先前跟在陆焕身边的蒋千户,连忙疾步跑过去:“银朱冷静,这是自己人!” 银朱也不会功夫,万一被误伤了就不好了。 她一急,脚下被青砖石板缝一绊,眼看就要摔倒。 在与大地亲密接触之前,黑色的身影从眼前闪过,飞身抱住了她,将她稳稳放在地面。 清冷的气息绕过苏绛雪鼻尖,来不及分辨,一纵即逝。 “多谢。”苏绛雪连忙道谢,站稳后一抬头,却看到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顿时吓得后退两步。 然后她有点脸红,人家刚刚才救了自己,她怎么能没礼貌的后退。 “还、还挺别致。”苏绛雪道。 还挺可怕,那面具画得跟过年时候门上贴的钟馗画像一样,辟邪,苏绛雪想。 “端王妃。”蒋千户抱拳行礼,侧眼看向獠牙面具男。 大人不是说不过来吗? 苏绛雪回礼,走到银朱身边小声道:“这事比较复杂,我等会儿再跟你细说。” 除了蒋千户,这里共有五个黑衣人,苏绛雪一一跟他们打了招呼, 到最后一个的时候,还是被他脸上的獠牙面具吓了一跳。 她看向蒋千户:“这些就是陆大人派来保护我的吗?” 蒋千户下意识的看向戴面具的男子:“其他四个是的,这个……呃……” “这个怎么?”苏绛雪看看他,再看看钟馗面具。 蒋千户结结巴巴,努力分辨出面具男子的手势:“大人说……哦,大人临出门前说,这个人有点问题,就不派给您了。” 苏绛雪疑惑:“不派给我还把他叫来做什么?他有什么问题?” 蒋千户绞尽脑汁:“他……” 苏绛雪自己想着,难道这人的脸伤了,所以才要戴面具? 她凑近蒋千户,用自认为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低声道:“他是不是毁容了?” 獠牙面具微微动了动。 蒋千户仿佛看到他面具下面无表情的脸,竟敢说英俊的陆大人毁容! 他咳了一声道:“对,他是毁容了,大人说这种人不能留在锦衣卫里,马上要把他送回乡下种田呢。” 苏绛雪一听这话,连忙道:“没什么,我不介意的,让他跟着我吧。” 好歹这人刚救了她,怎么能因为容貌而让人家丢了工作? “啊?要不还是算了吧。”蒋千户欲哭无 泪,继续绞尽脑汁,“是这样,他还有别的问题,他……” 他将陆焕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愣是没编出他哪里有问题。 苏绛雪道:“我明白的,我不介意。” 蒋千户:? 什么你就明白了,你明白什么了? 苏绛雪一本正经道:“你都要把他赶去种地了,他却还是一言不发,这说明,他口不能言,是个哑巴。” 蒋千户:“不是……” 不说话是怕被你听出来陆大人的声音啊! “不是吗?”苏绛雪再次疑惑,朝他某个地方看去,眼看就要再做一次恍然大悟状。 “是的是的!”蒋千户怕她乱说,连忙道,“他是个哑巴,又毁了容,这样的人,怎么能担当起保护您的重任?” 面具下,陆焕薄唇微张。 “就这么定了,他也留下,要是你们不想留他,我可以给他发俸禄。”苏绛雪大方道。 陆焕闭上了嘴,他觉得他现在开口也不是一个好主意。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蒋千户也只得道:“那好吧。” 大不了先答应,苏绛雪又不可能一直把人看着,陆焕到时候悄悄跑了就行了。 面具一摘,谁也不认得他。 于是这五个人就定下了,当做影卫,暗地保护苏 绛雪的安全,非必要绝不在人前出现。 蒋千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端王府,苏绛雪让其他人散去,单独把獠牙面具男留下来。 人家救了她,身世又这么可怜,她得多关照一下。 “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陆焕看她一眼,嘴角抽了抽。 苏绛雪恍然大悟,对了,他不会说话:“银朱去拿纸笔!” 银朱把纸笔拿来,陆焕右手执笔,顿了顿,换成左手。 “还是个左撇子。”苏绛雪道。 陆焕的嘴角又抽了抽,他该给自己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片刻后,在苏绛雪的注视下,他不得不写:“侍卫丁。” 苏绛雪没好意思说他字丑,叹息一声:“没想到你们陆大人居然行事如此过分,你在锦衣卫中这么久,连个名字也没有。” 陆焕捏紧了手中的笔。 “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吧。”苏绛雪回头,“银朱快来想想,有什么好听的名字可以给他。” “他穿一身黑衣服,就叫小黑吧。”银朱道。 苏绛雪摇头:“不行不行,跟狗似的,他穿一身黑衣服,就叫玄墨吧。” 玄是黑色,墨也是黑色,可比小黑要文艺多了。 陆焕放下笔。 算了,真要计较起来,也是 他不想让苏绛雪看到他,才先戴上面具的,她并非有意冒犯。 陆焕足尖一点,也不见什么动作,苏绛雪只觉得眼前又一黑,他就不见了。 “玄墨,玄墨!”苏绛雪连忙起身四处寻找,叫了好几声,没人回应。 她叹一口气:“也许,从来没人这么关心过他吧。” 屋顶正准备离开的陆焕听到这句话,轻轻皱起了眉头。 很快,苏绛雪的声音又传过来:“他好可怜,我们要对他好一点。” 陆焕有些忍俊不禁,嘴角微勾,这世上还没人敢说他可怜。 他原本都没什么心思装下去了,现在却觉得,苏绛雪的脑补能力巨大,他再坚持两天,或许能看个乐子。 有了锦衣卫保护,再加上楚舞儿被关了起来,苏绛雪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她这一觉睡得很长,天都黑了。睡梦中刚翻了个身,就感觉有人拎着自己的后领,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你居然还有脸睡觉!”白子渊脸色铁青,风雨欲来。 “咳咳,”苏绛雪骤然惊醒,在半空中蹬着腿,“白子渊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同时脑子飞速运转,锦衣卫呢?不是五个人来保护她吗?怎么一个也没见着? 第12章 我要十个力气大的婢女 “毒妇,你竟敢把舞儿关在房里,让她饿了整整一天!”白子渊猛地将苏绛雪扔到地上去。 “你放开我家小姐!”银朱上前,被白子渊一脚踢开。 苏绛雪站稳身子,连忙去看银朱,见她没什么大碍,立刻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朝着白子渊的脸打过去:“你个家暴男!” 她就奇了怪了,怎么楚舞儿这么有能耐,随便两句话,能驱使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帮她做事。 白子渊被打了一巴掌,震惊的望着她,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她竟敢打他? 而她眼中那一抹亮晶晶的光芒,就好像破土而出的生命力一样顽强,让白子渊的神色中透露出一丝古怪。 楚舞儿不知什么时候冲进来,楚楚可怜的拦住他:“渊哥哥,不然就算了吧,姐姐也是一时生气,姐姐,你快点跟渊哥哥道歉。” 苏绛雪忍不住弯起嘴角,绿茶又来刷存在感了。 白子渊正在气头上:“你笑什么?” 苏绛雪讽刺道:“我笑她只敢告诉你她饿了一天,却不敢告诉你人有三急,她都是怎么解决的。” 楚舞儿的脸色霎那间变得涨红。 “说啊,你怎么解决的?”苏绛雪看着她冷笑。 银朱诧异的看着苏绛雪:“小姐……” 为 了给她报仇,苏绛雪居然冒着得罪端王的风险,侮辱他当成宝的侧妃! 眼见楚舞儿就要哭出来,白子渊眼底的怒火也汹涌起来:“你个贱人,竟敢如此折辱她?” 苏绛雪笑笑,斜眼看他:“侧妃身上中着毒,不能吹风。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将她关起来的。” “你胡说,哪有这样给人治病的?”楚舞儿泪盈于睫。 苏绛雪耸耸肩:“你要是不信我,找别人来治也行。” 楚舞儿咬着嘴唇,自己要是能找到治疗自己的大夫,还需要她说? “即便如此,你也可以好好跟她说,何必锁门?”白子渊怒问。 “我好好说,怕她不听呢。”苏绛雪笑。 她的笑容让白子渊一愣,这样风轻云淡的苏绛雪,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 “都是舞儿的错,”楚舞儿低着头,喃喃开口,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才让渊哥哥和姐姐之间生了嫌隙。” 苏绛雪被这浓厚的绿茶气息熏得几欲作呕,冷声道:“没事就走吧,不送。” 她这样毫不客气赶人的态度让白子渊心头直发火,难道他来这一趟,竟成没事找事了吗? 白子渊深吸一口气,冷冷看着她:“就算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但《女戒》有云,莫 学懒妇,不解思量,黄昏一觉,睡到天光。” 苏绛雪:? “什么东西?什么有云?” 她没听错吧?女戒! 白子渊道:“本王进门之时已是戌时,你却还躺在床上睡大觉,这岂是一个王妃该做的事?” 苏绛雪这会儿听明白了,他就是在故意找茬,她一抬手,冷然道:“你别云了,我睡个觉你都要管,你早些把我将军府的财产还回来,我会无事可做到睡觉?” 白子渊看着她挑刺儿的目光,怒火再次涌上来。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黄白之物?” “我脑子里不装钱装什么?难道装你?”苏绛雪白他一眼,她又不是原主,她深知金钱的重要性。 白子渊心里忽然嗡一声,她……脑子里装的不一直都是他吗? “正好侧妃也醒了,把我的芙蓉玉还给我吧。”苏绛雪朝楚舞儿伸手。 楚舞儿咬紧牙关,那是自己抢来的东西,凭什么给她?只要她不愿意,苏绛雪什么都不能从她身边抢走。 她心一横:“我就算死,也绝不会把我和渊哥哥的定情信物给你的!” 她就这么说了,看苏绛雪还能怎么办。 苏绛罪挑挑眉,正要开口,白子渊不耐烦的打断她:“此事以后再说。” 说罢,直 接拉着楚舞儿就要走。 “不给可以,我现在要出门。”苏绛雪大声道。 白子渊猛地回头,一字一字道:“你想做什么?出去污蔑本王的名声吗?” 苏绛雪一阵无语,他也知道他做的事不能被人知道啊? “你答应了让我自己挑选婢女,我要自己买几个回来。”苏绛雪道。 白子渊正要反对,又听苏绛雪道:“不然,你就把楚舞儿院里的下人一个不落全分给我吧。” “你做梦!”白子渊眯着眼睛看她,“我警告你别想玩什么花样,快去快回。” 苏绛雪呵呵一声。 端王府的人她一个也信不过,她要把从前将军府的下人找回来。 既然是白子渊答应了让她出门,她就去钱管家那里支银子。 钱管家转身从匣子里取了两块碎银子,一笔一划记在账上,正写得认真,发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王妃不是要出去吗?” “我要二十两。”苏绛雪直接道。 钱管家没什么好气,楚舞儿被锁在房里一天,他还被王爷处罚了,全都怪端王妃! “王府开销大,处处都要花钱,王妃自己又不是没有银子,何必这么自私小气?” 苏绛雪觉得好笑,懒得跟这些下人争论,直接从空间取出了肌肉 松弛剂,一针打在钱管家腰上。 钱管家老眼一瞪:“你干什么?” 尾调都变了音,身子顿时瘫软无比,缓缓倒下了。 苏绛雪给银朱一个眼色,银朱开心的把匣子整个抱在怀里:“我们走吧!” 他们刚走,背后就传来一声妇人的尖叫:“哎呀,钱管家你怎么了?王妃拿走了府上所有的银子?我这就告诉王爷去!” 苏绛雪根本不理他们,带着银朱出了府,问她:“你可知道府上其他的下人们都去哪了吗?” 银朱摇头:“王妃嫁过来后,将军府落到了端王手上,所有的人都已经解散,不知去向,现在在府上打理的人,也是端王派去的。” 苏绛雪顿了顿,决定先去买几个打扫屋子的丫头,之后让锦衣卫帮她查查将军府其他人的下落。 端王府中,楚舞儿听说她抢了银子出门,连忙带着采星也跟出了门。 “这贱人真是自己作死,竟敢强抢府中银两,看我人赃并获将她抓个正着,看王爷怎么处置她!” 苏绛雪刚找到人牙子交易的地方,刚拿出银子,一抬头就看到楚舞儿鬼鬼祟祟的跟着自己。 苏绛雪嘴边顿时浮起一丝笑意,好声好气朝人牙子道:“我要十个力气大的婢女。” 第13章 仰慕他的女子 人牙子一看到银子,顿时铆足了劲给苏绛雪推荐,啪啪啪招手唤了十个粗使丫头来:“这位小姐,您看这些人如何?” 苏绛雪挨个扫过去,直接付了银子,拿了十张卖身契,轻笑道:“是不是真的力气大,还得验验才知道。” 她朝那十个婢女使眼色:“那边有个贼,跟了我一条街了,你们去把她打一顿,让她知难而退。事成之后,我将你们的卖身契还给你们。” 婢女们齐齐亮了眼睛,当即摩拳擦掌。 楚舞儿老远看到她拿出了许多银子,也立刻双眼放光,大步流星的就走过来:“好啊,你打伤管家,偷盗财务……你们是谁?” 团团身影将楚舞儿围住,楚舞儿骂了一半,忽然面色如纸。 “你们要干什么?”采星鼓足了勇气挡在楚舞儿前面,“我告诉你们,这位可是……哎哟!” 话没说完,包子大的拳头顿时落在采星鼻子上,一拳将她打出了血。 而楚舞儿也没能幸免,十个人将她一脚踹在地上,拳打脚踢,照着脸和胸口就,疼痛如雨点般密密麻麻砸下来。 楚舞儿惨叫起来:“救命,救命!我是端王侧妃,你们不能打我!” 苏绛雪远远听着她喊,觉得打够了,这才幽幽上前,佯 装惊讶:“哎呀,怎么是你?快快,将我的好妹妹扶起来。” 十个婢女见她过来,终于停了手,两个人将她好生从地上扶起来。 楚舞儿一把甩开扶着她的人,嘴角出血,脸上肿成半个猪头,气得面色涨红:“苏绛雪,你竟敢让人打我!” “我也没想到你好好的端王侧妃不做,居然来街上当贼。”苏绛雪颇为遗憾得到摇摇头,“妹妹快回去吧,今日之事我不会跟王爷说的。” “你说谁是贼?”楚舞儿涨红了脸,“明明你才是贼,你拿了府上所有的银钱出来挥霍,我都看见了!” 说罢,她连忙朝路人招手,大声喊道:“都快来看啊,堂堂端王妃,居然抢了府里的银子,被我发现之后,还想派人将我灭口,大家快来看啊!” 楚舞儿脸上身上都在疼,唯有心中暴爽,苏绛雪这贱人肯定名声大损,到时候王爷休了她也是应该的。 她的呼喊声引得周围人都往这边看过来,然而就在此刻,一声更大的呼喊声从人群中爆发:“来人啊,死人了——” 原本要看过来的人,都看向了那边。 苏绛雪连忙转身,楚舞儿不依不饶挡住她:“你休想跑!” 银朱一把推开楚舞儿:“滚!” 楚舞儿一个 趔趄,苏绛雪赶紧朝出事的地方跑过去。 是个约莫二十岁的男子,面色发绀,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 “快救救我家主子吧,他刚才吃了一颗栗子,忽然就倒在地上了!”一个同样年轻的随从慌了神,居然朝路人就开始求救。 吃了一颗栗子?苏绛雪当即上前,看他翻白眼的样子,应该是被卡住了。 她连忙让银朱将她扶起来,从后面抱住男子,双手紧紧握住他的腹部。 楚舞儿尖叫一声:“你怎么能对着陌生男子搂搂抱抱?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 苏绛雪不理他,狠狠用力一顶,一个女子在男子背后做这种姿势,确实极为不雅。 楚舞儿更加大声:“你可是端王妃呀,你偷盗钱财出府也就罢了,居然还当众跟男子拉扯,岂不是把王爷的脸丢了个干净?” 摆明了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苏绛雪的身份,让她身败名裂。 “你闭嘴——”苏绛雪怒道,同时猛收手臂。 “咳咳——”一颗栗子从男子的喉咙里吐了出来。 楚舞儿冷笑一声,就算她医术高明又怎么样?就算她是救人,但自己偏偏要说她不守妇道,这么多人看着,她还不是要吃这个哑巴亏? 男子又咳嗽了几声,快速恢复脸色,一看 到苏绛雪,却忽然怔住了,这个人好眼熟,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而他一转过来,苏绛雪也认出了他。 白子钊,白子渊一母同胞的弟弟,原主以前经常追在白子渊身后,是见过他一次的。 而那次,原主在大雨中等在端王府门口,浑身湿透,是白子钊给了她一把伞。 “不用谢,也不用给银子了。”苏绛雪道。 楚舞儿也认出了他,轻声惊叫道:“凌王殿下?” 苏绛雪救的人,居然是凌王殿下? 她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大骂苏绛雪玷污凌王清白,银朱眼疾手快,连忙朝那些下人道:“把她拉走!” 十个人直接上手,捂着楚舞儿的嘴,在她的挣扎中将她抬走。 白子钊清秀的目光看向苏绛雪,虽然她说了不用谢,但他还是道:“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 苏绛雪看向他的脖子,那里有很久远的烧伤痕迹,面积不大,却给他的清秀添了瑕疵。 她从空间拿出一盒祛疤药膏,递给白子钊:“每天三次,治你脖子上的烧伤,这一盒用完足够见效。” 白子钊原本感激的目光顿时沉了下去。 他醒得晚,没听到楚舞儿喊苏绛雪端王妃,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他知道,这京城不少女子都是倾心于他 的,只想与他多见一面,与他说说话。 看这样子,这女子应该是认出了他。 对方只因为认出了他,就送他治烧伤的药膏,这不是摆明了仰慕他吗? 耳边听着旁人议论她刚刚救自己的行为有多不雅,他下意识的就害怕被对方缠上,以此为借口要他负责。 于是他后退一步,看在救命之恩上,才强行忍住了那句:小姐自重。 苏绛雪却笑了笑,一把把膏药塞到他手上去,柔声道:“拿着吧,就当谢礼。” 她很感谢你,在那晚送了雨伞给她。 白子钊神情一怔,谢礼? 不是她救了自己么?要给谢礼,也应该是他给她吧? 白子钊张口要叫住她,但她转身而去,单薄的身影混在人群中,很快不见踪影。 “咱们快回府吧,请太医来看看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跟着他的小厮着急着拉他走。 白子钊握住那盒膏药,沉默了一会儿,他明明对这女子有点熟悉,却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另一边,苏绛雪让人把楚舞儿放了:“别再跟着我。” 楚舞儿哪里肯依,她用袖子捂着自己的脸,对着苏绛雪大放厥词:“你等着吧,你这样不知廉耻与人当街搂搂抱抱,等你回去,王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第?14章 替王爷教训侧妃 可她怕再被打,真就没敢继续跟着。 苏绛雪眼眸微冷,大楚虽不像前朝一样礼教严苛到女子出门都要戴帷幔,但与男子搂搂抱抱,又是大庭广众,确实不太好。 然而她不可能见死不救,繁文缛节远没有生命重要。 何况,要是白子渊因此休了她,她求之不得。 等走远了,苏绛雪把十张卖身契分别还给了买来的十个下人:“从此以后,你们便是自由之身。” 下人们初时还不愿相信,直到有人接了卖身契,见苏绛雪没有反悔,才终于狂喜:“主子,您真是个好人。” 有了卖身契,从此之后她们就不再是奴籍了,和其余百姓一样,是平民。 “不愿意跟着我的,现在就离开。愿意跟着我的,每个月月俸三钱银子,每三天轮休一天,逢年过节有赏。”苏绛雪又道。 大家十分惊愕,还有这么好的待遇? 苏绛雪又道:“条件只有一点,对我绝对忠心,一旦我发现你们有谁心怀鬼胎,别怪我动手杀人。” 她目光凌厉,将在场之人吓得一怔。 “奴婢愿意跟着王妃。”有人率先带头跪下。 最终留下了七个人,其余三个拿着卖身契离开了。 苏绛雪幽幽看她们一眼,刚才楚舞儿已经暴露了她的身份。 “不必叫我王妃,叫小姐即可。也不必自称奴婢,我们是雇佣关系。”苏绛雪说完,又从匣子里拿出钱全给她们分了分。 “拿去买些衣服首饰,我身边的人,不能太寒酸。买完了去端王府集合。” 七个人高高兴兴的收了钱离开了。 苏绛雪把剩下的银子全给银朱:“都是你的,想买什么尽管买。” 银朱眼前一亮:“小姐真好。” 两人一直逛到天黑才回府,大.大小小的东西拎了满身,进门前,苏绛雪在门口扒了一块松动的石砖。 银朱好奇:“小姐这是干什么?” 苏绛雪没说话,继续往里走,一进王府的门,就听到一声暴怒。 白子渊像是烧着了尾巴一样,不知在门口等了她多久,惊怒道:“苏绛雪,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苏绛雪把自己身上的东西都给银朱,让她带回梧桐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表情。 银朱哪里能放心,但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干脆回梧桐苑找人去。 楚舞儿在他身边,白色的面纱遮住了她的脸,却遮不住她那柔弱的夹子音:“渊哥哥别生气,别被王妃姐姐气坏了身子。” 说罢,她朝苏绛雪道:“姐姐还不来给王爷道歉吗?你抢了王府的银子,在大庭广众之 下与别的男子搂搂抱抱,被我发现气不过还让人打我的事,王爷已经都知道了。” 白子渊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她面前,抬手就要打她。 苏绛雪早知道白子渊喜欢打人巴掌,防备的很,立刻也抬手,白子渊的手掌跟她手中的石砖相撞,顿时将之前手术刀留下的伤口崩裂。 “你凭什么打我?”苏绛雪在他开口之前,大声道。 白子渊手腕剧痛,换了只手,一巴掌打掉她手里的砖:“你身为端王妃,却与人搂搂抱抱,如此不守妇道,你心里将本王置于何地?” 苏绛雪冷笑一声:“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抱他?” “无论是为什么,你也不能这样水性杨花,”楚舞儿道,“现在那么多百姓都知道了,他们会怎么在背后议论王爷?” 白子渊想到百姓们的流言蜚语,顿觉头上绿油油的,暴怒道:“你还有没有将本王的名声放在心上?” 苏绛雪听完,双手十指交叉,嘎嘣响了一遍,看向添油加醋的楚舞儿:“说得是啊,楚侧妃,你怎能完全不将王爷的名声放在心上?我身为王妃,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 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手便左右开弓,狠狠打了楚舞儿几个巴掌。 她下手又快又准,白子 渊都没有反应过来,楚舞儿已经被打了。 “啊——”楚舞儿惨叫起来,捂着自己的脸,连连往白子渊怀里退,哭喊着“王爷救我。” 白子渊自诩有教养,可现在却被苏绛雪气得不轻。 “舞儿说她脸上的伤是你打的,本王原本还不信,现在看来,你果真如此放肆!”在他看来,苏绛雪一定是疯了,要用这种方式来博得他的关注。 既然她想要关注,他就给她关注! “来人,取本王的鞭子来,本王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白子渊的鞭子是训马用的,上面有无数的倒刺,一鞭子下去,任谁也会皮开肉绽受不住。 苏绛雪睁大了眼睛,做出一个茫然的表情:“打我干什么?我是替王爷教训侧妃啊,难道我身为正妃,连教训侧妃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你凭什么教训舞儿,她又做错了什么?”白子渊发了狠,又觉得这次他占理,非要狠狠教训苏绛雪不可。 然而苏绛雪却道:“她不顾王爷的名声,且不说我抱住那人是为了治病,就算是真与人有苟且,要不是她左一嗓子又一嗓子的喊我端王妃,别人能知道我的身份吗?” “你——”白子渊大怒,心中却觉得的苏绛雪说的有些道 理,脸色也慢慢变了变。 采星把鞭子捧了过来,眼中得意:“王爷!” 苏绛雪接着叹一口气,道:“楚侧妃,你针对我,我不与你计较。可你连王爷的名声都不顾,我却不能不给你教训。” 不就是颠倒黑白吗?谁不会呀! 楚舞儿心中咯噔一下,脸色苍白,见白子渊不接那鞭子,快要被苏绛雪说动了,连忙泪如雨下,急切道:“分明是你与人搂抱在先,你……” 眼看白子渊面色沉下来,她干脆捂着胸口,双眼一翻,直接倒地了。 “舞儿!”白子渊眼疾手快抱住她半个身子。 采星连忙配合道:“王爷,侧妃先前中了王妃的毒,现在身子一直不好——王妃,您就别为难侧妃了!” 白子渊恶狠狠的看苏绛雪一眼。 “妹妹!”苏绛雪一惊,慌张跑了过来,“不小心”踩到了楚舞儿放在地上的手指。 “啊——”又一声惨叫,楚舞儿半点没防备,泪眼连连的坐起来,正要骂人,却看到白子渊铁青的脸色,顿时住了口。 苏绛雪轻笑一声:“好了好了,王爷别担心,侧妃这不是没事吗?虽说她不顾王爷名声,但现在打也打了,晕也晕了,还是让侧妃先去休息吧。” 事已至此,白子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第15章 成交 “送侧妃回去。”白子渊冷冷吩咐采星。 采星吓了一跳,楚舞儿期期艾艾:“渊哥哥……” 白子渊没理她,楚舞儿只好先回去,临走之前,还狠狠瞪了苏绛雪一眼。 待走远些,楚舞儿捂着自己的手指不忿:“我真是小看了那个贱人,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这么能说会道?” 以前的苏绛雪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实在太会装了,如愿嫁入端王府后,就彻底暴露本来面目了。”采星跟着她附和。 楚舞儿气坏了,看来以后要加倍小心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倒先要暴露了。 她忽然眼眸微闪,冷笑一声:“那贱人不是很在乎芙蓉玉么?” 多半还想着要告诉白子渊当年的真相,好让他回心转意呢。 “我这就把芙蓉玉送给贵妃娘娘,她想要,让她跟贵妃要去。”楚舞儿想到这里,加快了脚步。 另一边,白子渊还没走,苏绛雪看着他,半笑不笑的讽刺道:“怎么,你难道还要因为几百两银子,处罚端王妃?” 京城脚下,谁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况白子渊这个皇子。 真要是传出去了,他才是颜 面尽失。 “本王从未听说过有那种治病方法。”白子渊朝她走一步,冷眼看着她。 苏绛雪诧异的脱口而出:“原来你这么没有见识?” 说罢,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在白子渊发火之前,佯装说错话:“是这样,术业有专攻,王爷不是大夫,没听过也是应该的。” 白子渊唇角抖了抖,很怕再说下去,他会起杀心。 现在的苏绛雪,他杀不得。 白子渊深吸一口气,道:“明日你跟本王一起进宫,在此之前,本王不希望你再闹出任何事了。” 苏绛雪奇怪:“进宫做什么?” 白子渊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不愿跟她废话。 “小姐今日就该进宫的,皇子娶亲后都要在第二天携新妇拜见帝后。”回到梧桐苑,银朱朝她说道。 苏绛雪点点头,原来如此。 七个婢女已经到了梧桐苑,分别负责做饭烧水洒扫等杂事,陪在苏绛雪身边的,还是只有银朱。 “对了小姐,”银朱又道,“说起来也奇怪,先前蒋千户送来的那些人,到现在为止,一个也没出现。” 她本想找人求助的! 苏绛雪眼神微眯,白 子渊白天找她的时候她就发现不对劲了,说好的保护她呢?锦衣卫到底靠不靠谱。 就在这时,苏绛雪眼前一花,一个戴面具的黑影落在她面前。 “玄墨!”苏绛雪惊讶的看着他,“你出来了?你到哪去了?” 陆焕用左手在纸上留下字迹:“陆大人吩咐,无生命危险,我们不出现。” 苏绛雪看到纸上的字,顿时一脸黑线。 合着只有在白子渊要打死她的时候,他们才会出来阻止,平时是指望不上了是吧? “你们这个陆大人真是,真是……”苏绛雪想了想词儿,最终咬牙道,“屁用没有。” 陆焕提笔的手微微一顿。 “小玄子,蒋千户之前说,你在锦衣卫不受器重,要回家种田了?”苏绛雪突然问。 陆焕微微皱眉,小玄子? 然而他戴着面具,苏绛雪什么都看不见。 “听我的,锦衣卫没前途。”苏绛雪突然拍拍他的肩膀,“跟着我干吧,当我的侍卫,我每个月给你二两银子,逢年过节加红包。” 陆焕侧了侧身子,甩开她的手。 锦衣卫没前途?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你不同意?” 苏绛雪皱眉,“锦衣卫都不要你了,你还执着什么,你这是愚忠你知不知道?” 陆焕面具下的嘴角抽了抽,没说话,也没写字。 苏绛雪又想了想道:“你能不能把面具摘下来?” 说着,要去用手碰他脸上的面具。 就在即将碰到的时候,陆焕一惊,瞬间后退,顿时离苏绛雪八丈远。 苏绛雪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忙道:“我是大夫,让我看看你伤成了什么样子,说不定我能治好你。” 陆焕定定的看着她,刚才那一瞬,他还以为苏绛雪察觉到了什么。 原来是他想多了么? 于是他又摇头。 苏绛雪没招了,叹息一声:“那你帮我个忙总行吧,你帮我查查,将军府其他的下人都去了哪里,我给你银子。” 陆焕沉默一会儿,他哪有这个时间,今天也是一时兴起,刚来就听属下禀报说苏绛雪跟白子渊闹得鸡飞狗跳的。 他觉得有趣,才来跟苏绛雪说说话。 “我给你二十两!”苏绛雪财大气粗道。 陆焕慢慢回来,重新提起笔,依旧用左手歪歪扭扭的写:“查不到。” “怎么会查不到?别以为 我不知道锦衣卫是干嘛的,你们连哪家大臣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知道!”苏绛雪不服气。 陆焕:? 是谁在抹黑锦衣卫? “除了二十两,我再加一个筹码——我的医术!”苏绛雪抬眼盯着他。 见小玄子没说话,苏绛雪有些自豪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很厉害的,无论多大的疑难杂症,我都能药到病除。你替我查消息,我许你一次免费求医,你也好,你身边的人也好,总有生病的时候不是?” 陆焕又顿了顿,什么病都能治?那倒是可以…… “成交”他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苏绛雪伸出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一言为定。” 陆焕不解,就见苏绛雪拉起他的手,十分迅速的与他击了个掌。 掌心相触,让他不由有种异样感。 另一边的降霜院。 楚舞儿将自己的脸包得严严实实,小声哭泣:“渊哥哥不要过来,舞儿现在很丑的……” 白子渊听着她哭,心中不免软了些。 可是想到刚才苏绛雪说的话,他的脸色又微微沉下来。 楚舞儿是故意在外叫破苏绛雪的身份吗? 至少,她刚才确实在装晕倒。 第16章 她如此善良 他没有问,或许是怕问出来自己不想知道的事。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白子渊轻轻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楚舞儿没想到他真的会走,一颗心顿时惴惴不安起来,白子渊还从没有对她这样敷衍过。 难道他真的信了苏绛雪那个贱人的挑拨,相信自己是故意拆穿她的身份,故意晕倒的吗? “渊哥哥!”楚舞儿连忙掀开被子,一张满是伤的脸露了出来,含泪道,“你也觉得,舞儿会不顾你的名声吗?” 白子渊骤然看到她那张脸,心疼的情绪顿时涌上来,可听完她说的话,他却没有靠近她。 楚舞儿心中慌乱,有种仿佛要被抛弃的感觉。 “舞儿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情急,我为了阻拦姐姐,才没有想那么多。”楚舞儿急着哭泣解释。 见他还是无动于衷,终于咬了咬唇:“我与渊哥哥自幼相识,难道你不相信我的为人吗?” 白子渊怔了怔,思绪回到了多年前的上元节。 终究还是心软,他轻轻坐在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我怎么会不信你。” 楚舞儿是他年幼时就遇到过的女子,那年上元节,她一袭漂亮的红衣,满街夺目的烟火,都抵不过她的耀眼。 她对他一见钟情,给了他一块漂亮的红玉,许诺非他不嫁。 他留着那块玉佩,后来却再也没有见过她,就在他 以为这只是幼年的一场梦时,楚舞儿却认出了那块玉佩,说出了当日初见。 她的眼眸如同那年一样,清澈而善良,他也终于知道,原来她身份低微,只是吏部一个小小司务的女儿。 可那又怎么样? 白子渊将楚舞儿当做失而复得的珍宝,珍惜的不得了,决心娶她为正妻。 他太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她善良的让人心疼。 一时间,白子渊对自己居然怀疑她,而感到深深的内疚。 “舞儿,你好好养伤,本王会给你找最好的药。”白子渊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今日确实委屈你了,明天让钱管家带你看看京中那几家铺子,你喜欢哪个,本王送给你。” 楚舞儿这才擦擦眼泪,柔弱的应一声,她就知道,比起这些年的相处,只有初次相遇,才是她的杀手锏。 “那渊哥哥……今晚要留下吗?”楚舞儿低头小声问。 虽然她脸伤了,但她还是发出了邀请。 白子渊一怔,恍然间觉得自己没什么心思,顿了顿道:“我还有御史台的折子要批,你先睡吧。” 说罢,吩咐采星好好照顾她,这才离开。 等他一走,楚舞儿眼中的泪水顿时消失,只有阴冷和可怕:“采星,滚过来。” 采星连忙过来。 “那块玉送进宫了吗?”楚舞儿冷声道。 “侧妃放心,贵妃娘娘已经收了,明日王妃进 宫,一定会看到。” 楚舞儿抬起头:“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胆子跟贵妃要。” 白子渊对楚舞儿的另一面丝毫不知晓,他在书房里批了几本奏折,不知为何就走神了。 苏绛雪那张曾经让他厌烦无比的脸,出现在他脑海里。 冷漠,坚定,还有狡猾。 这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苏绛雪,从前苏绛雪那么习惯讨好他,只要他一个笑脸,苏绛雪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连将军府的家产都愿意拱手奉上。 可是现在,她对他态度大变,还要把家产都要回去。 烛火晃动,白子渊轻轻摇了摇头,拉回思绪。 这就是他的目的吧?用家产做筹码,用和离做要挟,让自己对她多看一眼。 呵,从前无趣,现在学会了心机,同样令人作呕。 她哪里有一点比得上楚舞儿? 想到明天还要带她入宫,白子渊就更加厌烦。 他带着这样厌烦的情绪过了一整晚,与此相比,另一边的苏绛雪倒是挺高兴的。 明天见了皇帝,说不定能提一提将军府财产的事情。 白子渊摆明了不想还给她,她直接跟皇帝要。 第二天一早,白子渊在王府大门口和苏绛雪一起上马车,脸上仍然是厌恶的表情。 苏绛雪觉得他有病,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嗤笑一声,压根没理他,自己上了马车。 白子渊更厌恶了,自己好心 给她面子,她还要如此不知好歹。 他一上马车,就压低声音责骂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绛雪面无表情:“没什么。” 白子渊心中一股怒气升上来,但想到苏绛雪一定是故意的,就强行忍住,没有开口。 她想引起自己注意?他偏不让她如愿!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了宫门口,白子渊下了马车,无数侍卫朝这里看过来。 他才深吸一口气,朝苏绛雪走过去,再一次去挽她的手。 却又被毫不留情的甩开。 “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白子渊攥紧拳头,冷声道。 苏绛雪觉得好笑,奇怪道:“你知道什么?” 白子渊看到她笑,更加烦躁:“你故意做出一副不受宠的样子,就是想去父皇那里告状,仗着你苏家遗孤的身份,让他责罚本王,好给你做主。” “你别再白费心机了,本王愿意看在大将军的份上给你一个容身之处,已是对你最大的恩典。你不要不知足,还妄想通过任何方式,来获取本王的爱!” 苏绛雪听他说的这样信誓旦旦,细密的睫毛微微颤了下,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是我的错。” 白子渊见她认错,心中舒服了一些,下一刻却又听她道: “我忘了告诉你,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苏绛雪微笑道,“我从前不懂事,识人不明,有眼无珠,居然会眼瞎喜 欢你这样的人。” “今日就把事情全说清楚吧,最近我想通了,你这种人,黑白颠倒,蠢钝如猪,难得这份皮囊还能看,偏偏……” 偏偏油腻的不行,让人恶心。 “你说什么?”白子渊没想到她会这样骂他,顿时拉高了声音。 苏绛雪摇摇头:“不必多说了,你只要记住,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我想跟你和离也是真的,不是什么欲擒故纵。你早些把东西还给我,我们一拍两散。” 白子渊原本就不喜欢苏绛雪,这几日更是被她烦得恨不得杀了她。 可是当她清楚的说出“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当他知道她真的不爱他了,心底却莫名生出一种愤怒。 比她骂他还要更多的愤怒。 白子渊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不顾周围有人神色异样,将她拉到偏僻处,狠狠甩开:“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是你一直追着本王,要死要活要嫁给本王,仗着自己是忠臣遗孤,逼着本王娶你。若非如此,本王原本可以和舞儿双宿双栖,你现在又要装什么?” 他强势的盯着苏绛雪,身体里似乎有一头野兽一样,马上就要冲出来将她撕碎。 苏绛雪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什么被逼无奈娶我,你真被逼到那个份上,还敢大婚之夜妻妾同娶?还敢大婚之夜将我杖毙?” 第17章 拆穿,渣男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白子渊心中一沉,只觉得似乎被她说中。 “我全家为国牺牲,我是将军府唯一的遗孤。你若是态度坚定不愿娶我,陛下一定会派人来劝我,告诉我强扭的瓜不甜,让我在别的王公子弟中重新选一个。” “怎么会逼你娶我,等着我嫁给你后备受欺凌?这是结亲还是结仇?陛下会允许别人在背后这么编排他?” 苏绛雪冷笑一声:“只有你同意了这门亲事,陛下才会赐婚。” 她想起原主的记忆里,白子渊从未对原主有任何拒绝,她给的礼物尽数收下,她的示好也点头微笑。 甚至在她全家阵亡的消息刚传到京城时,白子渊还来吊唁过她的父母兄长。 原主在万念俱灰后问白子渊愿不愿意给自己一个家,他也只是轻轻点头。 若非如此,原主是疯了才会求陛下赐婚。 “现在你将所有的责任推给我,营造出你才是受害者的假象,不觉得可耻吗?”苏绛雪抬眼看着他,眼中光芒愈盛。 “今日进宫,也是你想在帝后面前营造出一副与我琴瑟和鸣的样子,免得陛下责罚,却装出施舍的样子对我好,让我不要不识好歹。” 苏绛雪冷笑:“端王殿下,不识好歹的人究竟是谁啊?” 白子渊听她说完这些话,心 中原本那股胜券在握的气忽然就散了,只觉得浑身泛着刺骨的凉意,如坠冰窟。 事情忽然就不在他掌握之中了。 她以前,是不可能想到这些事的。 “你以前……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到底是谁?”白子渊忍不住轻声道,可是说完了,他却还是面不改色,抿着嘴,腰背挺得更直了。 他知道苏绛雪喜欢他这副样子,他故意展现出来给她看。 苏绛雪顿了顿,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给他:“你是不是到现在才发现,你从未了解过我?”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直直的看着白子渊:“从前的苏绛雪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人爱你如命,蠢到将全部身家都托付到你身上。” 白子渊眯起眼眸:“本王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你这样的样子,本王实在不喜欢。” “那可太好了,既然我们相看两厌,不如等会儿见了陛下,就请陛下允许你我和离,如何?”苏绛雪道。 风起,落叶在两人之间盘旋而下。 白子渊在她眼底看到赤裸裸的厌恶与恨意,却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晃过十二年前上元节时,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一模一样,令人心动的眼眸。 短暂的晃神之后,他仍然是暴怒,恨她突然如此聪慧,揭穿了自己心底的虚伪 。 更恨自己居然会觉得她像小时候的楚舞儿。 她怎配与自己喜欢的人相提并论。 “你做梦,你想让所有的人都说本王苛待你,好坏了本王的名声是不是?” 白子渊用力握着她的手,心脏好像被狠狠扯了一下:“你今日若是敢在父皇面前多说一句,你那些家产,一样也休想拿到手!” 说罢,他愤怒的拉着苏绛雪,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她往紫宸殿带去。 苏绛雪没有他力气大,没多久就放弃了,只冷静的看着他,不屑的笑了笑。 白子渊只觉得这笑容刺眼,眼看已经到了紫宸殿外,却还是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笑你恼羞成怒。” 白子渊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殿,眯起眼眸:“本王劝你最好懂事一点,好好做你的端王妃,端王府还有你的一席之地,否则,别说家产,就连性命也休想保住。” 苏绛雪无所谓,她本来就没期待白子渊能乖乖的还她家产。 至于她的性命—— 锦衣卫会保护她,不会让她死的。 虽然她不太信任只有一面之缘的陆焕,但她信小玄子,她觉得小玄子是个好人。 没多久,紫宸殿门口的太监看到了他们,宣他们进殿。 大楚开国三十年来,这天下是老皇帝一刀一枪打 下来的,如今老皇帝虽然六十有三,白发生了满头,看起来却还是神采奕奕,尚能多添几碗饭的样子。 “儿臣见过父皇。”白子渊带苏绛雪上前跪拜。 苏绛雪也拜,口中说的却是:“臣女见过陛下。” 老皇帝一眼看出他们二人不合,皱眉道:“端王妃今日脸色不太好,可是渊儿对你不好?” 若是以前,白子渊确信苏绛雪绝不会告他的状,可刚才在门外说了那么多,他已经没这个底气了。 “是儿臣的错,不该在大婚当日同时娶楚舞儿,可是当时,你不也没反对么?”白子渊抢先回答,说完,又像是哄苏绛雪一样,拉了拉她的袖子,“别生气了,好不好?” 宛如一对正在闹别扭的恋人。 苏绛雪心中暗骂一句他真能装,抽回袖子,平声道:“回陛下,臣女有事相求。” 白子渊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绛雪,父皇日理万机,母后如今又月份大了,我们之间的小事,就别打扰父皇了吧。你有什么不满,回府之后尽可对我发泄。” 皇后与老皇帝相差十几岁,如今四十有八,算是高龄产妇,御医嘱咐了要格外静养,免得孩子保不住。 白子渊提及这件事,也是希望皇帝别再听苏绛雪胡言乱语。 “父皇见过 了,我们去见见母后可好?”白子渊转头看向苏绛雪,笑容里藏着冷意,暗示她不要再说了。 苏绛雪哪里肯听他的,正要开口,外面忽然有小宫女跌跌撞撞冲进来,浑身颤抖:“不好了陛下,皇后娘娘早产了!” “什么?”老皇帝伸手扶额,也不再理会白子渊和苏绛雪,匆忙跑了出去。 苏绛雪没来得及开口,目光一沉,准备等老皇帝回来再说。 白子渊却冷冷的看着她:“无论如何,你已经嫁给本王,女子嫁夫从夫,你再想惹什么事,倒霉的也只能是你自己。” 苏绛雪不愿跟他辩白,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过了。 她只想等着皇帝回来,把自己将军府那些财产要回来再说。 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皇帝,却等来皇帝身边的德顺公公。 “陛下心情不好,无暇来见你们了,端王和端王妃请回吧。”德顺公公朝他们道。 苏绛雪一怔,忙问:“可是皇后娘娘这胎有什么问题?” 德顺叹息一声:“你们还是先回吧。” 苏绛雪当即就要赶过去,这个年代的女人生孩子,又是高龄产妇,难免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你干什么?”白子渊立刻扯住她的胳膊,“你这个时候去触父皇的眉头,别怪本王保不住你!” 第18章 入宫,救小公主 “我若死了不是正合你意?”苏绛雪甩开他,扔下这句话,快步朝凤仪殿走去。 白子渊心中一动,冒出一个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心念来,他不想让她死。 他怎么会不想让她死? 白子渊摇摇头,他只是不希望她用端王妃的身份,给自己惹来麻烦而已。 另一边,苏绛雪已经到了凤仪宫,就见门口的太医们跪了一地,其他的妃嫔们,以贵妃为首,全都守在这里,个个脸色苍白。 “皇后娘娘如何了?”苏绛雪抓住一个为首的太医便问。 刚问完,便猛然觉得一个目光朝她看来,苏绛雪侧目,是个满头珠翠的妃嫔,正是白子渊的母妃,当今贵妃。 太医没发觉场面不对,面露不忍道:“回端王妃,小公主生下来了,但……她还不足七月,浑身发紫,连呼吸都困难,恐怕无法存活。” 苏绛雪抬脚就往里走。 “你干什么?”白子渊这时也赶了过来,不耐烦的拉住她,“你知不知道这是父皇的老来子,若是出了差错,要连累本王?” “我是大夫,我有很大的把握能救活这个孩子。”苏绛雪干脆道,“你这样拦着我,若是让小公主没了性命,你担待的起吗?” 贵妃目光凌厉的落在苏绛雪身上:“太医都说没有办法,难道你比太医还要厉害 ?” 苏绛雪正欲辩白,目光忽然落在贵妃腰间,一块红色的玉石闪耀夺目,那不是她的芙蓉玉吗? 他们的争吵,终于引来内殿的老皇帝。 “吵什么!”老皇帝脸色阴沉,对外面的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苏绛雪知道老皇帝才是那个能最终拍板的人,立刻道:“请陛下信我,我可以救活小公主,让我进去救小公主。” “苏绛雪,你不要胡言乱语!”白子渊狠狠瞪她,这个死女人,要仗着她端王妃的身份,把自己也拉下水吗? 老皇帝也对苏绛雪的胡闹感到不可理喻,冷声道:“皇后正在陪小公主最后一程,你们别去打扰她。” 他可从没听说过苏家的女儿会给人治病。 就在此刻,一个朱红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老皇帝身边,淡漠的目光扫了眼在场众人。 浅浅的在贵妃腰间那块红玉上短暂停留。 苏绛雪心中一跳,陆焕?他来干什么? “陛下,苏家嫡女确有医术,只是一直不显露于人前。”陆焕徐徐道,“既然她说能治,不妨给她一次机会。” 在场所有人一见到陆焕,霎那间都忍不住后退一步。 仿佛见到了皇帝饲养的恶犬。 白子渊却觉得陆焕就是在针对他,忙道:“苏绛雪是我的王妃,她有几分本事,我能不知道吗 ?” 他再一次抓住苏绛雪的手:“别再闹了,小心陛下治你欺君之罪。” 陆焕的目光落在他们纠缠的手腕上,眉心一跳。 “你当然不知道。”苏绛雪奋力甩开白子渊的手,“陛下别再耽误时间了,再拖下去,小公主就真的要死了,我说了我可以救活她,难道陛下要放弃自己的女儿不成?” 她目光中透着绝对的自信,老皇帝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皇后,她们都是干脆利落的女孩子。 “你去,若能救活小公主,朕许你一个心愿。”老皇帝道。 他自认有几分识人之明,无论真假,他都要让苏绛雪尽力一试。 苏绛雪立刻进门,就见皇后神色憔悴,长发散乱的披在背后,不断的掉着眼泪,手上抚摸着小公主的后背。 小公主缩在襁褓中,浑身紫红,纤弱无比,张着嘴,拼命的呼吸着。 要上呼吸机才行。 “我是大夫,孩子给我,除了皇后娘娘和陛下,其他人都出去。”苏绛雪扬声道。 在她眼中,只有病人和病人家属,所以说话间也没有对帝后的恭维。 白子渊却生气了:“你到底在做什么?本王从不知道你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让他也出去。”苏绛雪直接道。 白子渊还要说话,陆焕伸手拦在他面前,面色冰冷:“端 王,出去。” 白子渊无奈,只好退出去,心中不知骂了苏绛雪多少遍。 苏绛雪从空间拿出充电款婴儿保温箱,也顾不上在别人眼里,这么大的东西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而奇怪的是,也没有人问她,为何手上会突然有那么大的东西。好像他们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大概是空间的特殊本领? 想不了太多,苏绛雪将小公主放在保温箱里,小心翼翼取出呼吸机,接上一根细长的管子,往她鼻子里塞。 “放肆!”老皇帝立刻道,转身去找自己挂在墙上的宝剑。 皇后也尖叫:“你做什么?” “别说话。”苏绛雪冷声,手上很稳的将鼻塞塞进去。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小公主没有像原来一样憋着气了。 皇后不知不觉落下眼泪,老皇帝也发觉她的法子真的有用,连忙把剑扔到一边去。 苏绛雪回头禀报:“臣女自幼遇到一游方道士,教我医术。这些年我从未暴露医术,就是因为这医术有些骇人,不愿被人误会。” 老皇帝死死盯着保温箱和鼻饲管,这天下都是他打下来的,他什么没见过?可也还是被苏绛雪所展现出的医术惊骇到。 这他真没见过。 苏绛雪解释完毕,又给小公主做了全面的体检,小公主只有三斤二两,内脏 发育还算完全,除了呼吸和吸吮,没有别的问题。 没多久,小公主身上的紫色皮肤褪去,变成了轻微的粉色。 “哇——”一声,微弱的哭声从保温箱发出。 皇后捂着嘴:“霜儿有救了,她有救了,陛下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女儿活过来了,这是我们的第二个孩子!” 老皇帝攥紧皇后的手,老来得子,纵使是个公主,他也欢喜无比。 苏绛雪拿出一个空奶瓶,朝外面吩咐:“乳母在吗?” 乳母赶紧进来,苏绛雪让她洗完手去挤一些奶,之后拿出针管,抽了五毫升的奶,接上极细的喂养管,缓缓插入小公主的另一个鼻孔。 鼻饲喂食,对婴儿和重症患者均有用。 皇后又一次惊呼:“这、不会呛到吗?” 老皇帝却已经淡定多了,苏绛雪刚才说了,这医术有些骇人。 针管中的奶水一点一点消失,小公主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苏绛雪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小公主要一直在保温箱里,直到足月,在此期间,要为食也只能像我刚才那样。” 皇后连连点头,隔着透明的保温箱,触摸她的小女儿,忍不住泪水落了下来。 老皇帝也高兴坏了,赞赏的看着苏绛雪:“你救了朕的公主,朕要封赏你,你之前说有事相求,是什么?尽管说。” 第19章 收回芙蓉玉,得罪贵妃 苏绛雪思索了一下,她原本是要把将军府的家产都拿回来。 可是现在,她更想要贵妃身上的那块玉。 毕竟,那是原主的母亲留给她的。 “能救下小公主,是臣女的荣幸,”苏绛雪道,“如果陛下要赏,就将贵妃身上那块芙蓉玉赐给臣女吧。” 老皇帝有点茫然,贵妃身上的玉? 他半点印象也没。 不过左右不过是一块玉,也值不了多少钱,大不了以后再赏她些别的。 “德顺,去,让贵妃把芙蓉玉取下来。”老皇帝道。 德顺在外间候命,听到皇帝说,立刻就去了。 刚一出门,白子渊就立刻冲了过来:“如何了?” 德顺还没来得及开口,白子渊已经自认有了答案,连忙冲进来,毫不犹豫的跪下:“父皇,苏绛雪只是想要出风头,不是要故意害死小公主的,还请父皇从轻发落,不要取她性命!” 最好也不要连累自己。 他这样一冲进来,其他人也都进来。 贵妃也叹息道:“陛下,苏绛雪虽是端王妃,但刚刚您也听到了,是她自己非说她能救小公主,这一切可都是她自己找的,跟渊儿没有任何关系,陛下可别怪到渊儿身上来。” 陆焕在门外,听着里面贵妃和端王一唱一和,面无表情。 蒋千户来到他身边 ,喃喃道:“看来端王妃要倒霉了。” 陆焕淡声:“白子渊对他这个王妃,真是半点都不了解。” 蒋千户诧异的看着他:“难道端王妃真的能救活小公主?” 见陆焕没说话,他又想了想,忍不住心里嘀咕:您倒是比端王还了解他的王妃。 殿内,苏绛雪听贵妃说完,忍不住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歪着头道:“贵妃娘娘说得对,这可都是我一人所为,跟端王没有任何关系。陛下要赏,就赏我一个人好了。” “赏?”贵妃和白子渊脸上都是一愣。 “对,朕要赏端王妃。”老皇帝幽幽的看着自己的贵妃和儿子。 白子渊还是不肯相信:“父皇您说什么?” 老皇帝道:“端王妃救活了朕的十九公主,自然该赏。” “不可能,她怎么会有这种本事?她自己尚且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她见过生孩子吗?更别说救一个早产儿!”白子渊觉得难以置信。 老皇帝淡淡的看着白子渊,朝堂上说,这个儿子隐隐有太子之风,现在看来,差得远呢。 “你这个王妃,真人不露相,你得好好了解了解才是。”老皇帝道。 苏绛雪在心里给白子渊翻个白眼,他最好永远别来了解她。 白子渊深深的看了苏绛雪一眼,终于接受现实,深吸一口气 ,朝老皇帝道:“是儿臣误会她了,她确实比以前懂事多了,从今以后,儿臣也会加倍对她好。” 苏绛雪看他,什么叫比以前懂事多了?他有什么立场跟自己说这种话? 他算什么东西,还有脸评判她? “陛下刚才说要赏赐臣女,还请陛下允诺吧。”苏绛雪道。 她待不下去了,拿了芙蓉玉赶紧走。 老皇帝微微点头:“自然——贵妃。” 贵妃没想到这事儿跟她有关系,诧异抬头:“陛下?” “听闻你有一块芙蓉玉,就送给端王妃吧。”老皇帝道。 贵妃张了张嘴,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红玉。 这是端王府的侧妃,楚舞儿先前献给她的礼物。 说是献给她,但她心里也清楚,这东西是儿子和侧妃的定情之物,侧妃把玉给她,就是因为苏绛雪不知廉耻,非要冒认自己才是当年的女孩,还要抢走这块玉。 可现在,是老皇帝发话,要把芙蓉玉还给她,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苏绛雪就是在赤裸裸的告诉自己,只要是她想要的,哪怕抢也要抢到。 而白子渊听说苏绛雪跟皇帝要的赏赐,就是这块芙蓉玉,不禁又呆了呆,随即,一颗生气的心也莫名平静下来。 来之前那些话,她都是骗他的。 什么不爱他,真心要跟他 和离,都是假的。 否则,她救了小公主这么大的功劳,为何就用来换一块玉? 还不是仍然想告诉他,十二年前他遇到的人,不是楚舞儿,而是她。 她还是爱他的,只是在多年纠缠无果后,换了一种更极端的方式。 贵妃不忿的将芙蓉玉取下来,亲自递到苏绛雪手上,低声咬牙,意有所指:“你可要好好收着,不是自己的东西,就算强行抢了,也不是自己的。” 苏绛雪接过那块玉,温润的粉红色折射着漂亮的星光。 她将玉紧紧握在手中,轻笑一声:“贵妃娘娘说得对,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天色渐晚,风雨欲来,眼看天边的乌云越来越浓。 皇后嘱咐苏绛雪早些回去,等她回去之后,还会有别的赏赐送到。 “儿臣先带她回去了。”白子渊生怕苏绛雪又做出别的什么事,伸手拉起她,将她拽走。 苏绛雪出了门,只来得及看陆焕一眼,已经被拽出凤仪宫。 “那不是……”蒋千户看到苏绛雪手里的芙蓉玉,忍不住开口。 陆焕打断他:“不是。” 蒋千户还是忍不住:“真的一模一样。” 陆焕冷冷看他一眼,他闭嘴了。 凤仪宫外的路上,苏绛雪厌恶的想甩开白子渊:“别碰我。” 白子渊却 冷笑一声,又恢复了那个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仍然不肯放开她,将她猛地拉到怀里。 淡淡的香气钻入他的鼻尖,跟楚舞儿的浓香完全不同,令他有片刻的怔忡。 “苏绛雪,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费尽心思抢了舞儿的玉,以为会令本王爱上你么?” 苏绛雪觉得他简直是脑子有问题,眼看周围人都不敢看过来,她将手术刀握在手上,就要再给他的手腕划一刀。 可却忽然有人小跑着奔过来:“端王殿下,贵妃娘娘请您去红叶宫。” 苏绛雪连忙将手术刀收回空间。 白子渊低头,看着她脸上不忿的表情,心口划过异样:“跟本王去见母妃,给母妃道歉。” “我不去。”苏绛雪冷声。 “贵妃说,只让您一个人去。”来传话的人道。 白子渊嘲讽的看着她,将她甩开,看着她口不对心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绝对的优越感。 “在这里等着,敢乱跑,别怪本王不客气。”白子渊说完,将她扔在原地,转身去了红叶宫。 苏绛雪眼中满是厌恶,他以为她会那么听话吗? 何况现在已经要下雨了。 咔嚓一声惊雷,春日的雨,说来就来,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来,苏绛雪拔腿要走,却忽然有一把伞,撑住了她头顶的一方天空。 第20章 捉贼拿脏,苏绛雪是小偷 “是你?”苏绛雪看到陆焕,被他身上那股寒气所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这一退,身子到了雨伞外面,顿时被淋透了小半个肩膀。 陆焕没有动,只是执伞的手向前,将她再次笼罩起来,抬了抬眼:“怕我?” 苏绛雪使劲摇头,有些尴尬:“没有没有,只是你让我办的事,我还没时间去查。” 一把伞就那么大,遮住了她,当然遮不住陆焕。 她看着陆焕被淋湿的半个身子,第一个想法不是感动,而是:难道锦衣卫不怕淋雨吗? 陆焕要想一下,才知道她说的是查端王贪赃枉法的证据那件事。 “不急。”陆焕开口,声音淡淡的,“下雨了,端王妃还是先回去吧。” 他执意将伞递给她,转身走入雨幕中。 “等一下!”刚走两步,听到了苏绛雪的挽留。 苏绛雪撑着伞,快步走到他面前,鼓起勇气道:“我能不能跟你要一个人?” 陆焕看着她,还以为她良心发现,不忍自己淋雨。 “不能。”他想也没想,干脆道。 苏绛雪:…… 她都还没说是谁,他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陆焕看着她想骂又不敢骂的表情,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微笑。 这世 上想骂他又不敢骂他的人很多,但谁也没像苏绛雪一样,演技这么差。 “礼物可还称心?”陆焕很愿意跟她多说两句话。 苏绛雪一怔:“什么礼物?” 然后猛然想起,是大婚之日陆焕送的成婚贺礼。 糟了,她还没打开呢。 “称心称心。”苏绛雪赶紧道。 陆焕嘴角弯起:“味道还算可口?” 苏绛雪连忙点头:“好吃好吃,我和银朱都很喜欢,准备再买两盒。” 心中想的却是,他送的贺礼居然是食物?在盒子里放了这么多天了,还能不能吃啊。 陆焕笑笑,也不拆穿,继续道:“膏药可还好用?” 苏绛雪:……什么膏药?那个被她随手扔到桌上的三无产品吗? “好用,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她厚着脸皮。 “那便好,”陆焕点了点头,雨珠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很久聚集成一颗水珠,轻轻一眨,便滚落下来,“端王妃医术不错,可否替我医治一个病人?” 苏绛雪被他的美貌惊得有点找不着北,也不太有胆子说否:“当然可以。” 陆焕很满意:“五日后,我去端王府接你。” 说罢,转身消失在蒙蒙细雨中。 原本想用小玄子的身 份请她救人的,但刚才不知怎么就问了,也好,可以让她救两个。 苏绛雪撑着雨伞离开皇宫,半点没想着等白子渊,回到梧桐苑,第一件事就是先打开陆焕送她的新婚贺礼。 一个木制的匣子,打开后,是一盒胭脂。 ……一盒胭脂。 苏绛雪想起她信誓旦旦跟陆焕说好吃,现在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小姐怎么了,是这胭脂不好看吗?”银朱看到她捂脸的样子,上前询问。 “好看。”苏绛雪佯装心平气和道,这又不是送给她这个人的,分明是送给她苏家遗孤的身份的。 降霜院里,钱管家把账本拿出来给楚舞儿看:“王爷说了,让您随便挑喜欢的铺子。” 她出身低微,这些年白子渊总是给她送好东西,不管是药材还是珍惜玩物,就连铺子,也送过她两个。 她原先还会感激涕零,但现在东西收多了,再看到这些铺子,却不再觉得高兴。 只觉得更加不甘。 她明明有机会成为端王正妃,白子渊只爱她一个人,可现在凭什么只能做小,等着别人从指缝里流出一点东西给她? 她翻看着账本,越发明白现在的端王府是多么有钱,而白子渊给她的,也只 是九牛一毛。 “三黑斋,这个铺子不错,我要了。”楚舞儿指着流水最高的珍宝古玩铺,得意道。 谁知,钱管家却有些犹豫:“侧妃,这是王妃那边的家财,虽说现在在王爷名下,但王爷说了,将军府的东西一律由他自己打点。要不您换一个?” 楚舞儿哪里想换,明明这个是赚得最多的,她怎么能错过这块肥肉? “王爷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王爷没跟你说我可以随便挑吗?”楚舞儿气恼的看着钱管家,“怎么,难道你想跟我作对不成?” 钱管家没办法,他看得出楚舞儿才是白子渊的心头肉,立刻也选择站队她:“侧妃稍等,老奴这就去拿地契。” 他刚走,刘妈妈就过来了,一副贱兮兮的样子:“那贱人从宫里回来了,她一个人回来了,肯定是惹怒了王爷!” 她是整个王府中最早站队楚舞儿的,因此拿了不少好处。 采星爷从外面回来,听到她们两人说话,有些犹豫道:“侧妃,奴婢好像看见,她回来的时候,腰间多了一块玉,像是您昨日送给贵妃娘娘的那块。” “什么?”楚舞儿眼眸睁大,“贵妃娘娘不可能把芙蓉玉送给她的!” 刘妈妈当即道: “一定是她偷了贵妃的东西,好个小贱蹄子,居然偷到贵妃头上去了。” 楚舞儿也意识到了这有多严重,只要她去拆穿这件事,看苏绛雪这个王妃还怎么做。 说罢,她立刻冷声吩咐:“给我梳妆,我要去看看她。” 捉贼拿脏! 等着吧苏绛雪,你这个王妃今天就做到头了。 刘妈妈毕竟年纪大些,提醒她道:“可您身上的毒怎么办?” 楚舞儿弯起嘴角,得意道:“这世上不止苏绛雪这一个大夫。” 她今日已经收到消息,神医许淮要回来了,那是她的表哥,一定可以治好她身上的毒。 恰好钱管家把三黑斋的地契拿来,她顺便就一起带上了,她得好好气一气苏绛雪。 她还担心苏绛雪会不会把赃物藏起来,结果一进门,就见她光明正大的欣赏那块芙蓉玉。 “姐姐,你怎么能偷贵妃娘娘的玉?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可是会连累王爷的。”楚舞儿装模作样道。 苏绛雪缓缓将玉放在桌子上,抬起眼眸看她,见她一脸为自己担心的样子。 她救了小公主的事情还没传出来,看来楚舞儿以为这玉是她偷的。 “这分明是我的玉,怎么能说是贵妃的?”苏绛雪幽幽开口。 第21章 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抢 楚舞儿早有打算,她立刻道:“这是我昨日才送给贵妃的,什么时候变成了姐姐的东西?”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那块玉的来历的。 “这东西是我的还是你的,你我心知肚明,白子渊现在又不在,你何必还要装蒜?”苏绛雪道。 楚舞儿深谙一个道理,要想骗人,就要先骗过自己。 无论有没有人在,那块玉就是她送给白子渊的! “姐姐要是缺钱,尽管告诉我,我今日才得了王爷的赏赐,我不缺钱的。”楚舞儿一副大度的样子,将三黑斋的地契拿出来给苏绛雪看。 她在告诉苏绛雪,哪怕她只是一个侧妃,但得到的财产,已经比苏绛雪这个正妃还多了。 只是一眼,苏绛雪就认出来,那是将军府名下的铺子。 三黑斋专做古玩珠宝,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好啊,白子渊真是要多渣有多渣,拿着她的东西充大款,送给别的女人寻开心,有没有问过她这个当事人? 现在还让别的女人拿到她这个正面炫耀! “来人,把地契给我抢过来。”苏绛雪毫不犹豫叫人。 她的东西,她要是不拿回来,岂不是让人骑到脑袋上欺凌? 外面的丫头们都是她 自己选的人,个个身强体壮,听到指令,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进来了。 楚舞儿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当即道:“你敢抢我的东西,就不怕王爷知道了责怪你吗?” 苏绛雪嗤笑:“你的东西。” “这芙蓉玉是我从小佩戴,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不过是因为小时候眼瞎送了人,再见面怎么就成你的东西了?” “这铺子是我苏家财产,白子渊不过是暂时保管,现在竟然也成了你的东西?” 楚舞儿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她只是来炫耀,没想到苏绛雪这么大胆,居然让人把地契抢过去了! 而此刻,窗外一个身影闪过。 楚舞儿的心,立刻就安定了起来。 她立刻跪倒在地,眼中含着大量的泪水,可怜兮兮道:“既然姐姐说这是你的东西,那我还给你就是了,芙蓉玉也给你,求姐姐不要再让下人打我了。” 说罢,还咚咚咚磕起了头,脑门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 苏绛雪皱眉看她,她又在搞什么? “本王不在,你又欺负舞儿!”白子渊大步进门,怒火中烧,将楚舞儿拉起来,护在怀里。 他的脸上满上风雨欲来的怒气。 贵妃叫他没什么大事 ,无非是在他面前又将苏绛雪说的一文不值,让他赶紧想办法除去她。 白子渊以往都是再认同不过,可是今天听贵妃说这些,却不知怎的心有不忍。带着这份不忍心,他破天荒的开始担心苏绛雪,外面下着雨,她是不是等他等得着急了。 他坐立不安的敷衍了贵妃两句,很快出去找苏绛雪,却发现她早就不在原地,一问才知道,她居然已经出宫了。 她居然敢不等他! 白子渊的怒火从宫中烧了一路,一直到梧桐苑,看到苏绛雪又在欺负人,达到了顶峰。 “王爷,是我不好,惹了姐姐生气,你别怪她。”楚舞儿泪眼朦胧。 苏绛雪要看吐了,又是这种伎俩。 “你以为你立了功,就能在王府耍威风了吗?”白子渊严厉的目光钉在苏绛雪身上。 苏绛雪嫌弃的看向白子渊,难怪楚舞儿的伎俩一成不变,原来是因为每次都有用啊。 “谁欺负她了,她自己要跪的。” 白子渊被她的眼神刺激到,指着屋内的婢女们吼道:“你带着这么多婢女,还说没有欺负她?有什么不满冲着本王来!” 苏绛雪听了这句话,挥挥手让下人们都下去,仰起头,逼近 他:“既然你这么说,那好,我冲你来。” 眼眸里是他从未见过的胆气和自信。 她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硬气? 两人对峙,气氛忽然剑拔弩张起来,白子渊忽然大怒:“放肆,竟敢这么跟本王说话,还不跪下!” 苏绛雪觉得好笑:“凭什么?” “你是不是以为你今天很了不起?你可知道,那是皇宫,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到本王,”白子渊眼底的怒意更深,“到时候整个王府都会因为你而招致祸患!” 楚舞儿听到这里,心念一动,难道是他说的是苏绛雪偷芙蓉玉的事? 当即便见缝插针道:“是啊姐姐,就算你再想让王爷相信那玉是你的,也不该去偷贵妃娘娘的玉,这让王爷怎么下得来台?” 苏绛雪见她一头撞上来,挑眉冷笑:“偷?” 楚舞儿却半点都不觉得有问题,要不是偷的,白子渊回来这么生气做什么。 “难道姐姐现在还要坚持那块玉是你的不成?皇宫禁苑,姐姐行事如此不小心,若是贵妃娘娘计较起来,你担上了偷盗的罪名不说,连端王府都要被人诟病的。” 白子渊的目光落在怀中的楚舞儿身上,有意要跟她解释。 然而 楚舞儿却茫然不知,继续道:“姐姐你这偷盗的毛病不改不行,抢了我的地契也就算了,以后再宫里绝不能那么放肆了。” “快给王爷道歉,王爷一向心软,不会责怪你的。”楚舞儿故意挑拨,一连串的话说完。 果然,白子渊的脸色变了:“她抢了你的地契?” “呀,”楚舞儿捂住嘴,佯装是说漏的,“王爷别追究姐姐了,不过是一个铺子,姐姐想要就给她吧。” 白子渊朝苏绛雪走了几步,将她逼到角落去,目光危险:“苏绛雪,你仗着你救了小公主,抢了母妃的玉,又要抢舞儿的地契,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他捏住苏绛雪的下巴,眼中愤怒无比。 楚舞儿则几乎长大了嘴,她救了小公主?那玉不是她偷的? 都怪那个刘妈妈,跟她瞎说什么?害得她都信了! 不过好在,王爷并不在意这些。 “王爷别这样了,姐姐只是贪财而已,她毕竟是苏家遗孤,王爷看在苏家的面子上,对她好一些吧……” 提起苏家,白子渊更加愤怒。 苏绛雪甩开他的手,道:“我只问你,三黑斋的铺子是不是将军府名下,我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抢?” 第22章 揭穿绿茶面目 “三黑斋?”白子渊面色阴沉的看着苏绛雪。 楚舞儿却一时紧张起来,辩解道:“是啊,是王爷您让我随便选,我就选了这家。” “好极了,我的东西,她都可以随便选。这是王爷的意思么?拿着正妻的东西去讨小妾欢心?” “难怪呢,我就说,王爷一直不还我将军府的财产,该不会是早就送的七七八八,还不起了吧?” 苏绛雪这嘲讽的语气直接刺痛了他的自尊心,对楚舞儿也恼怒起来:“那些铺子是本王替苏家暂时保管,怎么会送出去?” 端王府家大业大,他确实没来得及动将军府的东西。 苏绛雪将那张地契在手中晃了晃:“这就奇怪了,王爷没送,侧妃这地契是哪里来的?” 楚舞儿见白子渊脸色不好,语调都有些害怕:“是钱管家把账本拿过来,让我随便挑的,我以为是王爷的意思。” 白子渊的脸色好看了一点,虽然心底仍然觉得不可能是一场误会,但此时此刻,还是对楚舞儿的信任占了上风。 “你听到了,是底下人行事疏漏,不关舞儿的事。”白子渊道。 苏绛雪笑:“那就让钱管家过来,我倒要看看,他一个管家,有多大的权利, 把王妃的铺子送出去。” 楚舞儿实在是气坏了,原本拿地契出来,是要气一气苏绛雪。 谁知道她居然会跟白子渊告状。 她以为白子渊讨厌苏绛雪,苏绛雪又偷了贵妃的玉,就算拿她个铺子也没什么,谁知道,苏绛雪居然三两句话,就让白子渊差点没了尊严。 只有没出息的男子,才会拿妻子的嫁妆,才会拿妻子娘家的东西。 不管白子渊是不是真想霸占苏绛雪的东西,只要被摊开放在明面上,他都不会承认的。 钱管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苏绛雪冷笑:“看来钱管家是记恨我上次拿了银子,私自把将军府名下的铺子给了侧妃,以此来报复我?” 这老东西见她不受宠就刁难她,拜高踩低的小人。 钱管家汗流浃背,小心翼翼看了楚舞儿一眼,他当时就说不能把这个铺子给侧妃,但是侧妃非要要。 现在东窗事发,他怎么都有个失职的罪名,干脆替她扛到底,说不定她还能看在自己忠心的份上,保住自己。 “老奴不敢报复王妃,只是王爷当时让侧妃选铺子,侧妃选了三黑斋,而老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忘了这是将军府的铺子,这才给了侧妃,都是 老奴的错!” “将王妃的东西擅自做主给了侧妃,还要拉着王爷做垫背,如此以下犯上,该当何罪?”苏绛雪冷笑。 楚舞儿看她一眼,小心道:“王爷,钱管家年纪大了,不是故意的,就原谅他这次吧。” “知道自己年纪大,就该早早引咎辞职,而不是等着出了疏漏,拿着年纪大当借口让别人原谅。”苏绛雪打断她。 “住嘴!”白子渊猛地一拍桌子。 苏绛雪重新看向他,半点不俱:“所以,你要饶了他?” “谁没有年老的时候,不过是一点失误,你就抓着不放吗?懂不懂什么叫老吾老及人之老?难道因为你自己没了爹娘,就不懂尊重老者吗?” “啪”一巴掌打在白子渊脸上,声音格外清脆。 “我爹娘死于战场,为国捐躯,容不得你如此折辱。”苏绛雪胸口起伏,喘着粗气。 白子渊似乎也知道自己说话过分了,抬手捏住她的手腕:“如今你也抢回了地契,还要闹得王府鸡飞狗跳不成?” 苏绛雪甩开白子渊的手,对他这番不公平的说辞,已经早就不会失望了。 这王府是白子渊的王府,他想做什么,当然都是他说了算,别人哪怕再有道理, 他也可以一手遮天。 真的想要公道,就不该在端王府找。 “看样子,侧妃污蔑我偷盗贵妃的芙蓉玉,王爷也不准备管了?”苏绛雪冷声道。 楚舞儿一怔,她怎么又把这件事拿出来说! “舞儿不是有意的,我都是为了姐姐好,生怕姐姐做错事……”她哭唧唧道。 白子渊看着苏绛雪,眉眼中皆是怒意:“你若是有心解释,她还会一直误会你,污蔑你吗?她这么做,也是为了王府的面子着想,不像你,就知道无事生非。” 苏绛雪简直想给他一巴掌。 分明是楚舞儿污蔑自己,他居然怪自己不解释! “好,既然王爷不给我公道,我就自己去找。”苏绛雪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白子渊扬声大怒。 “京兆尹府。”苏绛雪道。 白子渊更加大怒:“谁都不许王妃出府,若有违抗,杖毙!” 苏绛雪轻轻攥紧拳头,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是吧。 “你当真以为他们拦得住我?”苏绛雪回头,轻笑一声,眼中满是倔强的亮光。 正在此时,侍卫栖梧来报:“皇后娘娘让人送赏赐给王妃,说是谢她救了小公主,人已经在外面了。” 苏绛雪听到这个消息,毫不相让的看着白子渊。 有皇后的赏赐,京城中的王公贵族都会知道,她医术卓越,救了太医都救不了的小公主。 她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不是一个梧桐苑,更不是一个端王府可以关得住的。 白子渊深深吸一口气,让栖梧去迎接赏赐,道:“来人,将钱管家杖则二十,赶出王府。至于侧妃,三日禁闭。” 楚舞儿顿时抬起头,她才刚刚拉拢了钱管家,现在要将他赶走? 而她自己,虽然只是三天的禁闭,但她自从攀上白子渊,他合适舍得这么处罚自己? “三黑斋的地契我收了,其他的,还请王爷早些还给我,免得哪一天,京城众人都知道你侵占将军府的家财。”苏绛雪淡然道。 小厮们过来,要把钱管家拉走。 钱管家脸色惨白,他一把老骨头,实在受不了二十大板啊。 可楚舞儿已经低着头,不再说话。 苏绛雪将一切看在眼里,幽幽道:“真可怜,年过花甲,还要受这么多折磨。” 眼看小厮们已经架起了钱管家,要把他拉走,钱管家顿时大叫起来:“王爷饶命啊,不是老奴的错,老奴已经说过那铺子是王妃的,是侧妃非要选!” 第23章 得知真相,楚舞儿灭口 楚舞儿没想到他临阵变卦,一张脸色白如纸:“王爷,不是这样的,舞儿真的不知道。” “钱管家,你怎么能因为不想自己受罚,就污蔑我呢!”楚舞儿厉声朝钱管家道。 白子渊眉心一皱,楚舞儿,居然还会这样严词厉色? “老奴真的说过了,不信王爷可以去问侧妃身边的丫鬟,刘妈妈也在,您问刘妈妈也行!”钱管家一个劲儿道。 “你胡说,”楚舞儿道,“王爷可不能放过这个满口谎话的老贼!” 苏绛雪唇角弯起:“谁没有年老的时候,侧妃怎能对一个老人如此疾言厉色?王爷你说是吧?”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可是白子渊刚才说过的话,就问他脸疼不疼。 “够了!”白子渊只觉得头疼无比,他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楚舞儿,忽然觉得自己很无力。 “别打了,将钱管家赶出王府,今天的事,到此为止。”白子渊道。 钱管家顿时疯狂磕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磕完了又给苏绛雪也磕一个:“多谢王妃……” 虽然王妃不是为了他,但要不是王妃这番话,自己怎么也逃不过这二十板子。 白子渊看向楚舞儿。 楚舞儿心中一慌:“我真的 不知道……” “好了。”白子渊平声,淡淡的止住她。 楚舞儿疯狂在脑海中转,采星是她的人,不会出卖她,刘妈妈虽然是白子渊的人,但只要她许以好处,也一定会替她说话。 可是白子渊没有再问她。 白子渊转身离开,叫上苏绛雪一起,去接皇后的赏赐。 楚舞儿跪在地上,只觉得春寒料峭,寒意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没了三黑斋,现在又被白子渊抛弃了。 另一边,苏绛雪让自己院里的几个奴婢来把皇后的赏赐都搬回来。 皇后不愧是皇后,赏起人来大方的很,金灿灿的黄金装了小半箱,上面全是女子用的珠宝首饰,还有昂贵布料。 她翻着满满当当的箱子,将金子抱在怀里,开心不已:“有钱赏给小玄子了。” 谁能不对黄金心动呢? 也不知道他查的怎么样了。 忽然,银朱道:“王妃你看。” 她从箱子里居然翻出一封信。 苏绛雪疑惑,难道是皇后要嘱咐她什么? 可打开一看,却是一张纸条,和一份地契。 纸条上写着:“将军府的产业单子在此处。” 而那份地契,却让苏绛雪惊讶:“三黑斋?” 又一个三黑斋。 她连 忙把金子都放回去,找出从楚舞儿手里抢到的那份地契。 两家三黑斋,名字一样,地点却不一样。 “启祥大街。”苏绛雪从脑海中翻出记忆,在所有人看来,这里只是一条平常的街道,很少有人知道,夜晚之后,这里也是京城最大的黑市。 “这箱赏赐还有谁碰过?”苏绛雪叫来一个叫小圆的婢女。 小圆道:“是钱管家帮我们抬了一手。” 苏绛雪眸色微动,这老东西,还算良心未泯,知道自己救了他,知恩图报。 等小圆走后,从未在苏绛雪面前露过面的锦衣卫也出现了。 那人留下一张字条:“给王妃的。” 说完,又消失不见。 不是小玄子。 苏绛雪略有些失望。 可打开字条,却是小玄子的笔迹:明日戌时,启祥大街。 苏绛雪有些奇怪,她让小玄子找将军府解散后的仆人们,怎么找到启祥大街去了。 不过正好她也想去一趟三黑斋,那就明天去吧。 而另一边的降霜院,楚舞儿专门拿出一件红色的衣衫。 她要穿着这件衣服,去自己院里跪求。 “王爷现在在书房,奴婢给您化一个憔悴一点的妆,保准王爷看了心软。”采星当初能留在 她身边,就是因为有几分梳妆的功夫。 “这些都不是要紧的,”楚舞儿将如火的红色衣衫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唯有这件衣服重要。” “你知道吗?当年王爷和那个贱人初遇时,穿得就是红色衣衫。”楚舞儿知道,只要让白子渊想起那次初见,他一定会对自己心软。 采星小声道:“侧妃别说这些,小心被人听了去。” 楚舞儿哀怨的笑笑:“我被王爷罚了禁足,这院子里还有谁?” 话说完,忽然一声“当啷”,楚舞儿立刻回头:“谁!” 刘妈妈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地上是一碗洒了的参汤。 “是老奴一时没站稳,老奴这就去重新做一碗。”刘妈妈说着,立刻便要离开。 天呐,她听到了什么? 当年与王爷遇见的人,居然真的是王妃,不是侧妃! 他们全府上下,包括王爷自己都认错了人,原来侧妃居然是个冒牌货! “刘妈妈。”楚舞儿哪里能让她这么离开,立刻喊了她一声,翻开梳妆盒,拿了一锭金子出来。 刘妈妈看着金灿灿的颜色,眼睛都发直了。 “刘妈妈该知道,什么能听,什么不能听。”楚舞儿将金子递给她。 刘妈妈立刻接过 去,笑脸盈盈:“侧妃放心,老奴什么都没听到,以后跟以前一样,对侧妃唯命是从。” 楚舞儿眼眸间闪过一丝危险,道:“那我就放心了。” 等刘妈妈转身的那一瞬,她从梳妆台握紧一把匕首,朝她后心狠狠插了进去。 金子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刘妈妈难以置信的看着楚舞儿:“侧妃,你……” 采星也吓得要死,尖叫起来。 “闭嘴!”楚舞儿厉声吼道。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动手杀人,黏腻的热血沾到她手上,让她心慌不已。 “要怪就怪你听到了不该听的。”楚舞儿将刘妈妈推到地上,恶狠狠道。 刘妈妈难以置信,楚舞儿这么柔弱的侧妃,居然会这样对她。 早知道,就不该投靠她…… “将她关到偏殿去,”楚舞儿道,“去找王妃,就说我毒发了,让她来给我扎针!” 刘妈妈的尸体很快会被发现,她必须要把杀人的罪名撇清才行。 采星怕得要死,却只能照做。 苏绛雪原本都已经打算睡下了,听说楚舞儿毒发,顿时有些奇怪,她上次扎针扎得力度足够,够她撑七八天的,这个时间,她不该毒发才对。 八成是有什么阴谋:“不去。” 第24章 发现尸体,污蔑杀人 采星都快哭了:“求求了,侧妃吐了好多血,她都快要死了,您去给她扎针吧。” 苏绛雪仍然道:“不去。” 采星一咬牙:“那我告诉王爷,您故意让侧妃死。” “你去吧。”苏绛雪看了看她那副强装镇定的样子,淡声道。 没办法了,采星只好选择第二个风险较大的策略。 她连忙去找白子渊,告诉她楚舞儿在院里跪地自省,导致毒发,快要死了。 白子渊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就看到楚舞儿倒在院子里,一个小丫鬟半抱着她,疯狂呼喊。 她穿着一身红衣,唇色苍白,面容憔悴无比,白子渊一下子就心软了。 “你这是做什么?”他半带着焦急问。 楚舞儿又吐一口血,扭头道:“我知道王爷对我很生气,我也不想辩解什么,王爷让我继续跪吧。” “你会死的!”白子渊转头怒吼,“让王妃过来!” 楚舞儿苦笑一声:“我死了,王爷和王妃之间也没了阻碍,正好和她在一起不是吗?” 白子渊心中一跳,蹙眉道:“你胡说什么?” 楚舞儿声音虚弱,万分可怜:“王妃姐姐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她医术那么好,还救了皇后娘娘的小公主,王爷难道对她没有一点动心吗?” 她说这种话,完全是为了引起白子渊的歉意。 然而白子渊却好像被人说中了心思一样 ,心中一跳。 他居然会喜欢那个贱人? 只是霎那间,那双倔强的眼睛又出现在他面前。 “别这么说,”白子渊看着满地的血,又看着她身上的红衣服,将她一把抱起来,“本王对你一见钟情,这么多年来,心中只有你一个。” 采星心惊胆战的望着地下那摊血,那是刘妈妈的血。 就连楚舞儿刚才吐的,也是刘妈妈的血。 白子渊把楚舞儿抱回床上去,敏锐的闻到了血腥气:“你吐了多少血?” 楚舞儿继续哭:“我不记得了,只要王爷肯原谅我,我就算跪再久,吐再多血,也不后悔。” 白子渊轻轻的叹了口气,将她唇上的鲜血擦干净,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不过一间铺子,你想要,本王怎么会不给你,等你病好了,再去挑两间,好不好?” 要不是苏绛雪咄咄逼人,他今天也不会罚楚舞儿禁闭的。 这会儿实在心疼的不行。 就在这时,苏绛雪来了,一看到他们抱在一起,就笑道:“不是说吐血吐死了么?这会儿怎么还能想着再挑几间铺子呢?可别再不长眼,选了我的东西。” 楚舞儿下意识的低下头,营造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白子渊尽管生气,却还是道:“你不是说只要你施针,她就不会毒发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苏绛雪挑眉:“我也想知道是怎 么回事。” 她走过来,去触碰楚舞儿的手腕,给她诊脉。 却被她甩开。 “不用了……我现在好多了。”楚舞儿小声道。 她只要苏绛雪来一次降霜院就够了。 苏绛雪直接伸手,毫不怜惜的在她脸上一抹。 白色的粉顿时被擦掉,露出楚舞儿淡粉色的皮肤来。 楚舞儿睁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白子渊脸色变了。 “看来确实好多了。”苏绛雪弯起唇角,看来她是想让渣男怜惜,多涂了点粉。 可惜她是个尽职尽责的大夫,非得弄清楚为什么不可。 “好了,我走了。”苏绛雪转身离开。 白子渊要起身追她。 楚舞儿连忙拽着他的袖子,道:“可是我真的吐了好多血……我没有骗你……” 白子渊皱眉,这血总不是假的。 他好声好气的将楚舞儿放下,柔声道:“你好好休息,本王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他立刻出门去追苏绛雪。 “站住!”白子渊厉声喝道。 苏绛雪转过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刀削一样的侧脸逼得她生生后退了两步:“有话快说。” “你在皇后面前如此出风头,以后一定会有不少人来找你诊病。”白子渊道。 苏绛雪点头:“那不是挺好,我还能多赚些银子。” 白子渊顿时生气:“你还真准备去?你今日不过是瞎猫撞 上死耗子,正好救了皇后娘娘。你可知,要是以后治出什么事,本王也保不住你!” 苏绛雪觉得好笑,皱了皱眉:“收起你那副虚伪的嘴脸,你是担心保不住我吗?你是担心我出了什么纰漏,会连累端王府,会连累你这个王爷。” “不想让我去,就好好跟我说话,想想用什么来收买我,比如将军府的财产。”苏绛雪一语中的。 白子渊心头却爆发更加的怒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为那句话生气。 是她说他虚伪,不是真的关心她。 还是她高高在上,让自己给他好处。 “或者,真想撇清关系,跟我和离不就行了。”苏绛雪又笑。 白子渊被这句话彻底惹到炸毛:“本王好意提醒,你爱听不听,以后真出了事,也是你自己作死,跟王府无关。” 有没有关系,不是白子渊一个人说了算的。 他这话不过是被逼急了的气话而已。 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只觉得心烦不已。 栖梧看出他心烦,主动道:“王爷可是为侧妃的毒担心?” 白子渊沉下目光,似乎这才发觉,他应该担心楚舞儿,而不是苏绛雪。 “王爷别急,神医许淮要回来了,他声名在外,一定能治好侧妃的。” 白子渊轻轻应一声,算是默认。 梧桐苑,苏绛雪支着脑袋,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 她院子里怎么会有那么重的血腥气,她不该吐血才对。”苏绛雪有点疑惑。 但是疑惑归疑惑,她是不可能去楚舞儿院子里看一遍的。 平时离她八丈远,尚且能被她碰瓷。 第二天一早,楚舞儿算着时间,在白子渊早朝前将院子里一个小婢女叫来。 “我记得我有件黄色的衣衫,在侧殿,你去拿过来。”楚舞儿道。 等小婢女到了偏殿,立刻就会发现尸体,引来所有人。 到时候她就把脏水泼到苏绛雪身上,反正苏绛雪昨晚也来过降霜院。 “啊——死人了——” 果然没多久,小婢女叫了起来。 消息很快传到白子渊耳朵里,也传到了苏绛雪耳朵里。 苏绛雪没打算过去,楚舞儿的院里死了人,关她什么事。 但是没多久,就有人来主动找她了。 是新来的管家,约莫四十多岁,姓孙。 孙管家知道自己的前任是怎么被赶回去的,关于王妃的事,他刻意多留了几分心眼。 “刘妈妈死了,从尸体僵硬程度判断,是死于昨晚。王爷请昨晚在降霜院的所有人都过去,包括王妃您。”孙管家很恭敬。 银朱诧异道:“刘妈妈死了?” 苏绛雪让她留在梧桐苑:“我自己过去,放心。” 就在她刚刚走进降霜院时,白子渊一巴掌便打了过来:“毒妇,竟敢滥杀无辜!” 第25章 关慎戒司,等我出来你就倒霉了 苏绛雪眼疾手快的闪开,看到院里被白布蒙着的尸体,怒道:“我才刚来,她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说是我?” 白子渊怒道:“死到临头还如此嘴硬,采星,你来说!” 采星咬了咬牙,看了眼楚舞儿,上前跪倒:“回王爷,今日院里的小婢女去偏殿替侧妃取衣服,却发现了刘妈妈的尸体,有经验的侍卫来看,说是死于昨晚。” 楚舞儿在一边,看起来像是吓呆了,柔弱道:“昨晚刘妈妈来给我送过参汤,后来就离开了。降霜院已经禁足,昨晚除了王妃姐姐,没有别人来过。” 苏绛雪顿时明白了,这又是针对她的。 “难道王爷也没来过吗?”苏绛雪问。 白子渊顿时上前,掐住她的脖子,几乎让她无法呼吸:“难道你要说,是本王害了刘妈妈?” “刘妈妈从前是贵妃身边的人,自从出宫后便一直跟着王爷,多年来尽职尽责,没想到现在却丧命于王妃手上……”楚舞儿柔弱的哭泣道。 “姐姐,难道就因为刘妈妈看我可怜,送了我一碗参汤,你就如此对她吗?”楚舞儿将矛头直指苏绛雪。 苏绛雪伸手去掰白子渊的手,却被白子渊推着撞到了 墙上。 “你仗着身份,仗着自己立了功,便如此放肆,真当本王不敢对你怎么样吗?” 白子渊将苏绛雪扔到地上,俯下身,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 苏绛雪脸上顿时浮现五个手指印,整个人也半趴在地上,女人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得过男人。 楚舞儿看到这一幕,得意极了。 “你简直欺人太甚。”苏绛雪站起来,双眼愤怒的盯着他,“我昨夜来降霜院,是你让人喊我来,说楚舞儿毒发。我来过之后没两句话就走了,你觉得我有时间杀人?” 白子渊皱眉道:“你医术高明,杀人只用一刀,哪里需要什么时间。昨晚也没有人自始至终盯着你。” “如果说昨晚在降霜院的人就有杀人嫌疑,那楚舞儿不是嫌疑最大?”苏绛雪道。 白子渊大怒:“舞儿怎会是这种人?亏她还一直为你说好话,说也许是本王误会了你。” 苏绛雪嗤笑,只觉得深深的无力:“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不愿再跟你争辩了,去京兆尹府吧。” 在这端王府,是说不清楚事情真相的。 白子渊听她又提起要外出告状,眼眶里一片赤红:“你觉得这件事不够丢脸是吗?” 楚 舞儿假惺惺道:“王妃姐姐,你认个错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跟王爷对着干呢?” “王爷会在贵妃面前替你说好话的,贵妃慈祥,不会太责怪你,你就服个软吧。” 白子渊觉得,还是楚舞儿善解人意。 若是苏绛雪有她半分懂事,自己也不会这样对她。 “来人,将王妃送去慎戒司,对外就说王妃身子不适,去庄子里养病了。” 慎戒司是专门关押犯错女眷的地方,保密性极高,却不是能随意关的,需要犯事的女眷夫家婆家一起去,才能把人送进去。 苏绛雪如今已经没有娘家,只需要白子渊同意,就能把她送进去。 “你擅自将我关押,就不怕皇后娘娘知道了,会找你麻烦吗?”苏绛雪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诬陷王妃,一旦我出来,必定会让整个京城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放心,皇后娘娘不会知道的。”一道声音传来,众人看过去,是白子渊的亲妹妹,当朝贵妃唯一的女儿,白依依。 “就算她知道了,你心思狠毒,不拿下人的命当命,我皇兄送你进去,也是理所应当,任谁也说不了什么。” 白依依走到苏 绛雪面前,眼眸中是落井下石的快意。 她一直就不喜欢苏绛雪,玷污了她哥哥不说,还敢跟她母妃抢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皇兄,母妃听说刘妈妈死了,惦念从前的下人,很是头疼,为了母妃,你可一定要严惩她。”白依依朝白子渊道。 白子渊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惊动了贵妃,他不过是想给苏绛雪一个教训,让她以后乖巧一点,准备把她关几天就放出来。 可贵妃知道了,就不是关几天的事了。 白子渊低声道:“依依,王府的事你不懂,你先回去吧。” 白依依大声:“难道你要维护她不成?舞儿姐姐善良柔弱,这满院子的下人哪里有胆子杀人,不是苏绛雪干的,还能是谁?你快把她关到慎戒司去!” 白子渊只觉得头疼,苏绛雪的身份,哪能说关就关。她现在又没以前那么听话。 可白依依的话,多半代表着贵妃的意思,他还是决定先把人关起来,过段时间跟贵妃求个情也就过去了。 他逼近苏绛雪:“若是你现在肯求本王,跪下道歉,本王不会做的这么绝。” “若是你现在肯查明真相,揪出真正的凶手,我也不会做的太绝。 ”苏绛雪把话原木原样还给他。 白子渊深深的看着她,只觉得失望无比。 白依依大喊:“来人,把她送到慎戒司去。” 楚舞儿心中大喜过望,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除掉苏绛雪,她早就让刘妈妈死了! 等过段时间,大家都忘了端王妃这个人,她也就有机会坐上王妃的位置了。 苏绛雪被慎戒司的人带走,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想着,锦衣卫的人知道这些,会去告诉陆焕,就算他们不说,小玄子约她明晚戌时去启祥大街,她到时候不出现,小玄子也会发觉不对劲的。 只要事情不在端王府里,到了京兆尹府,官府不会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就结案的。 就算抓不到真正的凶手,也能还她清白。 到时候,她正好借着自己的委屈,状告白子渊,与他和离。 没多久,马车停下,苏绛雪到了慎戒司,只觉得此处阴冷无比,就连窗户也只有角落里小小一个,压抑的很。 慎戒司的人碍于她的身份,给她送吃送喝送被子,对她倒是挺好。 她正准备喝杯水,外面却忽然传来巴掌声:“谁允许你们对这个贱人这么好的,把她的衣服给我扒了,换上囚服!” 第26章 在找当日救我的女子 转瞬间,大门砰得一声被打开,两个唯唯诺诺的女官站在门口,显然就是刚才挨了打的。 啪得一声,一件看不清颜色的粗布麻衣被白依依扔到苏绛雪面前。 苏绛雪低头扫过一眼,就听白依依声音尖锐道:“进了慎戒司,就要守这里的规矩,还以为你是端王妃吗?” 端王府内,侍卫栖梧朝白子渊禀告:“九公主去了慎戒司,恐怕要为难王妃。” 白子渊正在气头上:“为难就为难,这不是苏绛雪自找的吗?” 栖梧没说什么,应一声下去了。 白子渊猛地一拳头砸到桌子上,有心去看一看,却又觉得白依依应该做不出什么太过分的事。 “算了,就当是给苏绛雪一个教训,免得她一直这样不服管教。” 慎戒司内,苏绛雪冷声质问:“当众强迫我换衣服,白依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白依依看她一眼,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阴险的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你是不是又要威胁我,出去以后要告诉父皇?” “你全家都死绝了,你以为还有谁会替你做主?要不是顾忌着外面的名声,父皇会让你嫁给我皇兄?” “你们两个,把她给我按住!” 白依依一声令下,那两个女官立刻进来按着苏绛雪,慎戒 司的女官教训多了不听话的犯人,格外有经验,苏绛雪还未来记得挣扎,已经被一左一右钳制住。 苏绛雪眉间闪过一抹冷意,白依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伸手,嘶啦一下,苏绛雪的外衣被扯断了一多半。 慎戒司寒意森森,沁在她露出的半个肩膀中。 “我告诉你,你已经病入膏肓,这世间除了我无人能救,你今日这样对我,早晚会报应到你自己身上!” 白依依大怒:“放肆,你竟敢诅咒本公主!” 她不过是有些头疼而已,她居然说她病入膏肓。 “把她的衣服给我撕了,脸划花!”白依依毫不犹豫道,要不是出门前贵妃说了不能闹出人命,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苏绛雪。 “我看看你们谁敢?”苏绛雪怒喝一声。 两个女官有些犹豫,其中一个劝道:“九公主,她毕竟是端王妃,是你的皇嫂……” “她也配?你们不动手,我自己来。”白依依从外面墙上取下一个铁签子,就要朝苏绛雪的脸上划过去。 “你在干什么?”一道声音就在这时传了过来。 苏绛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父皇让我来找你,给你诊病,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对端王妃用刑?”白子钊的声音,严厉的朝白依依道。 那两个女官见状 ,连忙松了手。 苏绛雪立刻将衣服拉上去,遮住肩膀。 是凌王? 那日她在大街上救了凌王,没想到,现在自己到了慎戒司,轮到他来救自己了。 白依依挡住了白子钊的视线,他从白依依手中夺过铁签,无意中看到苏绛雪白皙的肩膀,便连忙非礼勿视的转过头,口中却道:“端王妃怎么会在慎戒司?” 白依依愤怒的盯着苏绛雪,只觉得好事被人打扰,对白子钊也没什么好气。 “这是皇兄的决定,要你多管闲事?” 白子钊虽然也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但因为胸无大志,整日无所事事,不被贵妃喜欢,也跟他们两兄妹走得远了些。 白依依更是看不起他,觉得他不配当自己的皇兄。 白子钊冷声讽刺:“他的决定如何我当然管不着,但你身为公主,来慎戒司对你的皇嫂滥用私刑,我既然看到了,就不会任由你犯下如此大错。” 白依依被他冰冷的目光一瞪,不知为何有些害怕,忍不住后退一步。 回头又看一眼苏绛雪,见她不过是衣衫有些杂乱,其余半点没有受到伤害,更加气愤了。 “我还有事要忙,你快些回宫,神医许淮回来了,让他治治你的头疼。”白子钊不便在都是女子的慎戒司待,扔下这句话,很 快扭头离开了。 苏绛雪有心跟他说句谢谢,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白依依回头怒视她:“你给我等着!” 然后不得不离开此处。 门外,白依依生气的追上他:“回宫。” 白子钊头也不回:“你自己回,我又没病,不需要神医给我看。” 他还忙着要找当日救他的女子呢。 这些天他走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医馆,进去就问有没有女大夫或者女学徒,糟了不少非议误会的眼光,到现在也没找到。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家医馆,要不是许淮正好回来,贵妃让他来找白依依,他说不定早就已经找到那天的女子。 白依依走后,两个女官当然也没敢再强迫苏绛雪换衣服,恭敬的道歉离开。 就在苏绛雪以为自己好好吃饭的时候,外面又有声音。 这次,是白子渊来了。 他到最后还是不放心,辗转反侧,误了上早朝的时间,干脆就告了假,还是决定来看一看苏绛雪。 她的衣服好像有些乱,看起来,是发生了什么。 “你可知错了吗?”白子渊走进去,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现在好生跟本王道歉,本王可以放你出去。” 苏绛雪不由好笑:“你知道你的好妹妹过来做了什么?” 白子渊皱眉。 “你应该 祈祷我出去以后,不追究你们的过错,而不是让我道歉。”苏绛雪淡淡道。 白子渊深吸一口气:“你看起来毫发无伤,依依还能对你做什么?” 苏绛雪没说话,分明问一问这里的侍从就能知道的事,他非要装眼瞎。 跟这种人无话可说。 白子渊看她这样倔强,不知为何,心中一软。 他冷硬道:“依依还是个孩子,对你做了什么,也并非有意。你回去,好好跟我母妃道个歉,这件事本王替你扛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烦躁到连早朝都能误,或许是真的担心端王府的名声。 思来想去,教训已经个给过了,只要苏绛雪认错,他可以将苏绛雪放出来。 苏绛雪笑了起来:“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你少在这PUA我。” “皮什么?”白子渊没懂。 苏绛雪也不解释,反问我:“你是不是认定刘妈妈是我的杀的?我告诉你,不是我,你该回去查查楚舞儿,说不定会有新收获。” 白子渊眼中的寒色加深:“你又要污蔑舞儿,本王与她自幼相识,她是什么样的人,本王会不知道吗?” 苏绛雪唇角勾起:“自幼相识?你说的是十二年前上元节么?就算你认定那时的人就是她,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知道人心不会变?” 第27章 认错了人都不知道 白子渊敏锐的从她的话中找出了关键词:“就算?” 什么叫就算是她,分明就是她! “苏绛雪,到了现在你还要嘴硬,还要说当初那人是你是不是?”白子渊怒道。 “你也不想想,楚舞儿现在是什么身份,她十年前又该是个什么身份,怎么佩戴得起这么名贵的玉?” 楚舞儿与白子渊相遇时,她的父亲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司务。 而十二年前,她的父亲更是名不见经传。 可白子渊没想这些,他的目光落在苏绛雪腰间的芙蓉玉上,上前猛地拽到自己手上,大声道:“舞儿的东西,你不配拿。” “这是陛下御赐,你也敢抢?”苏绛雪站起身,迅速道。 白子渊紧紧握着那块玉,良久,终于还是扔到她怀里去。 苏绛雪觉得这玉不该随身带着,太惹人注目了。 “认错了人而不自知,被人骗了还一直都不知道,搞不懂以前喜欢你什么。”苏绛雪轻笑一声。 不明白原主为什么会喜欢他。 总不能是因为颜控吧。 白子渊再一次听到她说“以前喜欢”,那就代表着现在不喜欢。 他竭力按下汹涌而起的情绪,不肯承认这句话会让他失去理智。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去不去道歉?”白子渊咬牙道。 苏绛雪摇头:“你走吧。” 镇抚司,是锦衣卫办公的地方。 蒋千户早早收到端王府里的信息,急着朝陆焕禀报,却被告知陆焕进宫了。 他自我感觉了一下苏绛雪的重要程度,没有留纸条,而是决定亲自在这里等他回来。 没多久,陆焕回来了。 蒋千户大步走上去:“大人!” 陆焕抬手,止住他说话,从墙上拿下绣春刀:“陛下命我亲去寻找千年雪莲,给九公主治病。你去一趟端王府,告诉端王妃,小玄子被我带走了,明日戌时不必再去启祥大街。” 说罢,十分迅速的走了。 蒋千户着急:“不是,大人……” 他追出去,哪里还能看到陆焕的影子。 蒋千户一个头两个大,哪里还需要告诉端王妃明天不用去启祥大街,她已经被关进慎戒司,本来就去不了了好吗? 没有办法,陆焕不在,蒋千户不敢擅自将苏绛雪放出来,只能先去看看她。 慎戒司允许男子看望,但从不允许男子进去看望。 女官们今天破了两回规矩,因为对方是皇子,而这次看到锦衣卫的牌子,毫不犹豫破 了第三次规矩。 皇子或许会跟你讲道理,锦衣卫会吗?锦衣卫会让你看看他的刀。 蒋千户一进来,就看到苏绛雪的衣服好像有被撕扯的痕迹。 连忙吩咐手下去给她再买一身衣服来,之后才喊她:“端王妃。” 苏绛雪一抬头:“你怎么来了?” “陆大人派人保护你,你被关进慎戒司,我当然知道。”蒋千户道。 苏绛雪轻轻叹一声,道:“小玄子知道吗?明日启祥大街,我应该是去不了了。” 蒋千户扬了扬眉毛,他家大人什么时候变成了小玄子,跟宫里的太监似的。 不过,也难得他们互相记挂对方,蒋千户觉得自己来这一次,是来对了。 “端王府的刘妈妈不是你杀的,只要查清楚事实,你很快就能出去。”蒋千户道。 苏绛雪耸肩:“那也得有人查才行。” 白子渊已经私自定案,没惊动任何人,说不定连刘妈妈的尸体都已经下葬了,查个锤子。 蒋千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芙蓉玉上,顿了顿,道:“端王妃身上这块玉很好看,我可以看一看吗?” 苏绛雪取下来,递给蒋千户:“当然可以。” 蒋千户拿在手里看了半天。 真 的一模一样。 他大着胆子,凭借着这些年对陆焕的了解,觉得有些决定他似乎可以自作主张:“大人不在京城,王妃且忍耐几日,属下一定会将王妃救出去的。” 说罢,他将芙蓉玉还了回去。 “我有个法子。”苏绛雪看向他。 与此同时,告假一天的白子渊没有回御史台,而是回了端王府。 这一路上,他的眸子越来越沉,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侧妃好些了吗?” 被叫来的采星小心翼翼答道:“侧妃已经不吐血了,只是被刘妈妈的尸体吓到,现在有些害怕。王爷可要去看看她?” 白子渊抿着唇角,忽得低头问采星:“你是侧妃的陪嫁婢女?” 采星心中猛地一跳:“是……是的。” “你是什么时候跟在她身边的?” 采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战战兢兢道:“是老爷在吏部做了司务之后的第二年,那时候楚家有了些积蓄,买了不少婢女,奴婢和采月就是那时候进府,陪在侧妃身边的。” “采月?”白子渊都快把她给忘了。 “就是之前污蔑王妃推侧妃入水,后来被您杖则的婢女。”采星道。 白子渊沉默,算着时间,他遇到 楚舞儿的时候,他的父亲刚做司务一年多,楚舞儿告诉他,她家里很穷,连肉都不能天天吃。 他提拔了她的父亲,又给了她一大笔钱,这才让她家好过一点。 可是如果她家里真的那么穷,又怎么会给一个小女孩佩戴质地上乘的芙蓉玉。 更别说他遇到她的时候,她那身华丽的锦缎,从头到脚的首饰璎珞,分明就是一个贵族小姐的打扮。 “王爷还有话要问么?”采星小心道。 白子渊眼眸冰冷,说出的话毫无感情:“只是想到舞儿在遇到本王之前受了那么多苦,有些心疼。” “你回去吧,好好伺候侧妃。” 采星松了一口气,回去了。 等她走了,白子渊把栖梧叫来:“去查一查……” “什么?”见他半天没说话,栖梧道。 白子渊摇头:“算了。” 没必要查,他那么信任楚舞儿,直接去问,一定能问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楚舞儿见他来陪自己,顿时高兴不已:“渊哥哥今天不用上朝,是不是能多陪舞儿一会儿?” 白子渊原本想问芙蓉玉的事,见她如此高兴,半点都不像是被尸体吓到的样子,开口便问:“杨妈妈死在你院里,你不害怕了?” 第28章 楚舞儿被怀疑 楚舞儿霎那间觉得自己好像要露馅了。 “我当然怕,”她把头埋在白子渊怀里,柔弱道,“只有看到王爷,我才能好一点,姐姐怎么能那么狠心,居然在我院里杀人……” 白子渊听出了她的找补,脸色有些暗沉。 他顺着楚舞儿的话说下去,道:“是啊,她还非要说,那块芙蓉玉就是她的,当初与本王遇到的人,也是她。” 楚舞儿心头一惊,连忙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渊哥哥不会信了吧?” 房间内突然沉默下来。 谁也没有说话,楚舞儿的内心一点点发毛。 “当然没有。”白子渊柔声,手抚着她的背,“她怎么比得上你。只是本王有个疑问,你这块玉是哪里来的?” 楚舞儿道:“我不是早就告诉过王爷,是父亲给我买的。” 白子渊点头:“你父亲当真宠你,家中尚且无米下锅,居然肯给你买这么贵重的玉。” 楚舞儿顿时听出了不对劲,她脑子里飞快转着:“因为、因为……那日是上元节,父亲已经好几年没有给我好好过过生辰了,就想着在上元节补上。” “是吗?”白子渊的声音很轻,不知道信了没信。 “当然是真的,王爷要是不信 ,尽管去问我父亲。”楚舞儿斩钉截铁道,同时眼中沁出更多的泪水,委屈万分,“难道王爷真的不信我吗?” “还是说,你觉得王妃姐姐说的是真的,她才是跟你青梅竹马之人?”楚舞儿问。 想到苏绛雪那不听话、处处与他作对的样子,白子渊顿时便厌弃的皱起眉头。 绝不可能是她! 既然不是她,当然就只能是楚舞儿。 “你想多了,”白子渊将她抱在怀里,“本王只是想起你从前家贫,忍不住心疼,想要送你些东西。” 楚舞儿这才放松下来,反正当年的事已经死无对证,她咬定了是她,谁又能拆穿? “舞儿已经收了王爷不少东西了,要是王爷还想送……”她娇弱的双臂勾住白子渊的脖子,眉目含情,“舞儿想要一个孩子,可以吗?” 只要她生下长子,在王府的位置就谁也不能动摇了。 白子渊垂眸看她,以前他就喜欢她这样娇嗔的样子,楚舞儿软软的跟他说话,他早就把持不住了。 可是现在,他却不知为何,莫名觉得心累。 “府内刚死了人,本王实在没有心情。”白子渊将她的双臂放下,起身,“本王进宫去看看母妃。” 楚舞儿还要说 什么,他已经走出了房门。 啪一声,楚舞儿将床上的枕头扔了出去。 她脸上的伤明明已经好了,白子渊还是不碰她! “那个贱人绝不能再留。”楚舞儿冷静下来,白子渊明显是起了疑心,要是再让苏绛雪说些什么,她就完了。 采星过来:“可是慎戒司看守森严,我们无法下手。” 那种地方,关押的都是犯了错的女眷,把她们送进来的人没让她们死,她们是绝不能死的。 “那就去找那个愚蠢的九公主,让她去为贵妃除害。” 白子渊没有进宫,他在自己书房里处理公文,但他实在没有什么心思。 时间匆匆过了三天,这三天里,白子渊进宫和贵妃说了不少苏绛雪的好话。 三天后,他觉得苏绛雪说不定知错了,正在考虑要不要将她放出来。 还没考虑清楚,新来的赵管家就匆忙过来:“王爷,锦衣卫的蒋千户来了,说刘妈妈的尸体引起疫病,要进王府彻查!” 疫病? “刘妈妈的尸体不是送出去安葬了吗?” 怎么才几天,就说有了什么疫病? “将尸体送到乱葬岗,这叫安葬?”蒋千户嗤笑一声,人已经进了屋子,对白子渊也没有几分恭敬, 象征性的行礼,“见过王爷。” 蒋千户没等白子渊说话,抢在他前头:“尸体我带回来了,就在院里放着。有人看到此人的尸体周围全是死老鼠,怀疑她是染了疫病身亡。下官只好来查一查,看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白子渊眉心一蹙,前门那群废物,连个锦衣卫都拦不住。 “她死于刀伤。”白子渊傲然道,“这是端王府自己的事,不劳费心。” 蒋千户摇头:“那可不行,锦衣卫既然接到了举报,就一定要查。万一引起京中瘟疫横行,陛下怪罪下来,岂不是下官的罪过。” 说完,他直接道:“刘妈妈生前住的地方,死亡现场,我们都要勘察。” 白子渊心烦无比,只觉得锦衣卫跟蚊子一样,嗡嗡半天,打不死还惹人烦。 “她住在下人房,死亡现场在降霜院的偏殿。”白子渊不耐烦道,“除了这两处,你们要是还要乱闯,休怪本王不客气。” 他从来没觉得杀死刘妈妈的凶手会是别人,此时也没把蒋千户当回事,只限制他的活动范围,免得他查出不该查的东西来。 “既然王爷说了,那下官就不客气了。”蒋千户一抬手,“来人啊,跟我查。” 身后,打扮 成他手下的苏绛雪跟着众人一起喊一声:“是。” 刘妈妈的房间没什么好查的,没有异样,重点就是查楚舞儿的降霜院。 楚舞儿见许多锦衣卫打扮的人来到自己院子,又听采星说,他们是来查刘妈妈的死因,顿时吓得浑身一激灵。 完蛋了,要是让他们查到自己身上,白子渊再也不会信她了。 “侧妃,怎么办?”采星也害怕的打颤,尸体可是她处理的,她觉得她没办没法扛过锦衣卫的询问。 楚舞儿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很快,让采星附耳过来:“你去……知道了吗?” 采星浑身一个激灵。 “还不快去?”楚舞儿立刻道。 “知道了……”采星连忙出了门,可是在离开的那一瞬,她心中却害怕无比,侧妃实在太狠毒了。 楚舞儿轻轻松了口气,想好了最后的退路,她放心了些,倚在窗口上,看着外面的锦衣卫在偏殿和院里搜查。 她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一个身材瘦小的锦衣卫身上。 女人的直觉总是不讲道理,她立刻看到了她的天敌。 “苏绛雪。”她差点跳起来,苏绛雪不是刚被送进慎戒司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锦衣卫的人为什么会帮她? 第29章 勘测血迹 “快去找王爷,就说锦衣卫在偏殿不知道做什么。”楚舞儿只想把白子渊引过来,与其她去说苏绛雪在这里,不如让白子渊自己发现。 降霜院的偏殿之内,苏绛雪从空间拿出鲁米诺试剂。 跟上次当众拿出婴儿保温箱一样,在场的人只会关注她拿出了什么,而不会在意这东西是从哪出现的。 大概是空间自带的隐蔽性。 蒋千户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好奇道:“这东西真的能找出血迹?” 他原本只是想帮着苏绛雪查清真相,谁知道,她居然提出要自己查。 一个闺阁中长大的女子,怎么会这么多。 “可是这里早就已经被真凶清洗过了吧?”蒋千户问。 苏绛雪一边将鲁米诺试剂往地上喷,一边解释其中原理:“鲁米诺试剂敏感度很高,哪怕是经过了上万次冲洗,或者经历了好几年,只要遇到曾经有血迹的地方,就能显现出来。” 随着她话音落下,地面上,原本放置刘妈妈尸体的地方,居然真的出现了一小块的荧光。 “快看,快拿笔画下来!”苏绛雪连忙喊道。 鲁米诺会与血液中的血红素进行反应,产生蓝绿色的荧光,荧光持续 三十秒,不赶紧画下来记录位置,很快就没了。 一个锦衣卫眼疾手快的画下了发光的轮廓。 然后蒋千户有点诧异:“就这么点血吗?刘妈妈后心中刀,应该有大量的血迹,你这东西会不会出了问题?” 苏绛雪没有解释,从荧光出现的地方开始蔓延,一路用鲁米诺试剂喷到门口。 蜿蜒的荧光亮了又亮,从刘妈妈的尸体,一直到偏殿门口,延伸出去。 拖拽的痕迹很明显,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蒋千户恨不得拍案叫绝。 “这东西叫什么?能给我们一点吗?”有了这种勘测血液的神器,他们以后出门查东西都方便多了。 “出去以后给你。”苏绛雪道。 蒋千户大喜,连连点头:“好好,我们现在先查死因。” 血迹又被笔画下来,苏绛雪刚要开门,门却在她面前“砰”地一声打开了。 “你们查什么东西,一定要关着门?”白子渊与其阴森。 苏绛雪抬头,正好与白子渊四目相对。 白子渊诧异万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楚舞儿在他身后惊讶的叫起来:“王妃姐姐?你不是在慎戒司吗?怎么自己逃回来了?私 自逃离可是很大的罪过呀。” “你杀了人,如今还敢大摇大摆的回来?”白子渊眉眼间冷色逼人。 “端王殿下,杀人的帽子先别急着扣,我等已经查明,此处并不是刘妈妈的死亡现场。”蒋千户毫不犹豫跟白子渊对视。 楚舞儿心中猛地一跳,怎么会! 她连尸体都处理了,这里也早就被清洗的干干净净,他们怎么查出来的? “你说什么?”白子渊问道。 苏绛雪将手里的试剂晃了晃:“麻烦让让,你脚下有血迹。” 白子渊眉头皱起,冷声:“这是什么?” “这是……” “这是锦衣卫的独门秘籍,勘测血迹的。”苏绛雪打断蒋千户的话,主动解释道。 要是让白子渊早知道这东西是她的,多少又要争吵一番。 蒋千户看她一眼:“对。” 帮人帮到底,何况这东西他真的想要! 白子渊进来的晚,没看到之前的荧光出现,但此刻,他深深的吸一口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终道:“若是查不出什么,你私自从慎戒司出逃,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 苏绛雪嗤笑一声,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敢问王爷,要是查出真凶 另有其人,王爷是否也会把那人关进慎戒司?” 白子渊皱了皱眉:“自然。” 楚舞儿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等白子渊往侧面让开后,苏绛雪在他脚下喷了试剂。 荧光还原出院子里拖拽过的血迹,越到降霜院的正殿门口,荧光越亮,马上就要进楚舞儿的正殿。 楚舞儿睁大了眼睛,心跳越来越快。 采星抓住了她的袖子,小声又焦急道:“侧妃!” 怎么办,要被查出来了。 早知道锦衣卫有这种东西,她一定会把血迹多清洗几遍,清洗得再干净一点的! 楚舞儿更着急,眼看锦衣卫的人不断记录血迹的边缘,她一咬牙,顿时道:“我的屋子就不必查了吧。” 众人都看着她。 楚舞儿心底冰凉,强忍着害怕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吐血,屋内和院子里都吐了不少,你们查出的血迹,有不少都是我吐的,不一定是刘妈妈的。” “这你放心,我们不会搞错的。”苏绛雪冷冷的看着她,“血迹都有记录,这种蜿蜒的拖拽痕迹,和你吐血那一大滩的形状,是不一样的。” 院子里也有她吐出的血,荧光反应确实是一滩。 楚舞 儿的脸色霎那间白了起来,道:“可是女子闺房,怎么能擅自让别人进入?王妃姐姐无非是想说,刘妈妈死在我房里,让我来负责对不对?” 她一咬牙,主动朝白子渊跪下去:“王爷,就当是臣妾做的,王爷把臣妾送到慎戒司吧,但是女子闺房,绝不能让他们进去!” 苏绛雪觉得好笑:“什么叫就算是你做的?血迹是从你房里出来的,刘妈妈说不定是死在你房里,你本来就逃脱不了干系。” “我……”楚舞儿简直无话可说,她下意识看一眼白子渊,就见他脸色沉的厉害。 完了,他不会真的信了吧? “怎么会是我?我昨日病发,吐了好多血,晕了好久,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王妃姐姐要以此污蔑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楚舞儿垂下头,有些可怜道。 “你们无凭无据说我杀人就是事实,血迹从你房里蔓延出来,就是我污蔑你?”苏绛雪冷笑,“到底哪个更像污蔑?” 白子渊的脸色沉了下去:“够了,女子的闺房,确实不能随便进!” 苏绛雪厌恶的看着他。 他到底是真傻,还是明明什么都知道了,仍然要护着楚舞儿? 第30章 您往那边撞,那边柱子硬 “你刚才说,要是查出刘妈妈死于别人之手,也会把那人送进慎戒司,现在你猜到可能与侧妃有关,就舍不得了?”苏绛雪冷笑。 楚舞儿简直想活吃了她。 “你要维护侧妃,我无话可说。劳烦蒋千户回去复命,就说刘妈妈的不是死于瘟疫,而是死于刀杀。至于究竟是谁杀的,不是你无能查不出来,而是端王维护小妾,不让你查。” 苏绛雪说完了,把试剂收起来。 白子渊喜欢维护小妾,那就让全京城的人知道他宠妾灭妻。 楚舞儿咬着唇,心中一紧。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 “王妃姐姐,就算你看不惯我,不喜欢我,也不能不为王爷考虑,坏了他的名声吧?”楚舞儿忍不住又看向白子渊。 毕竟这里是端王府,他的话,还是最有用的。 白子渊却没看她,只盯着路千户:“本王以为你只是来查瘟疫,没想到对别人的内宅之事也如此感兴趣。今日不过是死了个奴婢,死便死了,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好一个双标。”苏绛雪扬眉,嗤笑道,“不是说刘妈妈是贵妃身边的人吗?不是说贵妃甚至因此头疼么?怎么现在发现凶手不是我了,就变成一 个奴婢,死便死了。原来这王府的规矩是如此因人而异。” 白子渊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苏绛雪,平时在府中跟他过不去也就算了,他体谅她的特立独行是为了吸引自己注意。 可现在,当着外人的面,她要把自己的名声毁完吗?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以夫为尊? “就算刘妈妈死在舞儿的房里,你又怎么能说不是你杀的,难道你没有来过吗?”白子渊不耐烦道,“不再查下去,也是为了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楚舞儿也道:“是啊,王爷一番好意,不想让姐姐再去慎戒司那种地方,姐姐怎么就不明白呢?” 楚楚可怜,茶气四溢。 同时心里着急,她早就让人去请九公主来,她为什么还没来。 九公主当然很想来,但许淮给她诊病后让她静养休息,她暂时无法出宫。 白子渊上前两步,逼近苏绛雪:“本王让你去慎戒司,是希望你反思己过,看来,你一点都没有反思。” “我有什么错?我根本没有杀人,事实摆在眼前。”苏绛雪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 白子渊目光冰冷的看着她,低声道:“你的过错,就是与本王作对,不以本王为尊。” 他需要的是她有理有据吗?他只希望她听话,做一个让人省心的王妃。 而不是联络别人一起让他下不来台! “来人,端王妃私自逃出慎戒司,将她送回去,告诉慎戒司的人,再有下次,本王要了他们的脑袋。”白子渊冷声。 他只想展现自己的权力,将苏绛雪牢牢的制住。 否则,多来几次,她尝到了甜头,岂不是会处处跟他过不去? “端王殿下的处事风格,下官算是见到了。”蒋千户阴阳了他一句。 但也只能阴阳他一句,毕竟他只是个千户,还没胆子跟皇子过不去。 苏绛雪冷眼看着他,王府的人过来,都是要将她重新送去慎戒司的。 但他们没有上前,只是看着苏绛雪和白子渊对峙,等着白子渊发令。 苏绛雪忽然明白了,白子渊在等着她求他。 他要折断她的爪牙,掰掉她的翅膀,让她屈从于强权,屈从于他。 “怎么,后悔了?”白子渊看向她,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现在求本王还来得及,你毕竟是王妃,本王也不想做的太绝。” 苏绛雪轻轻一笑,眼中光芒闪烁:“我娘在世的时候曾告诉我一句话,剑可折,志不可夺。虽 然我剑法一窍不通,但让我屈从于你的淫威,却是绝对不可能。” 她朝那些下人使个眼色:“来吧,把我重新关进去。” 白子渊双眼通红,显然气的不行,心中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送她去!”白子渊低吼一声。 然而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动,便有一道声音幽幽的传了过来:“端王好气派。” 蒋千户眼前一亮,他家大人回来了! 苏绛雪一瞬间如同看到了曙光一般,陆焕来了。 有他在,就等于有老皇帝在,老皇帝肯定不会同意将她关进慎戒司的。 陆焕的目光穿过院中所有人,落在苏绛雪身上。 她穿着低阶的飞鱼服,居然有种不输男子的英气。 “陆指挥使。”白子渊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更没想到他又要来捣乱了。 他虽然下意识害怕陆焕,但仍是道:“本王的家事,陆大人也要插手吗?” “大人。”蒋千户赶紧上前,将这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战战兢兢道,“瘟疫没查到,却意外查出杀人凶手另有其人。” 瘟疫的事就是个幌子,没有陆焕的吩咐,他们很少擅自行动。 这次他也是在赌,赌苏绛雪对陆焕来说,不一样 。 “锦衣卫向来与人为善,既然查到了,就继续帮忙查下去吧,正好让我看看,锦衣卫的秘诀好不好用。”陆焕平声道。 蒋千户悄悄松了一口气,赌对了。 苏绛雪也松了一口气,幸好陆焕对鲁米诺试剂感兴趣,这才会给她演示的机会。 她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大步走到主殿门口,准备推开楚舞儿的屋子。 楚舞儿立刻尖叫:“不,不可以当着这么多男子的面进我的闺房。” “陆大人,此乃本王家事。”白子渊上前一步道。 陆焕淡声道:“现在不是了。” 白子渊一噎,锦衣卫实在太霸道了! 他回头去看苏绛雪,疯狂用眼神暗示她,只要息事宁人,一切都好说。 苏绛雪当没看见。 楚舞儿一咬牙,居然有勇气朝陆焕道:“陆大人带着人进我闺房,坏我名节,我实在不堪忍受,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陆焕轻飘飘的看她一眼。 蒋千户上前,做个请的手势,十分有礼貌:“您往那边撞,那边柱子硬。” 苏绛雪差点笑了,跟陆焕玩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套,也不看看他是什么人,自家亲人都能下得去手亲自砍头,何况一个别人家的小妾。 第31章 我对端王妃,确实有兴趣 主殿的门终于被推开,楚舞儿满脸通红,撞也不是,不撞也不是. 最终,她选了离白子渊最近的地方,一头撞过去。 根本没什么血溅当场,白子渊毫不犹豫拦住了她。 楚舞儿哭的凄惨:“有别的男子进入我的闺房,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子渊怒道:“你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陆焕的声音很平,没什么感情:“她死了,是她自己要自杀,怎么能说是我逼得。” 与此同时,苏绛雪已经在门口喷上了试剂。 当着所有人的面,门槛和附近顿时显出大量的荧光来。 显然,拖动尸体的时候,留了不少血在这里。 “王爷!”忽然有个女子声音传来。 众人看去,采月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眼中含泪,待走近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爷不必查了。”采月神情悲凉,唇色发白。 楚舞儿身边的采星面如死灰。 “人是我杀的。”采月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只希望侧妃能像她承诺的一样,照顾自己的家人。“这老东西多番斥责我,我早就看不惯了。” “那晚侧妃病重,昏迷不醒,正好那老东西过来,我便一刀把她给杀了,尸体放到了偏 殿。”采月将匕首扔在地上,正是杀刘妈妈的那把。 “我原本以为,很快就会查到我身上,谁知道,居然没有。”采月咳嗽两声,“就是这样,如今事情暴露,我愿意给她偿命。” 她自从挨了板子以后,身子就一直没有好。 对于楚舞儿来说,如果要牺牲一个人,她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会是你?”楚舞儿露出一副悲戚的面容,“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你知不知道,你让王妃姐姐蒙受了多少不白之冤?” 采月哀伤的看采星一眼:“奴婢无话可说,求王爷赐死。” 采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如果有下辈子,她只求别再遇到楚舞儿这样的主子。 “一个奴婢,敢诬陷王妃推侧妃下水,又敢诬陷王妃杀人,真是好大的胆子。”苏绛雪看着楚舞儿又推出来替罪羔羊,忍不住嘲笑。 白子渊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冷声道:“无凭无据,休要冤枉别人。” “啊对对对。”苏绛雪在心里给他翻个白眼,现在知道说无凭无据了。 “既然王妃是冤枉的,可还要去慎戒司?”陆焕淡淡道。 白子渊面露不快,这次让苏绛雪逃过去,以后她只会对 自己更加无礼。 “自然是不必了。”白子渊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朝下人道,“还不快把采月拉下去处死?” 采星一个激灵,下一个会不会是她? 楚舞儿完全没注意到采星的脸色不对,她气愤不已,明明已经让苏绛雪去了慎戒司,怎么会有锦衣卫的人帮她? 而且,锦衣卫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能查出血迹,这才让苏绛雪又逃过了一劫! 可她绝不会让苏绛雪这么好过。 “幸亏王妃姐姐与陆大人关系好,想起大婚那晚,也是陆大人替她查清,否则,王妃姐姐可又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她这次没死又怎么样?跟别的男子走得这么近,难道白子渊会忍受她? 这句挑唆果然有用,白子渊连上次苏绛雪抱着男子治病的事也一起想了起来,他压低声音警告苏绛雪:“你受了冤屈,就该好声好气跟本王说,本王自会为你做主,而不是把事情闹出去,丢尽王府的颜面。” 苏绛雪反问:“好声好气?低声下气才是吧?” 白子渊额角突突的跳,低声下气怎么了?她难道不该如此吗? 自己是她的丈夫,女子就该以夫为天! “你回梧桐苑思过,没有本王的允 许,不许出来。”白子渊怒道。 这一瞬间,他忽然在想,苏绛雪不会拿着以前对自己那副温柔的态度,去讨好陆焕了吧? 他勉力让自己平和下来,朝陆焕道:“事情已经查清,陆大人请回吧。省的有些不长眼的,还以为陆大人对本王的王妃有什么兴趣。” 蒋千户眉头一皱,呸,你骂谁不长眼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陆焕要离开之时,陆焕淡声道:“端王说对了,我对端王妃,确实很有兴趣。” 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陆焕缓缓看向苏绛雪:“端王妃医术卓绝,曾允诺我要替我医治一个病人,可还算数?” 苏绛雪连忙道:“当然算数。” 原来是这种兴趣。 “那便跟我走吧。”陆焕道。 苏绛雪立刻跟过去。 白子渊心底的愤怒如同火山喷发:“苏绛雪!” 她还知不知道她是谁的王妃? 别的男人一句话,她说走就走,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苏绛雪根本就没理他,整个王府也没人敢挡陆焕的路,任由苏绛雪被他带走。 白子渊被怒气淹没,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乱来。 楚舞儿见苏绛雪如此放肆,又见白子渊这么生气,正合 自己的心意,连忙添油加醋道:“王妃姐姐从前也是这样追着王爷的,为何现在却换了人?难道真的是移情别恋。还有那个陆大人,仗着陛下撑腰……” “够了!”白子渊大声喝止。 楚舞儿吓了一跳,连忙闭嘴。 可她知道,白子渊越生气,说明他越忍受不了苏绛雪。 她的每一句挑拨,都让王妃的宝座离自己更近一步。 “你。”白子渊面色冷硬,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楚舞儿又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白子渊仍然在犹豫。 锦衣卫画下的血迹痕迹仍然在院子里,这些证据,已经充分说明,刘妈妈的死跟楚舞儿脱不了关系。 这次是采月来顶了这个罪名,上次呢? 大婚那晚,楚舞儿说苏绛雪将她推入水中,真的只是采月做的吗? 可他不敢问。 他不愿相信自己爱了多年的女子居然这样心思恶毒。 这一问,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让人把院子收拾一下,好好休息吧。”白子渊疲惫的留下这句话,离开了。 楚舞儿完全不知道白子渊的心理活动,只以为他在生苏绛雪的气,一时没控制住,又重新温柔的笑了起来:“多谢王爷。” 第32章 先天性心脏病 皇宫里,白依依已经气疯了,她朝贵妃大吵大闹:“那贱人私自出逃,我要去教训她!” 说罢,她忽然按住了自己的额角,只觉得身子一阵晕眩。 贵妃连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白依依好半天才缓过来,摇摇头。 “许神医说了,你不能情绪激动,要好好养着。”贵妃宽慰完白依依,自己也咬牙切齿,“她一个小小王妃,仗着自家死了人,真当本宫不敢动她吗?” 她在宫里跟人斗了这么多年,在皇后尚在的情况下得到了贵妃之位,有的是对付女人的法子。 另一边,苏绛雪走在陆焕身边,想起被她评价“很好吃,准备再买一份”的胭脂,又想起陆焕当时看她的眼神。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多谢你帮我解围。”苏绛雪道。 陆焕顿了顿,没说话。 苏绛雪也没再说话,只想着等会儿替他要救的病人好好治病,就当是还了这次的恩情。 马车缓行,穿过两条街,苏绛雪看到了陆宅的大门。 一间富丽堂皇的宅子,很符合他权臣的身份。 “大人回来了。” 看到陆焕回来,很多人纷纷涌出来行礼,门房的小厮也主动把马匹和马车牵走。 没有人问陆焕,他 身边的人是谁,大家都对苏绛雪视而不见。 蒋千户也行礼退下。 苏绛雪的目光在宅子里扫过去,这里真的很大。 “走吧。”陆焕提醒她。 两人走到正厅里,刚进来,就听到一声婴儿浅浅的啼哭声。 苏绛雪心中一惊。 “来看看他。”陆焕把苏绛雪带进来,乳母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婴儿脸色苍白,呼吸显然比正常的婴儿快,看起来很不正常。 苏绛雪连忙过去,抱起小婴儿。 这一抱,她顿时愣住了。 一种无比亲切的感觉流便她全身,好像这孩子天然便与她有什么关系一样。 “怎么?” 陆焕的声音把苏绛雪唤回现实。 “他是……”苏绛雪问到一半,没问下去。 没听说过陆焕娶妻,这该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 “你怀疑他是我的私生子?”陆焕挑眉。 苏绛雪:……这人会读心吗? “他是我一个手下的孩子,我也是看他可怜。”陆焕道。 苏绛雪明知道,以他们这种生疏的关系,问太多不好,但她还是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哪个手下?我认识吗?” 陆焕垂眸,目光落在她眼眸里,缓缓道:“他已经死了。” 苏绛雪不知为何心 中一痛,只觉得可怜。 她俯下身子,去听小婴儿的心跳,心音杂乱,初步诊断为室间隔缺损。 是先天性心脏病中,最常见的一种。 需要做修补手术。 “见过他的大夫都说没办法治,最多也只能活到五岁,你觉得呢?”陆焕看她面色复杂,主动问道。 苏绛雪放下小婴儿,温柔的看着他道:“我有七成的把握能救活他,但是……” “需要什么?”陆焕立刻道。 需要的东西可多了,苏绛雪内心嘀咕。 首先需要一个无菌手术室,其次需要人工心肺机,这些都好说,她空间里有医用机器。 最难的是,这么复杂的手术,需要多人合作,她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完成。 “需要有人跟着我学习医术,至少半年后,和我一起救他。”苏绛雪明确道,“学医的人需要精神稳定,胆大心细,敢在人身上动刀,并且不怕血。” 外科手术的基本素养。 要是人员配备齐全,她有把握把成功率提高到99%。 “不难,”陆焕道,“我手下的人,没有不敢见血的。保护你的那几个人,正好合适。” 苏绛雪点了点头,西医和中医不一样,外科手术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人体构造,这些 锦衣卫的杀手专业对口。 突然,她眼前一亮,正要说话。 “小玄子不行。”陆焕赶在她前面道。 苏绛雪一噎,顿时觉得他在针对自己:“他又没什么用,为什么不能跟着我学医?” ——没什么用? 陆焕嘴角微抽,心中暗道一声算了。 “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他,怎么,四个人不够你用么?我可以再拨两个人给你。” 苏绛雪无奈道:“够了。” 算了,以后再找机会救小玄子脱离苦海吧。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等半年后时机成熟,我会来给他治病的。” 看着小婴儿苍白的脸色,苏绛雪忽然道:“他叫什么?” “他的父母没来得及给他起名字。”陆焕道,“你要是喜欢他,不如你来起一个。” 苏绛雪一惊,连连摆手:“不不不。” 这个任务太重了。 “还是你起吧,有了名字告诉我。”苏绛雪道。 天快黑了,而且留在陆宅也做不了什么,苏绛雪决定先回去。 陆焕让人给她准备马车,顺便让人给自己也准备一匹马:“我要去启祥大街。” 苏绛雪原本已经准备跟着丫鬟出门,听到启祥大街四个字,顿时一愣。 她也该去三黑斋一趟,拿到钱 管家留给她的产业名单了。 她得赶紧回去,说不定小玄子已经在王府中等她了。 结果她刚回到梧桐苑,等着她的只有白子渊。 “人救完了?”出乎意料的,白子渊没有暴怒,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苏绛雪道:“完了。” “既然完了,就好好呆在府里,要是让我再知道你惹出什么事端……” “不行,我要出去。”苏绛雪想到三黑斋的事情,她已经因为进慎戒司耽误好几天了,自家的家产,她要早点弄清楚才行。 想到这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就要出门。” 白子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抑心底的怒气:“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天色已晚,你要上哪去?” “王爷可别忘了陛下的口谕,让你善待我们家小姐。”银朱从房内出来,三两步走到苏绛雪身边,挽住她的胳膊。 苏绛雪一怔,陛下什么时候说的这道口谕? 难怪白子渊的态度还勉强能看。 “你个小小奴婢,也敢拿父皇的口谕压我?”白子渊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他不和银朱争辩,重新看向苏绛雪:“父皇让我善待你,却也没有允许你天黑出府,你身为端王妃,如此不自重,像什么样子?” 第33章 你想出府,本王陪你去 “渊哥哥别生气。”楚舞儿的声音传过来。 苏绛雪侧目,就见她一脸柔弱的走过来,施施然道:“王妃姐姐,就算王爷对你不好,你也不该如此耐不住寂寞,夜晚出门,难道是要红杏出墙不成?” 苏绛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侧妃好大的口气,嘴巴一张一合,就决定了我的清白。” 楚舞儿见白子渊的脸色并不好看,乘胜追击道:“我当然是相信王妃姐姐的,可是要是传出去,别人可不一定信。上次姐姐出门,就已经闹出大庭广众与人搂搂抱抱的事情了,这次……” 楚舞儿有意停顿了一下,让人浮想联翩。 苏绛雪淡笑:“这次怎么?” 楚舞儿莫名心里发毛,下意识看向白子渊,道:“这次,要是再被有心人看到了,散播些流言蜚语,你怎么对得起王爷?” 端王妃不受宠,耐不住寂寞,深夜外出,红杏出墙,真要传出去,白子渊的脸面就丢光了。 白子渊面色生寒,内心复杂。 “不必再说了,你要是想出府,本王陪你去。”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自己想纵容苏绛雪,还是因为皇帝的口谕。 苏绛雪顿时想吐,她嫌弃的看着白子渊:“你去干什么?我要出门买东西,你去给我 付钱吗?” 白子渊见她这样一副不待见自己的样子,顿时心中恼火:“你做梦!” 他看着苏绛雪,她的目光很平静,她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有任何一点伤心。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费尽心思,不惜得罪贵妃,也要取回芙蓉玉。 她明明心里是有他的。 为什么却要对他这么冷淡,是故意做样子给他看,等着他来哄她吗? “别再闹了,本王和你一起去。”白子渊静静的看着她。 楚舞儿脸色一变,看得出苍白的神色。 王爷居然要陪这个贱人一起逛街? 苏绛雪看着他,忽然就笑了:“你要演给陛下看,让他知道你对我其实很好?好说,我一定配合你,我会把夜市上所有的东西都买下来。明日你就可以告诉陛下,你为我一掷千金,对我特别好。” 她真是讨厌死眼前这个人了。 大不了她今天不去三黑斋,让白子渊狠狠破财。 白子渊在她眼中只看到嘲讽,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在心底蔓延开。 他已经在哄她了,难道她没感觉到吗? 他甚至当着楚舞儿的面,不顾楚舞儿伤心难过,也在对她说软话,可是她呢?还嫌不够吗? 台阶他已经给了,既然她不要,就别怪自己无情。 “苏绛雪,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从此以后,哪怕是你再去求父皇,想要本王看你一眼,都绝对不可能了!” 说罢,他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楚舞儿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苏绛雪咎由自取,连忙也跟了上去。 苏绛雪看着他离开,也有点无奈。 什么时候他才能早知道,自己是真的讨厌他,而不是故作扭捏,等着他来哄呢? 她在这王府真的待得一点也不开心,还是早点拿回家产,早点和离的好。 “小玄子在吗?”苏绛雪问。 银朱摇头:“最近都没见到他,但是幸好小姐您什么事都没有的回来了,我可真是担心坏了。” 苏绛雪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一下自己没事。 同时道:“既然他不在,你陪我一起去吧。” 银朱立刻道:“去启祥大街吗?” 苏绛雪点头。 还好有银朱在,这丫头虽然跟原主一起长大,但是也很合她的心意。 她要快点和离。 楚舞儿杀了人嫁祸给她,血迹都查到她屋子里去了,她随便拿个婢女顶罪,白子渊居然就不再处罚她。 这样黑白不分,又不肯作为的男人,苏绛雪连失望都谈不上。 只想远离。 月色茫茫,犹如银屑。 栖梧去找白子 渊禀报:“王妃已经出府了,要不要派人保护她的安全?” 说是保护,其实是监督。 “她竟将本王的话当做耳旁风!”白子渊一拳打在桌子上。 他想起苏绛雪那厌恶的眼神,顿时也满是生气:“她明知道本王不喜欢她这样,还非要这么做,不就是故意引本王去找她妈?” “她当本王是什么?本王对她好一点,她就得寸进尺。随她去吧,她爱去哪去哪,要是明天真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本王就休了她!” 栖梧面无表情:“是。” 白子渊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将楚舞儿叫了过来:“想逛街么?本王陪你去。夜市上看上什么,尽管买。” 楚舞儿欣喜万分:“多谢王爷!” 大楚的京城是有宵禁的,只有两条街例外,那里的商铺可以营业到天明。 一条是繁华的朱雀大街。 另一条则是入夜之后更为阴森的鬼市,启祥大街。 白子渊根本没觉得苏绛雪会去鬼市,直接带着楚舞儿去了朱雀大街。 这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楚舞儿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拉着白子渊往卖首饰簪子的店铺跑去:“王爷,我想买那个。” “你先挑,挑好了告诉我。”白子渊敷衍着让她去,然后去问了街口的几个 掌柜。 “有没有见过两个女子,我和我夫人走散了……” 一连问了好几个,谁都说没有见到。 白子渊顿时皱起了眉,苏绛雪说要买东西,如果不是朱雀大街,那就只能是…… 好啊,她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另一边,苏绛雪和银朱一人提着一个灯笼。 启祥大街点点灯火,幽暗诡异,昏暗的环境,根本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的面容。 两人走过这条街,引来无数警觉又放松的目光。 “小姐,这里的商贩,都卖什么?”银朱的语气中带着害怕和好奇。 苏绛雪随口道:“秦国兵简,大唐宝玉,炎帝配剑,千年雪莲,昆仑仙缘。” “啊?真的吗?”银朱诧异的看着她。 苏绛雪拍拍她的肩膀:“银朱啊,什么都信只会害了你。” 他照着鬼市三黑斋的地址,往前走过去,没多久,果然看到了一个昏暗的黄白灯笼。 灯笼上写着三个字:三黑斋。 而此时,楚舞儿挽着白子渊的手,瑟瑟发抖的语调显得她更加惹人恋爱:“渊哥哥怎么会想起带我来这种地方?是要给我买一些不一样的珠宝吗?” 白子渊咬着牙:“你恐怕不知道,此处还有一家三黑斋。” 如果苏绛雪真的来了黑市,只能是去这里! 第34章 是陆大人的特殊朋友 苏绛雪进了三黑斋,与明面上那家不同,鬼市大的三黑斋又小又破,连招牌都是糊在灯笼上的。 她一进去,店堂后面传来叮叮当当的铃声,苏绛雪抬头,原来是进门的地方有个木制机关,有人碰到,就会在里面响铃。 这里虽然卖的也是古玩珍宝,但真假不论,买定离手,赚了亏了全靠自己的眼力。 苏绛雪看到一排排原石在地上摆着,鉴宝赌石这个行当,自古有之。 “是你啊,端王妃。”一个老头从店堂后站了起来。 苏绛雪吓了一跳:“你认得我?” “你跟你母亲实在是长得太像了,尤其是这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老头提起灯笼,照在苏绛雪脸上,“上次她来这里,还是十八年前的事,那时她开了一块芙蓉玉原石。” “当时我还跟她打赌,哎,要不是当时气盛,也不至于把三黑斋输给她……”老头喋喋不休。 这还是第一次,苏绛雪来到这个世界后,听到别人提起自己的母亲,难免有点好奇。 老头却忽然道:“哦对,你是来拿信的,我知道。前几天有人往这里送来一封信,说要留给端王妃。” 他从桌下翻找起来,没多久,拿出一个信封来。 正要交到苏绛雪手上,却听一道冷肃的声音传来:“苏绛雪,你果然在这里!” 苏绛雪一瞬间听出白子渊的声音,用身子挡住了手上的动作,快速将信放在了衣袖中。 随后镇定转过身:“我来看看我的铺子,有什么问题吗?” 白子渊毫不犹豫甩开楚舞儿的手,压着怒气,逼近苏绛雪:“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是端王妃,鬼市是你该来的吗?” “有哪个皇家的儿媳像你一样,深夜外出,还来这种三教九流的人才会来的地方,简直丢人现眼!” 苏绛雪仰起头,他在府里不放过她就算了,现在还要追到外面来骂?实在是欺人太甚。 “原来你也知道我是端王妃?你不分青红皂白将我关进慎戒司,事后明知我是被冤枉的,也不肯处罚始作俑者。我这个端王妃哪有一点王妃的样子?” 楚舞儿看着他们,忽然心中慌乱起来。 白子渊不是为了给她买东西,才带她来这里的。 他是为了见苏绛雪。 他真的被她吸引住了。 “所以你就来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故意让本王担心?”白子渊脸色更沉,“说到底,你就是想要端王妃的权利。” 苏绛雪冷冷的看 着他,她只是想要一个公道,都能被说成想要权利。 “你从来就没把我当成你的王妃,何必来管我要去哪。” 白子渊将她直接拉出三黑斋,压低了声音怒道:“把你关入慎戒司,只是一个误会,你现在不也没什么事吗?至于始作俑者,本王也已经处置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当真看不出来这件事采月只是一个替死鬼吗?”苏绛雪反问。 楚舞儿心中一跳,连忙上前,柔声道:“王妃姐姐是在怀疑我吗?这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我当时病着要晕倒了,根本不知道我的婢女做了什么。” “收起你这副假惺惺的嘴脸吧,你的病是什么样子,我身为大夫,能不知道吗?也就骗骗白子渊这样的蠢货。” 白子渊又一次被她挑动怒火:“本王……” “你也闭嘴,”苏绛雪打断他,“你不是说再也不会来看我一眼吗?跟过来是什么意思?” 白子渊觉得他一片好心都被苏绛雪当成了驴肝肺。 “你以为本王专门跟着你?少自作多情了,本王是带舞儿逛街的,不过是看到你在这里,怕你给本王丢脸,才来提醒你两句。” 他已经给够了台阶,但是苏绛雪一次又一次挑 战他的耐性。 想让他承认自己关心她?她真是做梦。 这次他退让了,下一次,苏绛雪只会得寸进尺。 “既然不是专门跟着我,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不嚷嚷,没人知道我的身份。”苏绛雪说完转身就走。 楚舞儿佯装要拦她:“王妃姐姐……” “让她走。”白子渊大声。 引来四周不少人筋惕的目光。 楚舞儿吓得赶紧抱住他。 白子渊看着这样一惊一乍的楚舞儿,心中不知为何升起烦躁。 不过是一个鬼市,有什么好怕的,她怎么就不能像苏绛雪一样,胆子大一点? 苏绛雪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鬼市,来对来了,她要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 走着走着,看到有人在卖药材。 “小姐你看,千年雪莲。”银朱指着路边的雪莲道。 真的有这种东西! 苏绛雪低头一看,雪莲倒是真的,千年不千年就另说了。 “这可是好东西,皇宫里的九公主病了你知道吧,连陛下都在到处找千年雪莲呢!”摊主看她们凑过来,连忙压低声音介绍。 “多少钱?”苏绛雪随口问道。 摊主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不多,五千两银子。” “买这东西做什么? ”清澈的声音响起,苏绛雪一回头,看到陆焕。 她没想到会遇到他,有些诧异:“只是看看。” “原来是陆大人的朋友,”摊主顿时眼睛亮了起来,忙道,“那给你打个折,只要三千两就够了!” 苏绛雪满头黑线:“不用了。” “天晚了,你们两个女子在这里不安全,我送你回去?”陆焕道。 苏绛雪忙道:“不用了,万一被人看见。” 白子渊是条疯狗,他见谁咬谁的。 好歹陆焕帮过她,她不能给他惹麻烦。 “陆大人的特殊朋友?”摊主眼睛又亮了亮,捧起雪莲,“只要一千两就够了!” 苏绛雪:…… 陆焕侧目,看向摊主。 摊主闭嘴了。 “走吧。”陆焕用不容分说的语气道。 苏绛雪只好跟着他走,还不时回头看看,白子渊别再跟过来才好。 走着走着,她心里难免想的多了些,陆焕没自己的事要做吗?他为什么要送她回去,好像半点也不避嫌的样子。 “九公主你见过了,她病的如何?千年雪莲能治好吗?”陆焕忽然开口。 苏绛雪抬起眼眸,他问九公主。 原来是来打探消息的。 “雪莲不治她的病。”苏绛雪正色道。 第35章 让九公主等死吧 “她不仅有头疾,还有肢体失调,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何况雪莲的药效只是清热解毒,一年和一千年没什么区别,长到一万年,它也只能清热解毒。 陆焕若有所思,片刻道:“那你要小心了。” 苏绛雪立刻抬头看他,她小心什么? “你先前救了皇后娘娘的小公主,皇后有意要你去给九公主诊治,贵妃一开始不同意,只让许淮治。后来提议让你们二人一起治疗,明日贵妃的口谕就会到端王府。” 许淮,苏绛雪也听过他的名字。 他是个游方大夫,医术很好,救过不少人,神医之名遍布大楚。 可现在看起来—— “他根本就是个庸医,九公主的头疾,绝不是天山雪莲能治好的。”苏绛雪道。 所以,一起治是什么意思? 治好了功劳就是许淮的,治不好就是她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缓缓停在他们身边。 “去吧。”陆焕淡声。 苏绛雪上了马车,朱红色的飞鱼服在黑暗中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你来这里,还穿官府?”苏绛雪把脑袋探出窗口,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陆焕不答,挥挥手,马车 缓缓前行,往端王府的方向行去。 马车内,银朱松了一口气,拍着心口:“他太可怕了,他在我都不敢说话。” 苏绛雪替她拍两下心口:“其实陆大人……人还行。” 是还行吧,虽然看起来可怕,但他之前还有心思拿新婚贺礼的事逗她,不知道该说他刻薄还是说他有趣。 “幸好不是他亲自送我们回去,不然我要吓得睡不着觉了。”银朱靠在苏绛雪肩膀上,仍然心有余悸。 苏绛雪顺势拍拍她的肩膀:“他那么忙,这种小事,怎么会亲自出马。” 她刚才也以为…… 苏绛雪回到梧桐苑,把暗处四个保护她的锦衣卫都叫过来,一人发了一筐鸡蛋。 四个锦衣卫:? 其中一个道:“陆大人让我们跟你学医术,不是学厨艺,王妃是不是记错了?” 苏绛雪又给他们一人发了两个镊子,一根0.3mm肉眼几乎难见的细线:“跟我学习的医术,和其他地方不同,我只示范一遍,你们看好。” 她拿出小钻刀,轻轻磨掉鸡蛋的壳,在鸡蛋膜上划开了一个小口子。然后取出另一块大的鸡蛋膜,覆在上面,拿着镊子引线,缓慢而认 真的将鸡蛋膜缝在小口子上。 四个人看呆了。 没多久,苏绛雪把鸡蛋膜缝好,将鸡蛋横放在桌上打了个转,蛋液一点都没有流出。 “哇……”他们是锦衣卫,什么没见过。 这个真没见过。 “这是怎么做到的?”有人惊叹道。 苏绛雪道:“熟能生巧,没有捷径。等你们练到我这样,就算合格,要加油,能不能救人,就看你们了。” 她想起那个襁褓中的小婴儿,熟悉的感觉再次笼罩全身。 或许是和他有缘,她一定要救他。 苏绛雪不知道白子渊是什么时候回府的,她也不在乎,直到睡前,她才打开了钱管家留给她的信。 不仅有各个店铺的名字,还有每家店铺的管理人员名单。 鬼市的三黑斋,那个老头的名字叫夏悚。 怎么样才能把这些铺子都拿回来呢? 苏绛雪思考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白子渊去上朝之后,一个小宫女来传旨,让苏绛雪进宫。 “奴婢牵莺,贵妃娘娘有请,端王妃赶紧跟我进宫吧。”宫女牵莺眼高于顶,拿鼻孔看苏绛雪。 贵妃果然来了。 苏绛雪将自己腰间的 芙蓉玉取下来,让银朱收好,免得贵妃看到它,又生出什么心思来。 大楚朝后宫等级分明,皇后之下是贵妃,贵妃之下是四妃九嫔。 所有的妃子几乎都有封号,为了在同一级别内做区分。 但贵妃没有封号。 因为整个后宫,只有她一个贵妃。 在她的记忆里,贵妃一向不待见苏绛雪,经常嘲讽苏绛雪送她的礼物没有别人的好。 而原主…… 下次会找更好更宝贝的东西送过去。 只希望贵妃能高兴。 之前自己公然抢了贵妃的玉,现在她更加讨厌自己了。 “见过贵妃娘娘。”苏绛雪到了贵妃的红叶宫,十分敷衍的行了个礼。 贵妃一见就十分不满意,当即道:“牵莺,打烂她的嘴。” 苏绛雪立刻站起来:“我犯了何罪?” 贵妃早听说苏绛雪嫁人之后就变了,如今的性子硬气的很,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在眼里。 “先前就听依依说,你不服管教,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本宫身为贵妃,你见到本宫,却不好好行礼,果真是有娘生没娘教。” 苏绛雪的生母只在家中陪她到五岁后来因为边关告急,全家人去了雁门 关。 这明明是为国牺牲的事,却被贵妃这样拿来说。 “原来贵妃是来为九公主出气的。”苏绛雪冷眼看着她,“贵妃可知道,许淮根本救不了九公主,若是我不救她,她恐怕活不了多久。” “放肆,竟敢如此诅咒依依,赶紧给我掌她的嘴!”贵妃一下子就暴怒起来。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全无教养不说,从前就喜欢追在他儿子身后,上赶着让人作践。 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嫁给她儿子? 就算她救了小公主,得了皇后的庇护又怎么样? 她身为苏绛雪的婆婆,教训教训她又怎么了? “听说许淮让九公主服了千年雪莲,贵妃不妨去问一问,九公主的头疾可有好转。现在你伤了我,到时候九公主没人治,你可要承受丧女之痛。” 贵妃脸色顿时气得发红:“你个贱人……牵莺,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住手!”白子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苏绛雪回头,他穿着朝服,跑得有些气喘吁吁。 一看到苏绛雪,白子渊立刻抬手,毫不犹豫给了她一巴掌:“你到底想怎么样?在府里闹还不够,还要跟母妃顶嘴?” 第36章 苏绛雪也会装柔弱 白子渊有自己的想法。 贵妃宠冠后宫,为了不让苏绛雪受太多惩罚,他只能抢在贵妃前面动手。 可苏绛雪捂着脸,像是看仇人一样的看着他:“这一把掌,我早晚会还给你。” “你听到了,这个贱人连你都敢威胁,你还留着她做什么?”贵妃气得肝疼,扶着腰。 全然没有一点上次相见,当着陛下的面那种大方乖巧。 “母妃别生气,儿臣自会管教她。”白子渊赶紧安慰贵妃,回头看苏绛雪,“你又做了什么?能不能哪怕有一刻安分一点?” 苏绛雪眼看着矛头再一次指向自己。 他们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哪怕是对楚舞儿,白子渊都不会向着自己,何况是贵妃? 她双眸冰冷,嘴角似笑非笑:“我只不过告诉她九公主的病情,她却听不得实话,还要打我出气。” 白依依肢体失调,大脑早就被什么东西压迫了,八成是肿瘤。 “你还敢说,依依不过是头疼,你却诅咒她要死了,简直放肆。”贵妃气得嘴角都在抖。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救了小公主,就特别了不起?”白子渊狠狠瞪她,“母妃一番好意让你来诊治,还不是 为了让你沾一沾许神医的光,之后依依的病好了,也可以说是你们联手治疗。” “我沾他的光?”苏绛雪简直无语。 白子渊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医术,他从心底里觉得自己上次救小公主,就是误打误撞! 况且,贵妃根本就没有这番好意。 他耳根子也太软,身边的女人贵妃也好,侧妃也好,只要说两句好话,他就晕头转向了! “当初你仗着家里死了人,非要嫁给渊儿,现在对本宫大呼小叫不说,还诅咒九公主,这个罪名,足够将你休了。”贵妃说着,愤怒的看向白子渊,“你要是心里还有你的母妃和妹妹,现在就休了她,任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苏绛雪眼前一亮。 这也太棒了吧! “能把将军府的家财先还给我吗?”苏绛雪十分期待。 这些东西,原本就是白子渊借口苏绛雪一个女子看不住家业,才都放在了他的名下。 要是苏绛雪被休了,这些家产当然也该还给她。 白子渊看到她快乐的样子,一时分不清,她究竟是真的这么想,还是装出来的。 他不悦道:“母妃,苏将军全家为国尽忠,绛雪是唯一的遗孤,满 朝文武都看着,就算是为了父皇的名声,儿臣也不能抛弃她……” 苏绛雪:呵呵。 他在贵妃这里倒是很诚实。 白子渊说着,满脸沉痛的看着她:“再说,她离开了本王,母妃总要给她留一条生路。” “我不需要……” “你住嘴,本王是为你好。”白子渊眼神里都在说,不要不识好歹。 贵妃冷哼一声,见儿子这么维护她,一时也没办法对苏绛雪下手。 “儿臣带她去给依依诊治。”白子渊想着,先把苏绛雪带走再说。 “不许她去。” “我不去。” 两个人异口同声。 “依依的病自有许神医诊治,让她过去,除了添乱还能干嘛?”贵妃眉头挑高,一派高高在上的样子。 苏绛雪冷笑:“对啊,我去做什么,万一九公主死了,还要赖到我身上。” 贵妃再一次露出愤怒的表情。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便传来声音:“陛下驾到——” 老皇帝在这个时候来了,他来,也是听说苏绛雪进宫,想让苏绛雪给白依依看一看。 贵妃连忙收敛了神色,又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恭敬上前:“臣妾恭迎陛下。” 众人 一起跪拜老皇帝,老皇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此处很是热闹。 “都起来吧。”老皇帝看向苏绛雪,“端王妃来得挺早。” 老皇帝身后,绯色身影静静地站着,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却格外惹人注目。 “陛下来此,是让端王妃去看依依的吗?”贵妃起身,面带笑容,又是一副温婉大方的样子。 她看到陆焕,忍不住道:“陛下进后宫,何必还带着他。” 怪吓人的。 陆焕目光淡淡的,目光落在苏绛雪的脸上。 她今日一身浅色的蓝衣,衬得肤色更加冷白,让人移不开眼睛。 “端王妃的脸是怎么了?”陆焕目光沉了下来。 老皇帝也被他的话吸引过去,看向苏绛雪的脸。 这一把掌不算特别重,但仍然在苏绛雪脸上留下浅浅的巴掌印,仔细看才能看出。 “谁敢打你?”老皇帝顿时皱起了眉。 苏绛雪低着头,佯装一副委屈的样子。 连贵妃见了皇帝都是一副柔弱温婉的样子,说明老皇帝吃这一套。 “没有,是臣女自己弄的。”苏绛雪故意柔声道。 贵妃的脸色顿时有些僵硬,这个死贱人,她都准备好跟皇 帝据理力争了,她这样说,不是故意等着人追问吗? 以她对老皇帝的了解,老皇帝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果然,老皇帝蹙眉道:“你实话说,谁伤了你,朕给你做主。” 苏绛雪仍然摇头,低声道:“臣女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陛下还是别为臣女费心了。” “谁敢这么说你?”老皇帝双眸眯起来,看起来十分危险,“你父母走了,朕怎么能不为你费心?” “贵妃,你说。”老皇帝顿时冷眼看向贵妃。 贵妃狠狠瞪苏绛雪一眼,警告她不要乱说,连忙道:“陛下明鉴,这初春的时节居然有了蚊子,臣妾也是不小心,才打到了绛雪。” 不说是白子渊打的,也是不想让他落下一个打女人的名声。 “是吗?”老皇帝明显不信。 贵妃斜眼看苏绛雪,她都已经想好了,就算苏绛雪把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她。 红叶宫都是她的人,白子渊也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苏绛雪空口无凭,还能怎么告状? 可是,苏绛雪什么也不说。 她只是抿着嘴,一派柔弱的作风,小声又小声道:“贵妃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陛下别再追究了。” 第37章 打开九公主的脑壳子 贵妃被她的话气得一噎,她刚才还那么嚣张,怎么在陛下面前就装成这样! 她立即上前道:“本宫哪里说的不对,你大可以在陛下面前辩解。” “娘娘说的都对,”苏绛雪继续柔弱道,“绛雪自知不该分辨。” 贵妃气死了。 这贱蹄子怎么学会这一套了?她越是这样,越是让老皇帝认为她真的受了欺负,不敢反抗。 “陛下,臣妾确实……”贵妃急着辩解。 但老皇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贵妃吓了一跳。 “贵妃这两日就好好待在自己宫里,把宫里的蚊子清理干净再说。”老皇帝淡淡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贵妃张大了嘴,这是让她禁足吗? “端王妃,你随朕去看看依依。”老皇帝微微颔首,“若是你能治好她的头疾,朕不会只记许神医的功劳,定会封赏你的。” 苏绛雪眼前一亮。 她虽然不乐意管白依依,但老皇帝的封赏她还是很期待。 要是这次,能把将军府的财产都拿回来就好了! “多谢陛下!”苏绛雪连忙跟着老皇帝准备离开。 白子渊也没多说什么,他早就想把苏绛雪和贵妃分开了。 贵妃见老皇帝要走,顿时慌了神:“陛下— —” 老皇帝没理她,但苏绛雪回头了。 差点忘了,还有贵妃呢。 她朝贵妃走过去,趁众人往外走的时候,突然间扬起了手,狠狠朝贵妃脸上打去。 “啪!”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红叶宫内。 “这只蚊子好大。”苏绛雪弯起嘴角,摊开手心给贵妃看,上面空空如也。 贵妃顿时屈辱无比:“你!” 她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打蚊子只是自己用的借口,她居然借驴上坡,敢掌掴自己! “娘娘可要小心些,春寒料峭,别再被蚊子给叮了。”苏绛雪微笑。 陆焕远远看着苏绛雪扬起的唇角,她如此明艳,可惜被困在白子渊身边。 老皇帝和白子渊当然也听到了室内的动静,两人一起皱了皱眉。 陆焕面无表情,淡声道:“原来这红叶宫当真有蚊子。” 苏绛雪蓦地抬起头,他似乎又在帮自己。 “这个贱人!”等人都走完了,贵妃才猛地把桌子上的东西都给掀了。 “娘娘,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啊。”牵莺赶紧上前。 贵妃捂着自己的脸,她在后宫这些年,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她,可她今日却生生吃了这个哑巴亏。 “苏绛雪,这个贱人,我 非要杀了她不可。”贵妃死死瞪着眼睛,这一次,她绝不会放过苏绛雪了。 另一头,苏绛雪跟着老皇帝,去看众人口中“病重”的九公主。 陆焕走着走着,忽然侧目看她一眼。 苏绛雪差点就停了脚步,心中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来这里?” 陆焕朝最前面的老皇帝和白子渊看了一眼:“自然是有事。” 苏绛雪见他说的含糊,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白子渊,顿时明白了。 “查他?”苏绛雪悄悄指了指白子渊。 陆焕眉眼间露出清澈的笑意,没再说话,跟上了老皇帝。 “你走快些。”白子渊突然回头,皱眉看着苏绛雪。 苏绛雪轻哼一声,走那么快,前面是有你爹还是有你娘啊。 九公主的清思苑到了,他们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了白依依在痛苦嚎叫。 “我的头好痛啊,好痛啊——” “端王妃,你快去看看。”老皇帝立刻道。 苏绛雪第一个进门,白依依一看见她,立刻抓起手边的花瓶,直接朝她就扔了过来:“谁让你来的,滚啊!” 苏绛雪连忙侧身躲过,就见白依依一个踉跄,摔倒在椅子上。 再没有照过脑部CT之前她不能完全 确认,但她这个症状,八成是肿瘤压迫神经和脑干。 “依依,别胡闹。”老皇帝沉下脸来。 白依依这才没有再做出过激举动,但看向苏绛雪的目光仍然是充满厌恶的。 “我说过了,我不要她给我治病,她根本就不会治病,父皇,你要让女儿死吗?”白依依大声道。 苏绛雪那样讨厌的人,就算她会治病,她也一定会公报私仇,让自己受罪。 “有许神医给我治,已经足够了!” 老皇帝叹一口气:“依依,朕当然信任许神医,可你皇嫂之前救了小公主,你又不是不知道。多一个人治你的病,朕也会多一分放心。” 白依依讨厌死苏绛雪了。 她揉着脑袋,好半天,这阵发病总算过了,她神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 “你根本不会治病,装什么装?”白依依死死瞪着苏绛雪。 苏绛雪不想跟她多费口舌,她只是想治好白依依,然后交换自己将军府的财产而已。 她拿出便携式扫描CT机,充电款,简单好用。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给白依依的大脑做了扫描。 反正她早说了自己医术特殊,别人就算奇怪,她也能推到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师父”身上。 “如何? ”老皇帝看她手里拿着一个黑白色的东西看来看去,“九公主的头疾能治吗?” 跟苏绛雪想的一样,九公主脑子里长了一个肿瘤,跟鸽子蛋一样大,已经压迫到了神经。 能治倒是能治,就是得开颅。 野史记载,三国时曹操头风发作,华佗建议打开头颅取出病根,被曹操给杀了。 她要是说要打开九公主的脑袋,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是噱头罢了,她根本就不会治病。”白依依没什么力气,却也冷冷的看着苏绛雪,“本公主已经在服许神医的药了,不需要别人来治。” 省的她跟许神医抢功劳! 苏绛雪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思忖片刻,觉得她好歹是功臣遗孤,就算老皇帝不信她,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她将片子展现给老皇帝,朝他道:“陛下,九公主的头疾,是因为她脑子里长了不该长的东西。” “你胡说什么?”白依依大怒。 苏绛雪指着片子上的肿瘤,继续道:“陛下请看,这里凸起的地方,就是九公主的病因。要想治好九公主……” “如何?”老皇帝问。 苏绛雪清清嗓子:“需要打开九公主的头骨,把这个多余的肿瘤取出来。” 第38章 七日为限,针锋相对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根本就是想害死我,父皇,她根本就不会医术,她就是想借机害死我!”九公主第一个叫起来。 老皇帝只是皱了皱眉,也看着苏绛雪。 虽然知道她的救人方式很匪夷所思,但打开人的脑袋,人不就死了么? 他实在无法信她。 白子渊也对苏绛雪怒目而视。 苏绛雪根本不看他:“我知道陛下可能不相信,但这是唯一能救九公主的方法。” 在她上辈子,西医刚刚传入的时候,很多人也说这是杀人的法子,根本不是救人。 九公主怒气冲冲,要不是老皇帝还在,她都要跳起来打人了。 “父皇,连许神医都说,我的头疾只要好好养着,将千年雪莲做成的药喝完就行了。父皇难道真的要信这个贱人?” 还要把她的脑袋打开,苏绛雪是当自己傻吗? 陆焕淡淡的看向苏绛雪。 白子渊怒道:“你别胡说了,把人脑袋打开,这人还能活吗?本王从未听过如此匪夷所思的治疗方法。” 苏绛雪看他:“当然能活,别人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而此时,一直给九公主治病的许淮也终于来了。 “见过陛下。”许淮穿着一身黑白素雅的衣衫,一眼望过去宛若仙人,面容也清秀好看。 九公主一看到他,脸色居然有些红。 她立刻道:“许神医你来了,你快告诉父皇,端王妃在胡说八道,她根本就不会治病,她说要把我的脑袋打开,是要杀了我!” 许淮往前走两步,到了苏绛雪面前。 他的声音很温柔,完全没有九公主那样的严词厉色:“端王妃,我明白你的。” 苏绛雪一惊,他明白什么? 他知道这种救人方法吗? 就听许淮继续道:“你先前救活了皇后娘娘的小公主,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但你救活了,你觉得这件事让你出尽风头,让你尝尽了好处,所以现在你见到九公主的头疾也想治一治,好让自己继续出风头。” “我想出风头?”苏绛雪问。 许淮面色仍然温柔,分明是差不多的年龄,他却做出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态度来:“端王妃,你或许却有几分医术,但那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你年龄还太小,又没学过几年医术。同为医者,我劝你一句,别强出头了。” “究竟是我投机取巧还是你医术不精?”苏绛雪仰起头 ,“九公主的病因究竟在哪里?千年雪莲不过是清热解毒的功效,又怎么能治头疾?你拿清热解毒的药材来治头疾,居然也敢自称神医?” 许淮面不改色,又摇了摇头:“端王妃还是太小,不懂医术精髓。” 白子渊见苏绛雪居然敢跟许淮作对,当即狠狠扯了她的袖子:“你在胡说什么?” 要打开依依的脑袋,被拆穿医术不精之后,居然还要跟神医许淮作对! “许神医神医之名遍天下,你如何能与他相比?”白子渊大声道。 陆焕浅浅的看向苏绛雪,想到她说过的,给府中的小婴儿心脏开刀的治疗方法。 “陛下,端王妃的医术确实与众不同,陛下现在担心的,无非是人的脑袋被开了刀,是不是还能活着。” 老皇帝皱皱眉,觉得陆焕说的有道理。 “笑话,脑袋都被开了刀,人还怎么活?”许淮面带关心的看向九公主,“我自认有把握救活九公主,没必要让公主承受这种风险。” 九公主轻轻低下了头,脸色微红,附和一声:“就是。” “那照你的治疗方法,九公主的头疾什么时候能好?”苏绛雪挑眉问道。 许淮顿了顿,道:“九 公主头疾已久,怎么也要三个月。” 苏绛雪冷笑,肿瘤已经压迫脑神经,且随时有破裂的风险,三个月,白依依怕是都入土了。 “只要七日,九公主必定头痛难忍。许神医要是不信,我们可以比一比,看谁说得对。” 不过是七天时间。 没等老皇帝开口,九公主已经梗着脖子道:“七天就七天,若是我头疾没有加重,你就是故意戕害公主,我要把你关进慎戒司,再也不出来!” 苏绛雪微微歪头,她知道九公主在打什么主意。 七日后,就算她真的头痛难忍,为了将她送进慎戒司,她都一定会说她有所好转。 不过她并不担心。 慎戒司嘛,一回生二回熟。 就算九公主能挺过七天,也绝对挺不过半个月,到时候,九公主还是要来求她。 “好。”苏绛雪轻飘飘道,“就依公主所言,那要是被我说中了,七日之后你病情加重,又该如何处置许神医呢?” 许淮高傲的弯起嘴角:“绝无这种可能,要是我诊断错了,我甘愿赔上性命。” 苏绛雪实在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说这种话。 老皇帝见他们一人一句都说好了,便道:“就按你们 说的办。” 离开了清思苑,苏绛雪独自出宫。 白子渊见她完全无视自己,顿时一股火升了上来。 没完没了了是吗? 既然她一定要跟自己赌气,自己也绝不会退让一步! 他大步往前走,故意擦着苏绛雪的肩膀离开,留给她一个讨厌她的背影。 苏绛雪被撞了下肩膀,顿时皱了皱眉,这人不会看路的吗? 转眼间,白子渊已经离开了。 苏绛雪乐得自在,上次她就是自己出的宫门,对宫里的路已经有些熟悉,刚转过弯,没走两步,一个朱红色的身影在她前方不远处伫立。 苏绛雪有点摸不着头脑,陆焕在这里干什么。 就在此刻,陆焕转过身。 苏绛雪走过去:“多谢你今天替我说话。” 陆焕看着她,单手递给她一个盒子。 苏绛雪更摸不着头脑了。 “礼物,送给你。”陆焕道。 苏绛雪一怔,莞尔道:“是感谢我答应了替你救人吗?那就不必了,毕竟我能从慎戒司出来,也是靠了你的手下……” “祝你生辰。”陆焕道。 苏绛雪完全愣住。 三月三日,上巳节,她的生辰。 “你怎么会知道?”苏绛雪诧异的看着他。 第39章 要治侧妃,需要王妃的血肉 整个端王府没有一个人记得她的生日,就连她自己,也忘得一干二净。 随即,她又道:“对,锦衣卫什么都知道。” 陆焕将盒子放到她手上,没有解释,只是声音极淡道:“苏将军为国尽忠,他女儿的生辰,不该被人遗忘。” 苏绛雪垂眸:“谢谢。” 她的手轻轻放在盒子上,摸索着凸起的木质花纹。 “尽快打开,很好吃。”陆焕又道。 苏绛雪恍惚间回到上次他询问自己新婚贺礼的时候,不由又有些尴尬,低声应一声。 马车在宫门外等着,白子渊故意没有给她留端王府的马车,但宫中的下人不会遗漏这些事。 端王府,梧桐苑。 白子渊去见了楚舞儿。 “你那位表哥,医术如何?”白子渊问道。 楚舞儿以为他是关心自己身上的毒,顿时笑了起来:“王爷别担心,我知道表哥为人,他自小便聪慧,后来遇到游方道士说他有灵气,这么多年过去,舞儿总是能听到别人称赞表哥又治好了什么病。” “他医术那么好,一定能治好舞儿身上的毒的。” 白子渊眉头皱的更深。 许淮是大家公认的神医,久负盛名。 苏绛雪怎么可能赢她? “渊哥哥……”楚舞儿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神色不对劲,她软 糯的叫着白子渊,轻轻躺在他怀里,“渊哥哥今日也不用处理公文,不如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楚舞儿说的羞涩,连头都埋了下去。 白子渊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既然你说许淮医术好,我这就请他来治好。” 说罢,将她推开,离开了屋子。 楚舞儿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离开。 白子渊在出门的路上,正好遇见回来的苏绛雪。 苏绛雪看他一眼,头也不回的就饶了路。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白子渊的脸色再一次难看起来,直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你知不知道,许淮究竟是什么人?” 苏绛雪被他逼到墙上,嫌弃万分:“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白子渊手上用力,狠狠抓着苏绛雪的手腕:“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今年才多大?前些年几乎每日跟在本王身后,你哪有功夫学习医术?你跟许淮打赌,要是输了,你就要去慎戒司了知不知道?” 按照原主的生活习惯来看,她确实没时间学习医术。 但是让她觉得恶心的,是白子渊总要拿原主的一片真心来炫耀。 苏绛雪猛地甩开他的手,愤怒的看着他:“你以为你很了解我是不是?就算我真的去了慎戒司,那不也正合你意吗?你有 空来为难我,不如把将军府的财产先还给我!” 白子渊被她奋力推开,又听她说这样的话,当即怒道:“本王已经让人去请许淮给舞儿医治,她的病自然用不着你再操心,本王绝不会受你威胁了!” 那些财产,当然也就不还给她了。 苏绛雪十分恶心的看着白子渊,忽得冷笑一声:“那王爷就去看看,许淮是不是真能治好她。” 说罢,直接转身离开。 白子渊满脸怒火,她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现在就把许淮接进府,让苏绛雪看看,这世上的神医多得是,她不过是学了点皮毛而已。 等舞儿彻底好了,看她还拿什么要挟自己。 一个时辰后,许淮来到了端王府。 他一进门,白子渊便将带路的下人遣走,由他自己来给许淮带路。 两人一起走的时候,白子渊语气软了下来:“许神医见谅,我那王妃不知天高地厚,给您添麻烦了。” 他到底还是不想再让苏绛雪去慎戒司,这次不同于上次,一去就是一辈子。 “无妨,这样的大夫我见的多了,学了些皮毛,偶尔瞎猫撞上死耗子,治好了别人治不好的病,就觉得自己了不得。”许淮呵呵笑了笑,一副不跟苏绛雪计较的样子。 白子渊点头,欲言又止。 许 淮看的出来他想说什么,又道:“王爷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跟九公主美言几句,九公主看在我救了她的份上,不会真让她去慎戒司的。只不过,皮肉之苦恐怕就免不了了。” 白子渊沉声:“她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否则总是不知天高地厚。” 纵然苏绛雪老是跟他做对,但也是因为喜欢他。 他现在为她做得多一些,这蠢女人要是有一天知道了,总该对他感激涕零。 如果她以后能乖巧得像从前,这王妃的位置让她继续坐着,也不是不可以。 许淮看着白子渊若有所思,半晌才道:“王爷真正喜欢的人,不是我表妹么?” 怎么看起来,白子渊好像更喜欢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端王妃? 白子渊听见这话,面色顿时沉下来,好像是很耻于让人发现他对苏绛雪好,他高傲道:“本王不过是看在苏绛雪的身份,她要是出了事,天下之人尽会指责皇家无情,对将军遗孤不够宽待。” “舞儿与本王自幼相识,是本王千辛万苦寻回的珍宝,自然是本王最爱的人。” 许淮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两人一起进了降霜院。 楚舞儿一见到许淮,立刻认出了他,当即有些欣喜的喊一声:“表哥。” 许淮也温柔一笑:“见过侧妃。 ” 两人没多少叙旧,许淮很快给楚舞儿诊脉,片刻后,脸色有些不好看。 楚舞儿看着他,心中有些慌:“怎么了表哥,治不了吗?” 白子渊的脸色也沉下来。 要是许淮连楚舞儿的毒都解不了,还怎么治九公主? 许淮摇摇头,认真道:“当然救的了,只是要解毒,法子却有些残忍。” “什么法子?”楚舞儿问。 “只要能解了舞儿身上的毒,什么法子本王都愿意。”白子渊立即毫不犹豫道。 许淮缓缓道:“这毒,是下毒者用自己的血为引,下在了舞儿身上。要解毒,同样也需要下毒者的血肉。不多,两斤就够了。” 楚舞儿一怔:“那不是要王妃姐姐的血肉?” 白子渊脸色铁青起来,好啊,难道苏绛雪说,除了她无人能解。 原来是用她的血下的毒,旁人当然解不了。 她会的不过是这种歪门邪道的法子,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要治疗九公主,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两斤血肉,要鲜血二两,一斤多的肉。”许淮继续补充道,“这样对王妃来说,实在是……哎,我都有些不忍心啊。” “苏绛雪自己下的毒,这都是她自找的,有什么不忍心?”白子渊却咬着牙,“本王这就去让人,割她的血肉!” 第40章 你欠舞儿的,都要还给她 这么大的事,白子渊决定亲自去。 “王爷,虽然我的毒是王妃姐姐下的,但是让我用她的血肉治病,舞儿实在不忍心,要不表哥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楚舞儿一片为难的神情。 “不必了。”白子渊大手一挥,已经走出了降霜院。 苏绛雪正在跟银朱分享她的生辰礼物。 是一盒桂花酥糖。 真奇怪,他居然会送她美食当生日礼物。 并且味道还不错。 “小玄子今天也不在吗?他怎么会这么忙?”苏绛雪咬了一口,清甜四溢,酥脆醇香。 该不会是看他什么都不会,干脆压榨最后的剩余价值吧? 随着她话音刚落,屋檐下便落下一个黑影,那黑影带着面具,正是小玄子的样子。 “你回来了?”苏绛雪立刻站起来,“这些天都不见你,你去哪了?” 她居然有点担心他。 陆焕左右看看,银朱立刻给他拿来纸笔。 “要事。”纸上写下两个字。 “能有什么要事?你在来之前,他们都要把你赶去乡下种田了……等等,你的手腕怎么了?”苏绛雪眼尖,顿时看到他的手腕上多了一丝血红 。 是伤口。 陆焕下意识将手腕收回袖子里去,苏绛雪上前抓住他的手,确实是伤口,像是被什么树枝划到的,并不深。 她眸色一转,将人按到椅子上坐下:“我来给你包扎。” 她需要一个功夫很好的人来保护他,要是小玄子能脱离锦衣卫,以后跟着她,成为她的自己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之前她和小玄子说过,他不同意。 苏绛雪拿来碘伏和纱布,决定从小恩小惠开始收买他。 陆焕骤然被苏绛雪碰到手,下意识往回缩,他不太喜欢与人接触。 苏绛雪强行按着:“别动,受了伤怎么能不包扎呢?难道你们陆大人以前都不在乎你们身上的伤吗?” 陆焕沉默,在纸上写:小伤。 苏绛雪轻叹一声:“对于在乎的人来说,再小的伤也会心疼。” 得赶紧给他包起来,不然就自己愈合了。 陆焕面具下的眉头轻皱,她居然这么在乎他吗?或者说,她居然这么在乎小玄子吗? 片刻后,苏绛雪将伤处包好,用纱布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好了。” 陆焕正要写一句谢谢,就见外面怒气冲冲的声 音:“苏绛雪——” 苏绛雪第一个反应过来:“你赶紧藏起来,被他看到了又说不清了!” 说罢,她自己跑出门去,免得白子渊进来。 白子渊一见到苏绛雪,便毫不犹豫拉住他的手腕,力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 “你干什么,你个王八蛋,你放开我!”苏绛雪对他如此来势汹汹,实在摸不着头脑。 白子渊怒气直冲脑门:“你还敢骂本王?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心里清楚,现在本王就要割下你的血肉,把舞儿治好!” 他将苏绛雪扯到自己怀里,同时手上拿起一把匕首,就要朝她的胳膊下手。 屋内,陆焕的目光沉了下来,他从里衣上撕下布条,将手腕上包扎好的地方又缠了三四圈,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要治楚舞儿,拼什么要割我的血肉?”苏绛雪已经在袖子里准备好了麻醉剂,随时准备给白子渊来一下。 “你还在装?”白子渊看向她眼底厌恶的目光,“本王已经知晓,你给舞儿下的毒,是用你自己的血做药引。如今要治好她,也该用你的血。” 苏绛雪简直目瞪口 呆,声音都高了八度:“你胡说什么?” 那只是一种蛇毒而已啊,怎么就变成了她的血做药引? “许神医亲口告知本王,你还想抵赖不成?”白子渊的尖刀指着苏绛雪,他看着她不断挣扎的表情,心中忽然有一丝不忍。 如果她求他,他会不会心软? “你放心,只不过是取二两的血,两斤的肉,本王不会伤到你的要害,不会让你死的。这是你欠舞儿的,只要你还给她,本王也不会计较你给她下毒的事情。” 什么? 苏绛雪眼睛又大了一分,二两的血?两斤的肉? 她的袖子被白子渊撩起来,霸道的力度将她的手臂牢牢抓住,半点都不允许她挣脱。 眼看刀尖就要落在她的手臂上。 “去你妈XX臭傻X!”苏绛雪又急又气,另一只手上的针管更快,毫不犹豫扎进了白子渊的胳膊。 疼痛让白子渊缩了一下手,麻醉剂迅速生效,只要几秒,他的胳膊忽然使不上力气。 “你对本王做了什么?”白子渊没想到苏绛雪会对他下手,一张脸扭曲无比。 正好叫人将她抓住,却听到一句淡漠的话:“端王这是 在做什么?” 苏绛雪看到陆焕,毫不犹豫朝他身边跑过去。 这一举动彻底刺激了白子渊。 纵然他一直忌惮锦衣卫,但此刻也实在不能再忍,强压着怒气道:“陆大人,本王正在训妻,你夜闯端王府,救本王的王妃,就不怕别人的闲话吗?” 陆焕淡淡看了苏绛雪一眼,任由她站在自己身边。 “端王要做什么,我不在乎。九公主病情尚未明朗,七日之后,端王妃还要给九公主诊病。你伤了她,如何向陛下交代?” 白子渊脸色铁青,他又提起父皇! 苏绛雪却十分感谢他,他又救了自己一次。 “她给本王的侧妃下毒,这是她应得的报应。”白子渊咬牙道。 陆焕的声音十分淡漠:“我说过了,端王要做什么,我不在乎。我只要保证七日后,端王妃能见到陛下。” 白子渊胸口起伏不定。 “现在看来,端王是不打算放过她了?”陆焕眼眸深邃,看向苏绛雪,道,“端王府并不安全,你可愿去别的地方住?” 苏绛雪一听,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我要回家,我要回将军府住!”苏绛雪立刻道。 第41章 苏绛雪搬离端王府 “你简直胡闹——”白子渊压着怒气,强硬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擅自回将军府住,你让别人怎么看待本王?” 苏绛雪哼一声:“我现在不走,等着你抓着我的胳膊,割我的肉,取我的血?” 还两斤,他还真敢说! 一顿饭都用不了两斤肉,楚舞儿还敢当药吃。 “你欠舞儿的,你本来就该还她。”白子渊道。 “我不知道那个庸医跟你说了什么,但我告诉你,他根本就是个骗子,他才是不会看病的那个,他治不好白依依,更加不可能治得好侧妃!” 白子渊对她的话根本不信。 许淮久负盛名,名声都传到京城来了。 苏绛雪又是什么人,不过是最近才展露医术。 相信谁,简直一目了然。 “我现在就要离开,这个端王府,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苏绛雪大声道。 趁着陆焕在,她要赶紧搬走才行。 “银朱,带上人,带上我的东西,我们回将军府。” 银朱听到她说话,立刻应一声,叫上之前买的婢女们收拾东西。 “苏绛雪,你还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白子渊大怒。 她居然要走?她真的要走? 她怎么敢! 苏绛雪根本不理她,催促道 :“快一点,所有东西都带上,不给傻X留一针一线。” “你用这种手段威胁本王,就是等着本王跟你道歉,对你退让,然后再好声好气的留住你?”白子渊忽然道。 苏绛雪在心里翻个白眼,他哪来这么多戏啊。 “我只不过想活着。”苏绛雪道。 但是在白子渊看来,仍然是因为割肉这件事,让她怕了,让她想逃避惩罚,才会这样威胁自己。 “我告诉你,就算你回到了将军府,七日之后,等许神医证实了你根本不会看病,到时候连父皇也不会保你,本王一样可以取你的血。” 苏绛雪冷嗤。 “你要是敢走,以后无论怎么求本王,本王都不会再让你回来,你可想好了。”白子渊脸色冷的厉害。 苏绛雪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王爷,我既然走了,就绝不会再回来。我会想办法与你和离,从此与你这端王府一刀两断。” 白子渊被她气得够呛。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和离这两个字,会让他这么生气。 他难道害怕失去苏绛雪吗? 不,她还是在跟他耍性子。 这种事,比的就是谁心狠,他只要先退让一点,苏绛雪绝对会蹬鼻子上脸。 “好,你 想走就走吧,本王倒要看看,离开端王府,你一个孤女,还能怎么活!” 苏绛雪更觉得好笑了。 她有钱啊。 就算她没钱,就凭她的医术,同样可以赚钱。 他以为她是楚舞儿那种,只知道依附男人生存的蠢货吗? 锦衣卫的人替苏绛雪雇了马车,一行人带着苏绛雪的嫁妆,以及之前帝后的赏赐,丝毫不避人眼目,浩浩荡荡回了家。 出了端王府,苏绛雪忍不住朝陆焕道:“多谢陆大人。” 虽然知道他是在帮陛下做事,但他确实救了她好几次了。 陆焕没有看她:“举手之劳罢了。” 苏绛雪抿了抿嘴唇,他的举手之劳,让自己保住了两斤肉呢。 她的视线忽得落在陆焕的手腕上,那里缠了厚厚的白布条。 “大人受伤了?”苏绛雪问道。 陆焕顿了一下,大方的把手腕展示给她看。 他已经换了包扎,苏绛雪认不出来的:“小伤。” “若是小伤,你怎么会包这么厚?”苏绛雪说着,连忙从空间里找出一瓶云南白药粉,“这个给陆大人,就当做了今晚帮助我的回礼。” 陆焕没有接:“确实是小伤,只是给我包扎那人甚为介意。” 苏绛雪张了张嘴, 识趣的没有问。 向他这样人见人怕的活阎王,还有女子倾心呢。 不知道哪家女子,真是倒了血霉。 “那也留着吧,这药很好用的。”苏绛雪把药瓶往他怀里一塞,再次道谢,单后转身,跟着大部队离开了。 身后,陆焕若有所思的看着这瓶药。 她宁愿用这个,也不用自己送她的药膏,是这个药效果更好吗? 苏绛雪浩浩荡荡的嫁妆队伍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即使已经是晚上,也有很多人不断侧目。 看看是哪家女子被休了。 在大楚朝,女子被夫君赶回家,可是十分丢脸的事。 苏绛雪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没多久,他们回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原先是白子渊的人在打理。 现在苏绛雪回来了,毫不犹豫把这些人都赶走,让他们回端王府去。 她没有回过将军府,但是一回来,却有无限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是原主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啊。 银朱也跟着一起唏嘘,可是更多的还是高兴。 “恭喜小姐脱离苦海。” 苏绛雪笑一笑,拉她过来抱了抱:“虽然还没有和离,但也是自由的第一步不是?” 嫁人那么容易,和离可费老鼻子劲了。 就算 是在她的上辈子,那里的人要离婚,经常也会打上好几年的官司,将人搞得筋疲力尽。 “将军府虽大,但是我们暂时不要那么多人,省的人多眼杂,就还是她们几个,加上锦衣卫的人就行了。” 苏绛雪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小玄子呢?他跟来了吗?” 怎么没见到他? 银朱也奇怪:“不知道啊,他之前不是还在。” 苏绛雪一拍脑袋,她怎么就忘了跟陆焕求一声,别总是给小玄子派任务了。 就算锦衣卫事务繁忙,也不能可着一个劲儿薅啊。 但是现在也只能先休息了。 “早点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还要把将军府好好收拾一下呢。”苏绛雪道。 端王府。 白子渊的脸色差得不是一点点。 他进了降霜院,楚舞儿问道:“渊哥哥怎么了?是不是没有拿到血肉?没关系,舞儿不着急的。” 白子渊脸色铁青:“她搬走了,她回将军府了。” “王妃姐姐走了?”楚舞儿顿时双眼睁大,还有这种好事? “是她不愿意给我割肉,所以渊哥哥将她赶走的吗?”楚舞儿问。 白子渊身心俱疲,不愿解释:“是,她一日不愿意给你割肉,本王一日不允许她回端王府。” 第42章 又一次错过她 第二天一大早,苏绛雪发现银朱脸上不太高兴,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银朱本来就是心直口快的性子,现在听苏绛雪问,立刻就道:“小姐,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气人!” “他们?”苏绛雪好奇。 “有好多人在咱们将军府门外指指点点的,说您、您……”银朱咬着唇,这些话就算只是重复一遍,都让她觉得恶心。 苏绛雪眉头一皱,决定自己去看看。 将军府的大门外,确实有三三两两的人,离得不近不远,围着这个宅子指指点点。 离得最近的两个女子,头发盘起,不知是谁家的夫人。 “没想到苏绛雪也有这么一天,当初她死乞白赖缠着人家端王,我就知道她早晚要被休。” 另一人也压低声音,阴阳怪气:“可别乱说,这不还没被休?只是被赶回家了而已。”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畅快无比。 她一个孤女,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前就不知检点,跟在一个男人后面,现在人家不要她了,这不是活该么? 苏绛雪冷笑一声,从门里走出来:“要聊闲话尽可去别的地方,将军府不欢迎你们。” 两人一愣,看到苏绛雪神采 奕奕,半点也没有被抛弃的那种灰头土脸,一时间都犯了嘀咕。 苏绛雪也认出她们来了,两个人都是原主曾经的小跟班,时过境迁,她们现在也都嫁人了,只是听说嫁的并不如意。 其中姓张的一位夫人,看到苏绛雪的神色没有半点不在乎,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臣妇真是佩服端王妃,都被人赶回家了,还能面不改色。” 她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呢?真是气人。 苏绛雪冷冷的看向她:“两位若是再不走,就别怪我赶人了。” “你一个马上就要被休的端王妃,那里来的勇气赶我?你知道我是谁?我是忠勇侯府侯夫人……” “我家门口,我爱干什么干什么。”苏绛雪冷笑一声,扫一眼身后的奴婢们。 那几个奴婢对苏绛雪感激涕零,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将张夫人架了出去,然后一扔。 她就四脚朝天被扔在大街上了。 “苏绛雪,你给我等着!”张夫人像乌龟一样翻个身,大喊。 苏绛雪笑眯眯的:“好啊,我等着。” 说完,她看向另一位夫人。 那人一激灵,口中暗骂苏绛雪一句泼妇,也赶紧走了。 等她们都离开,苏 绛雪才冷哼一声:“不过几个小角色,看到我离开端王府,居然也敢来向我发难?” 她从前没嫁人的时候,这些人看在她将军之女的份上,也不敢这样对她! 所以,嫁给端王,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好处? 一点也没有。 “这些人走了还会再来的。”银朱有些担忧道。 苏绛雪当然也知道:“我们走。” 她要去街上买几条大狼狗,谁敢再在她将军府门口叽叽歪歪,她就直接放狗。 白日的街市热闹的多。 许多买狗的商家,也会把狗拴在大街上,要是有人看上,直接就能买走。 苏绛雪一眼看中一条大黑狗。 “呜。”大黑狗看到她,摇摇尾巴,呜咽一声。 苏绛雪抬手,在它脑门上摸一摸,问狗贩子:“这样的狗,你们有多少条?” 几米外的不远处,凌王白子钊穿着日常的白袍,无精打采的攥着一个瓶子在路上走。 这是之前救他的女子给他的,现在他脖子上的伤痕几乎看不见了,这药确实有用。 “王爷这回该死心了吧?许神医也说,他没有什么女徒弟或者女师妹会医术。”小厮在他身边道。 白子钊轻轻叹一声,那 个救他的女子,他找遍了全京城都没找到。 难道他这辈子,真的见不到她了吗? 越想越懊悔,他当时怎么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早点问清楚她是哪家的小姐多好。 忽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前方的熙熙攘攘好像都褪去,他的视线里只有一个女孩子。 是之前他遇到过的,救他性命的小姐。 她似乎在买狗,不知说了什么,然后让身边的丫鬟付银子。 “小姐,我们要买二十多条狗吗?会不会太多了?”银朱有些激动道。 “不多,正好。”苏绛雪又摸了摸狗头,她忽然觉得,这狗不仅能替她挡住讨厌的小虾米,还能挡住白子渊呢。 虽然白子渊说了他不会来找她,但他想一出是一出的,经常出尔反尔,谁知道呢。 几米外,白子钊紧张的走过来,离苏绛雪两米远。 他不知道这位姑娘为什么要买那么多狗,但他听到她身边的丫鬟喊她“小姐”。 也就是说,她还没有嫁人?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欣喜。 他终于找到她了,但是,该怎么跟她说话才不像是登徒子呢? 他自己总是被一些女子纠缠,他觉得那些女子 说什么话都是故意靠近他。 于是他想了半天的开场白,包括但不限于:“你也喜欢狗吗?”“上次多谢你救了我。” 纠结中,苏绛雪已经买完了狗,起身走了。 白子钊:! 来不及思索了,她要走了,他快速追上去。 “王爷,”另一个府中的小厮就在这时候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贵妃让您进宫!” “你放开我,我忙着呢。”白子钊赶紧甩开他,可他再抬头的时候,那里还有那位姑娘的影子? 他气得险些跺脚,回头朝那名小厮怒道:“说!” 那小厮被吓得一缩,一向脾气好的王爷还从没这么生气过。 “九公主的头已经没那么疼了,贵妃娘娘很开心,让您和端王一起进宫,家人相聚。” “知道了。”白子钊觉得很烦,又不是不知道他和那两位处不来,还非让他去。 可他又不忍心让贵妃伤心。 红叶宫里,贵妃带着她的三个孩子用午膳,看到白依依生龙活虎的,顿时高兴道:“母妃就说,依依的头疼很快就会好的,那个苏绛雪,居然还敢诅咒依依。” “苏绛雪?”白子钊不由抬头,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第43章 关门放狗咬端王 贵妃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皇兄先前娶的王妃?” 白子钊哦一声,难怪耳熟呢,原来是他皇嫂。 “母妃,”白子渊放下筷子,心情有些沉重,他当然希望白依依好起来,但是这也就意味着,苏绛雪要输了。 “其实绛雪她也是一番好意,只是自己不知道自己学艺不精。”白子渊硬着头皮,替苏绛雪说了一番好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贵妃瞬间扬起眉毛,筷子重重放在桌上,“你该不会喜欢那个贱人了吧?那个贱人打了你亲娘,你居然替她说话?” 白子渊一惊,喉咙动了动:“没有,儿臣只是担心她的身份,要是把她关进慎戒司,恐怕会招惹别人非议。” “别人能说什么?她自己医术不精,会了点皮毛就敢大言不惭,当然要愿赌服输!”贵妃唇角都在发抖,提起苏绛雪,就让她气得不轻。 “就是,我倒要看看,七日之约马上就到了,到时候她能怎么办。”白依依也得意道。 白子渊替苏绛雪担心,那个死女人,要不是她不知天高地厚,得罪自己的母妃和皇妹,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难道他真的要看着苏绛雪被关起来吗? 连他自己 都不知道,此时的焦灼心态,究竟是因为苏绛雪的身份,还是因为苏绛雪这个人。 白子钊默默吃饭,不参与他们的讨论。 他不记得端王妃长什么样子了,但是他记得端王妃那个人……反正不招人待见。 要是几天前,他知道端王妃也会医术,高低得去见一见她。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他要找的女子尚未嫁人。 绝不可能是什么端王妃。 贵妃和九公主都等着看七日之后,苏绛雪的好戏。 白依依越想越兴奋,连羹汤都多喝了两口,只是喝完之后,忽然猛地眼前一黑。 “依依!”贵妃立刻发现她不对劲。 白依依摇摇头,按按额角:“没事的,只是偶尔会疼,不要紧的。许大夫的药很有效。” 提起许淮,白依依再一次声音温柔了起来。 白子渊心中的焦灼一直持续到回到端王府。 一回去,他就找来栖梧:“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栖梧道:“王妃回到将军府之后,不少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的,今日还有两位夫人当着面说她活该被人休,被……” “哼,本王就知道。”白子渊冷哼一声,心中的气顺了很多,得意道,“离开本王,她什么 都不是,还不是被人随便欺负?” 栖梧张了张嘴。 “还有话?” “是这样,那两位夫人被王妃打了出去,还挺惨的。”栖梧如实回答。 白子渊一噎,整张脸都差点红起来。 他还以为她会被那些流言蜚语压的喘不过气来。 结果居然…… “她真是胆大妄为,到处树敌,”白子渊快气死了,顿时大怒,“没有本王给她撑腰,她还敢到处得罪人吗!” 忽然,白子渊眸间一冷。 他知道了,苏绛雪就是要在外面惹麻烦,等着他受不了去找她。 “让她再体会几天人情冷暖,过几日,她会来求本王的。”白子渊自信满满。 时间很快过了几日,苏绛雪和许淮的七日之约到了。 白依依特意让人来给白子渊传信,说她现在好的很,一点都不会头疼,许神医已经将她给治好了。 至于苏绛雪,她就等着去慎戒司过完下辈子吧! 白子渊冷下脸,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新婚之夜,苏绛雪在他手腕上留下一道伤疤。 “不能让她去。”白子渊冷声道。 “什么?”一旁的楚舞儿听到他莫名其妙说这么一句话,顿时好奇。 白子渊回过神来,吸 了一口气,才柔声道:“你可还会吐血?” 楚舞儿低头,轻声道:“最近都没有,一定是表哥给的药发挥了效果,就算没有王妃姐姐的血肉,舞儿暂时也死不了。” 提到这个,白子渊眼眸顿时又冷下来:“她敢躲在外面不回来,还以为本王真的不敢上门取她的血肉不成?” “王爷,你别逼迫姐姐,要是因为给舞儿治病,让姐姐死了,舞儿会很不安的。” 最好直接从她心口取肉,取上两斤,看她怎么活! 白子渊拍拍她的手,立刻就去了。 楚舞儿还不知道,为她取血肉只是一个借口,白子渊真正想做的,是要拦住苏绛雪去皇宫,免得真进了慎戒司。 将军府。 苏绛雪象征性的背了一个药馕,备好马车,准备进宫。 刚出门,就看到白子渊正好从不远处走过来。 他站在将军府门外两米处,冷冷的看着苏绛雪。 苏绛雪讽刺:“怎么,楚侧妃还没吐血呢,你就这么急着又来割我的肉?” 白子渊完全要被她这种语气逼疯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苏绛雪不肯跟他好好说话。 “你怎么知道舞儿没有吐血?”他耐着性子问。 苏绛雪嗤笑: “她的针是我扎的,能持续多久我会不知道吗?你等着吧,怎么也得过了几天。” 白子渊厌烦无比:“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要吹嘘你懂医术?舞儿的病,分明是许神医在控制。” 苏绛雪一抬手,面若冰霜。 “行了,我要进宫,没工夫跟你吵架。” 他还不让开,她就放狗咬人了。 “你还想进宫?”白子渊逼近几步,眼眸中透着寒光,“你知不知道,依依的头疼已经好了,你现在进宫,只是自取其辱,只能被发落到慎戒司去。” 苏绛雪忍无可忍:“来人,放狗!” 汪汪汪—— 一大群黑色狼狗猛地从门内冲出来,绳子也没拴,个个流着口水朝白子渊身上冲。 白子渊霎那间瞪大眼睛。 毫不犹豫用轻功飞起来,落在门口的树上。 “汪汪汪——”狼狗们龇牙咧嘴的在树下等着他,只等他下来就一拥而上。 “拜拜了您内。”苏绛雪好心情的朝他露出个微笑,掀开帘子准备上马车。 白子渊眼神发疯:“你难道连本王的好意都看不出来吗?你活该去死,到时候去了慎戒司,别再来跪地求本王!” 苏绛雪看也没看他一眼,进了马车:“走。” 第44章 恭喜凌王找到救命恩人 苏绛雪到达皇宫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了。 许淮跟在白依依身边,白依依神采奕奕,半点看不出什么头疼的迹象。 “九公主的头疾经过这这几天的控制,虽然还没完全好,但也总有七八成。草民有信心,再继续治下去,总能治好。” 白依依对他的话很是信任,也高兴道:“父皇,现在您也看见了,幸好你没有相信苏绛雪,否则,岂不是女儿现在都要死在你面前了?” “怎么,苏绛雪人呢?该不会是怕了,不来了吧?”白依依得意道。 事实摆在眼前,连老皇帝也忍不住相信许淮。 “端王妃呢,把她带来。”老皇帝的目光沉了下去。 “见过陛下。”没等太监去找,苏绛雪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十分沉稳。 老皇帝虽然见她来了,但还是沉着脸色。 “父皇,既然她来了,就按照之前的赌约,将她关进慎戒司去吧!”九公主一看到她,顿时激动起来,巴不得现在就让她去死。 苏绛雪直视着白依依的目光,她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色,再加上桌上放的那碗药,苏绛雪顿时就明白了。 什么将人治好,治疗有效。 不过是止痛药罢了。 “九公主,你这么想把我 关进慎戒司,可曾想过,你的病根本就没有治好?”苏绛雪淡声道。 许淮立刻鄙视道:“端王妃,你又在说大话了,事到临头,陛下都在这里见证,九公主的头疼没有恶化,你还要污蔑草民不成?” “纵然草民没有官身,却也不容你如此污蔑。” 苏绛雪盯着他:“是谁说楚舞儿的毒需要人血人肉才能解的?你这样的庸医,这样的法子都用得出来,还说我污蔑你?” 许淮见她提及楚舞儿,当即更生气了:“明明是你……” “陛下。”苏绛雪打断他的话,拱手朝老皇帝道,“这几日公主所用的汤药,均有止痛的作用。这不是真正在治病,而是将病症压下去,反而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苏绛雪,七日之约是你自己提出来的,父皇任善,才相信你,现在你输了,却又将责任推到许神医身上?你还要不要脸?” “就是!”门外忽然传来尖锐的女子声音。 是贵妃走了进来,她指着苏绛雪怒骂:“若不是许神医治好了依依,你是不是还要拿着治好小公主的功绩,让陛下答应你把依依的头给切开?让你去慎戒司,都是便宜你,谋害公主,可是死罪!” 苏绛雪还要辩解 ,忽然又沉默了。 无论是九公主还是贵妃,哪怕是老皇帝,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信她。 为今之计,只有等公主自己病发,严重到连药物都压制不住。 “既然陛下想让臣女去慎戒司,那臣女就去吧。”苏绛雪低头,不再为自己分辨。 白子渊终于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他身上的衣服都被咬了两个大洞,显然是狼狈不堪。 “早就说让你好好跟依依道歉,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白子渊一把抓住苏绛雪的手,狠狠瞪着她:“你现在跪下,给父皇母妃和依依道歉,本王看在你身份的份上,还能为你说两句情。否则,进了慎戒司,没人能再保你!” 苏绛雪冷笑着甩开他:“不用了。” 白子渊很生气,这个死女人,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拂他的面子? “渊儿,你这是怎么了?”贵妃一眼看到白子渊身上的衣服。 白子渊深深吸一口气,却没有供出苏绛雪:“是儿臣在路上遇到了恶狗。” 但贵妃却还是把这一切算在了苏绛雪头上:“衣服破损,就该回去更换,怎么能这样来见你父皇?还是说,你急着替那个贱人求情?” 白依依一听这话,顿时着急了。 她皇兄不会 是真的喜欢苏绛雪了吧? “快快,把她给我押下去!”白依依大声叫道。 老皇帝也挥挥手,宫女们连忙来抓苏绛雪。 “不必,我认得路。”苏绛雪没让她们碰到自己,转身往清思苑外走去。 迎面撞到了来看九公主的凌王。 白子钊这次也是被贵妃叫来的,贵妃说有好戏给他看,他原本不想来,但仍然是碍着母子情分。 他一走进来,就看见被几个宫女监视着的,往外走的女子。 她! 白子钊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 是她,是她啊! 他这些天又去找人,找遍了大.大小小的狗市,没见过她再去买狗,他以为她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都已经放弃了,准备把这一面之缘当做上天给他的礼物。 谁知道,居然会在皇宫遇见她。 白子钊忽然满心欢喜:“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问完了,又道:“你医术高明,是来给我皇妹治病的吗?” 一定是的。 苏绛雪再次见到凌王,也没说什么,只淡淡行了个礼,就继续往外走。 “凌王不知,我们要将她送去慎戒司。”见白子钊还要追过来,宫女立刻上前拦住。 白子钊一怔,罕见的发了脾气:“胡说什么 ?谁下的命令?” 他立刻拉住苏绛雪的手腕,将她直接带回殿内:“这位姑娘医术高明,你们居然要将她送入慎戒司?” “等等——”苏绛雪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猝不及防被他拉了回去。 白子钊一路喊着就进去了,等进来,才看到老皇帝也在。 他下意识身子缩了缩:“父皇。” 白子渊的目光则死死盯着他握着苏绛雪手腕的手,额角青筋暴起:“你拉着你的皇嫂,还有没有一点礼数?” “还不快放开那个贱人!”白依依也尖叫。 “什么?”白子钊怔怔的看向苏绛雪。 她是,他的皇嫂? 她是端王妃? 她不是没嫁人么? 苏绛雪这才有机会抽出自己的手,淡声道:“凌王殿下。” 白子钊仍然是目瞪口呆。 只有老皇帝听到他进门前说的话,皱眉问:“你刚才说什么,她医术高明?” 白子钊回过神:“是,先前我在街上被栗子卡住喉咙,是这位小姐……呃……皇嫂……她,当街救过我一命。” “哦?”老皇帝觉得十分凑巧。 白子渊也觉得凑巧,却突然脸色十分难看的想起了一件事。 “是不是二月二十六日?她当街抱着你,给你治病?” 第45章 向老皇帝要求和离 白子钊一惊:“你怎么知道?时间我忘了,但确实是……治疗方式有些不雅。” 白子渊听完他的话,只觉得呼吸急促,原来是这样! 楚舞儿应该认得凌王才对,就算当时有疑问,找凌王问清楚不就行了?为何要说苏绛雪不顾廉耻…… 白子钊见端王脸色难看,他看了看苏绛雪,又连忙道:“父皇,治病救人乃是大夫的天职,不能因为她使用的方法匪夷所思,就将她关入慎戒司吧?” 难道是因为那件事?还是她又要用别人没见过的方法救白依依,这才惹了父皇不快吗? 老皇帝不答。 如果说救了小公主是凑巧,但她还救过凌王,难道也是凑巧? 一时间,他对苏绛雪的信任又多了一分。 “皇兄,怎么连你也要维护这个贱人?你什么都不懂,不要乱说行不行?”白依依脸色都扭曲起来,“她可是要把我的脑袋打开!难道是因为这个女人抱了你,所以你就被她勾引了吗?” 白子渊立即大怒:“闭嘴!” 如今事情清楚了,那分明就是在治病。 “我就要说,”白依依指着苏绛雪,怒道,“你个贱女人,勾引我一个皇兄还不够,还要勾引我另外一个皇兄,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 “我让你闭嘴你没听见吗?”白子渊心烦无比,抬起手,啪得一巴掌,打在 白依依脸上。 白依依尖叫一声,回过神来,脸色通红无比:“你敢打我?” 眼看失态就要失控,老皇帝怒吼一声:“够了。” 白子钊倒是比白子渊要平静许多,他认真道:“我相信这位小姐……端王妃的医术,既然她说,你的头疾只有将脑袋打开才能治好,那这一定是真的。” “凌王殿下。”许淮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白依依刚才挨了一巴掌,一股火还没下去,这会儿听见白子钊这么坚定的跟苏绛雪一条战线,顿时双眼通红,尖叫嘶吼:“你们都被这个贱女人惯了迷魂汤,快点把她拉走,快——” 忽然间,白依依双眼瞪大,紧紧咬着唇。 那模样有些可怖。 “依依!”贵妃连忙上前。 白依依只觉得眼前一晃,然后剧烈的头痛袭来,几乎要让她疼得满地打滚:“我的头好疼啊……母妃,母妃救我……” 许淮的脸色苍白无比,他的止痛药失效了! “母妃……”白依依死死抓着贵妃的袖子,眼珠凸起,将自己的脑袋狠狠往墙上撞。 “依依,别撞了,依依……许神医,你快想想办法呀,不是说依依的头疾已经控制住了吗?怎么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草民、草民……”许淮万万没想到,九公主的头疾这么严重,连止痛药都没办法缓解,早知道,他 才不会进宫来蹚这趟浑水。 “你可有什么法子吗?”老皇帝也急着问。 许淮浑身一颤,声如蚊讷:“回陛下,九公主病得太重了,草民没有办法……” “废物!”老皇帝不禁踢了他一脚,将他踹到地上去,这么点水平,还敢妄称神医。 苏绛雪看向不断喊疼的白依依,她几乎要痛晕过去。 “我先前说,九公主的头疾撑不过七日就要发作,怎么样?现在证明是我说对了。”苏绛雪幽幽的看着许淮。 许淮一惊,没想到她现在还要提七日之约的事。 白子渊忍无可忍,厉声道:“依依疼成这个样子,你还有没有一点仁慈之心?这个时候了,还只想着自己的安危?” 苏绛雪:? 从未见过如此双标不要脸之人。 “好了,”老皇帝被他们吵得头疼,低喝一声,把希望放在苏绛雪身上,“端王妃,你说,九公主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苏绛雪如实道:“要不了半个时辰,九公主的头疾就会再次发作,等再发作起来,哪怕是天神下凡,她也无药可救。” “你可有法子救她?”贵妃急促的问。 苏绛雪道:“我说过了,只有把她的脑袋打开。” 白依依听到这句话,眼泪都出来了,大喊一声:“你个贱人,你根本就是想杀了我,我不要你给我治,你滚!” 苏绛雪心中 冷嗤,她还不愿意治呢,这么个骄纵的公主,救了也是白眼狼一个。 白子渊上前抓住苏绛雪,焦急道:“你一定有别的办法对不对?这场赌约你已经赢了,何必还要咄咄逼人,非要给依依的脑子开刀?” “我没有别的办法。”苏绛雪淡淡地。 白子钊上前,替苏绛雪说话:“父皇,母妃,儿臣的性命就是她救回来的,儿臣相信她的医术,就按她说的办吧。” 他脸上的巴掌印还有些明显。 苏绛雪诧异地看他一眼,他居然是个懂道理的,简直跟贵妃这一家子格格不入。 “端王妃,你去吧。”老皇帝见白依依疼得再次撞墙,心知不能犹豫,最终下了决定。 “陛下不可!”贵妃尖叫一声。 老皇帝一抬手,示意此事已成定局:“朕相信端王妃,她不会害朕的女儿。” 苏绛雪听老皇帝这么说,才上前,从空间里拿出麻醉剂来。 “她拿那么粗的针扎依依的脖子,你们都看不到吗?你给我放开!”贵妃忍无可忍,一巴掌打在白子钊脸上。 白子钊生生受了。 而就在此时,白依依挨了一针,不再喊疼,只是有些虚弱的看着眼前的人。 她不疼了吗?贵妃诧异的看向苏绛雪。 “救九公主可以,但是臣女有两个条件。”苏绛雪将白依依好好放到床上去,看向老皇帝。 “能给九公主治病是你的荣幸,你居然还该敢提条件?”贵妃又怒火冲天。 苏绛雪不理她,只看着皇帝。 皇帝蹙起眉头:“你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 苏绛雪道:“如果陛下不放心,可以隔帘相望,看着我是怎么给九公主治病的,我保证,九公主在治病过程中,仍然可以开口说话。” “什么?”老皇帝抬起眼皮,“你的意思是,你打开依依的脑袋,她却仍然可以和我们说话?” “正是。”苏绛雪道,“从头到尾,陛下都能听到九公主说话,若是过程中有丝毫不对劲,陛下随时可以终止。” 在场众人都不相信。 尤其是许淮,他原本还觉得自己可能输了,现在听到苏绛雪这么说,一颗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打开人的脑袋,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等苏绛雪杀了九公主,正好他也不必承担诊治不利的罪名。 老皇帝沉声片刻,摆手示意:“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第一,九公主可能会因为害怕而叫出声,如果有谁忍不住冲了进来,造成治疗失败,九公主定会丧命。” 老皇帝点头:“第二呢?” 苏绛雪顿了顿:“第二,请陛下执笔亲写圣旨,若是我能治好九公主,允许我与端王和离,并让端王把将军府所有财产还给我。” 趁着自己有筹码,一定要提前商量好。 第46章 快把公主的头盖骨放回去 “你说什么?”白子渊的眼眶当即就红了。 他一把将苏绛雪拉过来,少女细腻柔软的手臂,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低声朝苏绛雪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是让你给舞儿还血肉,这本来就是你欠她的,你为了逃避罪责,居然拿和离做威胁?” 白子钊也诧异的看着苏绛雪,他记得,这个王妃之位是苏绛雪费劲千辛万苦才拿到的,她这么快就要和离吗?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除了老皇帝。 老皇帝掏掏耳朵,轻叹一声:“朕是老了,有些耳背,端王妃你刚才说什么?” 耳背? 他不想让自己和端王才是真的吧。 “陛下,她说想和渊儿……”贵妃迫不及待要重复一遍,真能和离,那可太好了,只不过家产,她是别想拿回去了。 “母妃!”白子渊打断她,他看想皇帝,“父皇,这是儿臣和王妃之间的小事,就不劳父皇挂念了。” 他重新看向苏绛雪:“你去给依依治病,若是治好了她,本王愿意跟你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苏绛雪甩开他,谈个锤子。 “陛下,臣女只有这个条件,请陛下亲写圣旨,现在就交到臣女手上。”苏绛雪又重复一 遍。 老皇帝自觉已经给了苏绛雪面子,谁知道,她还是如此咄咄逼人。 “端王妃,你这是在要挟朕吗?若是朕不同意,你就任由依依去死吗?”老皇帝沉下了脸。 “臣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皇嫂!”白子钊打断她,他不知道苏绛雪为什么一定要和端王和离,但谁都看得出来,皇帝生气了。 再说下去,只会让皇帝更生气,从而适得其反。 “皇嫂,你要是治好了九公主,父皇自然会赏赐你的,有什么要求,不妨到时候再说。”白子钊拼命给苏绛雪使眼色。 苏绛雪心口有些堵得慌,她闭了闭眼:“请陛下让不相干的人都出去,我要给九公主治病了。” 老皇帝不愿她和端王和离,是为了皇家的名声。 既然这样,事后她只能先要求,老皇帝把她家中的家财还回来。 一点点和白子渊切割,最后总能得到自由。 老皇帝一挥手,殿内所有的下人都退出去,许淮也被清退出去。 “陛下……”许淮见大家都围着苏绛雪转,不知为何,十分不舒服,“让草民留下吧,要是九公主出了什么意外,草民还能保护她。” 九公主一听这话,顿时娇羞起来,替他说 话:“父皇,就让他留下吧。” 苏绛雪用无菌布将白依依单独隔离开,将她架在椅子上,在周围喷了消毒喷雾。 环境不算特别好,需要格外小心才是。 九公主见苏绛雪拿出一个细细的针管,就要往自己的胳膊上扎,顿时就要尖叫:“你干什么,你要害死我吗?母妃——” 贵妃下意识要冲进去,又想起苏绛雪说过,任何人不能进去。 她看向老皇帝,老皇帝面色淡定。 苏绛雪轻笑一声,给她注射了麻醉剂,头部以下全部麻醉:“九公主,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针管已经扎了进去,血液抽入细细的管子,她需要做术前检查,免得出现凝血功能异常等问题,让白依依真的死在这里。 白依依简直要痛哭流涕,可她发现,她好像连哭都哭不出来。 “你干什么?”她又叫起来。 苏绛雪缓缓剃掉她的头发,淡声道:“要将你的脑袋打开,这些头发当然不能要,否则会影响操作。” 白依依眼看着自己满头的秀发落在地上,一双眼睛惊恐的动着,声声尖叫。 要不是非得让外面的人看着她安全,苏绛雪肯定会让她全身麻醉的。 头发剔完,苏绛雪 拿出笔,画上开刀的口子,再拿出头架,固定住白依依的头。 “让病人醒着听到自己脑袋被锯开,其实是很残忍的事。”苏绛雪道,尤其是对白依依这种根本不相信她的人来说,这跟等待死亡的恐惧感没什么区别。 “但你要怪也别怪我,明明睡一觉就能解决的事。” 苏绛雪切开她的头皮,一边电灼止血,烤肉的香味很快蔓延出去。 白子钊吸吸鼻子。 “她怎么能在里面吃烧烤!”许淮忍不了了,“这要是害死九公主怎么办?” 苏绛雪专心操作,不搭理外面的人,毛细血管可以电灼,但头皮切开后,还是得上止血夹。 之后是切开肌肉,翻开皮瓣,用头皮夹夹住。 白依依一开始还惨叫,后来发现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不知为何,感觉十分怪异。 就在她品尝自己心头这份特殊的感觉时,她看见苏绛雪掏出了电钻。 “啊啊啊啊——你要干什么?”白依依大叫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惨烈而恐惧。 “开脑壳。”苏绛诚实道,电钻和铣刀一起行动,一瞬间,白依依头上发出了滋滋滋滋的声音。 医学电钻是专用的,只管往下钻,不用担心钻过头,到了脑子里。 外面,一群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里面白依依手术的侧影。 不知电钻的声音响了多久,从侧影上,他们看到苏绛雪从白依依头上,拿下一块类似于盖子的东西。 “你的骨头已经打开了,但是你还活着,并且能大喊大叫。”苏绛雪道。 这话不止是跟白依依说的,还是跟外面的老皇帝说的。 老皇帝眼中的神态,都不是用惊奇两个字可以形容了。 “不可能……”许淮震惊,“那一定不是头骨,那不是骨头,那肯定是别的,她在骗人……” 可是白依依已经大喊出来:“啊啊啊啊你拿走了我的骨头,你快放回去啊!” 这一下,所有人鸦雀无声了。 苏绛雪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她将硬脑膜悬吊起来,剪开,然后就看了红里透着白的脑花。 跟火锅里的猪脑花没什么太大区别。 只是体积更大些。 白依依脑子里的肿瘤如鸽子蛋一样大,都不用上超声和显微镜,肉眼就能看到。 苏绛雪小心翼翼的,将这个格外规整的圆形肿瘤取了出来。 还好是良性的,外有包膜,不会扩散。 “你看,就是这个东西,让你头疼。”苏绛雪把鸽子蛋一样大的圆形肿瘤给白依依看。 第47章 本王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白依依已经快吓死了。 东西取出,再用生理盐水冲喜,之后缝合硬脑膜,放引流,再将颅骨装回去。 看白依依那么生龙活虎还能大骂她的样子,应该没有碰到别的脑组织。 连接颅骨用的是钛合金,不影响下次做脑补CT,但苏绛雪觉得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了。 之后,她将白依依的头皮缝回去,一切处理好后,让她躺下去休息。 将从脑中取出的肿瘤拿出来,给老皇帝看。 “这是九公主的病因?”白子钊第一个瞳孔地震,对苏绛雪佩服的五体投地。 苏绛雪的医术,比他想的还要厉害。 她就应该这么厉害才对。 “这、人的脑子里怎么会长这样的东西?”老皇帝忍不住问, 贵妃也上前:“这真的是从依依脑子里取出来的吗?依依呢?” 她说着,连忙进去看白依依。 白依依浑身不能动,但还能说话:“母妃,她要杀了我,她要杀了我……” 许淮赶紧上前,大步走到苏绛雪面前:“你这是邪术,你今日治好了九公主,以后却会让九公主遭千倍万倍的反噬!” 他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治病方法,师父留下的金匮医术中根本没有提到! 师父没有提到的,就根 本不是医术! 苏绛雪鄙视的看他一眼:“你先前说能治好九公主,却让九公主头疾更加严重。后来你说给脑袋开刀会死,现在九公主也没有死。如今你又说,以后九公主会遭到反噬,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 贵妃确认白依依没事,对许淮的信任已经降到了谷底,当即走出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你个庸医,不懂装懂!” 白依依在里面听到巴掌声,立刻心疼:“母妃,不是这样的,许神医也是在好好给女儿医治。” 苏绛雪淡声道:“陛下,九公主的头疾已经好了,以后都不会再复发,陛下若是不信,可以观察一个月。只是在骨头长好期间,头上伤口不能碰水,头发也要剃干净。” 老皇帝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这都是小事,重点是,苏绛雪真的用匪夷所思的办法治好了人。 许淮后退一步,喃喃道:“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你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妃,怎么会这种邪门的医术?还是说,你根本不是大夫,你是妖女……” 妖女可魅惑人心,这是存在于大楚古籍中的生物。 但此刻,还有谁会信他的。 “你学医不精,只学会一点皮毛,就觉得了不得了。别人尊称你一声神医, 你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几分几两。” 这些话,都是以前许淮教训苏绛雪的,现在苏绛雪全部还给他。 “来人,将许淮押入刑部大牢。”皇帝淡淡道。 许淮大惊:“不、陛下,这都是这个妖女的诡计,就算九公主现在好了,以后也要被反噬的,陛下您想想,人的脑子怎么能那么轻易被打开……” 苏绛雪回头:“事实摆在眼前,你还不肯相信?连尊重事实都做不到的人,也好意思叫大夫?” “父皇不要啊,母后你求求父皇……”屋内,白依依仍然在替许淮求情,恨不得能现在就起来。 老皇帝挥挥手,侍卫就要将许淮拖了出去。 “不不,”许淮一咬牙,连忙朝苏绛雪跪下,“端王妃,你听我说,我们都是大夫,怎么也有同行的情谊,你帮帮我吧。” 苏绛雪觉得好笑,同行情谊?她跟这种庸医有什么同行情谊? 他又低声道:“楚侧妃是我表妹,只要我说不要再取你的血肉,王爷一定会听的。” “你觉得我还需要你帮忙?”苏绛雪低头看他,居高临下的样子,“许淮,医术不精不要紧,可要是为了出风头,就陷害别人,踩着别人上位,这是我绝对不能忍的。你扪心 自问,这七日之约,如果输的是我,是不是我现在已经在慎戒司,等着端王来割我的肉了?” “愿赌服输,既然你是楚侧妃的表哥,就该让楚侧妃来救你。”苏绛雪顿了顿,又道,“或者给九公主当面首,求她来救你。”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许淮根本就是故意吊着九公主,跟白子渊一样恶心。 “端王殿下,殿下……”许淮又去求白子渊。 但这是老皇帝的决定,白子渊也无能为力。 他看到苏绛雪成功救了人,一直都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陛下,臣女已经治好了九公主,按照先前的约定……” “父皇!”白子渊连忙抓住苏绛雪的手,生怕她再说出和离的话,连忙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是儿臣不好,让绛雪吃醋了。” “本王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你别生本王气了,好不好?”白子渊晃晃苏绛雪的手臂。 苏绛雪忽然觉得恶心,他怎么这么会装啊,他不要脸的吗? 是谁逼得她差点割肉,在端王府活不下去,逼得她不得不搬走?现在又想污蔑自己吃醋? “陛下一言九鼎,不会说话不算数的。”苏绛雪大声道。 老皇帝微微沉默,他们才成婚多 久,现在就要和离,说出去好像是皇家欺负了她一样,让多少将士寒心。 他弯起嘴角,笑起来:“端王妃医术不错,朕确实要好好赏赐你。今日起你搬回端王府,让渊儿好好爱你,夫妻吵架,床头吵床位和,就别耍小性子了。” 白子渊立刻道:“父皇放心!” “陛下!”苏绛雪心急如焚,不让她和离就算了,还想让她回端王府? “陛下可知我在端王府的处境?端王……” “雪儿,都是本王的错,”白子渊一把捂住她的嘴,“本王不该忽视你,只去见侧妃,本王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说罢,他强行抱着苏绛雪,将她拖走。 到了殿外,苏绛雪终于受不了,狠狠咬了他的手臂。 “苏绛雪!”白子渊猛地放开她。 苏绛雪烦躁道:“你还有没有点王爷的样子,能不能别装了?你不觉得恶心吗?” 白子钊不知道什么时候追出来:“皇嫂。” 他好不容易找到她,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几句话。 然而他的存在没有引起白子渊的注意,白子渊深吸一口气:“本王不是在装,你今日救了依依,母妃也会对你改观的。现在本王的家人都能接受你了,本王也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第48章 打脸,赏赐是给端王妃的 “先回府,我们坐下好好谈。” 苏绛雪烦躁的吼他:“我不回去,你算什么东西,我需要你接受我吗?是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你听不懂人话吗?你尽快跟我和离,这样死缠烂打的,恶不恶心?” 白子渊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 她看着苏绛雪眼中的厌烦,忽然想起了成婚之前。 那时候,苏绛雪经常遭到这样的谩骂:这样死缠烂打的对一个男人,半点都不矜持,你恶不恶心。 现在这些话到了他自己头上,他才知道,原来这些话居然这么伤人。 可他的高傲,不允许他继续向苏绛雪退让。 白子渊抬起头,仍然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态度:“你继续住在将军府,只会有更多的人看不起你,在这京城,没有本王相护,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苏绛雪都快气笑了,他会护着她? 他的相护,就是给他的侧妃割两斤肉。 “皇兄说话何必这么难听。”白子钊眉头皱起来,上前道。 要不是碍于苏绛雪是他的皇嫂,他会站在苏绛雪的身前的。 白子渊诧异的看着自己亲弟弟,完全没想到他会替苏绛雪说话。 苏绛雪也没想到他 会这样,她只是在大街上顺手救了他一次而已。 想起先前白子钊送原主雨伞的事情,苏绛雪觉得,他比他这个道貌岸然的兄长好多了。 白子钊丝毫没有退让,他看起来温和有礼,开口却是一阵讽刺:“皇兄,今天的事我也在场,皇嫂分明立了大功,连父皇都对她有所改观,可是你呢?你明明是在求皇嫂回去,就该好好跟她说话,跟她道歉,让他原谅你。” 白子渊惊呆了,他被自己的弟弟说中了心事,他想让苏绛雪回去。 可是这样的念头,却让他觉得耻辱无比。 这个女人,她也配自己跟她道歉? 白子渊习惯了被苏绛雪追在身后,习惯了高高在上,怎么会允许自己低头? 苏绛雪忍不住拍拍白子钊的肩膀,叹息道:“皇弟,还是你比较恩怨分明。” “不过——” 苏绛雪又看向了白子渊,眼中是浓厚的厌恶:“就算你跟我道歉,我也绝不接受。” 说罢,她直接转身,离开这里。 “苏绛雪!”白子渊下意识去拉住她的肩膀,却被她手中的利刃吓了一跳。 苏绛雪拿着手术刀,目光坚定:“别再跟着我。” 白子渊被 她逼退:“你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苏绛雪转身离开。 白子钊轻轻抚上自己的肩头,他以前没多关注过苏绛雪,她似乎有些……不拘小节。 也是,她要是很在乎男女大防,也就不会当街救他了。 白子渊没有拦住苏绛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将怒气发泄到白子钊身上:“你究竟是谁的兄弟?你到底替谁说话?” 白子钊也不生气,眸子淡淡的:“我只是在讲道理。况且,真论亲疏远近,你我不过是同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而苏绛雪救过我的命。” 白子渊的脸色更加难堪了:“你这样桀骜不驯,活该不受父皇重用!” 白子钊这次倒是没说话,有些好笑的看一眼白子渊:“父皇再重用皇兄,也没见废了太子,把你抬上去。” 没等白子渊回答,他转身离开了。 白子渊快气死了,偏偏他又没法反驳,明明朝中大臣们都很看好他,但是父皇不知道在想什么,非要留着那个瘸子当太子,就因为他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吗? 没多久,白子渊回到了端王府。 他前脚刚回府,后脚皇帝派人送来的给苏绛雪的赏赐就到了。 皇后还在养 身子,听说了苏绛雪救了九公主,也添了一部分赏赐。 两箱珠宝和布料到了门口,为首的那位太监尊敬道:“这是给端王妃的,请王妃出来接赏赐吧。” 他还以为,苏绛雪回了端王府。 白子渊的脸色更加不好了,赏赐需要本人来领,可是苏绛雪现在根本就不在端王府,难道要让他们送到将军府去吗? 恰好楚舞儿也出来迎接白子渊,看到宫里送来的赏赐,面带欣喜:“这是……” “是治疗九公主的赏赐,给王妃的。”太监恭敬道。 治疗九公主的赏赐? 楚舞儿下意识以为是给自己的,一定是因为表哥治好了九公主,帝后才会有赏,就连他说的“王妃”,楚舞儿也当做是对自己的恭维。 “多谢陛下,多谢皇后。”楚舞儿连忙行礼,之后快速起身,满脸喜色,“采星,让人把这些东西都搬到我院子里去。” 楚舞儿没注意到白子渊难看的脸色,小声害羞道:“皇后娘娘真是贴心,知道这布料的水蓝色最适合女子。下次宫宴,我把这个料子裁一身衣裳出来,给皇后看吧?” 来送礼物的太监尴尬的站在原地:“王爷……” 怎 么会有人抢陛下赐给正妃的礼物啊? 白子渊觉得自己火气特别大。 “谁说是给你的?”白子渊黑着脸朝楚舞儿冷声道,“还不快回去?” 楚舞儿霎那间瞪大了眼睛,脸上红得发烫:“怎么会?不是说是治疗九公主的赏赐吗?难道不是表哥治好了她……” 白子渊瞪她一眼,她实在太给自己丢脸了。 太监道:“回侧妃,是端王妃治好了九公主,这些礼物,也是给端王妃的赏赐。” “不可能!”楚舞儿下意识喊,“她怎么可能治得好九公主?那我表哥呢?他怎么样了?” “许大夫医术不精,险些酿成大祸,已经关到刑部大牢去了。”太监毫不客气道。 楚舞儿更加难以置信了。 白子渊深吸一口气:“王妃想念将军府,这几日回去暂住了,你把东西送过去吧。” 太监当即应一声,让人把东西抬走,离开了端王府。 等府里安静下来,楚舞儿也整理好了思绪,她拼命维持脸上的笑容:“没想到王妃姐姐的医术居然这么好,她治好九公主,得了赏赐,我真替她高兴。” 白子渊抬起眼眸:“即便她害得你中毒,你也替她高兴?” 第49章 端王求和,接你回府 楚舞儿一怔,笑道:“王爷说的什么话,她是王爷的正妃,她立了功,就是王爷立了功。我怎么会因为一己之私,就那么不懂事呢?” 白子渊看着温柔的楚舞儿,心中某个地方的焦躁得到了平复。 “若是她也能像你一样懂事,那就好了。” 如果她也知道,她和自己是一体的,那就好了。 楚舞儿却敏锐的察觉到,白子渊对自己,真的不如以前那么好了。 “本王问你。”白子渊忽然道,“当初苏绛雪出府,你说看到她和别的男子搂搂抱抱,你可看清那男子是谁?” 楚舞儿心里一咯噔,支吾道:“舞儿看到姐姐做出那种事情,哪里有眼看啊,没有看清对方是谁……” 白子渊不置可否。 楚舞儿心一狠,悲伤道:“其实现在,舞儿总会想起,当年与渊哥哥初次相见的情形。若不是对渊哥哥念念不忘,舞儿也不会甘心给人做妾……” 白子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调也温柔了些:“本王知道,以你的身份,本该嫁给人作正室。真是委屈你了。” 楚舞儿轻轻摇头:“能和渊哥哥在一起,我不委屈。” 白子渊抱住她,回忆起当年初遇,可不止为何,那个 女孩的身影,却总跟苏绛雪重合。 将军府内,苏绛雪闲来无事,写了买菜的单子。 “小姐还会下厨呢?”银朱奇怪。 苏绛雪神秘一笑:“这些都是我在梦里学的,别的不说,你让厨房把猪肉留着,我要亲自动手。” “给你尝尝本小姐的手艺!”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还没机会自己做饭呢,古人的饭菜虽然好吃,但现代的做法总有些不一样,她很想念那个味道。 “小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去吧,还能散散心。”银朱道。 苏绛雪摇头:“走不了啊,要不了多久,某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就又要上门了。”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无数的狗叫声震耳欲聋。 “看,人来了。”苏绛雪把单子塞给银朱,“你去买菜。” 楚舞儿的毒是她下的,上次给楚舞儿扎针的时候,她就知道,今天差不多就是楚舞儿吐血的时候来了。 苏绛雪出了门,示意下人们把狗牵走,满脸笑容:“端王殿下那么喜欢被狗咬?” 白子渊满脸怒气,直接逼近苏绛雪:“本王想通了,先前的事是本王不对,现在我来接你回府。” 苏绛雪从他脸上看出几个字:你不要不识 好歹。 她的怒气也上来了:“你果然还跟以前一样,什么事都要找个冠冕堂皇的接口。你是来接我回府的吗?分明是楚舞儿又开始吐血了,你骗我回去割肉的吧?” 白子渊冷冷的看着她。 自从许淮入狱,他已经对他失去了信任,觉得他说的所谓割肉割血的疗法,说不定也是假的。 他确实是来接苏绛雪回府的,只是他希望苏绛雪能解了楚舞儿的毒,谁知道,她居然半点都不信任他! “苏绛雪,本王再跟你说一遍,我要接你回去。你把舞儿的毒解了,从前的所有事情,本王都不会再跟你计较,从此以后,你好好做你的王妃。”白子渊道。 苏绛雪却从怀中拿出一个单子来,这上面,是将军府的一小部分产业。 “我说过我不会回去了,我只想跟你和离。”苏绛雪道,“但是既然你来了,我也不会让你白来。你看看条件,这些东西,救你的小美人的命。” 白子渊嫌弃的看着她,拿过单子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你一个女子,要这么多钱财做什么?” “你管不着,你就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苏绛雪其实不太想让楚舞儿死,倒不是因为别的,这毒确实 是她下的,真追究起来,她也会惹上麻烦。 这份产业名单,已经是她权衡退让之后,做的暂时让步了。 白子渊却把名单在手里揉成一团,向前逼近苏绛雪,油腻的脸忽然出现在她头上。 “我真是不明白,你这么喜欢本王,本王也放下身段,亲自来接你了,你还要这样咄咄逼人,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你就嫉妒到这种份上,半点也容不下舞儿?” 苏绛雪脸色大变,赶紧离他远一点:“你这样我要放狗咬你了。” 白子渊的脸色险些维持不下去。 “舞儿与本王是年幼相识,本王无论如何不会抛弃她,她现在也只是侧妃,不会抢你的位置。”白子渊蹙眉道,“你闹到这个份上,京城人人皆知,连父皇都劝过你,你还不满意吗?” 苏绛雪满脸的莫名其妙,毫不客气道:“我哪里容不下她?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和离,我给她腾位置,她就算当正妃也跟我没有关系。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只是想要本该属于我的财产而已啊。” 钱财比他重要多了好吗? 他以为王妃的位置是什么香饽饽呢。 “而且,到底谁容不下谁啊,是她要割我的血肉,怎么就变成 我容不下她了?”她实在不是很懂这个逻辑。 白子渊没好气的看着她:“那是许淮说的,许淮是她的表哥,她当然会相信。她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能抓着不放?” “你自己也是大夫,这药没用,你好好解释给她听,不就行了吗?何必要搬出来,甩脸子给谁看呢?” 苏绛雪一口气憋在心口,简直想给他一巴掌。 “您说得对,您说得都对。”苏绛雪放弃跟他讲道理,“倒数五个数,你如果不同意我的条件,楚舞儿就去死吧。” “五——” 白子渊大怒:“你到底要干什么?” “四、三——” “你跟本王回去,不比什么都好吗?本王会拿你当做正妃来尊重,舞儿也会在你之下。” “二——” “一——”苏绛雪喊完了数,一扬手,“小圆,关门放狗。” 白子渊急了:“我答应你!” 苏绛雪嘴角弯起,胜券在握的样子几乎让人着迷,她伸出手:“一个时辰内,地契房契和你的侧妃,一起送过来。别打什么坏主意,否则她可不一定你能好起来。” 白子渊压着怒火,狠狠瞪了她一眼,临走前放了句狠话:“你等着,总有你求本王的时候!” 第50章 宠妾灭妻 白子渊是抱着楚舞儿来的,他故意当着苏绛雪的面,展现他对别的女子的喜欢。 “舞儿别怕,你会好起来的。”见到苏绛雪,白子渊更加大声,有意无意的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不想看到白子渊,她伸手拦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不用进去了,就在这。还有,我要的东西。”苏绛雪神色冰冷。 白子渊见她脸色果然不好看,又忍不住得意起来。 她果然是会吃醋的,这一点装不出来。 他朝身后的小厮一扭头,小厮拿出一叠地契房契来,正是她先前要的条件。 苏绛雪很满意,从怀里掏出银针来,又展示了一遍多根银针同时刺穴的绝技,楚舞儿骤然间睁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发现自己被白子渊抱着,当即红了脸,赶紧从他身上下来,小声道:“王爷这是做什么,当着姐姐的面,舞儿会害羞的。” 苏绛雪充耳不闻,直接绕过他们两个往回走:“送客。” 白子渊见她反应这么大,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苏绛雪,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继续这样,只会让人把你当做妒妇!” 苏 绛雪甩开他,后退一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最好王爷真的把我当成妒妇,现在就休了我。” 她又不是原主,不在乎别人说她善妒。 白子渊听她又说这种话,顿时低吼:“舞儿的毒是你害的,你还没有给她道歉!” 苏绛雪心中的火气又被他挑拨的窜了起来,张口就要骂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让皇嫂给一个小妾道歉?” 又是白子钊,他换了身衣服,是黑底白花的袍子,倒是多了一份文雅与洒脱。 “凌王殿下。”楚舞儿看到他,下意识打了招呼。 白子渊只觉得他碍事:“你是我的皇弟,私自找你皇嫂,还知不知道礼数?” 白子钊嘴角含笑:“为了一个小妾,这样逼迫正妻,抡起礼数,我确实要向皇兄好好学习。” 楚舞儿被他说的脸色有些白,却还是解释道:“凌王殿下不知,我身上的毒,是王妃姐姐下的,王爷也是想替我讨一个公道,殿下要怪,就怪我吧。” 白子钊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道:“是我下的,如何?我再不给她下毒,就要死了,我这 是紧急避险。” 难不成这个白子钊也要被楚舞儿说动了? 男人果然还是过不了绿茶这一关。 “下毒害人,要是本王追究,你可知道,你现在已经被关进大牢去了!”白子渊仰着头,眼底高傲,“所以,你现在滚过来,给舞儿磕头道歉!” 苏绛雪冷声:“你做梦。” 白子钊一挑眉,带着几分邪气:“听皇兄这么说,我还以为楚舞儿是正妃呢。” 苏绛雪侧目,他居然要替自己说话? 白子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白子钊山下扫了楚舞儿一眼,嗤笑道:“皇嫂是陛下亲赐的端王妃,莫说皇嫂给她下毒,就算是一刀杀了她,她作为妾室,也该铭记皇嫂的教诲,对皇嫂感恩戴德才是。” “更别说皇嫂现在还救了她的性命。” “还有这个小妾,你是怎么想的?皇兄宠你,让王妃给你下跪道歉,你居然也敢受?哪里来的脸面?” 楚舞儿霎那间变色,身子摇晃一下,差一点就晕倒。 苏绛雪眨眨眼,原来可以不用讲道理,直接用身份压人啊。 她学会了。 “所以现在,楚侧妃,你给我滚过 来,给我磕头道歉。”苏绛雪立刻道。 楚舞儿身子又晃了晃,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算什么东西,一个不受宠的女子,抢了她的王妃之位,还敢让她下跪道歉? “楚侧妃如此拿乔,不就是仗着皇兄宠你么?本王这就回去告诉父皇,皇兄在府中是如何宠妾灭妻,任由一个小妾,爬在王妃头上的。”白子钊道。 苏绛雪看向白子钊,他还挺会说话,也算自己没白救他一回。 楚舞儿的眼泪落下来,柔弱道:“我这就给王妃磕头,是妹妹不好,不该惹王妃姐姐生气,姐姐别生气了……” 苏绛雪皱眉,什么叫她惹了她生气?显得好像是自己很小气一样。 “一个妾室,敢对正妃称呼姐姐?”白子钊嫌弃道。 白子渊讽刺:“这是本王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皇兄这是要把我剔除皇室子孙之列了?”白子钊反问。 白子渊一噎,无话可说了。 他咬牙道:“舞儿,给她道歉!” “什么?”楚舞儿诧异的看着白子渊。 凌王一口一个小妾,她已经很没面子了。 现在真的要给这个女人跪下道 歉?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过去! “还愣着做什么?”白子钊冷眼看她。 楚舞儿原地晕倒了。 “舞儿!”白子渊连忙抱起她,恶狠狠的看向苏绛雪,“她要是还有什么事,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苏绛雪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扬声道:“她还没给我跪呢!” 而且,他怎么就跟自己发火,不跟凌王发火,这不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吗? 等他们走了,苏绛雪才朝白子钊道:“多谢你帮忙,你比你这个哥哥,可要好多了。” “是吗?”白子钊心中不由有些欢喜。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嘴角也忍不住扬起来。 “当然。”苏绛雪肯定道。 白子钊听着她的称赞,点点头。 他不是第一次被女子称赞,像他以前说的,京中很多女子喜欢他,将他几乎要夸到天上去。 可他根本就不在意,好又如何,差又如何,他又不打算与那些人深交,她们的评价,他不在乎。 可是他却会因为她的评价而开心。 “你怎么会来将军府?找我吗?”在他暗自开心的时候,听到苏绛雪这么问他。 第51章 毕竟我是你皇嫂 白子钊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他还没有找到借口。 他只是感激她曾经救了自己的性命,想专程来跟她道谢。 可在宫里的时候,他已经谢过她了。 或许,他应该谢谢苏绛雪救了白依依,毕竟白依依也是他的妹妹,他这个当哥哥的替妹妹道谢,也说得过去。 “嗯?”苏绛雪没等到他回答,侧目看他。 这人好奇怪,说句话而已,怎么发起呆了。 “难怪你说要谢我,原来是为了当初送你伞的事情。”白子钊脱口而出。 苏绛雪一怔,然后笑了笑:“对,你贵人多忘事。不过我救了你一次,也算是报答过你了。” 何况她还送了一瓶膏药。 白子钊顿了顿,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皇兄了?” 苏绛雪又笑了笑:“连你都看出来了,你说他怎么就那么自恋,非说我没他不可呢?” “所以,你故意引我上钩?”白子钊问。 他可是找了苏绛雪很久,不得不说,她确实勾起了他莫大的兴趣。 苏绛雪:? 她下意识看向白子钊,他和白子渊的面容有两分相似,却没有白子渊那么让人讨厌。 或许是原主以前的风评不太好,才让他误会吧。 “你想多了 。”苏绛雪十分真诚道。 白子钊等着她继续说,却发现她就这么一句话。 这就完了吗?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打发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一股情绪猛地汹涌起来,他找了她这么久,找遍了京城的医馆,又找遍了京城的狗市,她就不能多说两句话吗? “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白子钊又问了句。 不知道是不是苏绛雪听错了,她觉得白子钊的话里有几分委屈。 “是。”苏绛雪如实回答。 白子钊很是失落。 要是苏绛雪故意接近他讨好他,他会失落,但是苏绛雪说他想多了,他更失落。 “也许是我以前行事不够谨慎,让你多想了。”苏绛雪又补充了一句。 不愧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他自恋这一点,跟白子渊倒是挺像的。 白子钊心里五味杂陈。 “你话也问清楚了,以后我这将军府,你最好也不要来。毕竟我是你皇嫂,瓜田李下的……”苏绛雪说的很直接。 “我知道了。”白子钊打断她,不让她在继续说下去。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他的皇嫂。 但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道:“谢谢你救了依依。” 苏绛雪 见他提起白依依,当即也神色凝重起来:“我知道九公主不会善罢甘休,但我希望你能替我转告她,好歹我也救了她的性命。” “她讨厌我做她皇嫂,应该从端王身上下功夫,让端王休了我,而不是一次次跟我作对。” 白子钊点点头:“我会尽力劝她。” 她会不会听,那就不一定了。 话说完了,银朱也正好回来,拎着一篮子的肉和菜。 “好了,我要做饭了,不留你了,凌王殿下请回吧。”苏绛雪把篮子拿过来,转身就带着银朱进了厨房。 白子钊一惊,她居然沦落到自己下厨了吗?这也太惨了吧。 端王府。 楚舞儿在大夫的治疗下“醒来”,一看到白子渊陪着她,就立刻钻到他怀里哭泣:“王爷,凌王殿下怎么能这么说我,他说我就算了,怎么能这么说王爷?” 白子渊下意识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前怎么没觉得,楚舞儿哭得让人心烦。 不像苏绛雪,苏绛雪就不会在他面前哭,一点柔软的做派都没有。 “王爷,你说姐姐这次,是不是真的想跟你和离?那你会不会……” “会什么?”白子渊讨厌听到这两个字,连声音也带了一丝烦躁。 楚舞儿背后一阵发凉,他对她的态度,真的变了。 她强行露出一丝笑容:“王爷是不是爱上姐姐了?要不,还是让姐姐回来吧。” 她实在是太嫉妒了,凭什么啊,那个女人她哪里好,那么不听话! 她刻意将手收到了袖子里,免得被白子渊看到她攥紧的拳头。 白子渊一怔,或许原本他还没有发觉,他对苏绛雪这份不一样的感情是什么。 可是现在被楚舞儿拆穿,他才骤然觉得。 原来他居然喜欢上了苏绛雪? “不可能,”白子渊下意识反驳,“你难道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她就算躺在全家的尸骨上吃老本,父皇也绝不会让我休了她,否则,天下人该怎么议论本王?” 楚舞儿的手攥得更紧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白子渊说的不是真话。 他真的已经被苏绛雪吸引了,他对自己,已经失去了兴趣。 为今之计,只有杀掉苏绛雪,才能让白子渊回心转意。 “王爷,不好了,九公主非说头上痒得慌,非要洗头,谁也拦不住,现在发起了高烧,贵妃派人来紧急请王爷入宫!” 外面的人忽然来报。 白子渊立刻将楚舞儿松开:“快备马,本王要进宫!” 楚舞儿再一次被他扔下,气得当场扔了个枕头。 他以前都不会这么忽略她的,现在怎么就变了! “采月,你给我收拾一下,我要想办法混进宫,跟九公主说几句话!” 只有让九公主来收拾这个贱人了。 将军府。 苏绛雪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等着红烧肉在锅里咕嘟咕嘟。 等半个时辰后收汁完毕,她就能吃到美味的肉了。 “我跟你说,这个特别好吃,等会儿你把小玄子叫来,让他也尝尝。”苏绛雪满脸期待,朝银朱道。 小玄子一看就是在锦衣卫吃了很多苦,不知道一年能不能吃上一顿肉。 她要抓住小玄子的胃,以后才能让他心甘情愿脱离锦衣卫,只为自己做事。 但是银朱道:“小玄子不在府里。” “又不在?”苏绛雪无语了,他一个哑巴,陆焕总给他派那么多任务干什么?这不是欺负人嘛。 “小姐小姐,宫里来人了,说九公主又不好了,已经发起了高烧!”小圆匆匆赶来,一进门就大声道。 “宫里是没有太医了吗?总找我干什么?”苏绛雪直想拒绝,头疼治不了,连发烧这种小病也治不了吗? 她做了手术还不够,还得管售后是吧。 第52章 皇后要帮她和离吗? 苏绛雪进了皇宫,在路上已经听太监把事情说清楚了。 白依依受不了一个月不洗头,才几天,就悄悄碰了水,这才导致感染。 听到这里,苏绛雪已经在心里骂她一百遍蠢货了。 她最讨厌这种不遵医嘱的病人,这样的人,在出了事之后,还要返回来怪医生。 她实在不想去给白依依收拾烂摊子,不让白依依受点罪,她都觉得浑身有蚂蚁在爬。 就在此刻,皇后身边的黛姑姑过来:“皇后娘娘要见端王妃。” 苏绛雪眼前一亮,太好了,不用去见白依依了。 太监有些为难:“可是九公主……” “怎么,贵妃好大的派头,连皇后娘娘想见的人,都要抢?”黛姑姑横眉冷对。 太监低头不言。 “端王妃这边请。”黛姑姑尊敬的朝苏绛雪道。 太监赶紧回去报信。 苏绛雪跟着黛姑姑往凤仪宫走,也算轻车熟路了。 皇后这些天一直在养身子,见到苏绛雪的时候,还在床上半躺着,身后放了好几个垫子。 “绛雪来了,你上次救了小公主,本宫还未好好谢谢你。”皇后看起来十分温婉,一点上位者的架子都没有。 “娘娘赏赐了很多东西,绛雪很喜欢。”苏绛雪温和的回答。 皇后笑一笑,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喜欢就好。” 苏绛雪不喜欢被不熟的人拉手,她虽然救了皇后,但充其量是个病人和大夫的关系,从前皇后也没怎么见过原主。 皇后却以为她只是拘谨,温和的看着她:“你和端王的事,我听说了。你嫁入端王府,想必过得并不愉快,你要跟端王和离,也是应该的。” 然后呢? 苏绛雪等着她说下文。 是个人在调查过她在端王府的遭遇之后,都不会觉得她过得好。 果然,皇后道:“但是……” 苏绛雪心道,她就知道,皇后是来当说客的。 “但是,你和端王总归是陛下赐婚。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一个弱女子,要是离开了端王,以后得日子也不好过。” 苏绛雪琢磨了一下之前黛姑姑对贵妃的态度。 皇后一定不是看在贵妃的面子上来说情,她跟自己说这些,八成是陛下的意思。 “那也难说。”苏绛雪的话没带多少怨气,只是在陈述事实。 皇后却弯起了眉眼,身子也放松 了一些,继续道:“本宫都听说了,端王有些喜欢他那个侧妃是不是?但那说到底是个侧妃,再喜欢,又能成什么事?”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他现在喜欢侧妃,以后有了别人,还不是会变心?” “你是正妃,你要做的,不是跟下面那些人争宠,而是要坐稳正妃的位置,多多替你丈夫着想,他最终还是会更在意你。” 苏绛雪听皇后一连串的说了这么多,忍不住问:“娘娘对陛下也是如此吗?” 这话好像问到了皇后的伤心处,她神色黯然,随即莞尔:“嫁夫随夫,这天下所有的正室,都该如此。” 苏绛雪若有所思,哪怕是一国之母的皇后,她的处境,也并不算太好。 皇后又笑了笑,温声劝她:“我跟你说句知心话,你我都是正室,我当然理解你,但这世道如此。你与其跟侧妃争宠,不如为丈夫的子嗣着想,早些生个孩子,也好稳固地位。” 苏绛雪差点要跳起来:“什么?” 生孩子? 谁要跟那个王八蛋生孩子啊。 “不如,本宫帮帮你?”皇后继续道,好像下一秒就要拿出什么了不得的药一样。 “不用了。 ”苏绛雪立刻道,“请皇后娘娘转告陛下,我对端王已经再无一丝情分,陛下与其想办法说服我,不如早些同意我们和离。” 皇后一怔,她居然猜到了。 好聪明的女孩子。 “也不止是为了陛下,”皇后叹息道,“绛雪,你救了小公主的命,本宫也是真心为你好,看着那你这么固执,本宫实在很担心。” 苏绛雪摇头:“多谢皇后,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如果娘娘真的要谢我,就帮我和离吧。” 皇后幽幽的看了她一会儿,道:“九公主又病了,她还在等你,你去吧。” 苏绛雪跟皇后告辞。 等她走了,皇后才垂目,苦笑一声:“这孩子,跟本宫年轻的时候太像了。” 黛姑姑道:“那娘娘要帮她和离吗?” 皇后想了很久,摇头:“本宫走过这条路,本宫知道有多苦,这样执拗,最后受伤的只能是她自己。” 黛姑姑欲言又止。 苏绛雪最终还是到了红叶宫,她还没进来,就听到白依依大喊:“你们都被那个女人骗了,我的头疾明明就要好了,许神医能治好我!” 苏绛雪预料的到一场争吵,转身就走。 “苏 绛雪,你去哪里!”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 苏绛雪在心里骂一句,狗男人眼睛还真好使。 白子渊的话顿时吸引了白依依的目光,她顿时大怒道:“苏绛雪,你给本公主滚进来,你剪了本公主所有的头发,还不让本宫洗漱,是故意要看本宫笑话吗?” 苏绛雪回头,走进去,平静的看着她:“是的。” 白依依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当即脸色憋得通红,大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苏绛雪仍然很平静:“你脑子里的东西已经取出来了,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引发头疾。” 白依依更加生气:“本公主现在发烧了,就是被你治的,本公主要处罚你!” 苏绛雪觉得有些好笑,她发烧分明是她自己作的,还赖到自己头上? “九公主骂起人来中气十足,看来病的并不严重,贵妃娘娘。”苏绛雪转身,看向贵妃,“以后这种小病,请太医来看就行了,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是专门给公主看病的。” 贵妃原本还对她多了一丝好感,现在听她这么说,当即眉毛起飞,尖锐道:“你什么意思?仗着一点小恩小惠,踩到本宫和公主头上了是不是?” 第53章 九公主被骂,白子渊看清内心 苏绛雪笑起来,眼中倒真的多了一丝放肆:“我从未见过,有病人求大夫治病,还如此趾高气扬的。” “连皇后娘娘都对我以礼相待,贵妃倒是了不得,对我动辄打骂,我倒是想问问陛下,这是什么道理。” 贵妃见她提起陛下,气得胸口一阵起伏:“你等着,我一定会让渊儿休了你的!” 苏绛雪十分诚恳的:“多谢。” 她转身离开,正好听到身后白依依在大叫:“母妃你看到了,她根本就不想给我治病,你快去刑部把许神医放出来,我要许神医给我治。” 苏绛雪冷笑一声,原来她是为了许淮。 而她刚出了门,就看到白子渊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 显然,他听见了那句“多谢”。 “让一让,我要回府了。”苏绛雪道。 白子渊皱眉,压下心中怒气:“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给依依治病?” “她根本就不想给我治,皇兄你还问什么?还不快去求父皇,让许神医出来!”白依依的声音更大了。 白子渊却没有理她,他盯着苏绛雪,道:“本王愿意相信你一次,你说,到底是什么回事。” 苏绛雪弯起嘴角:“我不想给她治,以后像头疼脑热这种小事,你们最好也别 麻烦我,再有下次,我就要收钱了。” 要说收钱,她是一点都不会客气的。 白子渊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还想故技重施,拿走将军府别的产业吗? “你是大夫,怎能如此不看重病人,满脑子就想着自己麻烦?”白子渊觉得她真是辜负了自己的期待。 苏绛雪忍不住讽刺:“我是大夫,又不是丰饶药师,有求必应。你不出钱,还趾高气扬让我上赶着治病,难道我犯贱吗?” “你以前……”白子渊脱口而出。 苏绛雪扬眉,打断他:“以前什么?我以前只听你话,你勾勾手指我就过去是不是?” “时代变了大人。”苏绛雪不再理他,转身离开。 白子渊脑子里嗡嗡的,这是就是苏绛雪不爱他以后,原本的脾气吗? 他竟然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她。 殿内,白依依还在求贵妃,让她把许淮救出来:“都是那个贱人的错……” “放肆!”白子渊突然回头,大步走进去,“苏绛雪是你皇嫂,你一口一个贱人,像什么样子?” 白依依被他一吼,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可是端王,又不是凌王。 他从来没有吼过自己的。 “再说许淮,他自己医术不精,愿赌服输,怪得 了谁?”白子渊继续吼她。 白依依哭得更厉害了:“就是怪苏绛雪,她为什么不好好说话,为什么要跟许神医打赌,是她骗了许神医,才把许神医逼到那个份上的。” “分明是许淮看不起她!”白子渊无语,说什么骗? “就算是骗,怎么就许淮一个人上当,跟她立了赌约?太医院那么多大夫,怎么就没有别人要出风头?他自己答应立赌约,就该愿赌服输。” “皇兄,”白依依再次眼泪纷纷,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是在怪他吗?你不愿帮我救他是不是?” “你非要救他做什么?难不成你喜欢他?”贵妃听了半天,越听越不对劲。 白依依的脸顿时就红了:“我……我没有,我只是见不惯皇兄这么护着苏绛雪那个贱人!” 贵妃一听到苏绛雪的名字,当即朝白子渊道:“好了,别再说你妹妹了。母妃要你想办法休了苏绛雪,你不是喜欢那个侧妃吗?本宫做主,让她给你当正妃。” 虽然她也看不起楚舞儿的身世,但比起苏绛雪,她宁愿选择楚舞儿。 白子渊烦躁无比:“母妃,她身份特殊,没办法休。” “有什么特殊的?你去找个男子当众毁了她的清白,不就行了?这 点事还要母妃教你?”贵妃声音尖锐,“你要是找不到机会,母妃来安排,让她以后去尼姑庵当姑子!” “母妃!”白子渊的目光骤然间变得可怕无比,“苏绛雪是忠臣之后,你要是敢这样做,别怪儿臣大义灭亲。” “你——”贵妃一口气没上来,抽了过去。 苏绛雪回去的时候,红烧肉正好炖好,香味都飘了出来。 “小姐回来了,我按照小姐的吩咐,一直在守着呢!”银朱一见到她,就远远朝她招手。 出乎意料的,小玄子也在银朱身边,不太自然的跟她招了招手。 苏绛雪弯起嘴角,有人等着回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呢。 她抱了抱银朱,然后朝小玄子道:“你的伤好了吗?” 小玄子——陆焕本人,抬起手腕,点点头。 “小姐进宫,贵妃没有为难你吧?”银朱问道。 苏绛雪笑一声:“她怎么可能不为难我,但是你家小姐聪明机智,都躲过去了。” 话虽这么说,银朱还是有点担心,忍不住叹息:“小姐这份姻缘,可真是倒霉。要是当初陆家没出事,小姐按婚约嫁人就好了。” 陆焕面具下的眉头皱了皱。 苏绛雪沉默,想起今天见到皇后的样子:“这世上 的男子,都差不多。” 嫁给谁都一样,世道如此,哪个男子都是三妻四妾,谁都不会把她当做唯一。 “好了小姐,不想这些了,红烧肉好了。”银朱赶紧转移话题。 想到吃的,苏绛雪也高兴起来,连忙招呼着大家吃饭:“小玄子也一起啊。” 她要自立门户,没有一个保护她侍卫是不行的。 陆焕给的这几个侍卫,看来看去,只有小玄子这种有缺陷的人能撬动。 抓住小玄子的胃,让他越来越不能离开她。 桌上放了许多的菜,苏绛雪夹起一块肥瘦相间,颜色洪亮,带着汤汁的肉块,塞到了陆焕嘴里,期待道:“怎么样?” 陆焕被人猝不及防塞了一口肉,总不好再吐出来。 他下意识一咬,猪肉带着咸香甜味和肉香味,香酥软烂的化在口中。 “好吃!”银朱大喊一声,“太好吃了!” 苏绛雪忍不住笑:“那你多吃点,你还小,要长身体。” 银朱嗔怪的看她一眼:“我比小姐大三岁呢。” “还有小玄子也多吃点,锦衣卫吃不到好的,你要是愿意离开锦衣卫,以后跟在我身边,天天都能吃的这么好。”苏绛雪笑吟吟看着小玄子,已经不余遗力鼓吹起了员工福利。 第54章 苏家还有幸存者 陆焕当然不会被一碗肉收买,但多吃两口还是想的。 苏绛雪也不急,她还会好多别的菜呢,等小玄子习惯了这里的口味,不愁他不肯留下来。 就在陆焕准备多吃两口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端王妃在吗?” 蒋千户从门洞里露出个头来,一眼看到陆焕在吃饭。 明明是戴着面具,他却能感受到面具下的面容英俊而冷漠。 “找我有事吗?”苏绛雪打量他一眼,蒋千户穿着官服,万年没有换过装束。 蒋千户是来找陆焕的,但他刚准备开口,忽然闻到了一股格外香的肉味。 好香啊,他平日里最爱吃肉食了,但却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不知不觉间,他就闻着味道到了桌子旁边。 陆焕起身,做出一副下属的样子,浅浅向蒋千户行了个礼。 蒋千户一瞬间头皮发麻,下意识绷直了身子:“有事,陆大人有要事要交给侍卫丁,他现在得跟我走。” 苏绛雪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他有名字的,他现在叫小玄子,别侍卫丁侍卫定的叫。” 蒋千户紧张的看一眼陆焕。 小玄子? 这种名字,陆大人居然也能忍? “叫他小玄子。”苏绛雪 道。 蒋千户直接被惊呆了,……他不敢。 然后就看到陆焕挺直了身子,又拱手给他行礼。 蒋千户实在想不明白陆焕怎么这么喜欢来苏绛雪这里玩角色扮演,但他只得硬着头皮喊一声:“小玄子,跟我走吧。” 谁知道,苏绛雪又不高兴了:“什么要事,不能交给别人吗?” 蒋千户意味深长看她一眼:“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传达陆大人的命令。” “他也太欺负人了吧?明知道小玄子做事不方便,还要让他去。”苏绛雪义愤填膺。 陆焕挑眉,伸手握住苏绛雪的手腕。 蒋千户心中一跳,完了,陆大人生气了,他要打人了。 陆大人从来不会因为你是女子而不打你。 “怎么了?”苏绛雪只觉得一股酥麻从手腕上传来,连心跳都差点漏了一拍。 陆焕摇摇头,意思是不要起争执。 苏绛雪被他眼眸中的晦暗吸引到,一时间都忘了,她不该任由一个陌生男子抓着她的手腕。 他拿起一根筷子,汤水中沾一沾,在桌上写下三个字:我走了。 蒋千户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时,见陆焕给他使眼色,看着桌上那盘红烧肉。 他刚才只吃了 两口。 “端王妃,你做的肉食好香,我能不能付钱买下?”蒋千户立刻道。 苏绛雪拒绝:“我做给自己吃的,不是开饭馆的。” 蒋千户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爽快,立刻开口:“多少银子都可以,你可以只卖给我一半,好歹我也帮过你不是?” 苏绛雪想了半天,不记得他哪里帮过自己。 但是陆焕帮过她。 她慢吞吞道:“算了,这盘送给你吧,大不了我再做一份。” 蒋千户喜出望外打包好了红烧肉,跟陆焕一起出了门,才道:“多谢大人惦记属下爱吃肉。” 陆焕淡淡开口:“谁说是给你的?” 蒋千户当场石化,不是给他的吗? 陆焕从他手里把红烧肉拎过来,道:“陛下找我何事?” 蒋千户心中滴血,努力说服自己,这肉,根本不是瘦肉,上面那么大一片肥肉,肯定会腻,肯定不好吃。 “西域那边传来消息,苏鸣玉还活着。有人看到他在边陲的小镇子上出现过,浑身是伤,有人带着他求医。” 陆焕的脚步停下来:“苏绛雪的二哥?原来除了那个孩子,苏家还有幸存者。” 蒋千户道:“陛下的意思是,确认他是如何活下来 的,有没有通敌。” “苏家不可能通敌。”陆焕想也没想,直接道,“你去告诉苏绛雪,她的兄长或许还活着,让她抓紧时间训练人手,说不定需要她治疗。” “直接告诉她?不瞒着吗?”蒋千户诧异。 另一头,苏绛雪听到这个消息,激动的眼前一亮:“真的吗?我二哥还活着?” 那就太好了! “端王妃别报太大希望,传消息的人说他病重,但一个月内,锦衣卫一定会将他带回来的。” 苏绛雪坚定的:“只要他没死,我一定能救活他。” 原主小时候跟苏鸣玉最为要好,从前在家的时候,也经常收到他从边关送来的好东西。 现在上天垂怜,给苏家留了一名男丁,只要她见到他,一定会尽全力救他! 送走蒋千户,苏绛雪抓紧时间验收几个人的学习成果,有几个进度不错的,她就给了他们人体构造图,让他们记一记。 只恨她的空间里没有大体老师,否则就可以现场演示了。 就在她给几个锦衣卫上课的时候,贵妃又派人来,让她去看看九公主。 原来是白依依先前求贵妃把许淮放出来,一直没成功,后来干脆把自己的脑袋泡在水里, 发了一场更大的烧。 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是不是有病啊?”苏绛雪万分震惊,“这种人非要上赶着给阎王送业绩,谁能拦得住她?” 白子渊直接闯进来,拉起他的手就要走:“快跟本王进宫!” 苏绛雪看一眼小圆,小圆立刻道:“他是跟着宫里的人一起进来的,没来得及放狗。” 白子渊现在已经知道他误会了苏绛雪,装模作样的道了歉:“从前是本王不相信你,现在本王知道了,你医术很好,依依是多亏了你才能救活。她这次真的发了高烧,除了你,没有人能救她了,你也不希望陛下治你的罪吧?” 前几句话还算能听,最后一句,又成功点燃了苏绛雪的怒火:“她自己要寻死,谁拦得住?” “就算是依依不懂事,你是她的皇嫂,不能体谅她吗?”白子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有耐心,“好了,本王不愿跟你吵,你赶紧敢跟本王进宫。” 说吧,他直接抱起苏绛雪的腰,带着她到了将军府外的马车里。 “你个王八蛋,你放开我!”苏绛雪挣脱不了他,开口大骂。 此时苏绛雪还不知道,白依依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因为楚舞儿在一旁蛊惑。 第55章 端王:就委屈苏绛雪一下吧 马车里,苏绛雪一言不发,扭头看着外面的风景。 白子渊蹙眉:“还在闹脾气?” 苏绛雪觉得跟他没有共同话题,他也听不懂别人的话。 “听我说,”白子渊放软了语气,“这次之后,你就跟本王回去吧。大不了,本王让舞儿给你道歉。” “我不需要她道歉。”苏绛雪淡声,语调里听不出什么起伏。 “那你要怎样?难道你真要本王休了她?本王说了很多遍,不可能。”白子渊见她这么冷漠,压下去的火又重新冒了起来。 苏绛雪叹气:“我没想过让你休她,我只想让你休了我。” 将军府里宫城很近,再加上车夫又赶时间,两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宫城门口。 等马车停下,苏绛雪快速跳下来,也不等白子渊,自己就往红叶宫走。 “依依已经搬回去了,在清思苑。”白子渊在后面提醒她。 苏绛雪转了方向,仍旧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白子渊忍不了,快步走上前,强硬的牵着她的手:“满皇宫的人都知道你我不合,你还要继续闹吗?” 苏绛雪挣扎着要甩开他,却被他抓得更紧:“别再胡闹了,本王给你面子,你也要给本王面子。” 苏绛雪大怒:“谁需要你的面子啊?” 转眼间已 经到了清思苑,楚舞儿装扮成白依依身边宫女的样子,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 可她的目光,还是一眼看到了白子渊和苏绛雪。 王爷居然牵着她的手? 进了殿内,苏绛雪这才甩开他,赶紧掏出一瓶75%酒精,拼命的洗起了手。 这种强行拉人的变态,要是放在她上辈子,她怎么都要报警的。 白子渊见状,脸色更加难看,他不过是牵了她的手,就让她这么厌恶? 谁不知道她以前多么希望自己碰她,现在装什么装? 一时间,他对苏绛雪的好感又下降了一大截。 贵妃之前一直守着白依依,现在累了,回去休息,殿内只剩下虚弱无比的白依依,和几个照顾的宫女。 “我不要你,我要许神医给我治,把许神医放出来……”白依依高烧逼近三十九度,却还是咬牙坚持。 楚舞儿说了,许淮是陛下下旨关起来的,能救他的人只有自己。 只要自己病重,坚持不让苏绛雪看,父皇就不得不把许淮放出来。 “依依,你能不能懂事一点?”白子渊面色难看,呵斥白依依,“你的病只有你皇嫂能治,你别再乱说话了。” 白依依委屈得不得了,她都已经病成这样了,为什么皇兄还要凶她? “你去把父 皇找来,告诉他,除了许神医,我不要任何人医治我……”白依依强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一心只为自己的目标。 楚舞儿在一旁低着头,尽力隐藏自己,不被任何人发现。 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在发展。 如果九公主坚持把许淮放出来,一定能成功的。 就算不能成功,九公主再多折腾自己几次,到时候没命了,老皇帝一定把罪过都放在苏绛雪身上。 那个时候,王妃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胡闹!”白子渊气坏了,“他只是个没有官身的白衣,又自以为精通医术,欺世盗名,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人?还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白依依却丝毫不惧,她眼泪汪汪:“皇兄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也喜欢楚侧妃吗?你还为了不让楚侧妃难过,在和王妃的大婚之夜娶了她。怎么就你自己可以这样,我就不行?” 苏绛雪忍不住笑了,看吧,白子渊带了个好头,现在白依依有样学样了。 “你懂什么?本王对楚舞儿——”白子渊骤然听到苏绛雪嗤笑,不知怎的,觉得有些抱歉,话到嘴边又改了,“不过是可怜她罢了!” “她出身低微,本王就算再喜欢她,也绝不会娶她当正妃。本王的正妃,是骠骑将军的女儿! ” “你若也是男子,要怎么喜欢许淮本王不管,可你身为公主,难道要在那种人身上耗尽一生?” 白子渊一连串的说下去,完全没有注意到,白依依身边有个宫女变了脸色。 楚舞儿无比心痛的抬头看着他,一颗心瞬时坠入谷底。 他居然从未想过娶她当正妃? 难道以前那些话,都是白子渊骗她的吗? 他嫌弃自己出身卑贱,就算是苏绛雪死了,也轮不到自己? “这宫女好眼熟。”苏绛雪却注意到楚舞儿抬起的脸。 “楚侧妃,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打扮成宫女的样子,难不成你也是大夫?”苏绛雪讽刺道。 白子渊一惊,这才看到泪眼盈盈的楚舞儿。 楚舞儿泪眼汪汪,啜泣道:“舞儿只是听说九公主病了,十分担心,可我身为侧妃,又不能进宫。这才扮成宫女,只想多关心关心九公主。” 白依依见楚舞儿被发现,立刻也维护她:“她是关心我才来的,皇兄要罚,就罚我吧。” 白子渊面色复杂,他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顿时有些觉得对不起楚舞儿。 “本王怎么会罚你。”白子渊声音放低,带着一点歉意,“你关心依依,下次告诉我,我可以带你进宫。” 苏绛雪嗤笑一声。 楚 舞儿又摇了摇头,咬着唇,悲戚道:“舞儿不该来的,不该听到王爷说那些话,舞儿身份卑贱,只是个不入流的侧妃罢了……” “不是这样的。”白子渊被她的话勾起强烈的歉意,“舞儿,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苏绛雪听得烦:“你们能不能去外面卿卿我我?我这正给人看病呢。” 白子渊看向苏绛雪,心中叹息一声,她不想看到自己和侧妃亲热,但是他却不得不让她看到。 罢了,总归她是在意自己的,这次就先委屈她一下,回去再哄她吧。 白子渊拉着楚舞儿出门,柔声道:“舞儿,我们出去说。” 殿内只剩下苏绛雪和白依依两个人。 白依依看着苏绛雪,防备道:“你休想趁我皇兄不在,就刚给我看病。除了许神医,谁都不能靠近我!” 苏绛雪饶有趣味的看着她,手上绕着衣服上带子:“是谁教你用这种法子让自己生病的?楚舞儿吗?” 白依依没想到她一下子就能猜出来,立刻支支吾吾道:“你不要胡说,舞儿姐姐是关心我,才来看我的。” “我对她的动机没兴趣,”苏绛雪看着白依依,凑上去,翘起唇角,“我只是想告诉你,用自己的性命来要挟别人,小心玩过了头,到时候真的丧命了。” 第56章 老皇帝写下和离圣旨 “不,不会的。”白依依完全不相信,“我不会死的,父皇会让许神医来救我的。” “你也太小看你父皇了,你父皇知道你堂堂公主,喜欢这样的人,会放了他吗?只会尽快一刀杀了他。”苏绛雪道,“就算许淮被放出来了,你现在还觉得以他的医术,真能救的了你吗?” 白依依睁大眼睛,欲言又止:“他先前给我的药,分明有用。” 苏绛雪觉得好笑,好心给她科普:“你知道吗?我这套医术,有些人评价为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但许淮的医术,我评价为头痛医通,脚痛也医痛。除了止痛,他什么都不会。” 白依依气得要死:“不许你污蔑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救我,根本就是要巩固你在端王府的地位,你知道我皇兄不喜欢你,所以才从我身上下功夫,想让我替你说好话。”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苏绛雪无奈道。 她是有私心的,上次给白依依的脑袋开了刀,她就想以此为条件,和白子渊和离。 谁知道老皇帝反而让她回端王府住。 现在白依依要折腾自己,又给了她一 个机会,要是她这次再治好白依依,要求老皇帝让他们和离,老皇帝总不能再拒绝了吧? 她身为大夫,不该不顾病人的安慰,所以她其实是有点内疚的。 但跟白依依说完之后…… 她的内疚之心荡然无存。 门外,白子渊牵着楚舞儿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和楚舞儿说了什么,楚舞儿脸上又多了一丝笑容。 “端王殿下,公主烧得更厉害了!”一个宫女忽然喊起来。 白子渊一急,正要开口,却听白依依坚持道:“我要许神医给我治。” 这事到底还是闹到了老皇帝那里。 老皇帝揉着脑袋,只觉得自己也要被白依依气得犯头疾了。 “她竟喜欢一个欺世盗名的大夫?”老皇帝冷声,“简直是惯坏了她!” “父皇,依依还小,她什么都不懂,不如父皇就照她说的,把许淮放出来吧。”白子渊也替许淮求了情。 他是楚舞儿的表哥,就当是为了楚舞儿。 “放出来又如何?难道许淮治得了她?”老皇帝瞥一眼白子渊。 白子渊一点都不客气:“许淮救不了不要紧,还有苏绛雪,只要陛下 放了许淮,依依就允许绛雪给她治病。” 苏绛雪在一边听着,不吱声。 白子渊还是这么自负,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完全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老皇帝看向苏绛雪,明显看到她不高兴。 “你们都下去,端王妃留下。”老皇帝挥挥手,把白子渊赶走。 白子渊一噎,瞪一眼苏绛雪,让她别乱说话。 等人走了,老皇帝幽幽的看着苏绛雪:“要你救九公主,你是不是又要提条件?” 苏绛雪抬头:“正是。” 老皇帝支着头,想了一会儿,目光冷冽:“朕让皇后劝你,你还是执意要和渊儿和离吗?” 苏绛雪道:“臣女与端王,实在没有缘分,还请陛下准许。” 老皇帝轻轻吸一口气,软的没用,他只能来硬的了:“你是苏家唯一的遗孤,这才与渊儿成婚不足一月,就要跟他和离。要是传出去,还以为皇家无情,欺凌你一个弱女子。” 苏绛雪差点翻个大白眼,本来就是好吗? 但她听懂老皇帝的意思了,和离可以,但是不能给皇家留下骂名。 “陛下放心,和离一事是臣女自愿,只要 陛下同意,臣女一定会把所有的责任揽下来,让天下人知道,皇家恩重,是臣女不堪为王妃。” 她说的这么直白,虽然有些让老皇帝不快,但也让老皇帝明白,她确实是铁了心要离开。 “既然如此,朕答应你。”老皇帝点头,“依依的病由你负责,只要她不再有生命危险,朕赐你和端王和离,并做主把将军府的东西都还给你。” 苏绛雪顿时高兴坏了,喜悦的表情怎么都控制不住:“陛下放心,臣女一定治好九公主!” 老皇帝见她的高兴不像是装的,不禁也怀疑,他这个儿子到底做了什么,能把一个满心是他的女子,逼到一提和离就开心。 “还有许淮,”老皇帝又道,“他是因为你才被关进去的,现在要放出来,朕想问问你的意见。” 苏绛雪没什么意见:“杀伐决断是陛下的事,绛雪不过是个弱女子,哪有什么主意。” 许淮放出来才好呢,省的白依依又把自己脑袋泡水里,哪天脑子真进水了,阎王爷也救不了她。 “既然陛下同意了,臣女斗胆,请陛下现在就写下圣旨。”苏绛雪道。 有了圣旨,才是一言九鼎。 老皇帝不太满意:“你还信不过朕?” 但他还是照着苏绛雪的话,叫人拿来笔墨,亲自写了一份圣旨。 苏绛雪睁大眼睛,看老皇帝一笔一笔把圣旨写完。 老皇帝是种地出身,当了皇帝之后才开始练字,听说苦练了半年,现在写得就有点……又好看又难看。 总之,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他写的。 等圣旨写完了,老皇帝拿来玉玺,在右下角方方正正盖了一个印。 苏绛雪眼巴巴的看着他,就想双手接过来。 老皇帝看她一眼,卷起圣旨,然后给了旁边的太监:“收起来。” 苏绛雪:? “等你治好九公主,且,把握好百姓的口风,什么时候百姓们不觉得和离是皇家欺负你,什么时候朕把圣旨给你。”老皇帝淡淡道。 苏绛雪雀跃的心被打压了一半。 但即便如此,她也已经很开心了。 老皇帝一言九鼎,总不会骗她,接下来的日子,她要让所有人知道,端王妃性格跋扈,不堪为皇家儿媳。 皇家只是休了她,而没有更多的举动,实在是皇家仁慈。 第57章 难道王爷喜欢我 苏绛雪冥思苦想着走出了皇帝的紫宸殿,该做些什么,才能让百姓觉得她罪大恶极,但是又不会丧命呢? 可惜她上辈子是个守法公民,刑法上的事一样没碰过,现在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不如…… 苏绛雪眼前一亮,去问问陆陆焕。 锦衣卫抓了那么多大官,肯定知道违法犯罪的尺度。 “父皇跟你说了什么?”白子渊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苏绛雪差点被他吓一跳,一看见是他,忍不住想炫耀:“陛下说了,只要我治好九公主,就允许你我和离,连圣旨都写好了。” 白子渊的眸色顿时沉了下来。 随即,他道:“不可能,父皇跟我说过,你这样的身份,是绝不可能休弃的。” 苏绛雪:呵呵。 白子渊深吸一口气,温声道:“本王知道,你今天看到本王哄舞儿,吃醋了。所以才会说这些话来气本王。” “你可别乱说。”苏绛雪立刻道。 白子渊却没有生气,他当时看的清楚,苏绛雪就是不想看见他和楚舞儿在一起。 “你不用否认,本王是喜欢舞儿多一些,可是在清思苑,本王也说的很清楚了,舞儿身份低微,她只能做侧妃,不可能动摇你的位置。”白子渊上前一步,将苏绛雪逼到墙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本王可以跟你保证,端王府 只会有你和她,以后也不会有别人。”白子渊温声劝她,“本王已经退让到这种地步,你若是再不知好歹,还要耍小性子,就真的要失去本王了。” 苏绛雪快被恶心坏了,她推了白子渊一把,没推动,干脆冷笑道:“怎么,难道王爷现在喜欢上我了?连自己青梅竹马的小美人会生气都不顾,也要向我献身?” “你说什么?”白子渊的目色顿时沉下来,难看无比。 这个苏绛雪,简直给脸不要脸! “你喜欢我,想求我回去,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苏绛雪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讥讽。 “放肆!”白子渊大怒,接连后退好几步,她把自己当什么人?象姑馆里的小倌吗? 苏绛雪终于能逃离他,一边往清思苑去,一边道:“陛下已经答应放了许淮,你有时间就赶紧把他带进宫,让九公主看一看他,免得九公主再胡闹。” 没多久,苏绛雪重新回到了清思苑。 她给白依依量了体温,她又升了一度。 “陛下答应放了许淮,你现在可以让我治病了。”苏绛雪道。 白依依躺在床上,面色潮红,眼中却带着期待:“真的吗?陛下要放了他?你没有骗我?” 苏绛雪冷笑:“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喜欢骗人吗?” 白依依没计较苏绛雪的嘲讽,许淮被放出来 了,她真的很开心。 “那你呢?”白依依忽然问苏绛雪,“你为什么要给我治病?是不是又要跟父皇换什么条件?上次我就听说了,你治完我,父皇就让你回端王府住。” 苏绛雪无语,虽然结果没说错,但这可不是她提出来的。 “这次呢?”白依依追问。 苏绛雪懒得理她。 白依依发挥想象,不敢置信道:“难道你要让皇兄休了舞儿姐姐?不行!” 苏绛雪:“……” 她自己都成这样了,还管自己的事呢。 “坐起来,不要动,我要看看你头上的缝合线。”苏绛雪面容严肃,拿起生理盐水,为她清创。 她头上有些地方已经泡肿,还有些地方流出了黄绿色的脓,清理之后,还需要吃抗生素才行。 “有些疼,你忍着点。”苏绛雪将腐烂的头皮清理干净,还拆开一部分已经走位的线,她没准备给白依依吃止痛药,更没准备打麻药。 白依依猛地叫起来:“痛死了,你不能轻一点吗?” “还有更疼的呢。”苏绛雪将一段嵌在肉里的线拆下来,等会儿还要给她缝上。 她话音刚落,白依依果然觉得自己头上更疼了,眼泪都要出来。 “你故意的是不是,之前你打开我的脑袋,我都没感觉,为什么现在这么疼?”白依依眼泪朦胧。 苏绛雪 连安慰都懒得安慰,现在让她记住疼,她才不会再作践自己的身体,给她找麻烦。 而在这时,白子渊把许淮带回来了,为了不让白依依太伤心,还给许淮换了身衣服。 许淮隔着帘子,听到白依依惨叫,顿时声音哽咽:“九公主的大恩大德,草民无以为报!” 那副矫情的样子,和他的表妹楚舞儿一模一样。 楚舞儿听到许淮的声音,疼痛之余也开心起来,喜极而泣:“你真的出来了,你没事吧?在大牢里有没有受苦?” 苏绛雪手上穿针,楚舞儿又疼得喊了一声。 许淮的语气更加心疼了:“公主为了救草民,居然吃了这么多苦,草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公主。” 楚舞儿咬着牙,竭力弯起嘴角:“为了你,再多的疼痛我也能忍。” 苏绛雪穿针的手顿了顿。 想让她通过疼痛长记性,看来是不可能了。 好在过程也没多久,苏绛雪重新缝合了线,将药留下,嘱咐她身边的小宫女用法用量。 临走前,苏绛雪才告诉白依依:“你要是再敢故意生病,许淮就关在牢房里,永远不可能出来了。” “你威胁我?”白依依立刻不满。 苏绛雪淡声:“是事实。” 帘子外,许淮一脸愧疚:“都是草民的错,让九公主如此受制于人。” 殿外却传 来一声尖锐的怒吼:“苏绛雪,你居然敢让依依这么疼!” 贵妃提着裙子气势汹汹过来,身后,楚舞儿小心翼翼的跟过来。 是她去给贵妃报信的,说苏绛雪故意为难九公主,九公主疼得大喊大叫。 “母妃,绛雪是在治病。”白子渊赶紧拦住贵妃,不让她冲进去。 苏绛雪从里面掀开帘子:“贵妃来晚了,公主的治疗已经结束。” 贵妃气得红了眼睛:“你还是不是大夫?怎么能任由病人疼痛?” 苏绛雪笑笑:“想要止痛药,让许大夫给她开不就行了。” 贵妃一噎,事已至此,谁还不知道许淮是个欺世盗名的。 也就白依依傻,被这种人迷惑。 “我走了,贵妃娘娘去看看公主吧。”苏绛雪说完,径直往外走。 白子渊下意识的跟出去,楚舞儿也跟着白子渊走出去。 她刚跟着走了一段,白子渊忽然回头:“你怎么会跟母妃在一起?” “我……”楚舞儿心一惊。 “是你给母妃报信的吗?你难道不知道绛雪只是在给依依治病?”白子渊冷声问。 楚舞儿咬紧牙关,他为什么这么维护那个贱女人? “当然不是,舞儿只是想着既然已经进宫,自然该给贵妃娘娘请安。舞儿也是听小宫女来报,才知道姐姐给九公主治病的。”楚舞儿低头哽咽。 第58章 和端王生个孩子吧 “你先回去吧,皇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白子渊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语调里带着些安抚,“有机会本王会带你来的。” “王爷……”楚舞儿十分不安。 她想追上去,但是白子渊已经率先跑远,看样子,是去追苏绛雪了。 “王爷!”楚舞儿咬着唇,眼眸中满是恨意。 凭什么苏绛雪可以进宫,她就不可以?就因为她的侧妃吗?可这王妃的位置本来应该是她的! 现在连白子渊都被苏绛雪勾引了,自己还能怎么办? 恐惧感几乎将她淹没。 旁边有宫女过来:“端王侧妃,奴婢送你出宫。” 楚舞儿万分不甘心,却也不得不离开。 而另一头,白子渊追了半天,已经见不到苏绛雪了。 “端王别急,端王妃被皇后娘娘叫去了。”一旁的走廊里,黛姑姑缓缓走出来。 黛姑姑是皇后身边的老人,端王见了她,也要很恭敬。 “皇后娘娘会劝劝端王妃,让她不要再跟殿下闹别扭。”黛姑姑道。 白子渊一听,面色立刻放松下来:“多谢皇后娘娘,那就烦劳黛姑姑带本王过去吧。” 黛姑姑看着她,顿了顿,道:“殿下该知道,皇后此举不 是为了殿下,而是为了王妃。” 白子渊的面色有些难堪。 “端王妃身份贵重,又救了皇后娘娘的小公主,和九公主,殿下好好对她,她不会让你殿下没面子的。”黛姑姑道。 白子渊颔首:“本王知道,她现在为了本王,变得如此懂事,知道讨好父皇和母后,本王也会珍惜他的。” 凤仪宫中,苏绛雪幸好是没听见白子渊说这句话,不然她可能会吐。 她到的时候,皇后正抱着小公主玩。 见苏绛雪来了,皇后朝她招招手:“绛雪来看看,小公主又重了三两。” 苏绛雪弯起唇角,伸出手指,在小公主脸上戳了戳。 软软的,实在是可爱极了。 “小公主平安,娘娘也可以放心了。”苏绛雪道。 皇后幽幽的看向苏绛雪,忽然道:“你若是喜欢孩子,不妨和端王生一个。” 苏绛雪吓得差点后退。 可别! 想让她和白子渊生孩子,除非她是疯了! 皇后轻轻抬手,一旁的宫女将小公主带下去,皇后才拉着她的手,让她到自己身边坐着。 苏绛雪很不自在,她直接起身,后退一步,半是抗拒道:“救小公主是臣女的本分,娘娘无需因此 感谢臣女,也不必再替臣女谋划什么。” 其实我们也不是很熟好吗? 我只是救了个病人而已。 皇后一时有些语塞,但片刻后,她还是笑了笑:“你还是那么倔。” “陛下已经亲笔写了和离圣旨,只要九公主好起来,我就可以和端王和离了,皇后没必要替他说话,我不会再接受他的。”苏绛雪想告诉皇后,老皇帝都不管这事了,她就也别掺和了吧。 可皇后却道:“绛雪,本宫真的是为了你。” 苏绛雪十分直白:“娘娘要是为了我,就请考虑我的意愿,而不是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 一旁的宫女都看不下去了:“端王妃,你怎么能跟皇后娘娘这么说话?” 皇后瞥了那宫女一眼:“你们都出去。” 苏绛雪更不自在了,大家又不熟,皇后一副要跟她密谈的样子,还要阻止她和离。 “本宫很小的时候,就跟在陛下身边了,与陛下也算鹣鲽情深,”皇后轻轻笑了笑,“陛下后来要立贵妃的时候,我也曾跟陛下吵过闹过。” “皇后尚在,他立个贵妃,将本宫置于何地?”皇后道,“本宫那时候和你一样坚决,也想过,离开陛下,回到乡下种 田去。” 苏绛雪看着皇后,她现在还在深宫里,当然是没能成功。 “本宫那时舍了太子,舍了锦衣玉食,回到乡下,过从前那种织布种田,吃糠咽菜的生活。”皇后幽幽的回忆从前的事,“这些本宫都能忍,可让本宫忍不了的,是周围人的流言蜚语。” “一个被休了的女子,过起生活来有多艰难,你知道吗?本宫当时父母尚在,在他们的庇护下,仍然别人指指点点,骂我是个没人要的女人,险些活不下去,何况你现在孤身一人。” 屏风外,白子渊早早就被黛姑姑带到了这里,他听到皇后如此劝诫苏绛雪,心中一阵舒服。 就该让这个女人看清事实,否则,她还以为她会一点医术,就了不起。 “本宫不希望你走本宫的老路。”皇后十分真诚的看着苏绛雪,“本宫与你有缘,这才帮你一次,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端王府中只有一个侧妃,他又是陛下器重的皇子,你跟他和离,坏处只会更多。” 苏绛雪原本不太想跟皇后争辩,但听到皇后也曾抗争过,还是忍不住道:“娘娘有没有想过,要是你当时挺过去,没有回宫,是不是现在就是另外一番生 活。” “至少,不用跟宫里的女人争宠,也不用年近半百,明知身体不适合生育,还要生下小公主。” 皇后的脸色霎那间难看起来,她抿着嘴唇,半晌,怒喝一声:“放肆!” 苏绛雪起身,屈身行礼:“绛雪感激皇后娘娘的点拨,但无福消受皇后娘娘的好意,臣女告退。” “你这女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白子渊的声音骤然响起来,苏绛雪吓了一跳。 “好了,你们去偏殿吧,端王,你和王妃好好说说。”皇后心中堵了一口气,她却是欣赏苏绛雪,但她也未免太放肆了,连自己的话都不听。 白子渊应一声是,立刻拽着苏绛雪出去,到了没人的偏殿。 “你是不是疯了?你闹到现在这种地步,连皇后的面子都要拂,你当真觉得,你救了小公主,就能无法无天了吗?” 苏绛雪脸色难看:“连你也知道,皇后给我面子,是因为我的医术,而不是因为我是端王妃。” “你!”白子渊憋得脸色涨红,他手上一用力,直接将苏绛雪拉到怀里,“真是给你脸了,你跟本王回去,本王不会再允许你胡闹了。” “不可能!”苏绛雪毫不犹豫拿出手术刀。 第59章 本王赐你一个嫡子可好 可是这一次,白子渊早有防备,在她手腕上一挡,直接将刀扔到了地上。 “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白子渊冷声道,“你一个父母双亡的女子,没了本王,你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你吗?你想想之前被你赶出来的王夫人,这样的人多的是!” 苏绛雪又拿出另一把手术刀,毫不犹豫朝白子渊身上扎过去。 空间什么都好,想要医疗器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白子渊被迫闪开,看着她手里的那把刀,震惊不已。 她怎么还有刀! “她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只要不在我眼前说就行,真敢舞到我面前的,有狗收拾她们,不劳你费心。”苏绛雪目光灼热的盯着白子渊。 “你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白子渊要被她气疯了,“你要胡闹,本王也陪你闹了这么久,你要台阶,本王亲自找你,甚至来求你,你还要什么?难道真的想让本王休了舞儿,让整个端王府只剩下你一个女子吗?” 苏绛雪觉得好笑:“你能不能别给自己加戏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需要台阶,又什么时候说过让你休了楚舞儿?” “你没有明说,但你就是这个意思!”白子渊道。 苏 绛雪无语了,这人根本没法沟通,她无奈道:“随你怎么想吧,反正,陛下已经下了圣旨,过段时间,我就能跟你和离了。” “不可能,父皇根本没跟我说过,你就是想用和离来逼本王就范。”白子渊心中烦躁,看着她的面庞,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点疼。 白子渊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本王已经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尊贵男子,除了本王,你还能喜欢谁?别说谁会娶个二嫁女,就凭你是本王的王妃,谁敢得罪本王娶你?” 苏绛雪想吐。 尊贵在于心灵,而不在于身份,在她看来,就算是小玄子,也比他尊贵一千一万倍。 “我可以不嫁。”苏绛雪道,“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白子渊轻声笑了笑:“你为了本王,宁愿一辈子不嫁?” 他说完,忽然觉得苏绛雪这样气呼呼的样子十分可爱,她的唇好像也很鲜艳,很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征服。 和楚舞儿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他这样想着,突然就抓住苏绛雪的两只手,将她推到墙上去,目光含情:“本王喜欢舞儿,让你很没有安全感是不是?那本王赐你一个嫡子可好?” “有了嫡 子,你王妃的地位就无可动摇,就算本王再喜欢舞儿,你也永远是王府最尊贵的女主人。” 苏绛雪双手被困,没办法从空间里取东西,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压过来:“你放开我!” 白子渊没有放开她,他直接将她扔到了床上。 这里是凤仪宫附近的偏殿,皇后有心撮合他们的感情,不会有人来阻止他们的。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在拒绝什么?”白子渊再次按住她的手,双眼红透,开始扯她的衣服。 苏绛雪愤恨地看着他:“我早就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堂堂一个王爷,强迫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子,不觉得可耻吗?” 这话却让白子渊更加有了怒火,他强硬的将苏绛雪的下巴扳过来:“当初是谁整天追在本王身边的?我告诉你,别再来这套欲拒还迎的把戏,你是本王的王妃,为本王繁衍子嗣,本来就是你该做的。” 就在苏绛雪奋力挣扎的时候,忽然一点冰凉的药丸塞进她嘴里。 不知是什么做的,入口即化。 苏绛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浑身燃起烫意。 “你给我下药?”苏绛雪简直难以置信。 “皇后给的,”白子渊冷笑,“你以为 她当初离宫,父皇会轻易让她回来?说不定她就是靠着这个东西勾引父皇——” 苏绛雪惊呼一声,身上的衣服又被扯去了一件,皮肤在空气中冷得刺骨。 “你放开我,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会杀了你的!”羞耻感与恐惧交汇,苏绛雪心中真的起了杀意。 “啪”,一巴掌落在她脸上,白子渊将她死死按住,“再敢胡说,本王等会儿绝不会温柔的。” 这一刻,苏绛雪不仅恨极了白子渊,连带着皇后也一起恨上了。 就在此时,侧殿的窗户忽然被猛地破开,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一棒子准准敲在了白子渊的后脑勺上。 “小玄子!”苏绛雪骤然恢复自由,毫不犹豫拿起床头的手术刀,直接朝白子渊的心口扎过去。 一只手稳稳抓住了苏绛雪的手腕,陆焕在她手心写字:“不可。” 那只手腕如此灼热,陆焕一瞬间目光暗了下来。 “你放开我,我非要杀了他不可,就算不杀,我也要废了他!” 与此同时,外面已经传来呼和声:“什么人!” 陆焕看一眼碎了的窗户,直接抱起苏绛雪,跳窗而逃。 皇宫很大,抱着苏绛雪出宫太引人注目 了,他只能先找到冷宫附近的废弃宫殿,等苏绛雪药效过了再说。 苏绛雪下意识抱着陆焕,感受到理智越来越荡然无存。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到了另一个宫殿,眼前的人也从小玄子变成了陆焕。 “怎么会是你,小玄子呢?是你让他来救我吗?”苏绛雪下意识问。 陆焕双眸深沉,不能说话,沟通起来确实很麻烦,他都有些不太想装下去了,但苏绛雪神智不清醒,又给他找了理由。 他淡声道:“是,他走了。” “我要去杀了白子渊,我要杀了他——”失去的理智却放大了苏绛雪的耻辱感。 “杀了他,你怎么办?”陆焕轻轻将她放在床上,“我会给你报仇的。” 苏绛雪咬着唇,面色痛苦,摇了摇头。 “等着,我去给你找药。” “别走——”苏绛雪抓住陆焕的衣角,又松开,晃晃脑袋,努力想让自己清醒。 陆焕的眼眸更加暗沉,他不该待在这里。 可是要让他把苏绛雪也一棒子打晕,他又有些不忍心。 短短一瞬,苏绛雪的理智终于被瓦解,她再一次去抓陆焕的衣角,顺着缠了上去,贴近他的胸口:“救救我,我好难受。” 第60章 狠狠揍白子渊 苏绛雪的声音又软又苏,药效之下热气浑身窜,她热得不行,干脆开始东扯西扯的脱衣服。 陆焕一时没拦住,苏绛雪情急之下解不开衣服袋子,干脆直接蛮力扯开了。 大片锁骨暴露在空气中,肌肤都透着一层薄薄的粉红。 陆焕眼眸深了深,移开目光,将她推开:“你忍一忍,要是忍不住,我就将你打晕。” 苏绛雪分辨不出来他在说什么,再一次缠上来,眼中带着雾气,小声又可怜:“救救……” 她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使劲往陆焕怀里钻。 陆焕手指紧了紧,将她又往外推一点,眼底幽深:“我真的要打晕你了。” 苏绛雪还是不撒手,小脸贴着陆焕的脖颈,感受着诱人的温度,听他说话,迷惑的抬起脑袋,伸出舌头,在他滚动的喉结上舔了一下。 陆焕身子一僵,来不及体会自己的心情,手已经抬起来,在苏绛雪后颈落下。 “唔……” 这一下并不轻,苏绛雪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他怀里。 陆焕低头看她,忽然想到,过去的东西,他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那本生辰贴。 他进京之后,原本有心去找苏家,履行婚约也好 ,退婚也罢,总该把这件事做个了解。 谁知却听说苏绛雪迷恋端王。 他还没来得及退还生辰贴,苏绛雪已经成了端王妃。 他一时好奇,想知道这个原本该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是什么样子,却发现,她在成为端王妃之后,过得并不快乐。 从他遇到她开始,她就一直在努力和离。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去求陛下赐婚呢? 陆焕轻声笑笑,替她将衣服重新拉上去。 门外,蒋千户带着锦衣卫的衣服进来:“大人!” “怎么,记号很难找吗?”陆焕轻轻看他一眼。 蒋千户敢怒不敢言:“不难,是属下疏漏了。” 他诧异的看着已经昏迷的苏绛雪,他家大人擅闯皇后侧殿,打晕了端王,就为了救她?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把她送出宫,别被人发现。”陆焕给苏绛雪披上锦衣卫的衣服,自己便离开了。 蒋千户十分迅速的应一声,这要是被发现了,不仅是端王妃名誉有损,连他家大人名誉也保不住了。 但是…… 送出宫,送到哪去? 端王府是去不了的,将军府那么多狗,万一惊动了别人,苏绛雪还是名誉受损。 他一 咬牙,擅自决定送回陆宅。 陆宅的人嘴严实,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所以苏绛雪醒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婢女守在自己身边,给自己端茶送水,十分诧异。 “这是哪里?你是谁?”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这种简单又泛着冷意的装饰环境,她十分眼熟。 “端王妃醒了?奴婢彩环,这里是陆大人的宅子,蒋千户交代了,要是您醒了,就让我去叫人,把您送回将军府。”彩环很恭敬,多余的话一句不说。 苏绛雪吓了一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我身上的衣服……” 她好像记得,她把带子给扯坏了。 “奴婢给您缝好的。”彩环道。 苏绛雪脸色微微红起来,不是梦啊,她真的把带子给扯了。 “陆大人呢?”苏绛雪心底开始慌了,她记得她好像拼命往他怀里钻,然后被人家再三拒绝,还要抱他的脖子。 “陆大人不在府上,端王妃可还有别的吩咐吗?我找人送您回去?”彩环问。 苏绛雪松了一口气,他不在家,那可太好了。 “你是服侍陆大人的婢女吗?能不能帮我个忙?”苏绛雪想到自己差点被白子渊强 迫,又想到他居然给自己吃迷情药。 这口气实在是忍不下去。 “大人不习惯被人侍奉,奴婢只是后厨帮忙的,前院没有女子,蒋千户才让奴婢来照顾。端王妃有事尽管吩咐。” 苏绛雪眨眨眼,前院没有女子,陆焕该不会是…… 咳咳,没事。 “那什么,你知道京城哪里有流氓聚集吗?”苏绛雪问。 于此同时,皇宫内。 “查清楚是什么人擅闯内宫了吗?”白子渊十分生气,脸上红红白白的。 皇后冷嗤一声:“本宫宫里的人,什么时候轮到端王指使了?” 白子渊心中烦躁,他只是为自己被打晕而生气。 明明只要差一点他就能得到苏绛雪了。 就差一点。 怎么会让人闯了进来? 皇后鄙夷的看着白子渊,她原本就不太喜欢他,这次要不是为了苏绛雪,她才不会帮他。 “行了,别赖在本宫这里了,回你母妃那里去吧。”皇后摆摆手,准备赶人。 到手的鸭子都能飞了,他可真是个废物。 苏绛雪回了将军府,银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苏绛雪也没告诉她,只说:“让人去打听,端王什么时候回王府。” 银 朱一怔:“……啊?” 小姐又开始打听端王行踪了。 “小姐,你该不会又喜欢上他了吧?” 从前,苏绛雪就经常让她去打探端王在哪,然后假装偶遇。 “你想哪去了?”苏绛雪简直要咬牙切齿,这种人,除非脑子有坑才会喜欢他。 “让人打听清楚,然后你带上钱,去城东那边,有游手好闲的流氓,找上几个,越壮实越好,只要一见到端王,就从后面套住麻袋,把他给打一顿。” 银朱的眼睛亮了:“没问题,小姐放心,绝对不会让他发现是谁动的手!小姐你不去吗?” 苏绛雪冷笑一声:“当然去。” 这种大快人心的好事,她怎么可能不亲眼见证? 没多久,将军府的人打听到,白子渊从宫里出来了,脸色很差,也没骑马,也没让任何人跟着。 瞧瞧,这就是天意,是她动手的绝好机会。 白子渊怎么都没想到,从宫城到王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他不过是转了个弯,就被人直接拖到了暗巷里。 他头上一黑,麻袋套上,什么也看不到。 “你们是什么人?敢对本王动手!”白子渊话还没说完,碗大的拳头直接照着他脑袋呼过去。 第61章 打,打两顿 一下子让白子渊惨叫起来。 接下来,无数的拳头落在他身上,还有人专门往他下身踢。 白子渊都被打懵了,他活了这么多年,哪里有人敢这么对他? “本王是——” “啪!”一拳头隔着麻袋打在他脸上,阻止了他说出身份。 “你们——” 又一拳头打过来,白子渊终于不再说话了,他是有功夫的,只可惜一开始就被人制住了,再想动手,已经没有发挥空间。 浑身疼痛中,他隔着麻袋,听到有人大喊:“哥儿几个使劲踢,只要不打死,银子赚的多多的!” 白子渊:谁,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故意给他套麻袋,不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身份吗? 他下意识的以为是苏绛雪。 可是又摇了摇头,不可能是苏绛雪。 她那么喜欢自己,怎么可能让人来打他? 她岂不是要心疼死。 那还能是谁?难道是他那个看不顺眼的弟弟? 苏绛雪远远的看着,只觉得一阵心情舒畅。 流氓们别的不行,力气那是要多少有多少,这会儿替她揍白子渊一顿,也算是她报了白子渊强迫她的仇。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白子渊的惨叫声 也没有那么清楚了,再打说不定要出人命,她才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人停止,扔了一大包银子过去让他们分。 在白子渊疯狂的猜测中,这顿拳打脚踢终于结束。 他拼命扯着麻袋,好容易从麻袋里出来,英俊的脸上已经满是红肿。 “谁,到底是谁!”白子渊疯了一样四处喊,但四周哪里还有什么人?那些流氓早就一哄而散了。 “你们给本王等着,让本王知道你们是谁,本王要了你们的命!”白子渊大怒,朝着周围四处喊。 纯粹的无能狂怒罢了。 他摸着自己的脸,痛的不得了,连走路都慢了起来。 短短一条巷子,从里面走到外面,居然用了快一刻钟的时间。 然而他没想到,在巷子口—— 蒋千户带着好几个锦衣卫埋伏在墙头。 “千户大人,他好像已经被人打过了,我们还要继续打吗?会不会出事啊?”一个锦衣卫问道。 蒋千户看着白子渊走路踉跄的样子,脸上也青青紫紫的,虽然奇怪,但也只沉吟了一秒。 “陆大人的吩咐,你们敢不做?”蒋千户道。 白子渊眼看就要走出暗巷,眼前再一次一黑。 一个 麻袋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都套了起来,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们放肆!” “本王,乃是,端王!”白子渊被揍得一个词一个词往出蹦,他实在快疯了,到底是谁,打一次不够,还要打两次! 这一次挨打之后,白子渊生怕还有第三次,忙拖着浑身的伤,飞快一瘸一拐往端王府走。 刚进了院子,就被楚舞儿看见了。 “王爷这是怎么了?”楚舞儿一见到他这样,顿时大吃一惊,揪心道,“是谁敢朝王爷动手?” 她扶着白子渊,走进了,才发现他脸上也都是伤,顿时跺脚,哭泣道:“是谁敢这么对王爷?该不会是王妃姐姐吧?王爷到底哪里对不住她,她居然朝王爷下如此狠手……” 白子渊被她哭得头疼,原本要好好说话,但听她说到苏绛雪,心中顿时一阵烦闷:“怎么可能是绛雪?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冤枉她?” 楚舞儿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是知道什么了吗? “舞儿什么时候冤枉过王妃姐姐?舞儿只是心疼王爷……”楚舞儿咬着唇,心中慌乱无比。 “行了,你回去吧。”白子渊被打了,面子上也挂不住,不想让 楚舞儿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看。 “王爷……”楚舞儿气得厉害,白子渊已经甩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转身走了。 这次之后,苏绛雪清闲了好几天。 白子渊十分在乎自己那张脸,在没有完全养好之前,他是不会出来的。 苏绛雪则是开心不已,又多做了些上辈子的菜,慰劳自己这些天的辛苦。 然后宫里就来人,让苏绛雪进宫,说是皇后要见她。 苏绛雪那张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我病了,不能见皇后,会把病气过给她。”苏绛雪装模作样咳嗽了几声,朝来报信的小太监道。 上次白子渊给她吃的迷情药,皇后也帮了他。 比起皇后,她倒是更喜欢贵妃那种,因为讨厌她,要跟她作对的。 皇后这种人,位高权重,她自以为对你好,就会把她想给你的全都给你,你连拒绝都拒绝不了。 “端王妃不是前几天还好好的吗?”小太监狐疑道。 苏绛雪又咳嗽几声,叹一口气:“着凉了,人哪有不生病的,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小太监是皇后身边的人,对她难免多关心些:“那王妃可要好好给自 己治一治,早点好起来。” 苏绛雪听他话中的意思,等她好了,皇后还要召见她。 她连忙道:“指不定是肺痨呢,会传染的。” 小太监啊一声,下意识后退两步,面如土色道:“那,王妃更要好好治了,您不知道,前朝有位王妃就是……” “是什么?”苏绛雪问。 小太监连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奴才这就回去复命,王妃好好养病。” 苏绛雪见他走了,却还是好奇,也不知道她说的前朝王妃是怎么回事。 一张纸条从旁边递了过来。 是陆焕的左手字。 前朝时有位王妃,因为身染天花,皇家人将她隔离,并且很快休了她。 苏绛雪眼前一亮。 是啊,这世上哪有病恹恹的王妃,如果她生了治不好的病,端王肯定会休了她。 在七出之条中,也有“恶疾”可休妻一条。 这是顺理成章的,连老皇帝也说不了什么。 苏绛雪唇角弯起来,都要飞上天了:“银朱,你下午去跟宫里说一声,就说我已经确定染上了肺痨。” 治不好,还要传染的肺痨。 等全京城都知道她染了病,她很快就能和白子渊这个渣男和离了。 第62章 污蔑,贵妃教训儿媳 让苏绛雪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哪怕她说了自己是肺痨,皇后还是要让她入宫。 苏绛雪一脸无奈的换衣服,戴上面纱,又用脂粉把自己的脸涂白一点,争取像个肺痨病人。 “我这样像生病的吗?”苏绛雪照照镜子,终究还是不放心,又问小玄子。 小玄子点头。 苏绛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只希望皇后别再折腾她了。 她一到凤仪殿,皇后就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低声心疼道:“好好的怎么病了?快让本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苏绛雪往后退一步,屈身行礼,语调虚弱:“咳咳……多谢娘娘关心,但是绛雪身患顽疾,不能传染给皇后娘娘。” 皇后抬眸看她,见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只轻轻叹了口气,摆摆手,让殿内所有人都下去。 “你当真那么不喜欢端王?”皇后问道。 苏绛雪:…… 皇后又叹一声:“怎么,难道要本宫把太医请来,你才肯说实话?” 苏绛雪摘下面纱,清了清嗓子,豁出去了:“娘娘要治我罪,我也认了,只希望娘娘别再掺和我和端王的事。” 她真是搞不懂皇后为什么这么操心,好像 白子渊是她的儿子一样。 皇后幽幽的看着她,半晌:“若是本宫说,可以帮你跟他和离呢?” 这也是她后来想通的地方,强扭的瓜不甜,况且端王也确实狂妄自大,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人。 苏绛雪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皇后再次招招手,让她离自己近些,这才道:“经过这件事,本宫想明白了,你这样的女子,嫁给端王,实在屈才。既然你质疑和离,那么本宫就帮你和离。” 苏绛雪的眼睛微微亮了亮。 “其实陛下已经答应了,只需要有一个和离的正当理由即可。”苏绛雪道。 皇后点点头:“等你和端王和离,本宫给你做主,替你找个更好的。有本宫撑腰,想来别人也不敢说什么闲话。” 苏绛雪:“……” 大可不必。 皇后答应替苏绛雪隐瞒她没病的事实,在推进她和离的过程中加一把火。 为避免露馅,皇后还找了自己信任的太医来给苏绛雪诊治,足足拖了一下午,才放她出宫。 傍晚的时候,苏绛雪沿着湖面上的九转回廊走,正想着又说服一个帮她的,一转过弯,迎面撞上了楚舞儿。 苏绛雪下意 识左右看看。 她不是侧妃吗?怎么能进宫?难道是白子渊带她来的? “见过王妃姐姐。”楚舞儿嘴角勾起,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苏绛雪冷笑一声:“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宫了。” 楚舞儿脸色一变,见周围没什么人,索性也不装了:“姐姐还为自己王妃的身份沾沾自喜呢?且不说王爷不喜欢你,贵妃和九公主也恨极了你,在她们眼中,我才应该是王府的女主人。我能进宫,是贵妃特意让我进来伺候,而你呢?很快就要被王爷休了,到时候别说进宫,恐怕连出门都不敢吧?” “你还真是蠢啊。”苏绛雪慢悠悠听她说完,才抬起眼皮,缓缓回了她一句。 楚舞儿心中升起怒火:“你什么意思?” 苏绛雪勾起唇角:“白子渊喜欢你,是因为他认错了人,根本不知道当年那块玉是我的,他把我当成了你。” 楚舞儿骤然听她提起这个,连忙四处看看,见仍然没有人看她们这边,这才挺直了胸膛道:“你什么证据都没有,王爷是不会信你的,你就算再去王爷跟前说,他也只会觉得你是嫉妒我,才故意这么说!” 苏绛雪又笑了笑,似乎 没打算接她的话。 她只是继续道:“贵妃和九公主喜欢你,是因为她们讨厌我。她们不希望我来做这个端王妃,只要不是我,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根本没有必要非得是你。” 楚舞儿顿时恼怒道:“你胡说!” “我胡说?你觉得贵妃和九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她们会允许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做端王妃?等我真的不再是端王妃,她们同样会开始对你挑挑拣拣。” “我要是你,现在就收拾银子远走高飞,还能落个平安富贵。”苏绛雪十分好心的给她提建议。 楚舞儿却一句话也听不下去,她忽然冷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在劝我知难而退,好让你和王爷双宿双栖是不是?” 苏绛雪有些悲哀的看着她。 忽然,楚舞儿猛得朝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声音之响,让苏绛雪都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楚舞儿又左右开弓,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直将自己的脸打得红肿无比,看起来分外可怜。 然后她猛地跑了出去,直接往贵妃的红叶宫跑:“贵妃娘娘,你要为儿媳做主啊!” 苏绛雪看她自己一个人演完了这场独角戏,简直叹为观止。 楚舞儿的呼喊声引来了许多人,贵妃也很快就来了。 楚舞儿捂着脸,跪在地上哭泣道:“贵妃娘娘,我只不过是在路上遇到了她,谁知道,她居然一句话没说,就直接开始打儿媳,求贵妃娘娘做主!” 苏绛雪再一次见识到了她胡说八道的功力,张口就道:“是她自己……” “好你个苏绛雪,你派人打我儿子还不够,在宫里你也敢这么放肆,对舞儿动手,”贵妃愤怒起来,头发上的簪子左右摇晃,“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狠狠教训!” 即便白子渊再三强调,不知道是谁打的他。 但在贵妃自己的偏见,和楚舞儿的教唆之下,她还是认定这个无法无天的人就是苏绛雪。 苏绛雪见贵妃压根没打算细问,立刻道:“我打了她又如何?我一个正妃,连一个小妾都不能打了吗?” “娘娘,”楚舞儿哭得更加凄惨,装作柔弱的样子,“王妃姐姐说得对,是我不该进宫,不该出现在她面前惹她不快,否则,王妃姐姐也不会生气。” 贵妃更加大怒,朝苏绛雪道:“还敢巧舌如簧,难道婆婆连教训儿媳的权利都没有了吗?给我狠狠打烂她的嘴!” 第63章 端王妃确诊肺痨 “母妃!”一道声音传来,苏绛雪刚被人抓住,就见白子渊急匆匆过来,脸上的伤还是肿着的。 楚舞儿暗自咬牙,白子渊怎么出现的这么及时,明明苏绛雪就要被打了。 她立刻扑过去,跪倒在白子渊脚下:“王爷,你快劝劝贵妃娘娘,让她不要打王妃姐姐了,一切都是我的错,王妃姐姐是因为嫉妒我,才会打我的。” 白子渊看到她脸上的伤,这几巴掌打得格外狠,楚舞儿脸上的红痕格外让人心疼。 他立刻转身,狠狠给了苏绛雪一巴掌:“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给本王惹事?” 苏绛雪猝不及防挨了一下,整个人如同破布一般,被摔到了地上,狠狠的瞪他:“你永远都是这样,从来不问事情的前因后果。” 白子渊被她瞪的心中一跳,以往的种种又浮现在他脑海里,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冲动了。 “还有什么好问的?”贵妃大怒道,“她这种武将家出身的粗鄙之妇,先前敢让人去打你,这次又打舞儿,本宫不过是教训教训她罢了!” 白子渊扭头:“母妃,儿臣不是都说了,打人的不是她……” 苏绛雪却冷嗤一声,擦掉嘴角的血,挣扎着起身:“你可有 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打的吗?贵妃娘娘要是有证据,要怎么处罚我,我都领罪。” 贵妃一支吾,道:“除了你还能是谁?” 苏绛雪觉得好笑极了。 有些事,是不是她做的,她有没有留证据,又有什么区别。 就算什么证据都没有,贵妃她们也会认定是她。 “姐姐,贵妃娘娘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好好给她认个错,娘娘不会处罚你的。”楚舞儿又去求苏绛雪,伸手去挽她的胳膊。 苏绛雪将她甩开,刚要说话,却听楚舞儿猛得尖叫一声,一头撞到了边上的石柱。 “苏绛雪!”白子渊顿时暴怒,再一次将苏绛雪拎起来,“你还说本王不问前因后果,现在当着本王的面,你都要打舞儿,你实在太让本王失望了!” “分明是她自己撞上去的,你没看到吗?”苏绛雪没想到楚舞儿段位真高,陷害她的手段一个接一个。 就连碰她一下,她都能想办法受伤嫁祸。 “本王眼睛不瞎,”白子渊抓着苏绛雪的头发,狠狠往石柱上撞去,“你欠舞儿的,现在就还!” 砰一声,苏绛雪脑门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鲜血直流。 她整个人也被撞的晕晕乎乎的, 差点没了意识。 贵妃看到她头上脸上的血,得意万分。 楚舞儿也浑身舒适,却装出痛苦的样子,捂着自己的额头,引得白子渊侧目。 皇后身边的黛姑姑终于赶来,一看到她头上流血,立刻就道:“哎呀,你们怎么能这样对端王妃?她流了好多血。” 白子渊一听黛姑姑说苏绛雪流血,下意识想要去扶她,可是下一秒,就听黛姑姑道:“你们难道不知道,端王妃她患了肺痨,现在居然还这么对她?” 白子渊一惊:“什么?” 肺痨! 那个听说根本治不好的病! 苏绛雪什么时候得了这种病? 他这下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去看苏绛雪,可是手臂被贵妃狠狠拽住:“你疯了吗?肺痨是会传染的!” 白子渊还想过去,楚舞儿也拉住了他:“王爷不要啊,要是您也染上病,让妾身怎么办呢?” 白子渊心中有愧,却还是忍了忍,到底更加在乎自己,没有过去。 贵妃带着所有人赶紧离开,大呼晦气,生怕被苏绛雪传染上病。 另一边,苏绛雪将自己的面纱戴得更紧一些。 早知道,早点说自己肺痨,也不会白挨打。 这一巴掌,她会记住, 也一定会还回去的。 或许是疼,或许是屈辱,苏绛雪眼眶里有眼泪打转,半晌,被她忍回去。 “端王妃,您没事吧?要不要老奴让人送你回去?”黛姑姑将她扶起来。 苏绛雪摇摇头,说声不用,依旧脑袋晕晕的出宫。 皇宫的路在她面前弯曲起来,脚下也变得软绵绵的,苏绛雪恍惚之间,感觉到有人扶上她的腰。 “又受伤了?” 是陆焕的声音。 真奇怪,他就像是住在宫里一样,每次自己在宫中出事,都能遇到他。 世界在眼前旋转,苏绛雪倒在陆焕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苏绛雪觉得额头一片冰凉,好像是什么药的作用。 陆焕将药粉撒在她额头上,听到大夫说“要等她醒来,才知道有没有大碍”时,眼眸明显沉了沉。 这是上次他手腕受伤时,苏绛雪给他的药,希望能比他自己的金疮药更加好用。 “好疼……”苏绛雪昏迷中呢喃,原本就涂了胭脂的脸上,更显苍白。 陆焕抬起手,轻轻在她脸上抚过,问大夫:“她什么时候能醒?” 大夫有点瑟瑟发抖:“这个,小的不知道,快的话今天,慢的话……” “怎么?”陆焕的目 光看向他。 “听天由命。”大夫吓得双腿打颤。 陆焕顿了顿,摆手让大夫离开。 良久,他才道:“让银朱过来照顾她。” 蒋千户小心翼翼道:“大人,端王派了很多太医,正往将军府去呢,咱们是不是得把端王妃送回去?” 白子渊叫人来看苏绛雪,八成是想确定她的肺痨是不是能治好。 要是在府里找不到人,苏绛雪装病就要露馅了。 等苏绛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脑门上的伤,那里被包的好好的,已经不疼了。 “小姐,你醒了?”银朱立马过来,关切道,“小姐头还疼吗?要不要找大夫?” 苏绛雪恍惚了一会儿,摇头:“陆焕呢?” 她明明感觉到他之前一直陪着自己。 银朱一怔:“什么?” 苏绛雪想了想,问:“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都有谁来过?” 银朱脸上出现不忿之色:“那个端王,明明把小姐伤成这样,也不说来看一看,我听说他们现在整个端王府都在大清洗呢,生怕被您传染。” “他还找了许多太医来给小姐看病,但那些太医都贪生怕死,谁也不敢进来,隔着帘子就说您确实得了肺痨!” 第64章 白子渊内疚后悔 “那不是挺好?”苏绛雪笑一笑,摸着脑门上的包,有些龇牙咧嘴。 说不定是皇后让他们随便查查呢。 银朱当然知道她的想法,只是仍然替她觉得不值,就在这个时候,婢女小圆回来了,一进来就道:“我刚才出去买菜的时候发现,端王府中张灯结彩的,去问过才知道,原来是楚侧妃今日生辰。” 小圆是苏绛雪买来的那几个婢女中,最常来刷存在感的,现在提起楚舞儿的生辰,实在是气得不得了。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正妃呢,端王还有没有把我们小姐放在眼里?”小圆气道。 苏绛雪又笑了笑:“好了,不是什么大事,你都买了什么菜?” 比起这个,她更想多吃点好吃的。 在得知小圆买了许多肉后,她忽然有了想法,让小圆去拿纸笔,往上面画烧烤架:“给你们吃点新鲜的东西。” 深夜烧烤,滋滋冒油的五花肉,想到就让人垂涎欲滴。 至于白子渊给楚舞儿过生日? 关她屁事。 端王府,楚舞儿看着府里七彩琉璃的花灯,穿着赤红色的衣衫,抱着白子渊的手臂,将脑袋靠在他怀里:“王爷真是有心了,这些 花灯,总让舞儿想起第一次见到王爷的时候。” 白子渊目光柔和,缓缓抚摸她的长发:“本王也一直记在心里。” 楚舞儿却捂着心口,叹气道:“只是可惜,王妃姐姐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患了肺痨,没办法今日和我们一起热闹了。” 白子渊的目光沉了下来:“她打了你,你还替她说话?” 他的舞儿一直都是这么善良,先前的事,或许都是误会吧。 “姐姐也是因为喜欢王爷,才这样对我的。女子面对自己喜欢的男子宠爱别人,都会嫉妒的发疯,王爷就别怪她了。” 白子渊的眼底带着一丝柔情:“那你呢?若是我喜欢苏绛雪,你也会嫉妒的发疯吗?” 楚舞儿心中忽然一慌,抬起头来:“王爷为何这么说?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她吗?” 白子渊沉默片刻,道:“本王是说如果。算了,今日是你生辰,说这些做什么。外面风大,你先进去吧,晚宴很快就开始了。” “好。”楚舞儿柔声答应,心里却愤恨不已,她根本不信他这个说辞,他分明就是对苏绛雪有了意思,他还要说谎! 但是好在贵妃喜欢她,只要她和贵妃联手,一定能 除掉苏绛雪的。 白子渊独自在降霜院中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今日已经是三月初十,苏绛雪的生辰是不是过去了? 他喊来栖梧:“你知道王妃的生辰是哪一天吗?” 印象里,苏绛雪以前专门跟他说过,是个什么节日。 栖梧平静道:“三月初三,上巳节。” 白子渊忽得心中一痛。 上巳节? 真的过去了。 她居然没有提醒自己,给她操办生辰…… “那日,王妃在做什么?她那时应该还没有离开,应该那日是高兴的吧?”白子渊试图说服自己。 栖梧丝毫没有感情:“那日是王妃离开王府那天,那天晚上,王爷要割王妃的血肉,给侧妃。” 白子渊惊愕的愣在原地:“什么?” 是吗?是那天? 白子渊从来都不知道,那天居然是她的生辰。 苏绛雪身为他的正妃,他不仅没有给她过生辰,还在那天割她的血,将她逼得不得不返回娘家居住。 一时间,细碎的内疚情绪从心底升起,白子渊第一次觉得对不起她。 “王爷,饭菜已经好了,你不陪舞儿吃吗?” 白子渊好像没听见一样,半晌,轻声开口:“你知道 吗?苏绛雪离开王府的那天,是她的生辰。” 楚舞儿完全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苏绛雪,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不知道。” 白子渊嘴角难看的扯一扯,是啊,她怎么会知道,就连自己这个做丈夫的,都忘记了。 “王爷要是担心王妃姐姐,不如我们一起去看她吧,我、我不怕被染上肺痨的。”楚舞儿见他忽然间这副样子,满心的怒火又重新涌了上来。 这个苏绛雪,走都走了,还要跟她争宠! 白子渊看向楚舞儿,见她身上穿着洗清的衣衫,又看看装扮漂亮的四周,再一次无法呼吸。 苏绛雪患了肺痨,她快要死了,而自己,却在这里和楚舞儿庆祝生辰。 “你不用去了,她患了肺痨,万一真的传染给你怎么办?”白子渊摇摇头。 楚舞儿心中又高兴了,那个短命的女人,赶紧去死了才好。 “本王自己去。”说完这句话,白子渊转身了离开。 “王爷!”楚舞儿诧异的看他,可是他已经离开了。 在自己的生辰之日,在她费劲心思,暗自吩咐管家,将院内的花灯布置的跟当初一模一样,拼命要重现初见时的场景时,他居然 毫不犹豫离开了! 若是有一日,白子渊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当初跟他遇见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楚舞儿不敢想,他会怎么对待自己? 将军府中,下人们忙着削签子穿肉,苏绛雪幽幽的坐在院里的躺椅上,看到小玄子朝自己走过来。 她一下子露出笑容来,勾手把他叫过来:“今天不忙吗?” 陆焕摇头,目光落在苏绛雪身上。 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常服,半靠在躺椅上,露出纤细的腰肢来,长长的头发落在衣服上,带着一点女孩子特有的暖香。 好像头上那点伤口,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 苏绛雪见肉都还没切好,打了个哈欠,问道:“你们……哦,我是说我们,你知道我们平时有什么可以玩的吗?” 陆焕顿了顿,在桌上写:投壶。 “不会。”苏绛雪摇头。 蹴鞠。 “太累。”苏绛雪又摇头。 飞花令。 看到这三个字,苏绛雪倒是没有摇头,但她疑惑的看向小玄子:“我们玩飞花令,难道要等你一个字一个字的写?那也太慢了。” 陆焕:…… 苏绛雪自己想了想:“要不我们来下五子棋吧,很简单的,我教你。” 第65章 我对你不好吗 五子连成线就算赢,又可以直接用围棋的棋盘,苏绛雪跟小玄子讲完规则,很快拉着他玩了好几盘。 一直玩到烧烤开始,苏绛雪才道:“你很有天赋啊,这么聪明,当个平平无奇的锦衣卫太屈才了,不如辞了锦衣卫的工作,以后专门来保护我吧。” 她都这么有诚意了! 然而她还是看到小玄子摇了摇头。 气人,真不知道他那么留恋这份工作做什么。 “你先吃,保证比你吃过的所有肉都要好吃。”苏绛雪百折不挠,非要把他撬过来变成自己人不可。 院里其他的人也都围过来,暗中保护苏绛雪的其他锦衣卫也围过来,只是都下意识离小玄子远远的,苏绛雪还以为他们是在孤立小玄子。 烤肉没有烤太久,肉质软嫩,十分入味,咬一口汁水迸发,实在鲜美无比。 陆焕一直没说,上次吃了苏绛雪的红烧肉,这次听说她要做什么烤肉,才专门又过来一趟的。 现在发现,她的手艺确实比他见过的任何厨子都要好。 这样的女子,要是当初娶了她…… 陆焕摇摇头,要是真娶了,他的妻子,又何须下厨。 一群人吃肉吃 得正开心,忽然有个婢女跑过来:“小姐,端王来了,就在府门外面,软磨硬泡的要进来呢!” 苏绛雪目光平静的又吃一口肉:“真是赶不走的狗皮膏药,银朱去看看,把狗牵来堵在门口,不许放他进来。” 银朱立刻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嘴角冒油的就去了。 白子渊站在将军府门口。 他心中满是愧疚。 上次苏绛雪过生辰,他却连知道都不知道,还要割她的血肉。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把苏绛雪接回去养病。 苏绛雪以前就很喜欢他,也是因为他在大婚之夜娶了楚舞儿当妾,她才开始对自己失望的。 现在他知道,苏绛雪针对楚舞儿,就是因为还喜欢他,只要他态度放软些,苏绛雪一定会跟他回去。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大门果然开了。 白子渊眼前一亮,看到是银朱,虽然略有些失望,却还是道:“王妃病了,本王要进去看她,将她接回府中养伤。” 银朱一挥手,将一扇门潇洒打开。 “看到了吗?王爷再不走,这些狗可不会客气的。” 门口,无数只绿油油的眼睛,让白子渊顿时吓了一跳。 可 他没有生气,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要是这次不接她回去,等到苏绛雪真的死了,他一定会后悔的。 她要死,也只能死在自己府上。 “本王知道绛雪很生气,你去转告她,就说本王什么都依她,只要她肯出来好好跟本王谈谈,跟本王回家。”白子渊只觉得脸上有些热,这些话,已经让他觉得很丢人了。 他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只为了接她回去,他已经很有诚意了。 可是银朱并没有回去,她上下打量了白子渊一番,冷嗤道:“哪怕是让你休了侧妃,你也愿意?” 白子渊被一个婢女用如此审视的目光看待,顿时沉下脸:“去转告王妃,这不是你一个丫鬟该问的。” 银朱笑了笑,看起来一点都不怕他,开口就是一阵讽刺:“你若是真在乎我家小姐,为何会在大婚之夜,娶楚侧妃过门,故意羞辱她?” “又怎么会在皇宫里肆无忌惮的打她,抓着她的头往石柱上撞?” “还是说,你今日与侧妃欢度生辰时,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快要死的王妃,心里过意不去,才来猫哭耗子?” 白子渊惊呆了,他没想到,一个婢女 ,也敢如此奚落他。 “放肆!”他颤抖着唇。 银朱冷哼一声:“王爷请回吧,你从前怎么待她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她早就对你完全失望,不再喜欢你了。现在我们小姐患上了肺痨,我们小姐又不是傻子,在生命的最后几天,还要给自己找膈应。” 银朱说完,直接转身,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她真是痛快极了! 白子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居然被一个婢女给骂了! 一个婢女! 好大的胆子! 他堂堂王爷,被一个婢女这么奚落,实在是愤怒无比,浑身都要气得发抖。 眼看那扇沉沉的门不会再为他打开,他就算再好的脾气,也不会继续等下去了。 “好,苏绛雪,等你要死的时候,别想着见本王最后一面!”他就不信,苏绛雪喜欢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等她病到头晕脑胀,最想念的人肯定还是自己。 而将军府内的苏绛雪,现在就已经有点头晕了。 她烧烤吃多了,喝了好多银朱买来的果酒。 甜丝丝的,好喝极了,压根没想到后劲会这么大。 银朱回来,把 在府门外的事情说了,苏绛雪一拍椅子,大喊一声:“骂得好!” 这么大的动静,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小姐是不是喝醉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苏绛雪一把推开银朱:“我没醉,谁说我醉了,你们才醉了,你们都去休息。” 然后她伸手一抓,捞到了小玄子的宽大的衣袍,把他的衣袖抓得皱皱巴巴的。 “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就是不肯跟着我!”酒劲上头,苏绛雪莫名的心中一股委屈。 银朱吓了一跳,这么多锦衣卫在这儿呢,小姐要挖人,被他们听到怎么办? “散了散了,今晚就到这,没吃饱的把架子端走回去烤。”银朱赶紧赶人。 众人赶紧抱着烧烤架和没烤完的肉,一起散了。 陆焕被苏绛雪一抓,下意识要把袖子抽出来,但又想起自己现在是小玄子,只好任由她抓着。 苏绛雪更大声了,直接把脸凑到他的面具上:“你说,是我对你不好吗?哪次有好吃的不先想着你?你受伤了,我给你包扎送药,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不想跟着我!” “锦衣卫有什么好的?你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苏绛雪在…… 第66章 和离和离 银朱目瞪口呆的看向苏绛雪,她看起来不像是单纯的想挖人,她是不是在轻薄小玄子啊? 她在原地纠结了半天,直到看到苏绛雪的手臂勾在小玄子脖子上,顿时心中卧槽了一句,转身就跑了。 她家小姐这是,终于耐不住寂寞要勾搭男人了? 就是没想到,小姐居然喜欢小玄子这款…… 算了没事,只要不是白子渊那种渣男就行。 苏绛雪这会儿根本没有心思管别人在想什么,她左右勾着小玄子的脖子,右手抬起他的下巴:“听我的,锦衣卫没前途的,你跟着我,我让你吃香喝辣!” 从面具里看到小玄子那双深邃的眼睛,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然后她摇摇头,多半是错觉。 陆焕握住她的手腕,手心里柔软的感觉让他呼吸一滞,她真的喝醉了。 他面具下的嘴微微张了张,轻轻叹了口气,装哑巴真麻烦。 只能再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能如她所愿。 原以为苏绛雪会继续耍赖,谁知道,她忽然松开了他,怅然的往后一靠,倚在一棵树上。 陆焕接触的女孩子不多,实在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办,有心安慰两句,偏偏他此刻是个哑 巴,苏绛雪也没耐心看他写字。 苏绛雪有点委屈,自从来到这个狗逼的世界,她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我想回家。”酒意上头,苏绛雪的眼眶红了红。 陆焕疑惑的看着她,这里不就是她的家吗? 苏绛雪也抬眼看他,夜晚的将军府灯光暗淡,冷风吹过来,他的衣角飘飘的,带着面具,像是一个好看的剪影。 “你会想家吗?”苏绛雪忽然问他,没等他回答,她自己笑了笑,眼位泛出一抹红,“我也很想家,我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每天被人冤枉,被人污蔑。没有人肯相信我,就连我想和离,都要费那么大的劲,还要假装自己患了绝症……” 她说着说着,身子顺着树干滑下来,蹲到了地上,心中只有无限的冷意。 “就连我想要一个侍卫,都那么难,为什么会那么难啊?”苏绛雪想不通,为什么这狗逼的老天非要让她穿越到这个世界。 陆焕看着她,如果她选中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他都可以想办法留给她。 满天的云压得很低,星星和月亮都看不见,只有冷风吹在人脸上,吹得人发冷。 陆焕弯腰,拉住她的胳膊。 苏绛雪看到他的 眼睛,那么深邃,就像好看的黑曜石。 “我才不要回去睡觉。”苏绛雪任性的甩一甩胳膊,没甩开他,干脆就凑到他胸口去,再一次勾上他的脖子,眨眨眼睛,“你想娶妻吗?你这个年龄,也该娶妻了,你有喜欢的人吗?” 陆焕怔了怔,并没有说话。 苏绛雪本来就没指望哑巴开口,她安慰一样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告诉你哦,如果你要娶妻,一定不能像端王一样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更不能在人家要求和离的时候,死活拖着不同意……” “听到没有?”苏绛雪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小,整张脸靠在他怀里。 陆焕顿了顿,点了点头。 苏绛雪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又问了一遍:“你听到没有呀?” 她已经彻底醉了,醉到忘了小玄子是个哑巴。 陆焕抱紧她,苏绛雪脸颊泛红,双眼紧闭,已经睡着了。 他不禁蹙了蹙眉,这小姑娘,酒品这么不好吗?幸好今天是他,要是换了别人,她再这样扑过来,岂不是要被人欺负。 等等,为什么如果是他,就不算被欺负? 陆焕有点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苏绛雪?”他轻声唤她,苏绛 雪没有一点回应,是真的睡熟了。 他正要将她抱起来,把她送回去,就见她忽然一个猛子支棱起来,抓着他的胳膊,伸手指着不知道哪里:“我要和白子渊和离!” “和离!” “和离!” “那个狗逼永远别想我回去!” 然后她又靠了回来,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陆焕抱起她,将她送回房间,给她掖了掖被角,才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会和离成功的,再忍耐一下。” 苏绛雪哼了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之后的几天,端王妃肺痨的事情满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不仅贵妃和九公主强烈要求白子渊休了她,就连朝中的大臣都有人上折子,说端王妃换上恶疾,犯了七出之条,不能因为她的家世,就留她继续当皇家儿媳。 就连百姓们也觉得,端王妃虽然命不好,但皇家要休了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患了肺痨,陛下居然还想让我去家宴?”半月之后,苏绛雪听到这个消息都震惊了,“他就不怕大家被我传染吗?” 银朱也很不满:“陛下说,要是不让大家亲眼看到你病成什么样子,直接让你和端王和离,会引起非议。所以这次家宴, 很多王公子弟都会在。” 苏绛雪大概明白了,她不需要和这些人吃饭,只要过去露露面,待上不到一刻钟,说自己身子不适退场就行。 最好她再准备个血包,当场吐个血,把戏演得像一点。 等着吧,今晚她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病得快死了,皇家拖到现在才肯休她,也算是仁至义尽。 她穿了最素净的衣服,又化了苍白的脸妆,戴了面纱,今天势必要和离成功! 晚宴定在御花园,即使苏绛雪尽力不惹人注目,但她刚一到,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只是注目过后,大家都怕被她染上病,全都退开了。 只剩下楚舞儿,一身耀眼夺目的衣衫,规格直逼王妃,美得不得了。 她看到苏绛雪,故意走过去,在离她好几米的地方炫耀起自己的衣服:“姐姐最近身子可好?来帮妹妹看看,这衣裳可还好看?” 苏绛雪看她一眼,可以想象到,白子渊自从被银朱奚落之后,就对楚舞儿更加宠爱了。 她心中冷笑,大步朝楚舞儿走过去,声音非常之大的“咳咳”起来。 吓得楚舞儿立刻后退好几步,尖叫道:“姐姐这是干什么?是想故意传染给我吗?” 第67章 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让你身患恶疾 苏绛雪冷声讽刺:“你不知道吗?肺痨病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咳嗽的。咳咳!” 楚舞儿立刻眼中蓄起眼泪来:“我知道姐姐是在针对我,要是姐姐想回府,我可以跟王爷说两句好话,姐姐何必要这样对我?” 她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也传了过来:“哎哟,自己病成这样子,就不要出来讨人嫌,是不是呀?” 苏绛雪看过去,说话的人是太子妃。 太子妃是皇后的儿媳,听说在家里一直很霸道,而太子任善,又总觉得患了腿疾对不起她,便一直对她十分忍让,也让她更加嚣张跋扈。 跟她说完话,太子妃刻意将手里牵着的小男孩让下人带走,免得他被传染。 苏绛雪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没有太针对她,只淡淡道:“是陛下要我来参加家宴的,太子妃现在这样说我,是对陛下不满吗?” 太子妃一怔,冷哼道:“陛下让你来,是给你个面子,你还真就不知廉耻的来了?还如此善妒的欺负侧妃,我要是端王,也不会喜欢你这种善妒的人。” 苏绛雪觉得好笑:“敢问太子妃,太子殿下可有侧妃?” 她自己把太子管教的连个侧妃都没有,又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种话的? 太子妃面不改色 :“太子宠爱我,不愿娶侧妃,要是他娶了,我必定会与侧妃和睦相处。你身为正妻,居然带头把后院闹得鸡飞狗跳,半点都不知道讨好自己的夫君。幸好你现在也活不了多久了,这正妃你也当不了多久了。” 苏绛雪原本没打算跟她多说,但听到她振振有词,唇边勾起冷笑:“你想讨好自己的夫君,自己去讨好也就罢了,没必要来说服我。” 这边几个人的争吵,终于引来了别的贵妇。 有人看不下去,朝苏绛雪道:“端王不过是娶了个侧妃,那个建功立业的男子家中没有小妾?你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让你身患恶疾!” 苏绛雪笑笑:“所以,大家是不是都觉得,端王休了我,是老天的意思?” “当然是,原本你还能仗着身份,不让端王休你,可现在,连老天都容不下你这种善妒的人。”太子妃大声道。 “那真是太好了。”苏绛雪笑一笑,穿过众人,准备离开。 众人见她这种反应,顿时面面相觑的愣在原地。 她是不是疯了? 她怎么那么高兴? 半晌,太子妃道:“真可怜,死了家人,患了恶疾,现在又要被人休了,也难怪她疯了。” 其余几个夫 人也反应过来:“可怜什么?仗着身份欺负侧妃,听说她先前还对九公主不敬,照我看,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楚舞儿立刻追了上去,她不敢太靠近苏绛雪,所以话都是喊出来的:“姐姐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找王爷。” 苏绛雪走得更快了,呸,谁要跟她一起找端王。 而不远处,同样来参加宴会的白子钊看到苏绛雪,连忙追了上去。 自从上次苏绛雪说他不适合去将军府,他就一直没去过,后来听说她患了肺痨,所有人更拦着不让他去。 现在在宫宴上,他终于见到了她。 可是他刚要靠近苏绛雪,就见到楚舞儿也跟着她,在后面哭哭啼啼的,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现,心中只剩下焦急。 转过一个弯,楚舞儿跟丢了苏绛雪,顿时气得跺脚。 她想躲开,自己偏偏不能放过她。 身患恶疾又怎么样?她一天不死,一天是个威胁,只有她死了,白子渊才会一心一意对她,将她捧上王妃之位。 白子钊同样跟丢了,但看到楚舞儿脸色愤愤的离开,不知怎的,下意识觉得不是好事,就开始跟着她。 假山之后,陆焕放开捂着苏绛雪的手:“是我。” 苏绛雪吓了 一跳,双眼睁大:“你怎么在这?我的意思是,你不怕我传染给你吗?” 她装病的事,明明只有府里的人和皇后知道。 陆焕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道:“锦衣卫找到你兄长苏鸣玉,但跟丢了,他现在已经回京。如果没有意外,他会来找你。” 苏绛雪难以置信:“他回来了?那他为什么不回府?” 苏鸣玉回来找她,不该先去将军府吗? 随后,她立刻想明白了,他回来了,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回来了,如果回将军府,立刻就会被人发现。 苏绛雪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你……会告诉陛下吗?” 她的手在衣袖里不自觉蜷缩着,要是让老皇帝知道他没死,还悄悄回来不告诉他,老皇帝一定不会高兴的。 陆焕看着她紧张的面庞,平声道:“陛下暂时还不知道。” 苏绛雪的心还是揪着:“你能不告诉陛下吗?” 话问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提了个蠢要求。 陆焕是老皇帝一手提拔的锦衣卫指挥使,他唯一忠心的人只能是皇帝,怎么可能为了他而隐瞒。 就在她失望的时候,听到陆焕道:“能。” 苏绛雪眼前一亮,脱口而出:“为什么?” 他好像一直在帮她,是她 的错觉吗? 陆焕双眸清冷,平静道:“原本应该死在雁门关的苏鸣玉却活着,还潜回了京城,没查清楚之前,谁会告诉陛下?” “没解决的麻烦,就是办事不力。解决之后再通报,就是立下奇功。锦衣卫习惯立下奇功。” 苏绛雪听得呆呆的,还有这种前后顺序呢?是她想得太少了。 但她也不知为何有些失望,他不是有意在帮她。 “你找我,是希望我见到我兄长之后,通知你?”苏绛雪问。 陆焕眼眸中多了一丝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 苏绛雪无语沉默,她应该怎么想,难道他提醒她,是为了让她帮助苏鸣玉继续隐瞒吗? “时间到了,你去吧。”留下这句话,原地消失了。 苏绛雪只好走到大殿之内,装作柔弱的弯着身子,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最前排,左右前后离大家都很远,但楚舞儿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了苏绛雪旁边,硬要跟她挤一张桌子。 “我刚刚问过表哥了,肺痨没有那么容易传染的,只要我也戴上面纱,那就不会被你传染。”楚舞儿说着,给自己也戴了个面纱,得意的笑了笑,“好姐姐,你都要死了,我怎么可能不多关心关心你呢?” 第68章 哥哥来给苏绛雪撑腰 苏绛雪在心里翻个白眼,楚舞儿还真是阴魂不散,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装出来善良的样子。 “许淮的话你也敢信?”苏绛雪轻飘飘道。 要不是九公主作妖,不见许淮就要自己把自己折腾死,现在许淮说不定都尸首分离了。 楚舞儿哼一声:“上次的事,不过是你陷害我表哥,蒙蔽了陛下而已。他是我表哥,我当然相信他。” 苏绛雪一时无语,如果她现在真的得了肺痨,高低得把面纱摘下来,对着楚舞儿一顿咳嗽,让她体会一下世间险恶。 不远处,太子妃的孩子眨巴着眼睛,一直往苏绛雪这边看,似乎是觉得很有趣。 太子妃见状,直接把他的头扳过去:“看她做什么?那是个病秧子,眼看快死了,你也想被她传染吗?” 苏绛雪觉得好笑,忍不住奚落楚舞儿:“瞧瞧人家,看一眼都怕染上病呢。” 楚舞儿尚未开口,太子妃已经咳嗽两声,引起殿内其他人的注意:“听说端王妃还是神医呢,现在却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这神医的名头,该不会是陛下可怜她才给的吧?你们说是不是呀。” 苏绛雪以前从来没有表现出一点医术天赋,而后来, 突然就救了皇后早产的小公主,还救了九公主的头疾,怎么看怎么像瞎猫碰上死耗子。 倒是许神医,背负盛名入京,却被一个端王妃给害了,真是可惜。 楚舞儿嘴角勾了勾,一副维护苏绛雪的做派:“太子妃别这么说姐姐,姐姐已经病了,她治不好自己,一定心里也很难过的。” “她难过,那是她自找的。” 其他几个夫人也附和起来:“楚侧妃,你别对着谁都那么善良。她对你又打又骂的,就算身份比你高又怎么样?比起来,还是你最适合当端王妃呢。” 一个全家死绝了的将军之女,又是太子妃带头奚落,谁会不给太子妃面子? 而这时,一个奇装异服的男子忽然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香气,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太子妃立即看向他,都忘了继续奚落苏绛雪。 有别的夫人跟她解释:“这位是西域精绝城中来的香料商人,名叫柳烟岚,自从雁门关一战之后,陛下与西域那边议和,他来这里,是要商量一下进贡的香料。” “不是进贡,是互市。”奇装异服的男子走过来,他带着帽子,嘴上一圈络腮胡,加上一口带着孜然味的西域方 言,没人能认出来,他是驻守雁门关好几年的苏家二公子。 苏绛雪却下意识呼吸一滞,这个人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太一样。 太子妃被他的话说得一噎,虽觉得他无礼,但毕竟事关两国,她也只能客客气气的:“原来是西域的贵客。” 其他夫人却被他的身份惊到了,之前就听说精绝城中首富柳家可能会派人来,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次家宴上出现。 柳家可不是普通的富商,他们垄断了西域所有的香料供应,用一句富可敌国绝不夸张。 唯一可惜的是,柳家没有儿子,只得三个女儿,这位柳烟岚,是入赘柳家的三女婿。 “这位,就是苏将军的女儿,如今的端王妃?”苏鸣玉的目光淡淡落在苏绛雪身上。 苏绛雪被盯地有些奇怪,道:“我是苏家的女儿。” “她确实是苏家的女儿,但是端王妃嘛……恐怕很快就不是了。”太子妃掩嘴而笑。“柳公子还是离她远一些,她得了肺痨,恐怕要传染给你呢。” 他的妹妹染病了? 苏鸣玉的目光变得阴森起来,胸XX发出一股怒气。 他深深吸一口气,避免现在发病,轻轻笑了笑:“若不是苏家在雁 门关苦战,怎么会有如今的和谈,为何你们对她,没有半分尊敬?” 苏绛雪目光暗沉,这才过了多久,就只有敌人才记得他父亲的功绩了。 太子妃尖酸道:“柳公子没听说过,这苏家的独女一直就上赶着要嫁给端王,仗着死了全家的功劳,端王好意收留她,她不仅不知感恩,还嫉妒侧妃,现在染上恶疾,也是老天给她的报应。这样的人,我们何必尊敬?” 苏绛雪不愿跟太子妃争辩,她本来就希望白子渊以恶疾之名和离,这点诽谤,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 苏鸣玉深深地看向苏绛雪,全家人战死,就成了她嫁给端王的跳板? 但太子妃继续道: “再说那苏将军,他要是真有本事,就该把你们打到雁门关外,再也不敢进犯,而不是把自己折到战场上去,还要皇家收留她的女儿。” 苏鸣玉衣袖中的拳头一忍再忍,他父亲为国尽忠,全家在雁门关呕心沥血,马革裹尸,得到的就是皇家人这样的评价? 就在他觉得快要压抑不住时,“啪”地一声脆响,苏绛雪三两步过来,一巴掌打在了太子妃脸上。 “有你这样的人成为太子妃,真是大楚的耻辱! ”苏绛雪胸口起伏剧烈,脸色更加苍白,仿佛这一巴掌耗了她全部的力气。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打太子妃?”楚舞儿立刻过来,连忙替苏绛雪道歉,“姐姐也是一时情急,求太子妃原谅姐姐这一次吧。”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竟敢这样对我?”太子妃瞬间火起,就要反打回去。 却被楚舞儿跪地拉着:“求太子妃饶了姐姐吧,姐姐都快要死了,你就别为难她了。” 太子妃更加大声,一张脸扭曲着:“你敢以下犯上,殴打太子妃,我绝不会放过你,你等着,端王很快就会把你休了,你就算死,也不可能葬入皇陵!” 苏绛雪冷嗤,余光却看到了柳烟岚脸上痛苦的神色,忽然一怔。 他为何情绪如此激动? 忽然间,她想起了晚宴开始前陆焕告诉她的,苏鸣玉可能会回来找她。 难道他就是吗? 距离她上次见到苏鸣玉,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他的容貌早已经改变,再加上这满脸的头发胡子…… 可苏绛雪还是有办法认出他来。 “柳公子,我见你面色难看,可是生了什么病?”苏绛雪朝他走过去,说着便要拉过他的手腕来诊脉。 第69章 人工呼吸 苏鸣玉甩开苏绛雪,神色冰冷:“用不着端王妃关心。” 亏他们全家拿苏绛雪当做宝贝一样宠爱,尽管这些年不在京城,但衣食住行上却从未短缺,她居然如此低三下四,踩在全家人尸骨上去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子。 即便他早知道自家小妹得了肺痨,命不久矣,却还是很难不对她失望。 说罢,苏鸣玉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苏绛雪微微低下头,手心攥紧,刚才的拉扯之中,她扯下了柳烟岚的两根头发。 他是不是苏鸣玉,只要跟自己做DNA比对就可以了。 太子妃却得意的笑:“苏绛雪,你这是见到一个男子便要上去拉拉扯扯么?人家可是有家室的人,等端王不要你了,人家也看不上你。何况,你活的到那个时候吗?” 苏绛雪不理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她要把柳烟岚的头发放到空间里,确认他的身份。 楚舞儿侧目看她一眼,又算着桌上的沙漏,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才对。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大叫起来:“不好了,太子殿下落水了,快来人啊!” 太子妃的脸色骤然一变。 就在这时,采星也从外面冲进来,焦急着指着苏绛雪道:“王妃,宴会开始之前,你为何要将太子殿下推入水中?” 太子妃一听是苏绛雪干的,猛地将面前的桌子掀了:“ 你难道不知道太子腿瘸,你要害死他吗?” 众人赶紧都出去,就见一抹玄色身影躺在外面千鲤池旁边,正是太子。 太子身边,凌王白子钊浑身是水,看到有人来了,尤其看到苏绛雪,下意识的放心了一点。 “太子啊,”太子妃撕心裂肺的过去,抓着太子的肩膀就是一阵摇晃,“你快醒醒啊,不要丢下臣妾一个人!” 楚舞儿给采星一个眼色,采星立刻上前:“宴会开始前,我看到王妃一个人在水池边走,担心她身子不好,就跟着她,谁知道,就看到她把一个人推下了水。奴婢赶紧叫人来救,凌王殿下捞了快一刻钟才捞上来,这才发现,原来落水的人是太子殿下!” “不是……咳咳……”白子钊下意识要替苏绛雪解释,他先前一直跟着楚舞儿,太子是被采星推下水的,是楚舞儿的主意。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太子妃一下子发疯,猛地朝苏绛雪跑过去,就要掐她的脖子:“你个恶毒的女人,太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推他下水?难道是想除掉太子,讨好端王,好让他不要休了你吗?” 苏绛雪挡住她的手,但太子妃发疯之下,还是在苏绛雪的手臂上留下了抓痕。 “你让开,让我去看看太子!”苏绛雪奋力推开他,往太子那里跑过去。 太子妃哪里肯让她去,当即拦住:“你还 嫌害得太子不够吗?” 就在这时,空间提醒她,刚才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柳烟岚与她确实有亲缘关系。 那是她二哥苏鸣玉! 她下意识往苏鸣玉那里看过去,恰好与他的目光对视,可现在却不是认亲的时候。 “凌王殿下,如果你想让太子活过来,就来帮我!”苏绛雪立刻朝白子钊喊道。 她不想让人过多的关注苏鸣玉,遍观在场所有人,她能求助的,只有一个凌王。 苏鸣玉被那一眼看的发怔,她是认出他了吗? 千鲤池对面,陆焕静静的看着乱糟糟的现场,明明苏鸣玉才是他该关注的人,他却下意识的看向苏绛雪。 白子钊一听苏绛雪的话,毫不犹豫的走过去:“你说,需要我怎么做。” “我有办法救太子,只是我恶疾缠身,不能靠近他,只能你去了。”苏绛雪把如何救治落水之人的方法,这样那样说了一遍。 听到人工呼吸的时候,白子钊的脸色明显变得诧异。 “太子的性命,就交在你手上了。”苏绛雪郑重道。 白子钊心一横,一点头,按照苏绛雪教的,迅速俯下身子,去听太子的心跳声,几近于无。 太子妃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 白子钊跪在地上,按太子的肺部排水,清理他口鼻中的异物,然后按压他的心脏,进行心肺复苏。 但太子还是 没有反应。 难道真的要嘴对嘴给他吹气? 即便白子钊是个男子,但这样的行为,也让他觉得十分越礼。 “这是救命,你别犹豫了!”苏绛雪急道。 白子钊看她一眼,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在大街上,不顾众人的眼光,抱着他救命的样子。 他心一横,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朝太子亲过去。 太子妃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你在做什么?” “太子都要死了,你居然要对他行如此放荡之事,是不是苏绛雪跟你说了什么?”太子妃喊了起来,引来众多夫人皱起的眉头。 凌王一向胡闹,现在居然连苏绛雪的话都听。 “姐姐,你怎么能跟凌王殿下胡说呀?你害了太子还不够,还要害凌王吗?”楚舞儿连忙上前焦急道。 这句话正好让赶来的白子渊听到了,他立刻怒火冲天,亏他还在红叶宫跟贵妃求情,让苏绛雪保留端王妃的身份。 她居然又在胡闹,让两个皇子当众出丑。 她到底要给自己找多少麻烦? “快把凌王拉开——”白子渊一巴掌朝苏绛雪打过去,“除了惹祸,你还会干什么?” 苏绛雪躲闪不及,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被打到的时候,腰间忽然一紧,陆焕将她拉到旁边,躲过了这一把掌。 苏鸣玉停住了自己要上前的动作,死死盯着 白子渊。 就是这样随时随地要打她的人,居然让他家小妹爱到要倒贴上去? 他恨不得现在就狠狠揍白子渊一顿。 不行,不能想,再想又要犯病了。 没等苏绛雪反应过来,陆焕已经放下她,淡声道:“端王难道看不出来,凌王殿下在救人,要是耽误了太子,你担当的起么?” 白子渊攥紧拳头,脸色难看至极。 楚舞儿却立刻上前:“这世上哪有这种救人法子?陆大人,你可别被她诓了,她分明就是故意看凌王和太子出丑,到时候还把责任推到凌王身上去。” 陆焕充耳不闻,回头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心跳漏了半拍。 苏鸣玉冷冷的瞪向楚舞儿,楚舞儿感觉到无比的寒意,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她后退一步,悄悄把采星叫来:“太子没看见你吧?” 采星低声:“侧妃放心,奴婢是从背后推得他,他绝对看不到我。” 楚舞儿这才放心,却还是狠狠瞪她一眼:“最好真的是这样,否则,等他醒来,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杀掉太子嫁祸苏绛雪,是楚舞儿一石二鸟的计策。 太子死后,新的太子很有可能是端王,而苏绛雪又因此丧命,到时候她不止是端王妃,还是太子妃!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太子突然身子一动,吐了好几口水出来,猛地咳嗽起来。 第70章 采星供出楚舞儿 “太子,太子!”太子妃连忙上前,哭着喊着去抱他。 白子钊起身,居然真的救活了? 他望着苏醒的太子,心中难免有种怪异的感觉。 就算他是个男子,救的又是他兄长,但这样亲密接触,还是让他如芒在背,跑远了些,拼命擦自己的嘴。 另一边,太子又咳嗽了两声,声音嘶哑虚弱,看看周围这么多人,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太子妃当即就哭了起来:“是那个贱人,她为了让端王不休了她,故意把你推下水,要杀了你!” 白子渊闻言一怔,苏绛雪为了不被休,才想着杀掉太子给他铺路? 太子又咳嗽两声,脸色很难看的看向苏绛雪:“端王妃,是这样吗?” “回太子殿下,奴婢亲眼所见!”采星立刻出来,大声指证苏绛雪。 这么大的事情,老皇帝也终于赶来了。 他一来就看到虚弱的太子,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这是他最爱的嫡子,从前打天下的时候就带在身边,哪怕后来太子瘸了,他也还是毫不犹豫立他为太子,要将这天下交给他。 “琰儿,你没事吧?”老皇帝将他扶起来,满脸的焦心 。 太子摇摇头,声音温婉:“父皇别担心,儿臣这不是好好的。” “求父皇为太子做主啊,”太子妃一下子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端王妃推太子落水,她是要故意杀了太子,您一定不能放过她啊!” “不是我。”苏绛雪道。 老皇帝的目光明显瞪圆了,采星此时再重复一遍:“奴婢亲眼所见!” “父皇,绛雪只是一时糊涂,太子不是也没大事吗?求父皇对她从轻发落吧。”白子渊跪下,替苏绛雪求情。 楚舞儿气得牙痒痒,端王居然下跪替她求情,他居然这么在乎她! 可苏绛雪却只是嗤笑,白子渊从来都不肯相信她,这次也一样。 “当着父皇的面,你还要狡辩不成?”白子渊给苏绛雪一个冰冷的眼神,“做错了事就该认,还不快过来跪下领罪?” 苏绛雪道:“仅凭她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是我推了太子,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老皇帝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他正要开口,却听太子道:“父皇,儿臣无碍,今日是家宴的好日子,又有外人在场,这件事就不要追究了。” “不知是谁救了本宫,该赏。” 太子的目光往众人目光中落去。 眼看他就要将这件事轻轻揭过,太子妃十分不甘心,没好气道:“是凌王救了你,就是他刚才……” 想起刚才的事情,连太子妃也觉得羞耻,他们是亲兄弟啊,凌王居然亲了太子! “是凌王将你从水中救起,也是凌王将你唤醒。”苏绛雪朝太子道。 太子妃往前迈一步:“你还有脸说话?要不是太子仁厚,你现在就该给太子偿命!” “推太子下水的不是端王妃。” 凌王白子钊终于把嘴擦干净,正好赶上他们在讨论伤人凶手。 在场人顿时朝着白子钊看过去,苏绛雪也诧异的看着他,难道他知道? 楚舞儿下意识推了采星一下。 采星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凌王殿下,你可不能因为王妃是您的皇嫂就瞎说呀,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就是端王妃推了太子下水。” 苏绛雪则看着白子钊:“凌王殿下,是你将太子从水里救起来,你也看到了是谁将他推下去的,是不是?” 白子钊看向采星,采星骤然接触到他的目光,瞬间脸色惨白无比。 怎么会被看到?她分明四处看过的,怎 么会让凌王看到? “推太子下水的,是楚侧妃身边的采星,真是好大的胆子。”白子钊目光锐利,半点也没有打算替她遮掩。 采星吓得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我,奴婢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太子?” 就连楚舞儿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至极:“采星是我的婢女,凌王这么说,难道是要指正我要谋害太子吗?” 苏鸣玉看到现在,阴阳怪气的说了句:“真是好笑,堂堂一个王爷,难道还要诬陷一个婢女不成?” 楚舞儿没想到苏鸣玉会说这种话,脸色更加难看。 老皇帝眼见被外人奚落,面子上也不好看,当即道:“好个胆大的婢女,来人,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不要啊陛下!”采星立刻白了脸,疯狂的往楚舞儿那边看,“侧妃救我,救我!” 楚舞儿只能愤恨的看着她。 她能怎么救?陛下都发话了,她害得可是太子啊。 “你做出此等犯上之事,让我怎么救你?你是我的陪嫁丫鬟,却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是丢尽我的脸面!”楚舞儿狠狠瞪她,她要是敢把自己供出来,她的家人就完了。 说 罢,楚舞儿跪在地上,主动朝老皇帝道:“是儿媳管教不严,还请陛下责罚。” 采星被拖下去,惨叫声越来越远。 “你一句管教不严,就想把罪责撇清吗?”白子钊面色不善的看她。 要不是他留了一个心眼,这次被陷害的,岂不就是苏绛雪? “你这是什么意思?舞儿一向善良,她怎么可能是幕后主使?”白子渊立刻道。 苏鸣玉继续阴阳怪气道:“确实好笑,区区一个婢女,居然胆大包天,敢谋害当朝太子。” “把那个婢女带回来,朕要问个清楚!”老皇帝看也不看楚舞儿,只伸手抓着太子的手,一副护犊子的样子。 楚舞儿脸都白了。 采星又被拉回来:“陛下,真的不关奴婢的事!” “是谁指使你的?”老皇帝的语气里带着威严和愤怒。 采星猛地吸一口气:“是、是……” 她不自觉的看向楚舞儿。 “供出主谋,端王会保住你的家人,对吧端王殿下?”苏绛雪冷笑的看向白子渊。 采星一咬牙:“是楚侧妃让我去把太子推下水,她说,只要将这件事推到王妃身上,王妃谋害太子,必死无疑!” 第71章 苏绛雪吐血求和离 老皇帝沉沉的吸了一口气,他没有说话,但周身的威压已经让所有人瑟瑟发抖。 “不是这样的,陛下,我没有,”楚舞儿吓得赶紧去抓白子渊的衣袖,“王爷,你是最知道我的,我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对太子下手呢?我与太子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害他!” 她脸色苍白,见白子渊也沉默,顿时指着采星:“是苏绛雪收买你是不是?是她让你将我供出来,你在撒谎!” “陛下怎么能仅凭这个婢女的三言两语,就认定我是杀害太子的凶手呢?”楚舞儿又去求太子,“太子殿下,我敢对天发誓,要是我真的让人对你下手,宁愿全族无后而终!” 白子渊终于将她拉起来,看向老皇帝:“陛下,舞儿不是这样的人,她都以全族人的性命发誓了。” 苏绛雪冷笑:“以此虚妄之事起誓,有什么好信的?” 楚舞儿咬紧牙关,眼泪汪汪看向白子渊:“王爷,采星一定是被人收买了……” 采星疯狂摇头,已经撕破了脸面,她现在只想把楚舞儿出卖倒地:“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侧妃以奴婢的家人要挟奴婢,侧妃还说,只要太子死了,东宫之位就是王爷的。” “你胡说!”楚舞儿大喊起来 。 “放肆!”老皇帝当即大怒,吓得所有人一个激灵,“东宫之位,也是你们可以随意肖想的?来人——” 侍卫们闻风而动,将此处团团围了起来。 白子渊原本还想替楚舞儿说情,但一看这件事居然牵扯到自己,他再说下去,倒像是给自己开脱了,一时间也不敢再说。 “将端王和端王侧妃——” 一声叹息,打断了皇帝的吩咐。 “儿臣确实无碍,父皇就不要再追查了,一个婢女的话,怎么能信?劳师动众,牵连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让儿臣惶恐。”太子道。 老皇帝的唇角颤抖着,像只随时要咬牙的沙皮。 太子朝众人道:“大家都进去赴宴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苏绛雪侧目看了看太子和老皇帝,老皇帝当真宠爱太子。 他当着老皇帝的面发号施令,也没看出来老皇帝有任何一点的不满意。 “罢了。”老皇帝重重吐了一口气,“将这个婢女拉出去乱棍打死,其他人,看在太子的份上,朕不想追究。” 楚舞儿一颗心终于放下,眼泪也落了下来。 白子渊面色复杂的看向楚舞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绛雪看着白子渊和楚舞儿,她一点都不想再牵扯进这两 个人的事情之中了,虽然她不怕麻烦,但是不等于她愿意一直去解决麻烦。 “王爷,不走吗?”楚舞儿有些诧异的看白子渊。 却见白子渊朝苏绛雪伸出手,沉声道:“跟本王进殿。” 楚舞儿的心直直坠下。 苏绛雪抬起眼眸,就是现在。 “咳咳——”她忽然间弯下腰,猛地咳嗽起来,脸色涨的通红。 突然,她猛地捂住嘴,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将她脸上的面纱染成红色。 “啊——她吐血了,她要把肺痨传染给我们了,快离她远点!”太子妃第一个喊起来,连太子也不管,连忙往人群外冲。 其他人也纷纷后退,就连白子渊,也下意识后退一步。 楚舞儿见状,赶紧拉住他的胳膊:“王爷快走啊,难道你也想被姐姐染上肺痨吗?” 苏绛雪吐得更加厉害了,又是一口血,手心泛着红色。 “来人,快传太医!”老皇帝喊道。 太医很快就来了,或许是得了皇后的吩咐,或许是不敢太靠近苏绛雪,只是虚虚诊了脉,便立刻跪倒在地:“微臣无能,端王妃的肺痨已经病入膏肓,实在无法可救!” 贵妃因为梳妆打扮而姗姗来迟,没赶上太子落水的事,却看到苏绛雪吐了 很多血。 他立刻捂住口鼻,朝老皇帝道:“陛下你看,这端王妃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实在不能再侍奉渊儿了,不仅如此,她就不该进宫,这里全是皇亲国戚,要是传染了别人,她万死不能恕罪!照臣妾看,不如让端王妃自请下堂吧。” 苏绛雪继续佯装咳嗽,说不出话来。 贵妃真好啊,多说两句,赶紧让老皇帝当众宣布让她和白子渊和离。 白子钊却站出来:“母妃,皇嫂已经很难受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苏绛雪:? 这个弟弟话真多,别误了她的正事才好。 贵妃瞪一眼白子钊:“怎么,本宫说的不对吗?” 苏鸣玉看向苏绛雪,心中只觉恨铁不成钢,瞧瞧,她这个傻妹妹,费尽心思嫁进皇家,得到了什么? 不过是生病,皇家人却连让她在端王府养病都不肯,还要将她扫地出门! 他当即就要站起身,问问老皇帝,忠臣之女,不过是生了病,怎么能如此对待! 眼看苏鸣玉也要说话,苏绛雪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要替自己出气,立刻装着沙哑的嗓子,道:“陛下,臣女有话要说!” 苏绛雪捂着胸口,一副虚弱的样子:“臣女蒙陛下厚爱,赐婚给端王,成为端王 妃。近日却恶疾缠身,无法尽王妃的义务,臣女实在无颜再做这个端王妃,求陛下恩准,让臣女与端王和离。” “苏绛雪,你胡说什么?本王何时说过要因此与你和离?”白子渊压低了声音怒道。 苏绛雪压根不想理他,继续朝皇帝道:“求陛下应允。” 情真意切,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老皇帝看着她,连他也分辨不出,苏绛雪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病了。 但她想和白子渊和离的心,已经很坚定了。 贵妃冷嗤一声:“算她还有点自知之明。” 苏鸣玉也皱起了眉头,不太明白他家小妹到底在干什么,这婚事不是她辛辛苦苦求来的吗? 只有白子渊,整张脸都变得严肃,眼底的怒火肉眼可见的升起来。 他从未说过要休了她! 他甚至想过,要苏绛雪回端王府,好好养身子! 哪怕她死了,她也是端王妃,要以正妻之礼下葬,他已经准备好好对她了! 可是为什么,她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一定要跟他划清界限? “苏绛雪,”白子渊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脸色阴沉,一字一字道,“本王不怕被你传染,你现在就跟本王回府,再也别说什么和离的事情!” 第72章 老皇帝恩准和离 “咳咳咳咳——” 面纱都挡不住了,苏绛雪直接一口血喷他脸上。 白子渊下意识后退,手却还是握着苏绛雪的手腕。 “王爷!”楚舞儿睁大了眼睛,连忙去拉他,“快离她远点呀,被传染了怎么办?” 白子渊把楚舞儿的话置若罔闻,他不相信苏绛雪会真的愿意跟他和离,她以前那么喜欢自己。 “别再说了,你要把事情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吗?”白子渊咬着牙,几乎是低吼出来。 贵妃见他这样,简直要气死了,难道他竟然不愿意和离? 为什么? 恶疾休妻名正言顺,看在她家人为国立功的份上,给她一个和离的恩赐,贵妃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来人,”贵妃喊道,“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喊来,让她们给端王妃诊治!” 她看向苏绛雪:“渊儿不是无情之人,他不愿和离,本宫也能理解,但是苏绛雪,若是所有太医都治不好你,那就怪不得渊儿了。” “是啊,不是皇家容不下你,谁让你自己生病呢?”太子妃也刻薄道。 “王爷你离她远些吧。”楚舞儿见贵妃给她使眼色,强行把白子渊拉走。 苏鸣玉按着自己的额角,他家 小妹当众吐血,这些人不想着给她治病,居然讨论起要不要将她休了! “柳公子安心。”一道声音从他身侧传来。 苏鸣玉看到陆焕,下意识脸色变了脸。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在外面,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阁下说笑了,我有什么不安心的,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苏鸣玉冷静道。 陆焕笑了笑,重新看向苏绛雪。 太医们还没到,皇后已经赶来了,她原本在照顾小公主,听到太子落水无恙的消息,才匆匆赶来,一进殿便拉着太子的手:“琰儿没事吧?快让母后看看。” 众人给皇后行礼,贵妃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个老女人,凑什么热闹。 太子温和道:“母后放心,儿子没事,让母后担心了。” 太子妃恭敬的给皇后行礼,皇后看也不看她一眼,拉着太子上下看了个遍,才道:“没事就好,听说是端王侧妃让人推你?” 她目光凌厉的看向楚舞儿,楚舞儿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 “母后,证据不足怎可定罪?儿子没什么大碍,这件事就算了吧。”太子仍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 皇后颇有些无奈的看一眼这个儿子,又 看看殿内乱糟糟的,这才注意到:“你们这是做什么?” “皇后娘娘,端王妃身患恶疾,如今正求陛下让她和端王和离。”贵妃幽幽道,“但端王心善,不忍将她抛弃,故而臣妾将太医都叫来,让他们看看,端王妃的病是不是真的好不了了。” 两句话,不仅把和离的责任推到了苏绛雪身上,还告诉所有人,端王是君子,不愿和离。 苏绛雪简直想翻个白眼给她们,要不是为了和离,她非得拆穿他们这副嘴脸不可。 皇后若有所思的看了苏绛雪一眼,终于闹到御前了吗?今日就是她和离的日子。 可是…… 她与端王和离,收益的岂不是那个推她儿子下水的侧妃? 正在此时,太医们倾巢而动,一个个来给苏绛雪诊脉。 皇后不可能收买所有太医,但有些太医是贵妃的人,明明查出了苏绛雪并没有大病,但看着贵妃的暗示,也只能道:“端王妃这肺痨确实已经治不好了,怕是没几个月可活。” 苏绛雪低下头,又捂住嘴咳嗽几声,掩饰自己快忍不住的笑意。 贵妃得意极了,颇有一番扬眉吐气的舒爽。 楚舞儿也心中暗喜,贵妃说了,只要苏绛 雪被休弃,不再是王妃,就会让她上位。 就在这时,皇后看向苏绛雪,语调郑重:“端王妃,你医术卓绝,连你自己也治不好吗?只要有一丝希望,你告诉本宫,本宫一定会为你做主。” 苏绛雪吓得快跳起来,皇后该不会临时反悔,不帮自己和离了吧! 她硬着头皮:“臣女年轻,经验不足,虽救过小公主,但对自己的病症也无可奈何。实在不能拖累他人,只希望和离之后偏安一隅,了此残生。” 求你了别再搞什么幺蛾子了,看在我救了你的小公主的份上。 皇后轻叹一口气,好吧。 苏鸣玉困惑不解的看向苏绛雪,几年不见,他已经彻底不了解这个小妹了。 苏绛雪不看他,只等着这件事结束之后再解释。 白子渊看着她,眼神里又是生气又是愤怒:“哪怕本王要留你,你也如此绝情吗?世上哪有你这样的女子,丈夫不过纳了个妾,你就宁愿死在外面?” 苏绛雪在心里骂他一句:妈的智X真会给自己加戏。 可她只是虚弱道:“王爷何出此言?我只是生了病,不愿传染别人罢了,难道王爷要我死也死得难安吗?” “苏家满门忠烈,苏 绛雪更是温柔善良,自愿放弃端王妃的身份,不让端王难做,依本宫看,不如就让他们和离吧。”皇后道。 贵妃眼前一亮,连忙道:“对对,臣妾也这么想。” 难得有一次,她和皇后意见一致。 “儿臣——” “渊儿,你少说两句。”贵妃狠狠瞪他。 老皇帝沉吟半晌,他担心的不过是皇家的名声有损,现在闹成这样,他干脆问问在场的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太子妃阴阳怪气:“苏家的女儿就是忠义,儿媳觉得不如如她所愿。” 白子钊张了张嘴,虽然他心中不忍苏绛雪重病和离,但不知为何,比起当他皇嫂,他更希望她是别的身份:“儿臣也这么觉得。” 其余几个夫人也纷纷应和。 除了白子渊不高兴,大家都很高兴。 老皇帝道:“既然如此,朕赐端王与端王妃和离,杜太医,你跟去将军府,好好给苏绛雪治病,若能将她治好,朕有重赏。” 杜太医没想到皇帝会叫自己,苏绛雪根本就没病,这白捡的功劳谁不要,他立即大声道:“微臣领旨。” 可就在这个时候,九公主白依依从外面走进来:“父皇,女儿举荐许大夫给她诊治!” 第73章 不用喊她皇嫂了真开心 苏绛雪看过去,白依依脑袋上的头发还没长出来,是个光头,拿一块纱巾将自己连头带脸蒙起来,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颇有一种异域风情。 她这些天嫌弃自己丑,不愿出门,现在居然为了许淮来了。 许淮跟在她身后,跪倒在地:“草民见过陛下,求陛下给草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苏绛雪眉头都皱到一起去,戴上了痛苦面具。 许淮怎么跟白子渊一样,都是扒不下来的狗皮膏药。 白依依抬起头,一双眼睛里带了泪水:“父皇,这世上的大夫,谁也不可能次次药到病除,哪怕是皇嫂这样的神医,现在不也治不好自己吗?许大夫误诊了女儿一次,不能代表什么。这些日子,他照顾女儿照顾的很好。” “求陛下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去治皇嫂的病!” 贵妃恨铁不成钢,这个不成器的玩意儿,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大夫。 偏偏这大夫还是楚舞儿的表哥,他们兄妹真是把自己的一双儿女害的不浅,要不是为了让白子渊休了苏绛雪,她才不会给楚舞儿好脸色看。 “父皇已经下旨让他们和离,苏小姐现在不是你的皇嫂。”白子钊站出来说道。 苏绛雪微微抬头,她怎么从白子钊的语气里,听出了迫不及待的语气? “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白子渊急着开口。 白依依跪地哀求:“父皇给许大夫一个机会吧。” 两个人各说各的,听得老皇帝简直头疼。 “好了都闭嘴!”老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殿内乱糟糟的人,道,“杜太医不用去了,让许淮去,至于和离的事,朕金口玉言,渊儿难道要让朕食言不成?” 白子渊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只觉得喉咙干哑:“父……” 老皇帝已经抬手,意思是别再说屁话了。 白子渊的焦虑达到顶峰,他愤怒的看向苏绛雪:“你满意了吗?现在你真的跟本王和离了,以后你就是死在外面,也不关本王的事!” 苏绛雪弯起嘴角,唇边的血红显得格外诡异妖艳:“满意,非常满意。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找陛下,求得是和离的圣旨,你还不信。” 她说出这些话,心中无比快意。 看着白子渊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她心中更快意。 “早点接受现实吧殿下,你已经被我抛弃了。”苏绛雪眸光闪亮。 白子渊身子都差点晃了晃,心口被这句话猛地撕开一道口子。 他被她抛弃了? 这个可恶的女人,她居然说是她抛弃了他? “苏绛雪,”白子渊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中怒火燃烧,“和离是 本王给你的恩赐,是本王不喜欢你,是本王要抛弃你,你才应该搞清楚!” “渊儿,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你要闹成什么样子?”老皇帝沉下了脸,尤其是,这场家宴还有精绝城的使者。 贵妃赶紧过来,把白子渊拉走:“行了行了,大家继续用膳。” 楚舞儿也赶紧走到他另一边:“王爷有什么话,回府再说吧。” 苏绛雪看着她们两人将白子渊架走,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腕,家暴男,动不动就动粗,现在好了,以后一别两宽,跟他再也没关系了。 “回去以后,还请王爷把我苏家家财还回来,否则,别人还以为王爷你贪恋钱财呢。”苏绛雪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 贵妃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她怎么忘了,苏家还有不少铺子和家产,那全是自己的儿子的。 和离的事情说定,苏绛雪借口病重,直接离开了宴会,白子渊也想追出去,却被楚舞儿拦下:“陛下在此,王爷怎么能不告而别?” 倒是白子钊,他一向不被皇家人关注,此刻倒是悄悄离开,追着苏绛雪过去了。 苏鸣玉有心离开,却被老皇帝问起了香料互市的事,只能一边焦心,一边应付老皇帝的交谈。 苏绛雪出了大殿,没走多远,就被人追上了。 她此刻已 经将嘴角的血擦干净,换了条面纱,一回头,看到了凌王白子钊。 苏绛雪皱皱眉,他来干什么。 “苏小姐。”白子钊走到苏绛雪面前,喊了一句开场白。 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话要说,就是专程来喊她一句“苏小姐”,改掉从前那个“皇嫂”的称呼。 苏绛雪看看他,顿了顿,道:“多谢凌王肯信我,愿意救治太子。” 白子钊一怔,笑了笑:“太子是我皇长兄,理当如此,该是我道谢。” 苏绛雪点点头,没事她就走了? 她等了等,见白子钊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便道:“臣女身患顽疾,就先离开了,殿下告辞。” 他们之前确实没什么交集,不过是白子钊曾对原主暴雨之下的一伞之恩。 不过是她曾经在路上偶然的救命。 如果还有,那就是他的同胞兄弟,曾经是她是夫君,哦,已经和离了,该是前夫。 “等等。”白子钊喊住了她。 苏绛雪再次回头。 “你的病还好吗?”白子钊问道,“其实我也认识别的大夫,或许可以帮你。” “不必了,多谢凌王殿下好意。”苏绛雪笑了笑,“能借此与端王和离,倒是一件好事。” “你不想和我兄长在一起?”白子钊脱口而出。 苏绛雪沉默,暗道一声糟 糕,得意忘形了,说多了。 “从前的事,我也有不对。”白子钊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苏绛雪:? “你们成婚之前,我早知道你总是被他忽视,我应该早提醒你的。”白子钊说道,“但我当时……不认得你,也不喜欢与女子说话,才让你跳进这个火坑。” 苏绛雪差点就笑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苏绛雪头一回见到活的男圣母,“我愿意缠着谁,喜欢谁,是我自己的选择,当初求陛下赐婚,也是我的选择,我理应为我的选择负责,与别人无关。” 白子钊垂下目光,看到苏绛雪眼中的笑意。 她回答的干净利落,也听不出任何抱怨。 “当初在慎戒司,如果我知道是你,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白子钊又道。 苏绛雪又笑了笑,他怎么这么喜欢给自己背责任,不累吗? “害我进慎戒司的人不是你,你也没什么责任和义务要救我,我知道凌王殿下心善,但从前的事,就都过去吧。” 白子钊声音很轻的应一声好,半晌:“恭喜苏小姐和离成功。” 苏绛雪欠身行礼:“多谢凌王殿下,臣女先告辞了。” 白子钊没说话。 苏绛雪转身离开,可是没走几步,又听到了他的声音:“和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第74章 陆大人挺好,不如嫁给他 说完这句话,白子钊又觉得自己问多了,他现在好像一个浪子。 平心而论,京城中很多女子都喜欢跟他没话找话,要是他听到这种套近乎的问题,一定会很反感的。 不知道她…… “打算啊,”苏绛雪歪头想了想,“拿回家财,在家里养病,等什么时候治好,或者……病死。” 白子钊没来由的心揪了一下:“你不会病死的,我会给你找别的大夫,我去求锦衣卫,他们知道很多人,一定有大夫能治好肺痨。” 苏绛雪这回真的忍不住笑了。 比起白子钊,说不定还是她自己跟锦衣卫比较熟。 “好,多谢。”苏绛雪道。 白子钊以为那笑意是对着他,顿时舒心了一点,更加坚定道:“我一定会替你找到大夫的。” 苏绛雪又谢谢他,再次跟他告别,这回是真走了。 白子钊站在原地,莫名生出一股舍不得的情绪。 上次去将军府找她的时候,她说,自己是他的皇嫂,他要避嫌。 那现在呢?总不用再避嫌了吧? 他分不清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喜欢,他也没喜欢过一个人,但能不避嫌地见苏绛雪,他还是觉得开心。 她才十七岁,不该就这样早早的结束生命。 他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她。 苏绛雪往宫门的方向走,她只用再装过这一段路,外面就有马车等着,将她直接送回将军府。 可她掀开马车的帘子,却惊到无以复加。 “跟他说话就这么开心?” 陆焕声音低沉,眼眸中仿佛有星辰坠落,静静地看着苏绛雪。 “陆大人。”苏绛雪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陆焕伸手,将她拉到马车上,手腕处传来的灼热让她顿时有些脸红,想起上次她中了药调戏他的事,苏绛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上来,等着别人发现你装病?”陆焕解释了一句。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你……知道?”苏绛雪抬头看他,马车里这么狭窄的距离,他那张英俊无双的脸映入苏绛雪的眼眸。 陆焕轻笑一声。 苏绛雪一时哑然,她府上全是锦衣卫,还是她自己招来的,陆焕怎么可能不知道。 “怎么,找到你兄长了么?”陆焕淡声问道。 苏绛雪沉默一会儿,他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腕呢,她觉得他该放开。 但陆焕好像忘了。 “你之前说,我兄长病重。”苏绛雪吸一口气道,“今日在大殿之内,没有人病重。” 她搞不明白陆焕的想法 ,还是暂时先替苏鸣玉隐瞒了。 “是吗?”陆焕的视线缓缓落在她身上,小小的女孩子,眉目如画,却浑身都带着防备。 他轻轻放开她的手腕,苏绛雪下意识抬头,从陆焕的目光中看到了危险。 “苏鸣玉的病,发作时像个发狂的疯子,伤人伤己,发作之后则浑身无力,连手都抬不起来。这样的病,你觉得谁能治好?” 陆焕的声音很淡,仿佛在和她分析病情。 苏绛雪却越听越紧张,只有描述,她无法确定苏鸣玉到底怎么了,但可想而知,如果她都治不好,那其他的大夫,就更没有办法了。 “我……”苏绛雪口干舌燥。 她觉得陆焕好像已经把她给看透了,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说。 “你病了,你要在将军府养病,不能出现于人前。”陆焕的声音很平静,一双眼睛落在她发红的耳根上。 “需要我把锦衣卫撤走么?”陆焕向她靠近三寸,强烈的征服感几乎将她笼罩。“免得你想做什么,被我发现。” 苏绛雪努力想稳住心神,却发现她办不到。 “陆大人,我兄长他一定是有苦衷的……”苏绛雪眼眶有点泛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说过,事 情查清楚之前,我不会告诉陛下。”陆焕仍然看着她,“现在看来,倒是你不肯信我。” 苏绛雪的脸终于红起来,小声道:“对不起。” 锦衣卫有什么不知道的,她刚才还自作聪明,想要掩饰一切。 他分明是想帮她,可是她却怀疑他。 “不必跟我说对不起,你答应我要救活那个孩子,就当是谢礼。”陆焕声音沉稳。 苏绛雪低低地应一声,就听陆焕道:“和离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苏绛雪没想到话题跳得这么快,这话刚才白子钊也问过一遍,她给的回答是治病。 现在她显然不能这么说。 “等几个月,风头过去,我就说自己的病好了。”苏绛雪呆呆道。 一时也没想到,她要是真好了,反而帮许淮洗脱了医术不精之名。 两人都没再说话,苏绛雪悄悄观察陆焕的表情,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终于响起银朱的声音:“小姐回来了!” 苏绛雪立刻反应过来,心道一声终于能离开了,赶紧跳下马车,脚下却一个没踩稳,整个人朝着地面摔去。 一只手稳稳的落在她的腰上,将她一拉,替她稳住身体。 陆焕低头看她:“小心。” 苏绛雪感受着腰间传来的温度,更加紧张,耳根子都泛起红色,连忙从他怀里出来:“多谢陆大人。” 银朱眨眨眼,哇哦,小姐又有新情况。 “放心去做,这里的锦衣卫都听你的吩咐。”陆焕平声。 苏绛雪耳尖要滴血,再次道谢之后,赶紧拉着银朱往府里跑。 陆焕嘴角弯起,跑这么快,哪里像是恶疾缠身的样子。 屋内,银朱气喘吁吁喊:“小姐别跑了,陆大人又没有跟进来。” 苏绛雪这才放开她,但还是想挖个缝钻进去。 银朱从她身后绕到她身前来,凑到她脸上去,嘴角带笑:“小姐和离成功了?” 提起这个,苏绛雪才终于重新高兴起来:“陛下亲自恩准的,君无戏言,当然成功了。” 银朱也替她高兴,继续笑嘻嘻的:“那小姐,之后是准备嫁给陆大人?” 苏绛雪:! “胡说什么?”苏绛雪瞪她一眼。 银朱大.大咧咧道:“女孩子哪里有不嫁人的,小姐先前嫁了个蠢的,现在好容易脱离苦海,下一个可要好好选选。我觉得陆大人就挺好。” “你觉得他好,你怎么不嫁他?”苏绛雪有些气恼,主要是气恼自己,怎么能在陆焕面前那么丢脸。 第75章 楚舞儿的王妃梦破碎 “你要是自己想嫁人,我明儿就替你挑个家世好的,省得你在这里拿我寻开心。”苏绛雪道。 银朱却想了想,将她拉到桌子前坐着,自己坐在她对面,郑重道:“小姐,我虚长你三岁,有些话不得不说。” 苏绛雪:“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银朱把她的手从耳朵上扒拉下来:“小姐先前在端王府,确实被压抑的狠了。你要是不想正经嫁人,想养几个男宠,可要小心些,别被人发现。” 苏绛雪:? “什么男宠?”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鬼。 银朱侧目看她:“你先前对小玄子这样那样,我可都看见了。” 苏绛雪那天喝多了果酒,对发生的事完全不记得,压根不知道银朱在说什么。 她崩溃道:“什么这样那样?我哪样了?” 银朱道:“要我说,你选小玄子当男宠也挺好的,他不会说话,想告状也得写好几页纸,就他那丑字,除了小姐,别人也不一定有心思看,不会东窗事发。” 苏绛雪脑海中响起一个晴天霹雳:“什么东窗事发?我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小姐真的不记得了?”银朱看她不像装的,狐疑道。 然后苏绛雪就从银朱口中,听到了自己 非得勾着小玄子的脖子,轻薄他的壮举。 “后来他就把小姐抱回房了。”银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苏绛雪砰一声把头撞在桌子上,脚指头都能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怪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小玄子了,怕不是被她吓跑了。 “但是第二天,小姐是一个人从房里出来的。”银朱补充道。 苏绛雪抬起脑袋,看她:“一个人?” 银朱点头:“一个人。” 苏绛雪眼睛一转,那应该是没有…… 对,没有。 她猛地抓住银朱的手臂:“把这件事忘掉,现在就忘,以后再也不许提起,你家小姐我是本分人,从来没有什么养男宠的想法!” 银朱睁大眼睛,小姐好激动。 “好,这就忘。”银朱立刻道。 苏绛雪深吸一口气,很好,就当无事发生。 至于小玄子那边…… 反正她本来也忘了,继续厚脸皮当做无事发生吧。 此时,皇宫之内,家宴也终于结束。 白依依和许淮依依惜别:“到了将军府,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治不好那个贱人就算了,别被她传染。” 许淮感激的看向白依依:“公主对草民的恩情,草民永生难忘。 ” 白依依眸光哀怨,幽幽道:“本公主没了头发,也就只有你,不嫌弃本公主的容貌……” “别瞎说,公主天人之姿,头发总会长回来的。”许淮立刻轻声道。 白依依点点头,有些娇羞道:“要是那贱人命大,没有死,你正好恢复神医之名,到时候你我的婚事,父皇想必也不会太反对。” 许淮拉起她的手:“公主放心,草民不会让公主失望的。” 白依依恋恋不舍的送走许淮,刚回到寝殿休息,就听到外面有人来了。 红叶宫外殿,楚舞儿殷勤的给贵妃倒茶:“恭喜母妃得偿所愿,苏绛雪终于不再是端王妃了。” 贵妃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行了,你别跟着了,本宫要去看九公主。” 楚舞儿脸色尴尬,贵妃这是打算不认账了吗? “母妃,您先前说,不喜欢苏绛雪,要是她不再是王妃,就会让儿媳……让儿媳顶替王妃之位。”楚舞儿鼓起勇气,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贵妃的眼色一下就变了,语气慢悠悠的:“舞儿啊,渊儿喜欢你,本宫自然也不会薄待你,你且先回去,本宫自会有赏赐给你。” “母妃?”楚舞儿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您分明跟儿 媳说……” “够了!”贵妃猛地拍一下桌子,吓得楚舞儿一个颤抖。 “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贵妃眼神冰冷,冷嗤道,“一个小官的女儿,渊儿喜欢你将你接回府,当个侧妃已经是抬举你了,你哪里来的脸面叫本宫母妃?又哪里来的脸面自称儿媳?” “本宫真是给你脸了,若不是看在渊儿的份上,本宫现在就把你打出去,赶紧滚,以后不得擅自入宫!”贵妃过河拆桥的那叫一个快,“什么东西,一个小妾,皇宫也是你来的地方?” 楚舞儿当即脸色难看,几个宫女立刻过来,把她给架了出去,扔到外面的院子里。 “母妃……贵妃娘娘!”楚舞儿眼神怨毒,双手紧紧攥紧,怎么会这样? 贵妃明明答应过她的! 她骤然想起苏绛雪的话:贵妃喜欢你,是因为她讨厌我。 贵妃根本从来就没有看中过她,她一直抬举自己,不过是想让苏绛雪和端王和离。 现在苏绛雪已经和离了,她就真的……没有一点用处了。 楚舞儿的心好像漏了一个大洞一样,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跟她想的不一样呢? 她半倒在地上,眼角忽然瞥见熟悉的衣角,立刻扑过去:“王爷, 渊哥哥!” 白子渊来找贵妃说话,压根没注意到楚舞儿,现在看到她,有些诧异:“不是让你先回去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楚舞儿眼中的泪水梨花带雨的落下:“贵妃把我赶出来的,她说舞儿只是侧妃,不配进宫……渊哥哥……” 白子渊一怔,将她扶起,就在楚舞儿以为他要安慰自己的时候,白子渊道:“你是侧妃,按礼确实不该进宫,母妃说的没错,你先回去吧。” “渊哥哥?”楚舞儿傻眼了。 “来人,送楚侧妃回去。”白子渊放开她,抬脚就进了红叶宫。 楚舞儿面色呆滞的被人拉走,一直到出了宫,被人推到马车前面,才终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这就是她一心期待的,苏绛雪和白子渊和离的日子。 贵妃都是骗她的,白子渊也不会维护她…… 他们将她的王妃梦,狠狠的踩在了脚下。 红叶宫内,贵妃狠狠一巴掌打在白子渊脸上:“你被那个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白子渊忍了这一把掌,跪倒在地:“母妃去求求父皇收回成命吧,儿臣知道母妃讨厌绛雪,可她已经病重,活不了多久了。等她死在儿臣府上,母妃不是也能如愿以偿吗?” 第76章 从前的苏绛雪已经死了 “你做梦!”贵妃厉声道,头上的簪子跟着发颤,“你还想让她死后葬入皇陵,让所有人都记住你有这样一个王妃不成?” 白子渊见贵妃态度坚决,猛地站起身来:“好,既然父皇和母妃不愿意留她,我亲自去找她,无论如何,要将她接回来!” 说罢,他愤然转身离开。 气得贵妃在后面摔杯子。 白子渊和许淮是同时到达将军府的,因为皇帝的吩咐,将军府的人不能阻止许淮,白子渊就闯在他前面,气势冲冲的冲到了苏绛雪的院子。 此时再赶人已经来不及了,苏绛雪连忙放下手上的瓜子,躺回床上装病。 这狗男人怎么没完没了? 门被砰得一声推开,白子渊愤怒的喊:“苏绛雪,你跟本王回去!” 眼看他还要往里闯,银朱连忙拦在他身前:“我家小姐病重,端王殿下要是不想死,还是不要往前去了。” 隔着床帐几米远,白子渊停下了脚步。 他双眼血红的盯着床帐里的人影,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给撕裂。 “苏绛雪!” 苏绛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语气听起来十分虚弱:“臣女如今已经不再是端王妃,是自由之身,端王让我跟你回去,恐怕于理不合。” 这样礼貌疏离的话,刺激得白子渊更加心痛,他怒道:“你少跟本王说这些废话,现在就跟我回去,本王没说和离,谁说了都不算。” 苏绛雪笑了:“王爷胆大,敢违抗陛下的圣旨,我却不敢。” 白子渊死死盯着苏绛雪的影子,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绛雪,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她以前那么爱他,别说圣旨,就算老皇帝在她面前,她也敢当众抗命。 他对她的爱意一清二楚,从前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可现在—— 明明现在他已经朝她走过来了,为什么她却开始后退? “从前的苏绛雪已经被你杖毙了。”苏绛雪淡声道。 白子渊的神情难看无比。 他想上前去,将她强行掳走,可是他还是害怕苏绛雪的病。 “为了跟本王和离,你宁愿犯下欺君之罪?”白子渊语气中带着痛处,他不相信,苏绛雪前脚才说要跟他和离,后脚就生了这么重的病。 苏绛雪呼吸一滞,随即笑了:“大殿之上,所有的太医都诊断我病了,难道你要指控他们都是欺君不成?” 白子渊无话可说,他的瞳孔骤然缩紧,这正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难道真是这么巧合,在他好不容易有点喜 欢她的时候,上天让她生了重病? “许淮,你来给她诊脉。”白子渊抿着唇,定定的看着苏绛雪,“如实告诉本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生病了。若有虚言,小心你和你的表妹。” 许淮从进来开始,就像个背景板一样站在角落。 忽然被他一脚,整个人一激灵。 他进将军府,不就是为了给苏绛雪治病吗? 苏绛雪的手腕从帘账处伸出,小小的手苍白如玉,白子渊盯着那只手,无端生出想要握住的想法。 许淮搭上苏绛雪的脉象,眉宇间掠过一丝惊讶。 银朱心口一紧,完了,该不会被拆穿吧? 苏绛雪的声音轻飘飘传出来:“我曾经说许大夫是庸医,若是这次真的被许大夫救了,倒是有些惭愧。” 许淮听着她的话,心中泛起了小九九。 那么多御医都说苏绛雪生病,他要是拆穿苏绛雪没病,对他有什么好处? 反倒是坐实苏绛雪的病症,之后她在好起来,那可都是自己的功劳了。 “殿下,苏小姐确实重病。”许淮道。 白子渊心底那一点微弱的期待,彻底破碎了。 “现在你信了?”苏绛雪的声音无比平淡,“我刚嫁入将军府的那一晚,你还要和楚舞儿一起将我杖毙,现在我 终于要死了,你该如愿以偿才对。” “不是这样的!”白子渊脱口而出,心中烦乱无比。 “我爹娘过世之后,你陪着我在我灵堂之内度过了一整晚,我原本是真心感激你的。我问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家,你没有拒绝。我蠢到将苏家所有的家产都交付给你,求陛下赐婚,赶在半年内的热孝期嫁给了你。”苏绛雪提起原主的往事,忍不住多了一丝悲伤。 “可是嫁给你的第一日,你做了什么?你将楚舞儿同时娶进府,你说她才是你的青梅竹马,要将我杖毙。” “现在我真的要死了,你又做出一副假惺惺的面孔,要将我接回王府。我实在是不明白,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已经不爱你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呢?” 白子渊被她的话深深的震撼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伤了苏绛雪的心。 她已经被他伤透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恍然间,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居然不喜欢苏绛雪,反而那么厌恶她。 “如果不是你当时非要撒谎,说那块玉是你的,本王也不至于对你那么反感。”白子渊艰难的开口,把责任推了出去,“若是你一直乖巧听话,本王又怎么会对你动杀心?” 苏绛雪低低地笑一声,仿佛是为了替原主讨回公道一般:“你到现在还觉得,家境一般的楚舞儿,会佩戴那么名贵的玉。” 白子渊猛地看向她:“那是因为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好好过生辰,她父亲才买给她的。” 隔着帘子,苏绛雪弯起嘴角,语调带着淡淡的哀伤:“我出生之前,我母亲曾在三黑斋开过一块芙蓉玉原石,那枚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 白子渊站都站不稳了,脑中满是十二年前上元节的那个夜晚,那双亮晶晶,夺人心魄的眼眸。 “三黑斋是你的铺子,他们当然会替你说话!”白子渊道。 苏绛雪已经将事实说清楚,自觉对得起原主,她很轻松道:“不信就算了。” 白子渊的心猛地疼了起来,不可能是苏绛雪,绝对不可能。 他不可能认错人,舞儿分明将他们相遇时候的内容说的一字不差,苏绛雪一定是偶然间听到,现在又收买了别人来骗他。 白子渊难以置信的出了院子,直接朝大门外奔去,动作之慌乱,让他差点摔倒:“走,现在就去启祥大街!” “可现在还是白天。”栖梧道。 白子渊猛地瞪他:“那就在门外等,等到三黑斋开门为止!” 第77章 白子渊得知芙蓉玉真相 他说等,就真的在这里等,等到夜幕降临,白日里开着的铺子都关了门,一盏盏零星的灯光亮起,三黑斋的破旧灯笼被人点亮。 两个时辰的等待没有让他冷静下来,他一进去,就拍着三黑斋的柜台:“本王问你,十几年前,端王妃的母亲是不是在你这里开了一块原石?” 夏悚不满的看他一眼,拿起手中的木杖猛地将他的手敲下去:“此处是鬼市,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这里都不好使。” 白子渊心急如焚,强行压下心头怒火,掏出一块大.大的银锭来。 夏悚收了钱,这才幽幽道:“将军夫人乃是一位奇女子,当年她确实挑中了一块芙蓉玉,说里面能开出好东西,我当时不信,还与她打赌……” 白子渊没心思听他讲故事,立刻问道:“那后来呢?那块玉,她用来做了什么?” 夏悚瞪眼:“我怎么知道?或许是打了镯子摆件,反正不是在我这里打的。” “没事就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夏悚见他愣在原地,直接挥手赶人。 白子渊站在三黑斋门口,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天底下的芙蓉玉那么多,说不定只是巧合,苏绛雪的母亲得了原石,也不一定是拿来做了玉佩。 苏绛雪还是在骗他…… 她 一定是在骗他。 她只是想让自己后悔,才故意这么说的。 白子渊闭上眼,那个曾经没有细查的问题又浮现在眼前,楚舞儿当时家境贫寒,怎么会佩戴这么名贵的玉? “王爷,要回去吗?”栖梧提醒他。 白子渊眼皮睁开,强行压下眸中的情绪:“楚侧妃的父亲,如今官居何位,住在哪里?” 夜深人静,吏部侍郎的门,被猛地推开。 凉风灌了进来,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吓得骤然起身:“端王殿下?” 屋内的烛光被点燃,他身边的小妾吓得尖叫一声逃走。 “端王殿下深夜来此,可是舞儿惹了什么事?”楚应星唯唯诺诺道。 白子渊看着他家中置办的名贵摆件和装潢,不经有些觉得讽刺。 上次来见他,他还是吏部的一个司务,一天三顿肉都吃不起。 现在靠着楚舞儿,靠着他,开始享乐。 “没有,”白子渊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本王念及楚卿从前吃了许多苦头,忍不住深夜悲痛。” 楚应星半点都没觉得有问题,立刻跪倒在地:“多谢端王殿下挂怀。” 白子渊的拳头在袖中握紧:“楚卿现在日子过的不错,要是换了十几年前,这墙上的字画,是不可能买的吧?” 楚应星当即讨好 道:“别说字画了,就连饭都吃不饱,舞儿那时还小,跟着微臣吃了不少的苦,八岁之前,每年最盼望的,就是过年能好好吃一顿猪肉。” 白子渊忍不住冷笑。 一个连猪肉都不能痛快吃的人,会因为对女儿愧疚,就给她买一块名贵的玉佩? 更别说,他那时根本买不起! 他的身子狠狠一滞,只觉得喉咙口一阵腥甜。 他认错人了。 他这些年的宠爱,全部都给了一个错的人。 这样的现实,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既然如此,你又怎么会舍得,给舞儿买一块芙蓉玉?”白子渊的语调无比冰冷,脸上是让人害怕的冷漠。 楚应星顿时吓坏了,支支吾吾道:“微臣、微臣……” 他说不出来,白子渊脸上的表情却更加难看。 假的,全都是假的。 白子渊摔门而出。 坚硬的木门被摔得四分五裂,怒火可见一斑。 他重新回到了将军府门口,要闯进去,直接见到苏绛雪。 可已经有了白天的事,将军府早就有了防备,哪怕是晚上,也有人巡逻,白子渊只要一敲门,门后立刻传来无数的狗叫声。 苏绛雪竟然是一点见他的机会都不给! 白子渊下意识后退一步,一咬牙,直接施展轻功上了墙 ,可人还没站稳,脖子上顿时多了一把利剑。 “擅闯将军府,可杀之。”黑衣人的话里没有感情,白子渊脖子上已经感觉到刺痛。 他往后一推,从墙上掉了下来,狠狠摔到地上。 她为了不见他,居然请了护院? 难道他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一时之间,白子渊心中的恐惧第一次多过愤怒,他在门外大喊:“苏绛雪!”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银朱把白子渊在外面的发疯情况告诉苏绛雪。 已经换了男装打扮的苏绛雪继续嗑着瓜子:“这狗男人在外面这么折腾,害得我都不能出去找我二哥。” 唯一欣慰的是,苏鸣玉不至于立刻有生命危险。 好在白子渊还是要脸的,没真在将军府门外来一出诉衷肠,他只是不甘心了等了半个时辰,发现进来无望后,就离开了。 苏绛雪轻轻吸一口气,拿起铜镜再看一遍自己的妆容,确定不会被人认出来之后,才道:“准备马车,从后门离开。” 苏鸣玉没有住在大楚官方的驿馆,而是买了一间大院落,颇有一种要在京城长住的感觉。 苏绛雪递上将军府的令牌,没过多久,大门打开,里面的人把她迎了进去。 苏鸣玉坐在临水的一处亭台里,也没什 么随从,苏绛雪缓缓走过去,喊了一声:“二哥。” 仿佛是诧异一般,苏鸣玉侧目看她,改掉了带着孜然味的大楚话,换成了标准的官话:“怎么认出我的?” 只是他的脸色并不亲热,带着一股子疏离。 苏绛雪扯起嘴角:“兄妹连心,怎么可能认不出。” 苏鸣玉冷笑一声:“兄妹连心,我却不知道,父母战死,你竟连守孝三年都不肯,上赶着倒贴着去嫁了那样一个男人。” 显然,他现在已经把该打听的都打听了,白子渊大婚之日妻妾同娶的事,他也都知道了。 苏绛雪直接跪下,低头道:“是我的错,我被猪油蒙了心,但是好在已经及时止损,昨日与他和离了。二哥就原谅我吧。” 苏鸣玉原本就是憋着一口气,见她跪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快起来,你还病着,跪什么跪?” 连语调也软了七八分。 宠妹狂魔原形毕露。 苏绛雪的鼻子却顿时酸了起来,忍不住喊了一声:“二哥,二哥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苏鸣玉叹一口气:“二哥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怎么可能不原谅你?” 他扶着苏绛雪的胳膊,看着她今日出门一身男装,连面纱都没有戴,忍不住问:“你的病是怎么回事?” 第78章 楚舞儿找虐 苏绛雪把自己装病,以此请求与端王和离的事情告诉苏鸣玉。 “陛下看中皇室颜面,要不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能让陛下恩准我们和离。”苏绛雪仰头看着自己的兄长,“现在你肯相信,我是真的要跟他和离了吧?” 苏鸣玉轻轻叹息一声,伸手从她头上抚过,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难怪陆焕当时让我放心。” 苏绛雪骤然听到陆焕的名字,心跳漏了半拍:“他找过你了?” 苏鸣玉知道她担心什么,不觉道:“他要真想对我做什么,我也不会现在还安稳的待在京城。” 早就被老皇帝抓去拷问来了。 苏绛雪听着他的话,忍不住想了更多。 陆焕对她,好像很特别。 苏绛雪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她可真是飘了,居然觉得陆焕对她特别。 “二哥,你怎么会变成柳家的赘婿?大家都说,雁门关一战,苏家人全都……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苏绛雪赶忙把想问的都问了出来。 “柳家的赘婿是真的,精绝城柳家三小姐,是你的三嫂。” “至于雁门关一战……”苏鸣玉忽然身子歪了歪,双手藏在袖子里,攥得紧紧的。 “绛雪,你先回去吧 ,”苏鸣玉额角青筋暴起,勉力让说话的语气平稳,“这事说起来复杂,下次见到你,我们再好好说。” 苏绛雪诧异道:“现在不是也可以说吗?为什么一定要等下次?” 她想知道苏鸣玉是怎么活下来的,雁门关的战场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他,还有没有别人幸存…… “让你走就赶紧走。”苏鸣玉骤然站起身,背对着苏绛雪,额头上细细的汗珠渗出来。 苏绛雪立刻看出他不对劲:“二哥,你怎么了?” 在宫宴上见到他时,她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只是从她进门到现在,苏鸣玉看起来都好好的,她还以为是错觉。 “你走!”苏鸣玉奋力将她推开,努力忍着不伤到她,眼底已经染上赤红。 苏绛雪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从空间拿出了镇定剂。 他看起来,像是狂躁症发作。 苏鸣玉没见过那么长的针,见苏绛雪要朝他胳膊上扎,立刻道:“你干什么?” 他在战场多年,发病时被人近身,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给苏绛雪一巴掌。 苏绛雪肩膀挨了一巴掌,闷哼一声,但她的药物却已经打了进去。 即便是本能出手,苏鸣玉仍然收了绝大多数的力 气,否则,她现在怕是要被打吐血了。 “我在给你治病,你现在可有感觉好一些?”苏绛雪着急解释。 镇静剂可以抑制中枢神经系统,让人镇静下来,不再有那么烦躁的情绪。 药效很快,苏鸣玉肉眼可见的冷静下来,一双眸子看着苏绛雪,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小妹长大了,居然真的会医术。” 他之前在宴会上,那些人说了不少苏绛雪的坏话,说她能瞎猫撞上死耗子,救活几个人,都是凑巧,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会治病。 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家小妹的医术真的还可以。 苏绛雪吸吸鼻子,雁门关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只要想一想,就抑制不住的病情发作? 她不敢再问,怕再刺激到苏鸣玉,语气欢快道:“二哥这次回京,有什么事要做吗?” 苏鸣玉坐回石凳上,缓缓吸了几口气:“听闻神医许淮进了京,我本来想找他治病。” 现在看起来,是完全没必要了。 “他就是个骗子,他根本什么都不会!”苏绛雪立刻道。 话音刚落,小厮来传话:“公子,端王府侧妃和神医许淮求见,说要给您治病。” 苏绛雪怔住,好家伙,许 淮是一点记性都不长,还敢找上门来了! 门外,楚舞儿咬着唇,一副受了委屈哀求的样子,声音又软又苏:“表哥,事到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只有治好柳公子的病,立了功,王爷才能看我一眼。” 那天宫宴之后,楚舞儿被贵妃赶了出来,原本她还在哭哭啼啼,等着白子渊来哄。 谁知道,白子渊根本就不来见他。 就连她主动去找白子渊,都被他以忙公事拒绝。 楚舞儿彻底慌了,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的身份原本就不高,所能依仗的,只有白子渊的宠爱。 要是连他也不爱自己了,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许淮故作大度的看一眼楚舞儿:“表妹放心,这京城之中,还有谁的医术比得过我?只要我出马,准保让这个西域人药到病除。” 没多久,两人一起进了门。 苏鸣玉还在亭子里站着,苏绛雪自认她的化妆技术高超,没人认得出,也跟在苏鸣玉身边。 一见到苏鸣玉,楚舞儿就立刻上前,一副娇羞的样子看着他:“柳公子,听闻您生了病,妾身特意和表哥一起来给您治病。” 苏鸣玉目光阴沉的打量着楚舞儿。 他最讨厌的 就是这种装柔弱的女子,更别说,她是端王侧妃。 苏绛雪嫁人之后过得是什么日子,他早就查的一清二楚。 要不是这个侧妃几次三番挑拨离间,她妹妹会在嫁入王府的第一天,就挨了板子吗? 情绪翻涌上来,苏鸣玉的眼底再一次泛起红色,看起来有些可怕。 楚舞儿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更加怯弱道:“柳公子想必听过我表哥的名讳,他正是这些年闻名大楚的名医许淮。” 许淮挺直了身子,脸上有种高傲的气息。 “那你又是谁?”苏鸣玉的目光如冰冷的毒蛇一般,盯着楚舞儿。 楚舞儿被他身上的气势所迫,露出一个笑容来:“妾身是端王府的侧妃,这次来,也是因为王爷担心您的病情。” 她自认场面话说的足够到位,谁知,苏鸣玉却冷笑一声:“侧妃?你们大楚都是这样不懂礼数的吗?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我府上做客?” 楚舞儿的脸色顿时苍白无比。 “柳公子,”楚舞儿脸色难看,勉强道,“我虽是侧妃,但那日王爷与王妃和离,你也看到了。要不了多久,我就是端王府的正妃。我此次来,也是一番好意,要给公子治病的。” 第79章 他就是一个宠妾灭妻的人 楚舞儿是那么的自信,要不了多久,她就是端王府的正妃? 苏鸣玉冷笑一声,眼底的红色越来越浓,像是马上就要暴怒的狮子。 她对正妃之位如此势在必得,难怪要处处为难他家小妹。 哪怕端王是他家小妹不要的人,楚舞儿也绝对不配捡漏! 暴怒的支配下,苏鸣玉猛地举起拳头,一拳朝楚舞儿的眼睛上打了过去。 “啊——”楚舞儿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惨叫声拉得长长的。 “快来人,拉住他!”苏绛雪压低嗓音,赶紧喊人。 她二哥还不知道楚舞儿这种人的厉害,白的都能说成黑的,何况他还打了楚舞儿! 回头楚舞儿再跟白子渊他添油加醋一番,倒霉的不还是苏鸣玉吗? 苏鸣玉眼底狂暴,双臂青筋凸起,怒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恶心我的地方,给我滚——” 楚舞儿捂着眼睛跌坐在地上,连忙大喊:“救命啊,西域使者打人了,救命。” 可这院子是苏鸣玉的院子,她怎么喊都不会引来人的。 大家只会觉得她活该,赶上公子发病的时候。 “杀人啦,杀人啦——”许淮扔下药箱就往外跑,用尽这辈子跑得最快的速度,就往外面闯。 正 好让来商讨双方交易的白子渊听见。 白子渊听到楚舞儿的尖叫,毫不犹豫赶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朝苏鸣玉大怒:“我朝对你做足了礼数,你却要伤害我的侧妃,真当我大楚无人了吗?” 楚舞儿哭得凄惨,连忙缩紧白子渊怀里:“渊哥哥救我。” 苏绛雪则赶紧拉住苏鸣玉,他的病比她想得还要眼中,明明已经用了镇定剂,他却还是发作了。 得赶紧给他补一针。 她的针管特殊,不能被别人看见,幸好她身形小,连忙躲在苏鸣玉怀里,针头扎进他的手臂。 苏鸣玉抓住她的手,情绪冷静下来,眼中只剩下理智。 他给苏绛雪一个安慰的眼神,回头朝白子渊道:“贵国的礼数,就是让一个卑贱的侧妃来面见使臣,得意洋洋的宣布她就要成为正妃?” 楚舞儿脸色煞白,连忙抓住白子渊的手,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渊哥哥,你听我说。” 白子渊皱眉,看向楚舞儿的目光中,带了深深的失望。 可他一抬头,说出的话却还是在维护她:“无论如何,这也不是你动手的理由,堂堂男子,对一个女子动手,你不觉得羞耻吗?” 苏鸣玉闭眼,冷静一下,笑容分外讽刺:“原来端王也知道,男子不该 对女子动手。” 怎么,在他眼里,他妹妹就不是女子吗? 还是说,他根本从来就没有把他妹妹当人看待? 白子渊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苏鸣玉府里的小厮们赶紧赶过来,道:“端王殿下有所不知,我们公子此番来京城也是为了求医,他的病就是如此,时常情绪低落,时常又很亢奋。这次,实在是侧妃自己撞上来的。” “生了病,就敢如此对待本王的侧妃,那是不是也敢殴打本王?”白子渊咬牙道。 苏鸣玉此时已经绝对冷静,他嗤笑道:“端王想试试,也未尝不可。” 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端王! 要不是已经打了镇定剂,他恨不得现在就借病发,把白子渊给揍一顿。 不知道这京城的王爷,能不能挨住他一拳。 “你——”白子渊眼神冰冷,强行忍住心头的怒火。 苏鸣玉针锋相对:“看来交易一事,今天是谈不了了,端王不如回去冷静一下再说。来人,送客。” 苏绛雪十分欣赏二哥的作风,遇到不讲理的疯子,就该直接赶走,而不是跟他们争长短。 可楚舞儿却不甘心这样,她分明是来立功的,这次却又惹出了祸事,白子渊更加不会理她了。 “等等,”楚舞儿立刻上前 ,咬着唇道,“柳公子打了我,都是因为病,舞儿并不追究。今日许神医也在,不如让许神医给公子看看吧。” 许淮原本已经打算逃跑,又见白子渊来了,赶紧又回来。 现在听到楚舞儿叫自己,当即出来:“对对,让本神医治一治。” 白子渊还没说话,苏鸣玉已经再次冷笑:“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还敢追究我?” 楚舞儿的脸色再次煞白,她不知道这个柳烟岚是有什么毛病,自己又没有招惹她,就因为自己身份低微,他就要一次次嘲讽自己吗? “西域使者,本王再三给你面子,你若再羞辱她,别怪本王无情。”白子渊不耐烦道。 苏鸣玉重新看向白子渊,那审视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看透:“那日在宴会之上,可不见你有半分维护你的正牌王妃。” 白子渊乍然听到“正妃”二字,眼睛蓦地睁大了。 “你的正妃尚在病榻缠绵,你却为了维护一个小妾,在这里跟我放狠话,原来大楚的风土人情竟是这样宠妾灭妻,我今日真是长了见识。”苏鸣玉字字带讽刺,毫不客气。 白子渊下意识放开楚舞儿:“休要胡说!” 在别人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宠妾灭妻的人吗? 就连柳烟岚这样刚刚进京没多 久的人,都这么说他。 他的眼中忽然划过一丝痛处,为什么他自己从来不觉得他对苏绛雪不好?他明明这些日子已经在尽力挽回她了…… “罢了,我不与你们计较,神医呢?来给我诊治。”苏鸣玉吩咐道。 许淮对他的态度极其不满,但白子渊都没说什么,他也只能去给苏鸣玉诊脉。 白子渊看向楚舞儿,趁着许淮给苏鸣玉诊脉的时间问她:“你把许淮叫过来,苏绛雪怎么办?” 楚舞儿脸色难看的不得了,眼中含泪:“表哥说,王妃姐姐根本不让他治,他在将军府闲着也是闲着……舞儿也是想着,要是能治好西域使者,也是王爷的功劳。” “闲着也是闲着?”白子渊明显不悦,双眸中动了怒气,“要是绛雪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担得起吗?” 楚舞儿使劲咬着下唇,绞着衣角,委屈道:“我就知道,王爷早就喜欢上姐姐了。王爷不用顾念与我青梅竹马幼时相遇的情意,尽管把姐姐请回来吧。” 青梅竹马,幼时相遇。 听到这几个字,白子渊只觉得讽刺极了。 他不愿跟楚舞儿摊牌,可事到如今,她还在骗他。 “本王最后再问你一遍,那块芙蓉玉,究竟是不是你的?”白子渊居高临下的看着楚舞儿。 第80章 新的端王妃 楚舞儿不知道他又从哪里听到了什么,可她绝不可能把真相告诉他。 “当然是我的。”楚舞儿勉强压住心中的忐忑,“王爷为何会这么问?难道是姐姐又说了什么?” 白子渊语气十分阴沉,正要开口用她父亲的话来问他,却忽然听到苏鸣玉道:“怎么,你这神医诊脉诊了这么久,却查不出个好歹来?” 两个人齐齐朝他们看去。 就见许淮松开苏鸣玉的手腕,直起身子,傲然道:“柳公子的病天下罕见,我当然已经诊出来了。” 白子渊松了一口气。 要真是能治好柳烟岚的病,以此为交换,倒也不怕在交易上拿不到一个好的价格了。 楚舞儿立即娇弱道:“表哥知道他是什么病?那快些开药吧。” 苏鸣玉的目光霎那间落在楚舞儿脸上,吓得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柳公子就是在针对她。 “呵,一个妾室,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怎么,真当自己已经是新的端王妃了吗?有这样的人在端王府,难怪端王妃非要和离。”苏鸣面容讽刺,似乎见不得她刷一点存在感。 苏绛雪看看自己的二哥,在她印象里,二哥一直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现在却对一个妾室抓着不放,除了要为自己出气,何尝 不是因为生病。 楚舞儿再一次被讽刺,可怜兮兮的低下头,眼眶含泪,小声道:“我没有说我是新的端王妃……” 而这一次,白子渊没有替她出头。 他看向苏鸣玉,高傲道:“许神医已经查出了柳公子的病症,自然也能治好,相信柳公子也是真心前来互市,不妨现在就谈一谈价格如何?” 这意思,是摆明了要靠许淮的医术来威胁苏鸣玉了。 苏鸣玉冷冷看他一眼:“价格早就已经由鸿胪寺呈上,有什么不满,大可在朝堂上说。” 白子渊轻笑一声:“柳公子可听说过一句话叫投桃报李,我大楚治好了你的病,你总要回报一番。” 苏鸣玉看向许淮:“看来,若是我不同意改价格,许神医是不会给我治病了。” 白子渊瞥一眼许淮。 许淮接到信息,立刻站起身子,狐假虎威道:“在下是大楚的大夫,又是看在端王的面子上才来的,柳公子对王爷和侧妃如此无礼,请恕我不能再给柳公子医治。” 苏绛雪在心里翻个白眼,医术那么烂,装逼起来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苏鸣玉也笑了:“端王选个庸医来给我治病,我尚且没有说什么,你们倒是开始摆架子了。” 白子渊皱眉,这位西域使者刚来,就已经听过说了许淮的事 吗? 他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而许淮也立刻脸色变了,他睁大眼睛道:“什么庸医?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亲耳听说你根本治不好九公主的病,给九公主用止痛药,佯装她已经好了,怎么,你也准备给我用止痛药不成?” 许淮涨红了脸,额上青筋绽出,争辩道:“偶尔一次治不好不能说明什么,这天下的大夫细分起来,也有擅长不同方面的。” 苏绛雪差一点就笑了,对对对,中医也有垂直领域细分是吧。 许淮眼底的讽刺浓厚:“就算如此吧,许庸医,可我不过入京几天,听说过的只有你哄骗九公主的事,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能治好病?” 许淮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急了:“不可能,我声名远播,你难道没听说过,我曾经治好了一个小孩子的六指,让一个怀孕三年没生产的妇人分娩,还给一个长两个脑袋的男子割下一个脑袋。” “你一个西域人,没听过这些事迹,现在反而来污蔑我,我、我还不想给你治呢!” 许淮白了脸,一阵焦急。 苏绛雪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让一个三年没生的妇人分娩,他是不是要说他接生过哪吒? 还有哪里有人能长两个脑袋啊? 这笑声似乎有些大,吸引了在场其他 人的注意。 许淮正辩解的上头,一听有笑声,想也没想就朝她转过去:“你笑什么?” 这一下,连白子渊和楚舞儿都一起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丝毫不惧,现代化妆技术堪称整容,她又刻意压低了嗓音,绝不会有人将他认出来。 “我笑你如此无知,不知这神医之名是哪里来的。”苏绛雪道。 白子渊面色难看:“你又是谁?” 苏鸣玉道:“他是我请来的治病的大夫,我的病,已经有人医治,这位许庸医,你还是赶紧走吧,别在这里丢人了。” 苏绛雪清清嗓子,粗声道:“正是。” 苏鸣玉接着看一眼许淮:“来人,把这个哗众取宠的庸医赶走。” 小厮们立刻过来,将许淮抬着手脚扔出去。 楚舞儿脸色难看极了,白子渊也怒道:“我告诉你,这京城没有人能治好你的病,没了许淮,你就等死吧!” 苏绛雪道:“那可不一定。” 也不知道渣男哪里来的自信。 白子渊狠狠瞪她一眼,愣是没有认出来苏绛雪,他正要骂人,栖梧就匆匆赶来,说贵妃召见,让他赶紧进宫一趟。 “既然柳公子有了大夫,那就好好治,要是治不好,后悔了,端王府的大门,随时为柳公子敞开。”说罢,白子渊愤怒的转身而去。 楚舞儿赶紧跟着他:“王爷等等我!” 到了外面,白子渊才问:“什么事?” 栖梧道:“贵妃请王爷入宫,要给王爷择选新的端王妃。” 一句话,让白子渊和楚舞儿的脸色都变得难看极了。 白子渊一把推开楚舞儿:“本王这就进宫跟她说清楚,少费这些心思!” 楚舞儿脸色难看,此刻也没心思计较白子渊推她的事,整个人呆愣的站在原地。 她花这么多心思才让苏绛雪跟白子渊和离,难道还要花心思斗倒下一个人? 不行,绝对不行,她绝对不能让新王妃进府! “表哥,你帮我,我要进宫去见九公主。”楚舞儿立刻朝许淮道。 而此时,院内,苏鸣玉送走了这些瘟神,便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脸色很哀伤。 “他到底对你有多不关心,才会一点都没认出你。” 苏绛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白子渊。 “不关心就不关心,我又不在乎这些。”苏绛雪道。 她原本以为苏鸣玉只是随便感慨一句,谁知道,他又叹了一口气,语调更加哀伤:“我苏家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朝廷,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 仿佛跟刚才那个苏鸣玉完全不是一个人。 苏绛雪的眼睛微微睁大,他现在这样,不会也是因为生病吧? 第81章 幽会,陆焕和苏绛雪 谁也不会按照教科书说的症状生病。 所以苏绛雪最开始发现他暴躁时,还不能确定他究竟怎么了。 可是现在他在狂躁发作之后,没多久又陷入低落,苏绛雪却有了七八分头绪。 “我问你,”苏绛雪叫了个小厮过来,“你家公子,是不是经常怨天尤人?” 小厮诧异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公子也不是一直这样的,很多时候他都聪明睿智,替家中解决了很多麻烦,只是偶尔会想得多一些。” ——想的多一些。 这就是外人对心理疾病的评价。 “我身为苏家男儿,却不能随着父亲一起去死,如此苟活于世,究竟是为了什么?”苏鸣玉的眼眶再次变红,声音低沉。 “二哥?”苏绛雪连忙去扶着他。 苏鸣玉对外界的感知都变得迟钝,他看一看苏绛雪,好半天,才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苏小姐,我们公子究竟是怎么了?”小厮着急的问道。 苏绛雪回头吩咐:“你去拿温水来,我要给他喝药。” 他不是简单的情绪暴躁,也不是抑郁症,更像是双向情感障碍。 情感会朝两个极端方 向走,狂躁和抑郁。 双向情感障碍分为1型和2型,1型的狂躁程度更高。 从他刚才狂躁发作的情况来看,他对恨极了的楚舞儿,也只是打了一拳,多半是2型。 小厮将温水端来,苏绛雪从好几种缓解双向情感障碍的药中选择了一样,给他喝下去。 “二哥,喝完药,我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苏绛雪温声道。 苏鸣玉缓缓抬头,语调哽咽:“小妹,我现在连你也保护不好,还要你担心我,我真是没用。” “怎么会没用?你替我打了楚舞儿,我很高兴。”苏绛雪心中酸涩,把药片递过去,“二哥,把药喝完,你的病很快就好了。” “真的吗?”苏鸣玉问道。 苏绛雪点头。 双向障碍没有办法根治,很容易病情波动,但只要好好喝药,不受什么刺激,再给他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他会慢慢稳定下来的。 也不知道他这几年在雁门关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她陪着苏鸣玉待到天黑,等药效上来,他困倦了开始休息,银朱来提醒她该回去了,她才道:“把换洗的衣服带来, 我要在这里住下。” “小姐要住在这里?”银朱诧异道,“那将军府那边怎么办?” “对外称病,不用见人。”苏绛雪道。 “可是许淮……” 许淮是奉皇命给苏绛雪治病的,要是连他也见不到人,还是会惹人非议。 “他要是实在多事,就让他也生病。”苏绛雪的声音冷冷的。 银朱点头:“要把小玄子他们也叫来,保护小姐和二公子吗?” “不用了。”苏绛雪垂下眼眸,小玄子暂时挖不过来,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思挖人了,给二哥治病要紧。 香料互市原本就是要慢慢磨的生意,苏鸣玉有理由在京城住上好几个月。 苏绛雪担心有人突然闯进来暴露她的身份,所以一直还是男装打扮。 可出乎意料的,一连快两个月,根本没人来找苏鸣玉,只有陆焕偶尔来问一问苏鸣玉的病情。 至于将军府门口,白子渊隔几天就去一回,说要跟苏绛雪重归于好,连门都进不去。 还有一次跟来探病的亲弟弟撞上,两人不知怎么大吵一架,眼看门还是不开,最后各回各家。 宫里也不断传出消息,说端王妃 的人选换了一个又一个,端王侧妃病了一次又一次,白子渊一天比一天暴躁,最后干脆跟贵妃放狠话,说她要是再以生病之名骗自己进宫,就断绝母子关系。 气得贵妃面如黑炭,连夜晕倒,好几个皇室女眷轮流去给她侍疾。 苏绛雪坐在第一天来到这里时候见到的,那个临水的亭子里,啃着新出锅的小点心,听到银朱说起这些消息,不禁觉得好笑。 难怪白子渊不来了,原来是被这些琐事绊住了。 “但是陆大人最近也没来,不知道在忙什么。”银朱有意无意的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一怔,感受到了银朱八卦的表情,刻意划清界限:“他来不来,关我什么事?说的好像他该来看我一样。” 不就是说两句闲话,蹭两口吃的,再给二哥送点补品。 ……而已。 “两个月了,你的病还不打算好么?”一道平静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出现。 苏绛雪吓了一跳,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被正主抓包的感觉,双眼微微睁大,一时间手都是麻的。 银朱毫不犹豫行完礼就溜了。 她没真走,远远的看着陆焕往自家小姐对面一 坐,心中一片激动,现在看起来,不仅是她家小姐耐不住寂寞要搞野男人了,野男人好像也挺喜欢她。 “你兄长呢?”陆焕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坐在她对面,先开口道。 苏绛雪强行淡定,目光越过他,去看池子里开了一半的莲花:“吃完了药,在睡觉。这药吃多了人会变困。” 她有点不自在,脸也有点红,撞进陆焕深邃的眼眸中,令人心中一动。 “什么时候病好?”陆焕问。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声音落在她耳朵里,有点痒。 “短期内好不了,要好好养着呢。”苏绛雪道。 “我是说你。” 苏绛雪骤然间抬头,茫然道:“我?” 她没病啊。 陆焕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闲来无事,下五子棋么?” 苏绛雪:“啊?” “上次你教……小玄子的,他无意间提过。” 不远处,银朱藏身的那棵树后,蒋千户也来了,远远看着:“大人这是……” 能打扰吗?她俩好像挨得很近。 银朱和蒋千户互相看一眼,达成共识:“最好不要过去。” 这分明就是幽会,哪个不长眼的才会上去打扰。 第82章 比速度的时候到了 苏鸣玉府上的棋盘,是从西域带过来的,也不知道这棋盘怎么回事,小小一块,放在桌上,下着下着,两个人的脑袋就险些碰到一起去了。 “怎么,不落子吗?”陆焕平和又带着磁性的声音,清楚的从苏绛雪头顶传过来。 苏绛雪又开始觉得手麻了,温热而缓慢的呼吸,浅浅的落在她脸上。 她是不是有点靠的太近了? 没等她的内心戏思考完,陆焕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将她的手连同棋子一起拉过去,放在一处落点:“走这里,我就输了。” 指尖灼热的感觉让她心跳顿时加快,手上一抖,棋子就偏了。 偏偏他还是没有放开她,抓着她的手指,将棋子移回来,五颗黑子连成一条直线,苏绛雪连耳朵带脸一起发烫。 闲来无事,找她下五子棋? 他怎么可能会闲? 这借口多少有些拙劣。 “脸这么红,发烧了么?”陆焕的手落在她额头上。 苏绛雪:“……” 她很想确定不是自己想多了,但他的语调又那么坦荡,好像真的是在关心她有没有发烧一样。 “嗯,间歇性发烧。”苏绛雪强装淡定,给自己编了个病出来。 “手倒是很冷。”陆焕放下手,用手背试了苏绛雪的手温。 苏绛雪跟被什么东西电到一样,立刻把 手缩了回来。 陆焕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忍不住逗她:“医者不避嫌,这是你自己说的话。” 苏绛雪脸色又开始变红,很想吐槽,医者是不避嫌,但你也不是医生,我也不是病人,我和你是不是得避一避嫌。 然而她没有说出来。 “天晚了,陆大人还是先回去吧,被人看到你和我这么近,不太好。”苏绛雪努力让自己语调平和。 “天色尚早,况且,你也不是没有深夜去过我府上,现在倒觉得不好了。”陆焕道。 苏绛雪:“……我什么时候深夜去过你府上。” 诽谤,一定是诽谤。 然后她就猛然想起,那天在凤仪宫偏殿,她中了药之后,确实是被送到了陆府。 “我那时中了药,神志不清。” “你撞到了头,是我将你带回陆府的。”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苏绛雪眼底闪过震惊:“你是说那天,我真的去了陆府?” 她就说,她记得昏迷的时候,听到了陆焕的声音。 陆焕眸色深邃,幽幽的望着她:“中了药的那天?我都险些忘了。” 苏绛雪耳根子唰一下就红了,明明是过去的事,当事人都不记得了,她怎么又给提起来了! “反正,天、天……” 天色已晚,你还是赶紧走吧。 “天色尚早, 再来一局。”陆焕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白子和黑子分开,收拾棋盘。 苏绛雪深吸一口气。 古人没见过五子棋,他一定是图新鲜才拖着她下棋,一定是。 几个子落下,小小的棋盘上方又凑了两个脑袋。 苏绛雪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脑子里一团乱麻。 还是让人回去把将军府的棋盘拿过来吧。 白子落下,苏绛雪猛地被拉回现实,她看了一会儿,道:“这里走很容易输的,你不要跟小玄子学,都把你带坏了。” 陆焕执棋的手微微顿了顿,平声道:“好。” 一个人的习惯是不好改变的,比如写字,比如下棋。 他当小玄子的时候,刻意用左手写字,可下五子棋,还是险些暴露。 又两局过去,天边终于泛起了晚霞,就在苏绛雪觉得时间正好,准备再次赶他走的时候,小圆匆匆跑过来。 银朱暗道一声糟糕,想拉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小姐,你再不出现,端王要调兵砸门了!”小圆气喘吁吁道。 砸门? 苏绛雪一愣,连忙站起来:“怎么回事?白子渊怎么会在将军府门口?” 小圆不认得陆焕,当即诧异道:“小姐不知道?” 她原地跺了跺脚:“这个锦衣卫是怎么办事的,我明明嘱咐小 玄子,让他来找你,端王带着聘礼,两个时辰前就等在端王府门口,非说要再娶小姐一次!” 苏绛雪第一眼先看向了陆焕,急切道:“她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要当着你的面骂锦衣卫的。 “无妨。”陆焕淡声。 小圆还不知道自己跟危险擦肩而过,又催了一声:“小姐快回去吧。” 苏绛雪皱着眉,她已经跟白子渊和离两个月了,自从住到苏鸣玉这里,她也再也没见过白子渊。 原本以为时间已经够久,他也该放弃纠缠自己了,谁知道他还能闹出送聘礼这件事。 老皇帝下旨让他们和离,他就自己下聘礼,准备再娶一次? 装病的目的已经完成,她现在已经不是端王妃了,就算要来见苏鸣玉,也没人能说什么,没必要继续装下去。 “回吧,我去把他赶走。”苏绛雪道。 她带着银朱小圆,从侧门离开。 陆焕看一眼蒋千户:“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说?” 蒋千户一时无语:“大人自己都没说,当然是不希望苏小姐知道这件事。” 白子渊在门口等了一下午,说不定他还高兴呢。 “大人不着急吗?”蒋千户纳闷,他还不赶紧过去看看,还有空跟自己瞎聊天呢。 陆焕的神色淡淡的,苏绛雪又不会吃回头草。 “我为什么要着急?”陆焕问。 蒋千户顿时露出一个微妙的眼神:“大人打算什么时候把她娶回来?” 陆焕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主子,但蒋千户跟他时间久了,难免胆子大了点。 再加上他刚才眼睁睁看着陆焕很不会撩人的样子,跟人家女孩子一起待了那么久,就下了几盘棋,实在着急。 “傻子都能看出来,您可别说您不喜欢她。” 要是不喜欢,能三天两头来看她吗?又帮她和离又帮她藏兄长的。 “其实现在苏小姐也和离很久了,再嫁人也不是不行,您不用那么顾虑的。您看那个端王,现在又上赶着提亲去了,您要是再不下手,万一来不及……” 陆焕抬起手,那意思是闭嘴。 蒋千户更急了:“您再等下去,她要是嫁给别人,您可怎么办?” 陆焕:“你今天话很多。” 蒋千户一脸哀痛的表情,心痛都写在脸上,忠言逆耳啊,他该说的话都说了,大人偏是不听呢。 就在这时候,另一个锦衣卫来了,给陆焕带来新的消息:皇后准备让苏小姐别装病了,给她挑几个好的王公子弟,准备再次成婚。 蒋千户一拍掌,痛心疾首:“看,这下真要来不及了,您也快去提亲吧,比速度的时候到了。” 陆焕抬手捂住他的嘴。 第83章 你们不会早就勾搭成奸了吧 苏绛雪怎么都没想到,她换好衣服赶回家的时候,在自家门口不仅看见了白子渊,还看见了陆焕。 将军府的大门打开,苏绛雪从门内走出来,白子渊下意识就要冲过来,被蒋千户用剑鞘挡住。 “苏绛雪!”白子渊被迫停在原地,眼神急切,朝苏绛雪看过去。 她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也没有再戴面纱。 “你的病好了吗?”白子渊诧异问道。 同时心中一阵欣喜,苏绛雪的病好了,那她就可以继续回去,当自己的端王妃。 苏绛雪没有理他,视线穿过混乱的众人,先是落在了陆焕脸上,不由心中动了动。 夕阳落在他的脸上,他脸色低沉,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安心。 他来的好快,是来替自己解围的吗? 然后她才看向地上散乱的箱子,乱七八糟的红绸子。 还真是来送聘礼了。 苏绛雪抬眼看他,声音平和:“是,我的病好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听到她这句话,都嘈嘈杂杂的低声讨论起来。 “这是好事啊,听说苏小姐先前就是因为生病才与端王和离,现在她病好了,端王又来下聘,这不是正好再续前缘吗?” “我看不一定,你瞧苏小姐那副样 子,像是不待见他。” “你懂什么,那是等着端王哄她呢,女孩子都这样。” 白子渊听着大家的讨论,更加窃喜了,他说着又要上前:“现在你的病也好了,本王亲自来给你下聘,一定重新给你一个隆重的婚宴!” “你真是白日做梦……” 苏绛雪还没来得及说完话,蒋千户已经率先替她说了。 “你怎么如此不知廉耻?”蒋千户不耐烦看着白子渊,“你都被苏小姐拒绝多少次了,她现在就算病好了,也绝不会再嫁给你,你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苏绛雪忍不住一笑,她仰起头,对,就是这样,蒋千户就是她此时的最佳嘴替。 白子渊这下却被气炸了,他脸上的怒火顿时转移到锦衣卫头上去:“这是本王和前端王妃的事情,与你们锦衣卫何干?” “还有陆指挥使,你砸了本王的聘礼,本王不追究你也就罢了,你带着你的人拦在这里,还要做什么?” 苏绛雪也看向陆焕,心跳不由快了几分。 她也想知道,他帮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朝陆焕看过去,端王找前端王妃复合,他非要掺和进来干什么? 该不会是他也喜欢苏小姐,现在 要抢人了吧? 一时间,大家都兴奋起来,恨不得他们现在就针锋相对,一起抢人。 “自然是维护京城治安。”陆焕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很清朗,神情也难得的和煦,夕阳之下,长身玉立,朱红色的飞鱼服衬得他更加英俊洒脱。 众人:? 谁信啊,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苏绛雪微微一愣,原来是这样吗? “今日未时起,你便拦在将军府门口,将此处堵的水泄不通,”陆焕在人群中扫一眼,“因为你的事,让人群都聚集过来,若是闹出什么乱子,该当如何?” 白子渊脸色难看极了,他道:“他们挡路,你就该把他们疏散,砸我的东西做什么?” 陆焕的眉眼变得犀利,还未开口,一道声音已经响起。 “端王殿下,我与你已经和离,各不相干。你的聘礼,我绝不会收。你要是再挡在这里不肯走——”苏绛雪看向陆焕,“陆大人,还请你维护秩序,还将军府安宁。” “那是自然。”陆焕很轻松道。 蒋千户看着他们俩默契的样子,十分满意,朝白子渊喊了一声:“听见没?再恬不知耻的骚扰苏小姐,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罢,又一挥手,让手下的人把他的 嫁妆扔的更远点。 白子渊眉头紧皱,沉痛的望向苏绛雪:“和离一事是父皇的旨意,并非我要将你休弃,如今我亲自上门,你难道感受不到我的诚意吗?” 苏绛雪眉毛一扬,觉得他说的都是屁话:“你有诚意关我什么事?你要娶我,我就非得答应吗?今日我就把话说得再清楚一点,就算这世上的男子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再与你复合。” “下次你再敢来敲我将军府的门,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都散了,围在这里做什么?”蒋千户见苏绛雪亲自澄清再也不会跟白子渊复合,觉得这位路人该听的也都停了,可以滚了。 路人们被锦衣卫一喊,赶紧都散去了。 苏绛雪朝陆焕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不管是为了什么,他总是帮了自己。 陆焕唇角微微上扬。 白子渊还在想着苏绛雪的话,心里更加憋闷,什么叫世上的男子都死绝了,她也不会和他复合? 忽然间,他看到苏绛雪和陆焕两人眉来眼去的小动作,猛然间想起,陆焕似乎不是第一次帮她了。 从苏绛雪刚刚嫁入端王府的时候,他们之间似乎就有了牵扯。 有些事不能细想,越想越不对劲。 白子渊越 想越愤怒,自己头上说不定早就乌云罩顶了。 “陆大人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该不会私下里,早就和本王的前王妃勾搭成奸了吧?” 苏绛雪正在心里感谢陆焕呢,听到这话,下意识一怔。 陆焕淡声道:“端王求和被拒,恼羞成怒了吗?” “你!”白子渊被他说中了心事,气得胸口一震翻覆。 苏绛雪趁机上前:“端王殿下,你堵在我家门口两个多时辰,是个人都会看不惯的。所谓淫者见淫,陆大人这样的人,可做不出什么丑事来。” 陆焕抬眼,她下意识说出口的,居然是维护他的话。 白子渊见苏绛雪居然真的维护他,当下更气了:“他做不出什么丑事,那你呢?好端端的王府不住,非要搬出来。借着病与本王和离,和离成功了,你病好了,世上哪有这么巧得到事?” “她……”陆焕刚要说话,被苏绛雪拦住。 “实在对不起,给你惹上一堆麻烦,”苏绛雪满脸的歉意,他再继续帮自己,只能惹一身骚。 陆焕看着苏绛雪跟他拉拉扯扯,一股怒火窜上来:“够了,当着本王的面,你还不收敛?你忘了你之前如何祈求本王怜悯,如何哭着喊着要嫁给本王?” 第84章 不用跟我避嫌 苏绛雪看了白子渊一眼,他现在把自己说的那么不堪,还不是为了维护他那点高高在上的面子? “怪我当初瞎了眼,也怪有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瞧着人模狗样的,谁知道底下都是屎呢?” 白子渊被她当着外人的面骂,立刻就觉得面子丢了一地,眼看就要气疯了,想也没想就抬起手来。 陆焕眼疾手快,一把将苏绛雪拉到自己怀里。 蒋千户也反应过来,拔尖而起,挡在苏绛雪和陆焕面前:“对一个弱女子动手,端王就这点能耐吗?” 白子渊脸色难看极了,直勾勾盯着陆焕:“你放开她!” 苏绛雪下意识离陆焕远一点。 白子渊越发确认,苏绛雪就是跟陆焕有奸情,他看着苏绛雪:“你好,你很好,还从来没人敢这么愚弄本王!” 苏绛雪一时无语,谁戏弄他了,怎么还有人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呢。 “端王殿下和楚侧妃真是一对,都喜欢空口无凭污蔑别人清白。”苏绛雪道。 白子渊脸色阴沉的不得了,要不是勾搭上了别人,苏绛雪怎么会不愿意重新嫁给他? 就在这时,栖梧飞奔而来,到白子渊面前道:“王爷,贵妃请您进宫一趟。” 白子渊正愁怒火没地儿放:“不去!” 而偏偏此时也有太监风风火火的赶来,是皇后 宫里的人,请苏绛雪入宫。 苏绛雪看一眼白子渊,转身重新进了将军府。 白子渊则怒不可遏的看向陆焕。 陆焕神色淡然:“还不走么?” “王爷。”栖梧提醒白子渊。 苏绛雪都要进宫了,他还不去吗? 白子渊也只得留下一个愤怒的背影,转身离开。 眼看门口又清静了,蒋千户问陆焕:“我们……” “你带人把这里收拾一下。”陆焕也转身,从正门进了将军府,丝毫没有避讳。 苏绛雪换好了衣服,皇后叫她进宫,说不定是听说了将军府门口的闹剧,准备跟她商量商量。 商量的结果,她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 “皇后想让你尽快嫁出去。”陆焕道。 苏绛雪心中一跳,回头看见是他,心跳更快了。 “你怎么还没走?”苏绛雪睁着眼睛问。 陆焕上前一步,眼底的异样一闪而逝:“怎么?” 苏绛雪想起刚才的事,道:“你不怕被人说闲话吗?” “你怕?”陆焕反问。 “……总不能真的让人以为,你和我真有什么私情,对你名声不好。”苏绛雪努力镇定道。 “你已经和离了,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不用担心有人说你红杏出墙,也不用担心有人说我喜欢人妻。”陆焕道。 苏绛雪快绷不住了:“我们明 明也没做什么。” 怎么说的跟他们真有什么私情一样。 “所以更不用避嫌。”陆焕淡声。 苏绛雪沉默,她说不过他。 “皇后让你重新选个夫君,你有什么想法吗?”陆焕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苏绛雪没有什么想法:“先拖一拖。” 但显然是拖不了多久的。 先前她病重,老皇帝下旨让她和端王和离,也算顺理成章。 现在她的肺痨已经好了,哪怕她不想再和端王在一起,也得重新嫁个人,否则,百姓会说朝廷苛待忠臣遗孤。 她最多拖上几个月,哪怕说服了皇后,老皇帝也会再给她赐婚的。 “陆大人能让一让吗?我要进宫了。”苏绛雪见他没什么表情,小心翼翼道。 陆焕站在她面前,没有半点要动的样子:“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么?” 苏绛雪眨眨眼,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看着陆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陆焕不止一次帮她了,从她认识她开始,他在她面前,就一直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可是她打听过,别人口中的陆焕,可不是这样的。 “你觉得呢?”陆焕开口,眼眸深邃的要撞进她心里。 “一开始,我以为你想让我搜查端王贪赃枉法的证据。” 苏绛雪看向他。 现在她都和端王和离了,这事陆焕提也没提过,足以说明当初是她想多了。 陆焕轻轻嗯一声:“后来呢?” 苏绛雪:“……” 她理了理思绪:“麻烦陆大人让一让,我要进宫了。” 她干脆直接从陆焕身边绕过去,就见他的表情很有深意。 苏绛雪佯装没看见,管他有什么深意呢,明明是她先问的,却什么都没问出来,反倒让他套了很多话出来,真是不公平。 红叶宫里,贵妃捂着胸口,给自己顺气,一见到白子渊,就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还嫌不够丢脸吗?要不是钊儿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在外面居然干出这种事来!” 白子渊眉心一跳,看到那个跟他一向没什么话的弟弟,更加烦闷道:“母妃就是要找我说这个?儿臣早就说过了,儿臣的王妃,只有苏绛雪一人。你不愿去求父皇收回成命,儿臣只好再娶她一次。” 白子钊看也没看他一眼,他就是来告状的,免得白子渊总去骚扰苏绛雪。 老皇帝正好从殿外进来,双眼同样阴鸷的盯着白子渊:“在将军府外求了两个时辰,人家不开门,你居然要调兵砸门?你可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这儿子闹得这叫什么事,把他当老子的脸都给丢尽了。 原本他都不愿意再管 苏绛雪的事了,和离了不就完了吗?但眼看白子渊又要闹出风波来,他不管都不行了。 白子渊见他进来,立刻跪倒在地:“父皇,儿臣……” “绛雪,进来。”老皇帝打断他的话。 殿内其他人都齐齐看过去,苏绛雪也来了? 贵妃气得牙痒,白子钊则眼前一亮。 苏绛雪从门外进来,她还没见到皇后呢,走到半道上,就被老皇帝派来的太监给截过来了。 “正好,你们今日都把话说清楚,”老皇帝眉头紧皱,声音也重了好几分,“省的以后再闹出那些有损颜面的事来。” “绛雪,当初因为你生病,朕才下旨,让你和渊儿和离,现在你的病也好了,渊儿又这样喜欢你,不如朕赐你们复合,如何?” 苏绛雪当即道:“臣女不愿。” 回答的那叫一个干脆,声音响亮,掷地有声,把老皇帝都噎了一下。 只有白子渊对这个回答半点都不意外,他立即道:“本王与你乃是天作之合,你当初和离也是因病,现在重新嫁给本王,你为何不愿?” 苏绛雪在心里骂他一句脑XX病:“任谁在你端王府里受到那样不公的待遇,都不会愿意的。” 老皇帝这会儿也好奇了,端王府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二:“既然现在这样纠缠,当初为什么不对绛雪好一点?” 第85章 她不是我皇嫂了,我要娶她 白子渊被自己的亲爹说了,却无力反驳。 他总不能说,因为他认错人了吧? 何况,他其实也不太能确定自己真的认错了人。 后来楚舞儿跟他解释过,那块玉其实是她在地上捡的,因为怕被人误会的偷窃,才一直说是自己的。 确实,凭借一块玉,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儿臣知错,现在只希望有挽回的机会,希望父皇成全。”白子渊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 老皇帝眉头一皱,严肃的看向苏绛雪:“你有什么打算?” 苏绛雪一副傻X别来沾边的表情:“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臣女已经和离两个月,这两个月臣女也想通了,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还请陛下尊重臣女的意愿。” 老皇帝的表情更严肃了,他轻轻点了点头。 和苏绛雪想的一样,她是忠臣之后,要是她不愿意嫁,老皇帝也绝不会勉强她。 “既然如此,朕成全你。”老皇帝道。 白子渊急了,连忙起身上前一步,大声:“父皇!” “行了,”老皇帝呵斥道,“纠缠一个不喜欢你的女子,真是丢人,给朕闭嘴!” “儿臣知罪。”白子渊恨极了,他不敢跟老皇帝生气,只能愤怒的看着苏绛雪。 苏绛雪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给他。 老皇帝 又道:“既然你病好了,一个女孩子孤孤单单的,也不像回事。朕会让皇后给你找一门新的亲事,你有何意的人选,尽管告诉朕。” 对老皇帝来说,苏绛雪重新嫁了人,这事就算结束了。 “陛下,先前臣女嫁给端王的时候,将军府的财产让他代管,现在是不是可以还给臣女了?”苏绛雪问道。 “父皇不可!”白子渊脱口而出,遇到老皇帝疑惑的目光,才连忙编了个借口,“那些东西儿臣还需要清点一番,况且,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守得住那些家财?” 这些东西,是他和苏绛雪最后的联系了,要是还给他,他还有什么理由纠缠她? 老皇帝想了想:“渊儿说的有道理,不妨等到绛雪再次成婚之后,一起还给她。” 苏绛雪一个头两个大,她还真得找个人成婚吗? “说到成婚,臣妾到是有个人选,绛雪,你好歹曾经也是我的儿媳,虽然跟渊儿没有缘分,但本宫也希望你余生能过得好些。”一直没说话的贵妃笑着开口了。 得赶紧让苏绛雪嫁了才行,要不然,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一直想着她,实在快气死他了。 她光顾着自己的大儿子脸色难看了,压根没看见,自己的二儿子脸色也很难看。 苏绛雪的声音很平静: “敢问是谁家的公子?” 贵妃掩面而笑:“什么谁家的公子?照我看,忠勇侯府的侯爷就不错。他与你父亲一样,同样是武将,想必跟你也比较投缘。至于他的夫人,那位张氏,跟你也见过的,必定不敢苛待你。” 张氏? 苏绛雪差一点笑死了,就是先前那个故意来她门口找茬,被她扔出去的侯门贵妇。 这贵妃不仅想让她再嫁成为妾室,还专门给她找了个死对头。 白子渊急得不得了,他有心再说几句话,却因为刚被老皇帝责骂,现在也不敢说什么了。 老皇帝只是皱了皱眉,随后问苏绛雪:“你可愿意?” “父皇——”白子钊眼见他们讨论苏绛雪的婚事,讨论的如火如荼,也忍不住想说句话。 苏绛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帮自己。 她实在不想欠那么多人情债,抢先拒绝道:“绛雪在爹娘墓前发过誓,绝不给人做妾,贵妃的好意,我是无福消受了。” 一句话说的贵妃脸色沉下来:“绛雪,若是你没有嫁过人,那也就罢了。可你如今自己都是和离过的人,还这么挑剔做什么?况且,那忠勇侯也是国之栋梁,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六岁,就算你是头婚,给他做妾,也是万万不亏的。” 苏绛雪眼底深处带着冷 笑:“贵妃把他说的这样千好万好,怎么不让九公主嫁给他?正好,九公主也是头婚。” 真是没脸没皮,自己搞不定自己的儿子,反倒想把她嫁出去。 “放肆,你怎么敢跟九公主比?”贵妃听她这么说,简直想现在就把她掐死。 苏绛雪看了一眼老皇帝,故作可怜的叹息一声:“虽然陛下说过,体谅臣女双亲战死,会把臣女当做亲生女儿看待,但臣女哪里敢跟九公主相比呢?只是听贵妃说,忠勇侯很是不错,才想到,这样的好人,应该留给九公主才对。” 贵妃一噎。 老皇帝有点烦闷:“贵妃,这件事你别操心了,交给皇后去办吧。” 这些事上,贵妃就是不如皇后聪明,朝中那么多未婚的贵族子弟,大不了挑个官职小一些的,何必让苏绛雪为人侧室,给人拿住皇家的话柄。 贵妃神色有点难看,又笑着跟老皇帝说:“是臣妾考虑不周,臣妾也是真心关心她嘛,绛雪要是不喜欢忠勇侯,臣妾自然会多费心,给她挑几个好的。” 苏绛雪:呵呵。 你还是少费心比较好。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绛雪你先回去吧,你的婚事,朕会放在心上的。”老皇帝道。 “父皇!”白子钊又忍不住开口了。 贵妃终于注意到 他,拉住他:“今日之事不是时候,你有什么事,等你父皇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父皇不必再给苏小姐找夫君了。”白子钊道。 现在再不说,等苏绛雪又嫁了别人,他恐怕这辈子都说不了。 老皇帝看他一眼,以为他和贵妃一条心,冷声道:“绛雪的事,你们都不用操心,朕自会交给皇后。” 白子钊干脆上前几步,直接跪下:“陛下,儿臣愿意娶她。” 这话一出,犹如冷水里泼了热油,霎那间整座殿内都沸腾起来。 白子渊第一个瞪大了眼睛,简直是喊出来的:“你说什么?” “儿臣心悦苏小姐,求父皇将她赐给儿臣。”白子钊坚定道。 贵妃也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是她对这个儿子关心太少了吗?她怎么从来不知道白子钊居然也看上了苏绛雪? 所以,他今天来找自己告状,不是因为看白子渊太丢脸了,而是他也喜欢苏绛雪,特意替苏绛雪解围? 贵妃的身子晃了晃,苏绛雪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老皇帝也诧异的久久无言。 “她是你皇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白子渊大怒道。 苏绛雪也险些岔了气,她可完全没看出来这位大兄弟喜欢自己,她一共也没见过白子钊机会,他怎么这么猛? 第86章 打一架,谁赢了娶苏绛雪 白子钊早就想到了别人会有什么反应,他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她已经不是我皇嫂了。” 从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他要娶她,也没什么问题。 老皇帝把自己这个从来没怎么关注的儿子上上下下给看了一遍,又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被皇帝一看,立刻反应过来:“我何德何能,哪里配得上凌王殿下。” 老皇帝看她干什么?谁知道白子钊怎么会这么说,怎么好像她成了那个狐媚惑主的人一样。 “原来是你?”白子渊瞪大眼睛,猛地想起苏绛雪刚刚搬走之后,他在将军府见到了自己这个弟弟。 原来那时候,他们就已经有私情了? 亏他还以为是陆焕! 自家弟弟居然挖自己墙角,这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 “父皇,苏小姐虽然曾经是儿臣的皇嫂,但如今他们已经和离,婚嫁各不相干。求父皇成全儿臣。”白子钊道。 老皇帝还没说话呢,贵妃犹如一只爆了的炮仗的一样:“我不同意!” 苏绛雪这种丢人的东西,好不容易让渊儿跟她和离,现在她怎么能再当苏绛雪的婆婆? “她之前嫁给你兄长,和离之后病好,又立刻给你赐婚,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你让大楚的百姓怎么看你们?”贵妃态度坚决,“你要是想娶她,干脆直接杀了母 妃,也省的母妃被你们两人气死!” “还有你,”贵妃一转身,头上的流苏跟着大幅度晃动,“你是不是早就开始勾搭我儿子了?一个不够,你还要勾搭两个,你到底有没有廉耻之心?本宫绝不允许你嫁给他!” 苏绛雪无语:“贵妃娘娘,你搞清楚,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他了?” 白子钊的眼神落寞起来:“你……不愿嫁给我?” 苏绛雪:“……” 不是,大兄弟你那么哀怨干什么?难道我们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承诺吗? “陛下,可否让我跟凌王殿下单独谈一谈?”苏绛雪回头看老皇帝。 老皇帝现在还不在状况内,挥手让他们俩出去。 贵妃气得咬牙切齿,就见苏绛雪和白子钊出了殿门,然后她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也跟了上去。 “渊儿!”谁让他去的,他还嫌不够丢脸吗? 兄弟俩争一个女人,传出去脸都丢尽了。 “你是想帮我吗?”苏绛雪一出去,就开门见山道,“凌王殿下,你不用这样的,婚姻大事总该从长计议。” 白子钊看起来有点受伤:“之前你还是我皇嫂,你跟我说让我避嫌,我也一直在听你的,现在总不能再避了吧。” 苏绛雪表示头秃,难道避嫌的反义词就是求娶吗? “你有没有想过……” “我想过 ,”白子钊很认真也很真诚,“不就是被人背后说些闲话,时间长了他们就忘记了。” 苏绛雪把没说完的话补完:“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想法?我其实不太想嫁人。单身也很好的,快乐又自在。” 白子钊凝眉:“你怎么可能不嫁人?” 苏绛雪觉得跟他这个古代人说不清楚,立刻改了理由:“其实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凌王殿下,你我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现在就谈成婚,不觉得太仓促了吗?” “很多夫妻成婚前连一次也没有见过。”白子钊道。 他们已经见过好几次了,算是多的。 “你总要嫁人的,与其嫁给别人做侧室,不如嫁给我,至少是正妃,至少我是真心喜欢你。” 在他看起来,苏绛雪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想过皇帝和贵妃可能不答应,但他怎么都没有想过,苏绛雪居然会不答应。 “好啊,本王居然不知道,你对你的皇嫂早有预谋!”白子渊的声音阴森森的传过来,打断了两人说话。 白子钊立刻把苏绛雪护在身后:“在你们和离之前,我从未做过什么越矩之事。” 白子渊看他维护苏绛雪的动作如此熟练,七窍都被气得冒烟:“难怪锦衣卫会来阻止本王,原来是你一边叫人拦住本王,一边来母妃这里告状,我以前怎么没看出 来,你居然如此无耻。” 白子钊一愣,什么锦衣卫,他怎么不知道。 但他眉头皱起来:“我不明白我哪里无耻了。” “你觊觎你的皇嫂,有违伦理!” “她不是我皇嫂了。” “你——” 苏绛雪看他们马上就要吵起来,立刻道:“你们别说话了!” 白子渊阴森森看着自己的弟弟道:“敢不敢跟我打一架,谁赢了就娶她?” 苏绛雪气急:“难道我是你们的筹码不成?你们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谁也不喜欢,谁也不嫁!” “陛下您听见了,她说她不愿嫁。”赶出来的贵妃听见这句话,献宝一样跟老皇帝重复一遍。 老皇帝走过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绛雪之前嫁得仓促了,这次,还是再好好选选吧。” “绛雪,朕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朕让给皇后多给你挑几个,你若有意,无论是谁,尽管告诉朕。” 白子钊欣喜道:“多谢父皇。” 他拉一拉苏绛雪的袖子,低声道:“父皇同意了。” 苏绛雪默默把袖子抽回来,老皇帝同意有个屁用,她不同意啊。 “多谢陛下厚爱,绛雪会好好想的。”苏绛雪道。 白子渊愤怒的看看弟弟,又看看她,只觉得头上不断往外冒绿光,苏绛雪想嫁给别人,绝对不可能。 等众 人都散了,苏绛雪去找皇后的时候,白子渊跟在她身后:“只要你跟他断了,本王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照样能当你的端王妃。” 苏绛雪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听不懂人话:“我说过,不会和你复合的,你做梦吧。” “你是觉得自己有人要了,所以不稀罕本王?”白子渊冷笑,逼近她,“本王先前就觉得奇怪,陆焕不过是父皇养的一条狗,你怎么会喜欢他。原来你真正有私的,是本王的亲弟弟。” 苏绛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升上来:“他要是狗,你就是狗屎。” 白子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愤怒,继续道:“可你也不想想,凌王那种扔在皇子堆里都找不到的人,嫁给他,连当我的侧妃都不如。” “本王先前是宠爱侧妃多了些,本王也理解你没有安全感,若你肯回来,本王把王府的管家之权一并交给你,如何?” “我说了,不。”苏绛雪不耐烦道。 白子渊自认已经足够耐心,他连绿帽子都能忍下来了,但苏绛雪还是不识好歹。 “本王容不得你三番两次的拒绝!”白子渊直接动手,把苏绛雪扛在肩膀上,就要找个偏殿再次用强。 等所有人都知道,她和离之后仍然衣衫不整的和自己待在一起,看她还能嫁给谁! 第87章 逃不过相亲 但白子渊没想到,他扛着苏绛雪刚走两步,突然一阵剧痛,让他把苏绛雪给摔了下来。 苏绛雪手里拿着匕首,刚才毫不犹豫捅了白子渊的屁股。 要不是白子渊反应快,他能捅个对称。 “你在对苏小姐做什么?”白子钊也很快赶过来,声音之大,立刻引来了宫中其他的太监宫女。 大家就看见白子渊捂着屁股,地上是一片的血迹。 “苏绛雪,你好大的胆子,敢伤本王?”白子渊大怒,脸上红得像猪肝。 被炸了屁股,受伤都是其次,实在是很难堪。 苏绛雪把刀抬起来:“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你居然敢对我用强,信不信我现在就告到陛下那里去?” 上次在皇后偏殿,她还是端王妃,就算找了皇帝,也讲不了道理。 可是现在,她已经是自由之身了。 “你到底敢不敢和我打?怕了是不是?”白子渊怒气冲冲的朝自己的弟弟道。 白子钊一犹豫,在宫里打架好像不太好。 “怕了就滚,以后别再介入我们之间,她是端王妃,回到我身边是理所当然的!”白子渊怒道。 他和白子钊一说话,正好背对着苏绛雪。 “回你个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进端王府。”苏绛雪一抬脚,朝着他正在流血的屁 股就是一脚。 白子渊没防备,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 “听到没有?她根本就不喜欢你。”白子钊冷哼一声,也没打算扶他,反而朝着苏绛雪一伸手,“我们走。” 苏绛雪:? 谁跟你是我们。 她转身就往皇后的宫里去了。 白子钊手上空空的,但看一眼白子渊,倒也不难过,好歹跟这个皇兄相比,他绝对占优。 苏绛雪到了皇后那里,先是逗了逗小公主,快三个月的小婴儿,胖乎乎的,可爱极了。 “孩子到底还是自己亲生的好。”皇后含笑道。 苏绛雪脸皮厚,当做听不懂。 皇后招手让黛姑姑过来,拿出一个名单给她。 “本宫一直惦记着你的婚事,这两个月细细挑了不少,明日起,你一个一个见过去,看到喜欢的,就告诉本宫,本宫给你做主。” 苏绛雪接过那本折子,好家伙,比她的嫁妆单子还厚。 上面不止有姓名家世,还有过往情史,都是年龄想当,尚未婚配的。 一张张看过去,苏绛雪面容扭曲,都到了古代,还是逃不脱相亲的命运吗? 皇后见她脸色不好看,想了想道:“还是,你想通了,想重新回到端王身边去?” “不可能!”苏绛雪对这个问题已经有了条件反射。 “听说凌王想娶你。”皇后又道。 苏绛雪也摇头:“其实臣女就想一个人待着,一个人也挺好的,又自由又快乐,干什么也不用看人脸色。” 皇后笑了:“傻孩子,想什么呢,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做事不用看人脸色。就算夫君疼你,可公婆你总是要伺候的吧?” 苏绛雪不置可否。 听见没,都不是“照顾”,而是“伺候”。 她现在一个人多自在,嫁了人,还得去伺候别人,给人当保姆呢这是。 “不用伺候公婆的,倒是也有一个身份还行的。”皇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道。 苏绛雪看她。 皇后自己摇了摇头:“不行,他心狠手辣的,绝对不配你。” “总之,你回去好好打扮打扮,明日起,本宫派马车接你,去把他们都见一见。”皇后柔声道。 于是苏绛雪相亲的事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回到家中,苏绛雪直接以治病之名去见了苏鸣玉。 现在她不用乔装打扮了,她自己也是大夫,去见他,合情合理。 好巧不巧,刚进门,就见到了脸色阴沉的白子渊。 苏绛雪不由在心里骂一声,真是冤家路窄。 更冤家路窄的是,白子渊身后跟着许淮。 “他治好了前端王妃?”苏鸣玉勾 唇一笑,眼神犀利的看向许淮。 许淮看到苏绛雪,下意识身子一抖,该不会露馅吧? 白子渊也看到苏绛雪,他脸色阴沉:“这位便是端王妃,两个月前,她因为生病缠绵病榻,如今她气色很好,正是许神医诊治的功劳。你尽可放心让许神医给你治病了。” “前端王妃。”苏绛雪声音平静的纠正他。 这不要脸的白子渊,还到处跟人说自己是他王妃呢。 还有这不要脸的许淮,真把医治自己当成他的功劳了。 他明明就知道自己从头到尾就没病。 可她明面上还不能否认,毕竟她是当着皇帝的面说自己有肺痨,否认就是欺君。 “是吗?”苏鸣玉的目光看向苏绛雪,轻笑道,“苏小姐的气色确实比和离之前好多了。” 苏绛雪觉得苏鸣玉今天心情还不错,都能拐着弯骂人了。 “听闻柳公子病重,我也算有几分医术,特来给公子诊治。”苏绛雪欠身行礼。 白子渊立刻将她拉到一边去:“你来添什么乱?你连自己都治不好,要不是许神医,你现在早就死了!” 许淮咳嗽一声:“正是。” 苏绛雪将他甩开,毫不客气道:“端王殿下,我既没有要给你端王府的人治病,你也不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权 力对我拉拉扯扯?” “本王是为了你好,你可知他是西域使臣,若是治坏了,你担当不起。”白子渊愤怒道。 “是啊苏小姐,”许淮也高傲道,“柳公子的病,我不说一定能治好,但至少,我的医术比你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柳公子,”许淮转身看向苏鸣玉,“你先前那位医者也走了,想必是治不好你的病。如今在大楚,我就是最厉害的大夫。一病不二医,若是想让我诊治,就请你先把苏小姐赶走吧。” 白子渊逼近苏绛雪:“柳烟岚脾气不好,你最好自己离开,省的被赶走,丢本王的脸。” 苏鸣玉笑了笑,声音冰冷:“许大夫就对自己那么有信心?” “那是自然。”许淮仰起头。 “来人,送客。”苏鸣玉抬手,唤屋内的小厮过来。 许淮得意洋洋的看着苏绛雪,上次她让自己在皇帝面前丢尽了脸,还险些丢了性命。 现在可算扬眉吐气了。 他正得意,就见小厮走到他面前,面色不善道:“端王,这位庸医,你们请回。” “你们叫错人了吧?”许淮诧异道。 白子渊看着苏鸣玉:“柳公子如此看不清现实吗?” 苏绛雪把头扭到一边去,白子渊的脸色实在太好笑了,她强迫自己不能笑出声。 第88章 陆焕也要提亲? 苏鸣玉挥手:“这大楚的神医,我只认苏小姐一个,其余什么滥竽充数的,就别在我面前碍眼了。” 小厮再次请他们离开,显然没了耐心。 “许淮你先走,”白子渊铁青着脸,“我倒要留下来看看,苏绛雪怎么给你治病!” “留下来?”苏鸣玉的脸上棱角分明,“这是我府上,谁允许你留下来的?” “自己不招人待见,就没留在这里惹人嫌了。”苏绛雪笑了笑。 白子渊到底不敢在使臣府里闹事,放了句狠话就离开了。 许淮跟在他后面,如同丧家之犬。 等他们走了,苏绛雪拉着苏鸣玉坐下:“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吗?又见他干什么?” 苏鸣玉脸上的表情很阴郁,显然情绪低落,他道:“他那么欺负你,我这个当哥哥的,都不能替你讨回公道。” “二哥。”苏绛雪有些无奈,也有些哽咽,“我和他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现在不是已经跟他和离了吗?我也没受多大委屈,你要是实在关 心我,不如多关心关心我今天吃什么。” 苏鸣玉轻轻叹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麻木了,每天都昏昏欲睡的。 但不得不说,他再也没有暴躁过,也没再砸过东西。 “将军府的人在准备烧烤,银朱说你喜欢。”苏鸣玉顿了顿道,“我这病到底能不能好?” 苏绛雪把新的药从空间里拿出来,给他倒了杯温水:“好是好不了了,不过人嘛,一辈子哪有不发脾气的。只要你好好吃药,至少应该不会失控。” 前额叶控制情绪,这药都让情绪麻痹了,当然不会失控。 “我已经很少失控了,只有在遇到家人的时候,才……”苏鸣玉顿了顿,把心底浮起的那一丝暴躁压下去,道,“我这次来京城,一是为了香料的生意,二是回来看看你,三是找人。” 苏绛雪纳闷:“二哥要找什么人?不如告诉我,我也能替二哥找一找。” 苏鸣玉想起自己失踪的孩子,语调有些悲哀:“你有一个外甥,只是它如今 是生是死,我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 苏绛雪顿时睁大了眼睛:“二哥你有孩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在雁门关的战役之前,原主一直在和家里人写信,从没提到过孩子的事。 “说来话长,只是这孩子无论生死,多半跟陛下脱不了关系。”苏鸣玉提起老皇帝,眼眸中是忍不下去的怒火。 苏绛雪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你好像很讨厌陛下?” 苏鸣玉冷笑一声,又道:“不说了,说说你吧,我听说了,凌王想娶你。” 苏绛雪一怔。 苏鸣玉的消息也太快了吧,她才刚从宫里出来,她自己都还没说呢,也不知道谁把消息传出来的。 “我又不想嫁他,他想也没用。”苏绛雪道。 苏鸣玉点头:“好,为兄害怕你又喜欢上哪位皇子,只要不嫁入皇家,无论是谁,为兄都是支持的。皇后安排你明日见人,你去多置办几身行头,别在我这里待着了。” 苏绛雪无奈:“我没说要嫁人……” “去 吧,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苏鸣玉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调个头,推出去,“那你有了可以托付的人,为兄才能安心。” 苏绛雪被他一直推到门口,一路上嘀嘀咕咕:“一个人也很好的,干嘛你们都催着我嫁人。” “早点嫁了,也绝了端王的念想。”苏鸣玉轻轻抱了抱她,伸手抚摸她的头,“乖,以后为兄不在京城,你也得有个依靠。” 斜对面的马车里,楚舞儿冷笑一声甩下马车的车帘:“这个贱人,我说呢,这西域使臣连我表哥的面子都不给,非要替苏绛雪撑腰,原来是两个人早有私情!” 看他们这拥抱的样子,认识肯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侧妃,说不定这回也是看病呢?就像她之前对凌王殿下那样……”新来的婢女柳儿怯生生道。 楚舞儿冷哼一声,她的两个陪嫁丫鬟都死了,现在陪着她的,是新进府的柳儿,半点都不懂她的心思。 “你没看见那人还摸了苏绛雪的头吗?有什么病 需要这么苟且的?”楚舞儿气得伸手拧了柳儿一下,“这贱人到处勾搭人,搞得王爷为他颠三倒四的,差点连我的地位都岌岌可危了。” 柳儿忍着眼泪:“那奴婢回去,要跟王爷说一声吗?” “当然要说。”楚舞儿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不过,不能明着说。” 白子渊现在对她的信任岌岌可危,她直接说出来,白子渊不会相信的。 苏绛雪刚回将军府,没走两步,身后的大门又响了起来,她干脆自己回头开门,就看见蒋千户站在门口。 苏绛雪正奇怪,就见他一抬手,身后十几个锦衣卫出来,都抬着好几个大.大的箱子。 这情景,让苏绛雪下意识浑身一颤。 白子渊先前重新给她下聘礼的时候,就是这种场面。 这是什么意思? 陆焕也要给她下聘礼不成? “苏小姐,这是陆大人让我们送过来给您的。”蒋千户的态度十分友好。 苏绛雪下意识觉得口干舌燥:“他送这些做什么?” 第89章 我也是你的选择之一 “皇后让您与京中贵族子弟多见见,自然少不了衣服首饰,这些东西,苏小姐就收下吧。”蒋千户道。 原来不是…… 苏绛雪抿着唇,这才知道,原来这箱子里的东西,是给她相亲用的。 不知为何,她居然觉得有一点失落。 是她想错了吧? 陆焕既然送这些东西给她,让她早点相亲成功,那就是没有喜欢她的意思。 “苏小姐?”蒋千户又喊了她一声。 苏绛雪回过神来:“放回去吧,多谢你们大人。” 黄昏时分,天边燃着一抹绚烂的晚霞,阳光从树荫的裂缝中照下来,斑驳的光点落在苏绛雪身上。 银朱看着他们往府中搬东西,好奇道:“小姐不喜欢那些布料首饰吗?” 苏绛雪勉强笑笑:“很好看,怎么会不喜欢。” “还以为你最喜欢吃。”柔和的声音响起来,苏绛雪一抬眼,陆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与她同样满身的光点。 银朱眼前一亮:“我还有狗要喂,先告退了。” 陆焕靠近苏绛雪,苏绛雪下意识后退一步。 “怎么了?”陆焕的声音依然柔和。 苏绛雪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又不是现代,古代的女子经常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外男都不见。 “陆大人来干什么?”苏绛雪问。 陆焕听着她有些防备的语气,抬眼看她:“送东西。” 苏绛雪也抬起头:“送东西让手下来就行了,陆大人何必亲自跑一趟。” 没等 陆焕说话,她又语调僵硬道:“明日起我要去见皇后娘娘为我安排的人,像这样私下与你见面,实在不合礼数。” “从前怎么不觉得不合礼数?”陆焕轻笑一声。 他嘴角的笑容落在苏绛雪眼里,让她不自觉的心跳快了几分,却也有些恼:“前几次私下见面,要么是偶遇,要么是大人有正事找我。” 就好像新婚夜,他是来替老皇帝送新婚贺礼的。 后来,他是为了给九公主治病,担心自己死了。 再后来,是为了苏鸣玉的事情…… “像现在这样送东西的小事,让别人来就行了,没必要特意来见我。”苏绛雪道。 陆焕的手指在袖子里轻轻摩挲,声音极轻:“让别人送,才是真的不合礼数。” “两箱布料,有什么不合礼数的……” 她话说了一半,眼睛忽然睁大,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大红色晃了她的眼睛,红色的折子上,写了黑色的两个大字:婚书。 有那么一瞬间,苏绛雪觉得自己说不定在做梦。 陆焕的嗓音平和而清澈:“陛下一直希望我选亲,催促很久,我也不好推辞。可我身份特殊,百官之中,谁也不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我,担心我将他们家查个底掉,哪天大义灭亲。” “而你孤身一人,无此困扰。至于你兄长,他如今是西域人,我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他觉得这个理由应该还行。 在蒋千户提醒他之前他就已经想过了,原本想着等苏绛 雪和离之后,慢慢培养感情。 谁知道帝后这么心急,明天她就要出门相亲了,自己再不出手,以后可就晚了。 苏绛雪瞪大眼睛,心底一片混乱,一时间捋不清楚,嘴上已经说了:“不行。” 陆焕也不着急,淡淡问她:“为何不行?” “我刚跟人和离……” “你若名花有主,我也不会求娶。”陆焕道。 苏绛雪嗓子有些干,理智慢慢恢复:“那也不行。” 她还有个小侄子呢,听苏鸣玉的意思,这孩子的下落多半跟陛下有点关系,她要真嫁给陆焕,这还能瞒得住吗?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想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他呢。 隔着衣服,陆焕轻轻拉住她的手腕,把婚书塞到她手里去:“不着急,你可以多看一看别的公子,多选一选。我也是你的选择之一。”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绛雪握着婚书的手有点颤抖。 什么叫选择之一,她根本就没打算选好吗? 只是,权倾朝野的陆焕,居然愿意把他自己放在这么卑微的位置? “我没有双亲需要照顾,朋友也不多,逢年过节无需应酬,只需要祭拜我娘亲,对了,我娘亲的墓在苏州,就连祭拜也只是在家中,不用出门。” “等一下……”苏绛雪惊得目瞪口呆,不用告诉她这些的。 但陆焕继续道: “我对你苏家的财产也没有兴趣,还可以把陆宅的所有都交给你。” “我不会养孩子,所以不强迫你生 孩子。” “还有,我不准备纳妾。” 陆焕很正经的把条件一条一条摆上来,最后道:“这些都是我的优势,你尽管去多结实几家王公子弟,好好比一比。” 听得苏绛雪有点脸红窘迫,这么明标标价,怎么显得她这么唯利是图呀? “好了,我等你答案,你慢慢考虑。”陆焕的声音还是很稳。 苏绛雪恍恍惚惚的听见自己说了一声“好”,不知过了多久,才猛然反应过来:“那你干嘛给我送这些布料呀?” 撺掇她和别人相亲,然后好好比一比考虑考虑吗? 大概是她发呆的时间太久了,连陆焕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反正她一抬头,面前只有银朱。 银朱拍拍她的肩膀:“送东西是陛下的意思,他只是让人送过来而已。” 苏绛雪又恍惚的哦一声,攥着婚书的手都有点要出汗,然后平静的看银朱:“你什么时候来的?” 银朱眨眨眼:“在你说跟陆大人私下见面于理不合的时候。” 苏绛雪满脸黑线:“那不就是根本没走?” 她居然偷听! “哈哈哈哈……”银朱忍不住笑出来,从她手里把婚书抢过来,称赞道,“陆大人的字还挺好看的嘛。” “你给我——”苏绛雪红着脸去抢。 银朱高高举起:“别抢,抢坏了你可嫁不了他了。” “谁说我要……”苏绛雪说到一半,也不抢了,就瞪着她,“坏了就坏了,我不能再让他写一份吗?” 两 人正在说话,忽然间小圆来禀报:“九公主在外面叫骂呢,难听的很,我们怕影响小姐的清誉,只能先放她进来了。” 话音刚落,白依依提着裙子,气冲冲的冲了过来。 一看就没安好心。 “许神医救了你,你居然恩将仇报,让他在西域使臣那里丢尽脸面,你还是人吗?” 苏绛雪皱着眉头:“他救了我?” 白依依脑子坏掉了吧。 “谁不知道你肺痨缠身,要不是许神医,你能好的这么快吗?”白依依大怒,“如今你病好了,就学会了过河拆桥,把救你的大夫一脚踢开,你太无耻了!” 苏绛雪冷笑一声:“九公主是在自我介绍吗?” 白依依一愣,脸色涨红,更加生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了那个外邦人,让他对你神魂颠倒,晕头转向,连大楚最厉害的神医都看不起!” “你脑子还真是坏了,难道你看不出,被人勾的神魂颠倒的人是你吗?治好你的人是我,你不思感激,还在我这里大放厥词。” “许淮根本就沽名钓誉,是个庸医,柳公子不愿用他,合情合理。来人,送九公主出去,她要是不走,就放狗。” 苏绛雪不想跟她多作纠缠。 “什么合情合理,我亲眼看到你和那个柳烟岚抱在一起,你们这对狗男女……” “你说什么?”一个暴怒的声音从不远处想起,白子渊猛地抓住白依依的衣领,“你亲眼看到她和柳烟岚抱在一起?” 第90章 你到底跟多少人牵扯不清? 白依依从来没见过白子渊这么生气的样子,当即吓呆了:“是、是我亲眼见到的,他们抱在一起,那个外邦人还摸了她的头,很亲密的样子。” 白子渊猛地将白依依一推,一步一步走向苏绛雪,眼中冒火:“她说的可是真的?” 苏绛雪回想起自己在二哥家门口,确实跟他抱了抱。 要是被白子渊细细查下去,万一查到二哥的身份就不好了。 “是又如何?我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想抱谁就抱谁。”苏绛雪抬起头,冷冷的看着白子渊,“你管得着吗?” 白子渊脑子里轰的一声,只觉得自己半点都不了解苏绛雪了。 “你还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他是西域人,是你父亲在雁门关的死敌!他家中已有妻室,你嫁给他,只能做妾!” “我们已经和离了,这些事跟你没关系。”苏绛雪耸耸肩。 白子渊狠狠攥着手指:“苏绛雪,你到底想怎么样?先前勾引本王的亲弟弟,如今又勾引一个外邦人,你是故意羞辱本王是不是?” 苏绛雪不太明白这为什么能羞辱到他。 “我再说一遍,跟你没关系,我说清楚了吗?你听懂了吗?”苏绛雪面容冰冷,“这是我家,你赶紧 滚。” 白依依朝白子渊大喊道:“你还跟这种人说什么?她愿意作践自己,她谁都看得上,你管他呢?” “你闭嘴,谁允许你这么侮辱你皇嫂的?”白子渊抬起手,一个巴掌重重打在白依依脸上。 “你敢打我?我要回去告诉母妃。”白依依瞪着眼睛,一跺脚,哭着跑开了。 苏绛雪冷漠的看着白子渊,这样的巴掌,从前也是落在她脸上的。 “你是故意在气本王是不是?你根本不喜欢凌王,也不喜欢那个外邦人,你就是故意找不如本王的人,羞辱本王!”白子渊深吸一口气,直直的看着苏绛雪。 苏绛雪心中无语,渣男总能把什么事情都归咎到他自己身上去。 “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什么人做什么事都跟你有关系。” 白子渊压根不听,他向前逼近一步,抓住苏绛雪的胳膊,眼神阴森而恐怖:“除了他们,你还要勾引谁?父皇养的那条狗吗?还是干脆找几个侍卫私通?”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苏绛雪拼命想甩开他,他的手却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你还要用刀扎本王吗?你任性了两个月,还不够吗?” 银朱连忙过来拉他:“你放开我家 小姐!” “滚。”白子渊一只手将她推开。 银朱被推在地上,怀里那封大红色的婚书掉了出来。 刺目的红色一下子吸引了白子渊的注意。 “那又是什么?”白子渊放开苏绛雪,弯腰要将婚书捡起来。 苏绛雪下意识心头一紧。 银朱连忙扑过去,直接把婚书撕了,毫不犹豫把里面的纸揉成一团塞到嘴里咽下去。 只剩下封面撕不掉的硬纸板,和闪耀的“婚书”两个字。 白子渊赶过去的时候,里面的内容已经进了银朱的肚子,他愤怒的捡起封面,看到那两个字,血压顿时高了一个档次。 “这又是什么?”白子渊愤怒的看着苏绛雪,“这又是谁给你的?” 凌王的字他认识,那个西域使臣的字他认识,绝没有这么好看。 “你到底跟多少人牵扯不清?” 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浑身颤抖,好像下一刻,就要冲过来掐死她一样。 苏绛雪干脆破罐破摔,俏丽的脸上泛着不屑:“很多人,明日起皇后安排我见更多人,我会从他们里面挑一个成婚,怎么,你有意见吗?” “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羞辱本王,”白子渊咬着牙低吼,“你嫁给本王之前怎么不见这 些人?现在一个一个都要见,不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比所有人都差?” 苏绛雪冷嗤一声:“难道你觉得你比别人好?” “本王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你知不知道,这天下都可能是本王的!”白子渊直接吼了出来,“你见的都是些什么人?你要勾引的都是什么人?你之后要嫁的又是什么人?你拿他们跟本王比?” “什么叫这天下都是你的?太子尚在,你要刺杀储君不成?”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白子渊大怒,“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 太子是个瘸子,历朝历代哪有瘸子当太子的?老皇帝不过是念着跟皇后鹣鲽情深,才让他暂居太子之位,以后一定会改主意的。 “是你听不懂,”苏绛雪再一次道,“我们已经和离了。” 白子渊看着她脸上的冷漠,只觉得强烈的不甘,苏绛雪宁愿选择那些歪瓜裂枣,也不选择跟他复合,让他怎么接受的了? “你一直爱慕本王,如今也不过是受了刺激,才做出这些不理智的事。从前一直让你受委屈,现在本王也愿意为你受些委屈,只要你回到本王身边,本王就相信那块芙蓉玉是你的,也会八抬大轿重新娶你进门,从此以 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苏绛雪差点骂他一句傻X,他还没确认那块玉的真正主人是谁呢? 就这种刚愎自用,脑子还不太行的人,到底是怎么觉得,他比所有人都有竞争力的? “来人——”苏绛雪抬头,朝着天上喊一句。 四个黑影顿时落下来,将白子渊前后左右包围起来。 苏绛雪和锦衣卫有过约定,非必要,他们不用现身。 但现在要是他们再不出来,恐怕白子渊是不会离开的。 “把他扔出去,不必顾忌是否会伤到人。”苏绛雪淡淡道。 白子渊看向这四个训练有素的高手,冰冷的看着苏绛雪:“你一个女子,家中养这么多侍卫,成何体统?” 苏绛雪转身离开,半句话也不想跟他说。 四个人一起出手,白子渊刚过了两招,屁股上被刀扎的旧伤挣开,一个趔趄后退两步,愤怒道:“你们敢跟我动手?” 锦衣卫们一左一右,“咔嚓”两声卸了他的肩膀,不顾白子渊闷哼的叫声,直接甩到门外去。 “找个大夫,很快就接上了。”其中一个锦衣卫道。 白子渊肩膀剧痛,却直到现在还难以置信,苏绛雪居然会这么对他? 她怎么舍得这么伤害他? 第91章 相亲中的苏绛雪:微笑脸 栖梧一言不发的将他扶起,道:“王爷,我们现在做些什么?” 白子渊黑着脸,当然是先找大夫。 “找人盯着苏绛雪,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现在有皇后撑腰,尽跟本王作对,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本王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他的身份,他的一切,他自认他就是最好的。 “王爷何必呢。”栖梧难得对他们的事发表看法,“您先前那么对王妃,还要为了侧妃割王妃的血肉,属下觉得王妃是不会回头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白子渊沉着脸看栖梧,“你没听说过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就在此刻,不远处有人匆匆跑来,面容急切:“王爷,楚侧妃忽然晕倒了,王爷您快去看看吧!” 楚舞儿当然是装晕,她刚刚才教唆九公主去找苏绛雪麻烦,她知道白子渊肯定看到听到苏绛雪和别人有染,现在就想知道结果如何。 哪个男人会允许自己头上戴绿帽子,白子渊肯定快气死了。 “贵妃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她不愿意遵守曾经的约定,将我扶正,我却不能就此放弃。”楚舞 儿将自己身上涂上香粉,得意的照镜描眉,“现在王爷知道她的心早就已经在别人那儿了,最后还是会觉得我最好。” 只要她早点怀上孩子,这王府就还是她的天下。 苏绛雪对别人的事丝毫不关心,也半点没问过,她赶紧把手指伸到银朱喉咙里:“吐出来吐出来,你怎么能把婚书吃了呢?大不了就被白子渊发现,能怎么样?” 银朱干呕了两下往后退,无力的摇着头:“吐不出来了,这下小姐真得让陆大人重新写一份了。” 她现在也有点后悔了,就是,白子渊看到了能怎么样呢? 她怎么下意识就做贼心虚一样,替小姐消灭证据。 “端王这么穷追不舍的,小姐以后会很麻烦的。”银朱担忧的看向苏绛雪,“要不就嫁给陆大人,只有他不怕麻烦。” 苏绛雪觉得好笑,确实,他才是最麻烦的那个。 但她仍然道:“不行。” 银朱奇怪,绕到她面前去:“小姐不喜欢陆大人吗?” 苏绛雪耳根子一红:“也不能说不喜欢。” 他帮了自己那么多次,又有钱有权没公婆,最重要的是,他也确 实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 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怎么可能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难道是担心自己嫁过人?所以不愿拖累他。”银朱小心翼翼问。 苏绛雪哑然失笑:“当然不是。爱情又不是做慈善,搞这种自我感动为了别人好就不嫁给他的事,没有必要。”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指在下巴处轻点。 “只是感情是最容易变的东西。” 陆焕今天愿意帮她,愿意娶她,或许除了给皇帝交差,也有一点喜欢她的想法。可是要是有一天,他不喜欢她了呢? 他所有的承诺,说得好听,细细追究下来,都是他单方面施舍给自己的,解释权归他所有。 哪天他不想遵守了,真娶几个小妾回来,难道她有办法阻止他吗? 权力的不对等,才是她退却的根本原因。 和离一次她都差点被扒层皮了,跟权倾朝野的陆指挥使和离? 光是想想就耗尽她的脑细胞了。 第二天,苏绛雪换了衣服,宫里来的马车接她出门,去见皇后为她挑选的好人家。 不远处,蒋千户看着苏绛雪的马车离开,忍 不住道:“大人,您还真的放任她去挑?” “她想如何便如何。”陆焕道。 蒋千户不解:“您直接把人抢回来不就行了。” 陆焕看他:“我是那种强取豪夺的人吗?” 蒋千户默然无语,他家大人还挺有原则。 “若她最后没有选我,再抢不迟。”陆焕淡声道。 天边处露出晨曦的光亮,苏绛雪和银朱靠在马车里,想着古代的相亲跟现代的相亲能有什么不同。 结果也没什么不同,马车到了一品阁,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 之后有小厮带她去包间,没多久,她要见的第一个人就出现了。 来人约莫二十出头,浑身的书生气,见到她,先是长长做个揖,然后就很拘谨的坐在了她对面。 “苏小姐好,我是南安王嫡次子,白衍。” 苏绛雪也有点尊敬的回应一句:“将军府,苏绛雪。”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爆发,这句话之后,他们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气氛安静的可以扔根针在地上。 银朱轻轻拽一下她的袖子。 苏绛雪清了清喉咙:“那个,没事我们就算见过了,要不就到这?” 白衍大松一口气:“好,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跟解放了一样,起身立刻离开了。 出门之前,苏绛雪还看见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这些人该不会是皇后逼着来的吧?”对面这来了就是为了走的样子,实在让她不能不这么想。 “我也觉得像。” 苏绛雪和银朱互相看一眼,苏绛雪站起来,朝外面的赶车的小厮道:“走吧,下一个。” 要是每一个都像刚才那个,倒也挺好。 然后就听小厮道:“苏小姐就在这里,等着,会有下一个来的。” 苏绛雪:? 地方都不换的吗? 她错了,她想错了,这根本不是相亲,这是面试,让她面试一个夫君。 没多久,下一个果然来了,这个倒是话多,一见面就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似的。 “苏小姐,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刑部尚书府的纪景源,刚过完二十一岁生辰,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舞刀弄枪,这个想必苏小姐不会介意吧?” 苏绛雪刚吸一口气要回他,他自己就回了自己:“苏小姐武将府出身,一定不介意。” 苏绛雪:微笑脸。 第92章 相亲,见证物种多样性 然后就听到对方用一种又谦虚又自大的语气道:“这几年呢,我父母对我的婚事也操碎了心,给我挑了许多家小姐,原本没想着能和苏小姐有什么牵扯,毕竟苏小姐原先已经嫁人了。” 苏绛雪挑眉,这是讽刺她二婚呢。 “你……”你现在也可以不和我有什么牵扯。 “你问我吗?”纪景源迅速接话道,“我的要求也不多,只希望苏小姐进门后能早点生个大胖小子,我娘说了,我纪家三代独苗,到了我这里,希望能子嗣昌盛,多生几个。” “所以,我到时候肯定会纳妾的,只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在新婚之夜就纳妾。” 苏绛雪:…… “对了,还有你将军府的那些家财,我都听说了,等你嫁过来之后,那些家财端王会还给你。你放心,我来替你保管,我娘说了,女人手里有人太多钱没什么用,还容易学坏。” 苏绛雪再一次露出一个微笑脸。 说实话,她没有争吵的欲望,她今天还要见许多人,她实在不想搭理这个人。 “苏小姐怎么不说话?是被我的帅气看呆了吗?”对方道。 苏绛雪:“是被你的自信看呆了。” 纪景源好像没听出来这是什么反话:“那就 好,你以后是我的夫人,是我的正室,嫁给我就要听我的。我不喜欢女子有自己的主意,你好好照顾我父母,为我生孩子纳妾就行,至于给人治病,那都是下等人干得活儿,你就别去了。” “你想的倒还挺美。”苏绛雪深吸一口气,朝外面小厮道,“下一个。” 这个面试没通过。 纪景源脸色有点变了:“你什么意思?” “没看上你啊。”苏绛雪看向他,轻飘飘道,“这都看不出来么?” 谁曾想,纪景源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蔑道:“不可能,我这种条件,你很难找到第二个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端王之前去你府上提亲了,你还想着回端王府做你的端王妃呢。我告诉你,根本不可能。贵妃是我的远方姑母,我姑母说了,绝对不可能接受你当她儿媳。” 苏绛雪顿时就明白了,好嘛,她说呢,难得遇到这么抽象的人。 原来是贵妃的本家。 “你现在又不是大姑娘了,都嫁过人的,我不嫌弃你,还给你正室当,你应该感恩知足才对。我娘说了,女人嫁过人就不值钱了。” 苏绛雪的暴脾气一下没忍住,蹭得一下站了起来:“你娘说你娘说,你这么喜欢听 你娘说,怎么不娶了你娘啊?还什么三代单传要多生几个,好色就好色,你父亲你祖父怎么没多娶几个呢?” “新婚夜不纳妾,你倒是还挺给我面子。哪来的脸啊觉得自己帅气,我看你看呆了是吗?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脑袋大脖子粗,一条手臂快赶得上我两条腿粗了,嫁给你我还得感恩戴德?” “还替我保管财产,你那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去了,拿着我的钱去纳妾生孩子是吧?拿着我的钱养全家是吧?你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吧省的我一个忍不住给你一滑铲。” “你、你、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你个嫁过人的没人要的,不说立个贞节牌坊就算了,还对我挑三拣四?你知不知道,全京城喜欢我的,要当我夫人的女子多得去了,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才不会来见你!”纪景源白着个脸,上气不接下气的,一段话憋了老半天才说出来。 “行了下一个,别浪费我时间。”苏绛雪一拍桌子,朝外面的小厮道。 小厮被她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人拉走。 “我告诉你,就你这种嫁过人的,谁还会娶你?就算娶了,也是看在陛下和皇后的面子上,你还敢如此不听话——” 声音渐行 渐远,苏绛雪拿起桌上的菜单,疯狂给自己扇风,恨不得骂人:“他奶奶的,胖的跟黑熊似的,要求还不少。尚书府怎么能养出这种废物来,赶紧扔进废物回收站吧!” 银朱伸手在她胸前拍一拍:“小姐消消气……” 但是她家小姐除了生气,好像也没别的反应了。 连她都觉得那些话太过伤人,什么嫁过人,什么没人要,什么不值钱,那不都是往人心窝子里戳的话吗? 她家小姐却半点不伤心,也没失落,全当自己流年不利遇到了个傻叉。 苏绛雪左边的另一间包厢,白子渊听着这边传出来的动静,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本王早就说过,她太幼稚,根本不知道世间险恶。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哪有人愿意娶她。她迟早还是只能回到本王身边。” 苏绛雪右边得到另一间包厢,陆焕也轻轻捧起一杯茶,弯起唇角:“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她不会喜欢这些人的。” 生气归生气,皇后吩咐给她的任务终究还是得完成,没多久,第三位面试者出现了。 也是约莫二十岁出头,就是浑身金灿灿的,衣服是金的,腰间和脖子上的配饰也是金的,能把人晃瞎眼。 “苏小姐是 吧?我是舞阳侯府的世子苏见月,巧不巧,我们都姓苏,说不定以前还是本家呢。”对方笑眯眯道。 苏绛雪面无表情:“巧。” 苏家一个给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功臣,大老远从乡下搬迁过来的,怎么可能跟这种京城的土着人是本家。 苏见月把苏绛雪手里的菜谱拿过来,完全没管她还在扇风。 他一边看菜谱,一边把小二叫过来点菜,一边轻描淡写道:“让我娶你,也不是不行。” 苏绛雪深吸一口气,又来了。 怎么人人都觉得,她是非得找人嫁出去呢? “但我这个人呢,比较好面子。你和我在一起必须听我的。比如,我和兄弟们聊天喝酒的时候,让你倒酒,你就得倒酒。让你滚出去,你就得滚出去。——当然,事后我会好好哄你的。你只需要人前表演就行。” 苏绛雪这会儿已经气笑了,很心平气和道:“苏公子没有别的合适的人选吗?怎么会想到娶我。” “自然是有的。”苏见月半点不隐瞒,轻轻叹息,“我也不瞒你,我曾经有个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上个月也是准备娶她的。” “那为什么没娶呢?”苏绛雪好奇的支着头。 不要生气,见证物种多样性。 第93章 苏绛雪:我想好跟谁成亲了 “她根本不把我们的感情当回事,满脑子都是钱。”苏见月咬牙切齿道,“她居然嫌我家给的聘礼不够多。” “她要了多少聘礼啊?”苏绛雪捧起一杯茶。 苏见月牙都咬酸了,痛恨道:“二十两!” “二十两金子啊,那是挺多。”苏绛雪摇头感慨,看来古代的彩礼也不低。 “二十两银子!”苏见月一捶桌子。 噗—— 苏绛雪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多少?” “二十两银子啊,赶得上我父亲一个月的月俸了。你说说,舞阳侯府要什么没有,她嫁过来吃香的喝辣的,要那么多聘礼干什么?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抵不过二十两银子吗?” 苏绛雪秉承着现代人的超前观念:“那,她要是不带太多嫁妆的话,也不是不行。” “那怎么行?”苏见月立刻道,“她家是养蚕织布的大商户,老家在扬州可有钱了,带点嫁妆布匹怎么了,那不是应该的吗?” 见苏绛雪神色不对,苏见月又道:“我也不是图她的,她这嫁妆带过来,不还是她自己的东西吗?就算给我母亲给我妹妹用一用,我也会征求她的同意的。” 苏绛雪再喝一口茶,难怪不给那么多聘礼呢,合着是嫌弃人家是商户。 士农工商,商户确实不怎么招人待见,但是架不住她家有钱啊,所以苏见月还是 舍不得她……家的钱。 “本来我都跟她说好了,她又乖巧又听话,我说什么他做什么。但偏偏她家里那个族老死活不同意,还大老远从扬州过来找她,让她不要嫁给我。” “你说说,怎么会有这么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啊,还是宗族长老呢,我呸!” 苏绛雪掩面,不行了,她要笑死了。 不过这些人再怎么样,都比白子渊好多了,至少不会一言不合要人性命。 “不过我现在也不生气了,虽然我与她青梅竹马,但二十两银子,认清一个人,不亏。”苏见月抬起头道。 苏绛雪忍住笑容,道:“对,不亏。” 幸好有人把那姑娘劝住了,让她没有嫁。 “行,那就说好了,我们什么时候成亲?”苏见月问。 苏绛雪:? “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跟你成亲?” “我来见你,不就是为了成亲吗?”苏见月也满脸问号,“本来这事儿,我父亲让人给你下聘礼就行了,我也不该来见你。但我父亲说了,总得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毕竟你和离过,要是不合我心意,我还不高兴。” “不过我现在对你挺满意的,你长得也还凑合。”苏见月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苏绛雪淡定道:“我要的聘礼也很多,少于十万两不嫁。” “没问题。”苏见月很是爽快。 就在苏 绛雪奇怪的时候,听他道:“你父母双亡,给你多少聘礼都行,反正你最后都要带回来的。” 原来如此。 “您是真会算计,”苏绛雪忍不住感叹,“蚊子从你家里出来都得含眼泪走。” 半点血都吸不出来啊! “你什么意思?”苏见月脸色不太好看了,“你一个和离过的人……” “能嫁给你当正室,是我的福气,对不对?”苏绛雪问。 “你知道就好。”苏见月得意。 正在这时,他先前点的那些饭菜都到了,摆了满满一桌子。 苏绛雪挥挥手,拿起筷子,不跟他争论:“行了你走吧,我要吃饭了。” “你让我走?你去哪能找到我这么好的人啊。这菜都是我点的,你赶我走?”苏见月叫起来。 苏绛雪气笑了:“你点的又不是你付钱的,我为什么不能赶你走?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 门口等着的小厮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连忙把人请走,之后又问苏绛雪:“下一个?” 苏绛雪摇头,别下一个了,她算是见识够了。 “来坐下一起吃。”苏绛雪招手,“吃完再说。” 那小厮连连摇头:“小的怎么敢跟苏小姐一起吃饭,小的站着伺候就行了。” 银朱把他拉过来:“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这么多的菜,我们吃的完吗?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小厮见苏绛雪的婢女也很随意的坐下了,这才大着胆子坐下,还从没见过这么率性而为的主子呢。 苏绛雪吃饱了饭,又拿小点心把胃里的空隙填满,思考了一会儿,朝小厮道:“你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不用再费心替我安排了,我已经有了成婚人选。” “谁呀?”银朱立刻凑过来。 苏绛雪看她。 “你快走吧,别打扰我们了。”银朱连忙把小厮赶走。 小厮在外面喊:“苏小姐说的人选是谁?小的也好回去禀报皇后。” “我们小姐自会跟皇后娘娘说的。”银朱说完这句话,把包厢的门狠狠关上。 “小姐要嫁给陆大人了吗?”银朱亮着眼睛,一脸八卦的样子。 门外,左右隔壁的包厢,听到小厮和银朱的对话,谁也坐不住了。 “她选好了?本王就知道,这些人都看不上她,她最后还是只能选择本王。”白子渊在包厢里捏着杯子,“不经历波折,她怎么会知道只有本王最适合他。” 栖梧冷不丁道:“说不定她要选的人是凌王殿下呢?” “不可能,他不过是个废物!”白子渊猛地站起来。 另一边,蒋千户小心翼翼看着陆焕的脸色:“大人觉得,她会选谁?” “如果是你,你怎么选?”陆焕道。 “我肯定选大人你。”蒋千户毫不犹豫道。 陆 焕的心里微微动起来,他之所以跟苏绛雪抛出那么多的条件,就是因为他自认,嫁给谁都比不上嫁给他自由。 他有九成把握,苏绛雪会同意嫁给他。 可他没想到的是,事情的发展偏偏是另外一成。 下午的时候,苏绛雪给陆宅下了拜访帖,亲自去了一趟,手里捧着只有“婚书”两个字的硬纸板,还给陆焕。 “多谢陆大人好意,但我已经跟有了成婚的人选,实在不能嫁给你。陆大人还是另选他人吧。” 陆焕缓缓接过孤零零的硬纸板,左右看了看。 苏绛雪有点尴尬:“出了点小意外,婚书破损,只剩下这个了。大人你看,天意如此,我实在非你良配。” 陆焕将婚书缓缓放到一边的石桌上,竭力隐去脸上的情绪,浅笑道:“为何不愿意?” 苏绛雪看着他的笑容,有种心脏被击中的感觉。 “因为你嫁过人?”陆焕轻声。 苏绛雪摇头:“陆大人既然给我婚书,当然是不在意这些,连你都不在意的事,我又何必因此庸人自扰。” “只是,陆大人身份高贵,我高攀不起。”苏绛雪顿了顿,道,“我已经选了别人了。陆大人也选别人吧。” 陆焕没有说话。 “我告辞了。”苏绛雪转身离开。 蒋千户追上去:“哎,苏小姐可否告知,你选择的人是谁?” 第94章 除了你是我皇嫂,我们哪里不合适 “你们会知道的。”苏绛雪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蒋千户低着头,没敢看陆焕的脸色:“大人,她眼光不行。” “她说,我身份高贵,高攀不起。”陆焕浅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出了陆宅,苏绛雪内心浮起一股淡淡忧伤。 拒绝一个喜欢的人,还是让她有一点难过。 但好在这份喜欢没有到收不住手的地步,也没有到让她愿意堵上一切的地步。 上了马车,苏绛雪吩咐道:“去柳公子府上。” 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至少要先跟二哥商量商量,她只有这么一个家人了。 苏鸣玉一听她的话,眉头狠狠一皱,当场就要跳起来:“你说你要嫁谁?” 苏绛雪十分淡定:“我府里的锦衣卫,小玄子。” 苏鸣玉躁郁症都要发作了,恶狠狠道:“我让你选个人好好照顾自己,你就选个侍卫?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你——” 你了半天,苏鸣玉都不知道怎么骂她才好。 苏绛雪拉着他的手腕左右晃:“二哥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嘛,我是有原因的。” “你还有原因?”苏鸣玉被她拉着坐下,到底没忍心甩开她的手,“我倒要听听,你能有什么原因!” 苏绛雪热 情的给他倒杯温水,笑嘻嘻道:“二哥你想啊,身份贵重的人,自然有能力庇护我。但是同样的,他们能庇护我,就能毁了我。” “我之前当端王妃的时候,说起来多尊贵啊,皇帝最钟爱的王爷的妃子呢。可实际上,白子渊是怎么对我的,我挨了他杖责,差点活生生被打死,更别说他后来一次次冤枉我,还想让我给他的小妾割肉。” 苏鸣玉没好气道:“那是你挑了个不好的,你选个对你好的人不就行了?”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苏绛雪很耐心的安抚他,“今天喜欢我,疼我疼到骨子里,明天遇上新人,说不定就能痛下杀手让我给新人腾位置。时间久了,朱砂痣也会变成蚊子血,白月光也会变成白米粒。” “指望别人对我好,不如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对自己好,你说是不是?” 苏鸣玉狐疑的看着她,目光冷静了一些。 人无百日好,这句话倒是真的。 老皇帝曾经多么器重他们苏家,到最后还不是…… “嫁给小玄子,虽然他无权无势,但至少他不会对我产生威胁。”苏绛雪道,“我身份比他贵重,别说动手了,他连狠话都不一定能说。” “我不想让他纳妾 ,他就不能纳妾。我不想干什么,他也不能逼我。”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也不好。我要跟他和离的时候那也是一句话的事,不会像之前那么困难。” 苏绛雪娓娓道来,每一条都十分有道理。 “二哥,你希望我嫁给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一辈子困在后宅,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吗?”她笑嘻嘻的看着苏鸣玉。 苏鸣玉沉默一会儿:“我希望你以后的生活里无病无灾,自由自在。” 苏绛雪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苏鸣玉叹息一声,他不同意还能怎么办呢? 若是苏家还在,小妹要嫁给谁都可以,他们也能庇护她。 可现在,小妹只能靠自己了。 “委屈你了。”苏鸣玉伸出手,抓住苏绛雪的肩膀捏了捏。 苏绛雪抱了抱他:“你的小妹长大了,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别太担心。好了二哥,我先走了,你好好吃药,我这就回去跟小玄子说一说。” 之前她拼命挖人没有挖过来,不就是因为小玄子觉得锦衣卫有前途吗? 现在她要嫁给他,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直接继承将军府财产的吸引力有多大,她就不信,小玄子能不动心。 苏绛雪心情激动的回到将军 府,刚下马车,居然见到了白子钊。 白子钊在将军府门口来回走,似乎初夏的炎热让他受不了。 在他的印象里,第一次见到苏绛雪的时候,她不顾别人的眼光,救了自己的性命。 他多次找她找不到,他还以为她是故意要引他注意。 可是后来才发现不是的,他找不到她,只因为她已经嫁给了自己的兄长,是他的皇嫂。 若她只是他的皇嫂也就罢了,她偏偏又和离了。 “凌王殿下?”苏绛雪疑惑的盯着他,他来干什么。 白子钊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朝她走过去:“苏小姐,你难道要继续做我皇嫂吗?” 苏绛雪看着他,神情有一瞬间的迷茫:“什么皇嫂?” “他……他过来找我,说你已经决定了,要再次嫁给他。”白子钊有点焦急的看着苏绛雪,“为什么是他?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我有哪里比不上他?” “谁说我要重新嫁给他?他怎么会跑去跟你那么说?”苏绛雪无语,白子渊真的好神经病啊。 “没有吗?”白子钊松了半口气,又道,“是他说,你和那些人见面都不欢而散,最后决定重新嫁给他,让我不要、不要再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苏绛雪冷笑一声,他居然跟踪她! “他真是做梦,我跟他已经和离了,你不要听他瞎说。”苏绛雪道。 白子钊这下彻底放松了,他就说,苏绛雪怎么会吃回头草。 “那我之前说的事,你改主意了吗?”他脸色有点红,“我还是……有点不死心。苏小姐,你不是贪图权力之人,你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父皇不会因为你曾经是我皇嫂,就不允许你嫁给我的。你见的那些人,都不合你的心意,为什么不考虑我?” 苏绛雪看着他:“这就是你在这里等我的原因?” 白子钊点了点头。 苏绛雪笑了笑:“你是一个好人。” “我不是好人,”白子钊有点着急,“当初我明明知道你的处境,却对你视而不见,除了随手递给你一把伞,我什么都没做过。你要是怨我……” “你当时不认识我,我也没有怨你。”苏绛雪打断他。 “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喜欢你,我还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女孩子。”白子钊真诚道。 苏绛雪再一次笑:“以后会有下一个女孩子的,我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我。” “为什么?”白子钊非要刨根问底,“除了你曾经是我皇嫂,我想不出我们有什么不合适的。” 第95章 苏绛雪表白:他是我的心肝宝贝 “因为我已经决定嫁给别人了。”苏绛雪后退一步,浅浅行礼,“凌王殿下还是别来找我了,于理不合。” 他又一次被她用同样的理由给拒绝了。 上次让他别来找她,因为她是他的皇嫂。 这一次,是因为她要嫁给别人了。 “你、你要嫁给谁?”白子钊问。 苏绛雪没有回答,转身回府。 白子钊要追过去,银朱拦住他,凶凶的:“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家小姐都要嫁人了,你还追着她不放,你要跟你皇兄一样无耻吗?” “我没有……”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不是纠缠我家小姐,你赖在门口不走,难不成是想纠缠我?” 白子钊看着苏绛雪进了门,只能叹一口气,他想不通,这京城的女子都喜欢他,为什么苏绛雪偏偏例外。 他抬头看着银朱,哦,还有她的婢女也例外。 苏绛雪进了门,随手抓了一个锦衣卫问小玄子的下落,侍卫说:“他很忙,我们也不一定找得到,小姐有什么事,可以吩咐我们去做。” 苏绛雪有点急:“你去把他找回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她明天就要进宫,跟帝后说她的选择了,在此之前,她一定要提前跟小玄 子商量好才行。 “要不……苏小姐去陆宅找他吧。”知道小玄子真实身份的侍卫们,都眼神躲闪,没有一个敢答应的。 传话倒是没问题,但是谁也不能保证陆大人会不会过来。 最后干脆让苏绛雪自己去找。 苏绛雪:“……” 她实在想不通,一个毁了容的哑巴,为什么能天天那么忙。 她一拍桌子站起来,当即决定,就算是陆宅,她也能再去一次,大不了不见陆焕就行了:“走,出门!” 暮色四合,端王府的灯笼接二连三的亮起来,白子渊收到苏绛雪出门的消息,嘴角浮现一丝笑。 “本王就知道,她一定会来找本王的。” 别管她白天去了多少地方,最后一定会来跟他商量和好的事情。 “她吃了苦头,现在知道着急了。本王已经为她低头好几次,这一次,她既然上门来求,本王就让她求个够。等不到一个时辰,不用给她开门。” 他一想到自己先前好几次,去将军府门口等着苏绛雪的事情,就一股恼火的情绪涌上来。 一个时辰,他已经对她很好了。 白子渊在炭火上放上一壶茶,慢悠悠的煮着,等着苏绛雪来求她。 丝毫不知道,苏绛雪出 了将军府,就直奔陆宅去了。 天完全黑下来,无风无月,陆焕衣着单薄,捧着一本书站在廊下,仿佛一处风景。 苏绛雪完全没想到会见到他,她进门的时候,明明说了找小玄子,小厮却一言不发就把她领到这里来了。 她顿时有点尴尬,她白天来的时候,信誓旦旦要退了陆焕的婚书,现在却决定嫁给他手下一个名不见经传,还有点缺陷的锦衣卫。 如果是她,她也会觉得不甘心的。 所以她当时并没有告诉陆焕。 苏绛雪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脚步已经不自觉的往后退,那个小厮不靠谱,还是问问别人小玄子在哪吧…… 刚走了几步,脚下踩到一截枯树枝,发出极其轻微的响声。 苏绛雪吓了一跳,深吸一口气,就看到陆焕若有察觉般抬眸,朝她看过来。 就这么点声音,他是猫吗,这也能听见。 苏绛雪脚步一顿,跟他视线相触。 更尴尬了,他可别误会自己是反悔了才好。 已经被看到了,苏绛雪再走就显得她很心虚,于是她干脆上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露出一个笑脸来:“陆大人,好巧。” 话说出口她就想撞墙。 在陆宅见到陆焕,确实是巧 。 “不巧,”陆焕抬眸,清冷的声音传到她耳边,静静道,“我在等你。” 晚风穿过苏绛雪的发丝,陆宅的下人们有路过的,都匆匆离开,好像没有人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人注意,苏绛雪再一次紧张起来,语调里带了半分诧异:“等、等我做什么?” 陆焕敛眉,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情绪:“你不是要找小玄子?” 事到如今,装与不装,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苏绛雪莫名其妙的脸红,很想骂一句,我找小玄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就是……”陆焕缓缓开口。 “我知道他的事要你做主,可是你毕竟只是他的上司,不是他的父母,他的婚姻大事,你总管不着吧?”苏绛雪没注意他说什么,抬起头道。 陆焕淡淡看着她,眸色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苏绛雪干干的笑了两声:“事到如今我也不瞒陆大人,我一直无法接受别人,是因为我早就心有所属了。” “心有所属?”陆焕的表情仍然很平静。 苏绛雪鼓起勇气道:“你是不是想问,他毁了容,还是个哑巴,我为什么还会喜欢他?可是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我喜欢他,哪怕是他瘫了傻 了,我也要嫁给他。” 这是她到时候准备跟帝后说的话,在陆焕面前,就当提前演练一遍了。 “他是你的下属,我希望你不要为难他,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吧。”苏绛雪大义凛然道,看起来还怪有气势。 陆焕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低低笑了一声:“你是因为喜欢他,才拒绝我?” 苏绛雪一咬牙:“没错,他在你眼里或许是个没什么用的下属,但在我眼里,他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宝贝甜蜜饯儿。” Yue—— 这么恶心的话,她自己都快说吐了。 “陆大人应该不是端王那种纠缠不清的人吧?现在我已经有了心仪的人,还请陆大人不要为难我们,让我见他。” 陆焕缓缓转过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片刻后,淡声道:“你与他,两情相悦么?我怎么从未听他说过。” 苏绛雪坚定的点头:“当然,我们情投意合。不信你把他叫出来,让我跟他说两句。” 陆焕掀起眼眸,嗓音很平静:“罢了,你在此处等着,我让你见他。” 说罢,他拿走放在廊上的书,转身离开。 苏绛雪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神晃了晃。 他的身影,跟小玄子好相似啊。 第96章 生辰贴再现 她没等多一会儿,带着面具的小玄子从陆焕离开的方向回来,苏绛雪一见到他,就立刻跑了过去。 小玄子左右看看,折下一根树枝,似乎想要写字。 苏绛雪直接拉住他的手腕:“你别写了,你写的太慢了,时间有限,你听我说就行。” 小玄子果然不动了。 苏绛雪很满意,她深吸一口气:“陆焕应该跟你说了我要嫁给你的事,我知道这件事比较匪夷所思。” “我是个和离过的人,原本这辈子也不打算再结婚了。只是陛下和皇后太关心我,我迟早都要选个人嫁了。其他人我都不信任,不知道是冲着我的家财还是别的什么,只有你我还算相信。” 苏绛雪有理有据的分析:“而你这个情况,要成婚可能也有些麻烦。说不定最后会不娶妻,或者娶个欺负你的。但我不会这样。” 小玄子动了动手,苏绛雪直接把他的树枝给抢过来。 “你可以这样想,我们只是契约婚姻,契约你知道吧?在我上辈子……在我老家很流行的,各取所需。” “我嫁给你,只要你还是我夫君,我们家的家财你随便用。你想纳 妾生子我也不会拦着。要是你有什么宗祠祖宗要拜,我也会配合。” “你要是以后遇到了喜欢的姑娘,想休了我,我也不会不同意。” 总之,就是陆焕先前说的那些条件,她全部反着来了一遍。 以此来表达自己的诚意。 等一切都说完了,她才把树枝又塞回小玄子手里去,似乎有些小心道:“你听明白了吗?要是你同意,就画个圈,不同意就画个叉。” 陆焕拿着树枝,有点哭笑不得。 他只是在扮演一个哑巴,又不是不会写字。 然后他在桌上画了一个圈。 苏绛雪笑了下,感觉自己的大.麻烦都被解决了,心窝子都暖和了起来,抬手抱了抱他的脖子:“那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战友了。” 娇软的身躯扑上来,陆焕有一瞬间的失神。 说好了一切,苏绛雪决定带着小玄子回去,准备跟陆焕说一声的时候,小玄子拽了她的袖子,摇了摇头。 苏绛雪:“他会为难你?那算了,不见也罢,我也不是很想见他。” 但离开陆宅大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 次选择的机会。 但路是她自己选的,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后悔。 端王府,白子渊那壶茶续了一次又一次,一直到他等不及了,栖梧才过来:“王爷。” 白子渊顿时眼前一亮,又沉下脸:“哼,让她等着,本王不见她!” 栖梧看了看白子渊,如实道:“苏小姐没有来端王府,她去了陆宅,现在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白子渊拿着茶杯的手骤然一紧,“啪”一声,茶杯上裂开一丝缝隙。 “她去陆宅干什么?”白子渊难以置信。 “不知道。” 白子渊将茶杯扔到地上去,显然很生气:“就算本王去她府上亲自求过她,难道她觉得,等明日她在父皇面前说她要重新嫁给我,我就会同意?” “她到底有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 都不跟他商量一下! “既然如此,别怪本王明天不给她面子。” 在他眼里,苏绛雪完全没有选择别人的可能。 跟别说会选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卫。 银朱也有点替苏绛雪发愁:“小姐,陛下会同意你嫁给他吗?就算你说你们两情相悦,但别人会说皇家 苛待你,随便找个人就把你嫁了……小姐你在找什么?” 苏绛雪跟只仓鼠似的,在她的嫁妆箱子里翻来翻去,扑腾了一地。 “生辰贴,我的生辰贴呢?”苏绛雪回头。 银朱眨了眨眼,想了半天,忽然道:“在柜子里,我收起来了。” 她立刻跑出去,没多久就回来,拿出那本老旧泛黄的生辰贴:“小姐找这个干什么?” 话刚问完,她自己也突然明白了:“小姐,这可是欺君啊!” 苏绛雪赶紧打开生辰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松了一口气:“有什么欺君的?谁知道当初与我定亲的人是谁?我说是小玄子,就是小玄子。” 皇帝不同意她嫁给地位低微的人,她早就想到了。 可这世上不仅有陛下赐婚。 还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拿出婚书来,说是自己父母之前定下的亲事,自己不过是完婚而已,总没人能再说什么了吧? “去三黑斋,让夏悚照着造一份,把男方的那本补上。” 生辰贴一式两份,苏绛雪这里有一本,当初订婚的人家手里有一本。 三黑斋有古董生意,也有造假生意, 造一本一模一样的,说是小玄子手里的,谁也看不出破绽来。 “可是小姐你就没想过,万一你拿出了生辰贴,在陛下面前说了婚约,那个真正与你有婚约的人又出现了,可怎么办?”银朱还是不放心。 欺君啊,这可是死罪。 就算小姐是苏家遗孤,陛下愿意网开一面,那也是消耗了陛下的耐心,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他怎么会出现?”苏绛雪声音提了提。 带着面具的陆焕在外面敲了敲门。 “进来——”苏绛雪应一声。 然后接着之前的话题:“那人要真会出现,先前我嫁给白子渊的时候,他就该出来阻止了,哪里能等到现在。” “说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门亲事,或者,他有了娇妻在旁,根本不想娶我。” 何况她现在已经和离了,名声不好,就算那人知道了,也不会来抢亲的。 “小玄子来的正好,”苏绛雪把生辰贴递到他手里,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姓陆了。” 陆焕:? 陆焕没有说话,他低头看了看那本生辰贴,缓缓点头。 苏绛雪拍拍他的肩:“委屈你了,连姓都得改。” 第97章 朕的儿子随你挑 第二天,苏绛雪穿戴一新,带着准备好的两本生辰贴,进了皇宫。 马车门打开,苏绛雪刚跳下来,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往她这里看。 明明隔了很远,但光是那一股子油茶气息,就让她立刻发现那两个人是白子渊和楚舞儿。 贵妃已经说过,楚舞儿侧妃的身份不能进宫,可她还是跟着白子渊来了。 银朱正好也往那边看去,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真晦气。” 苏绛雪姿态端庄,一边往前走,一边笑一声:“注意一点,这是皇宫,别瞎说。” 她没打算理白子渊,白子渊身边的楚舞儿却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苏姐姐,好久不见面,近来可好?” 苏绛雪脸上的笑意加深,她现在说话越来越茶了:“我很好,只是没你这个妹妹。” 楚舞儿的脸白了一下,泪眼朦胧,却强迫自己露出个笑容:“姐姐还在怪我吗?我知道今天姐姐进宫,是要跟王爷和好。从此以后,舞儿绝对不会给王爷和姐姐添堵,姐姐就别生气了吧?” “本王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白子渊老远听着,越听越生气。 她分明就是来求和的,怎么还是这么桀骜不驯。 苏绛雪冷漠的掀起眼皮,朝楚舞儿道:“谁告诉你,我是要跟端王 和好的?” 只是一句话,白子渊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仿佛遭了当头棒喝般:“你说什么?” “我确实已经定下了成婚人选,你该不会以为是你吧?”苏绛雪轻轻笑一声,“真是佩服端王殿下的自信。” 半点面子也没有给白子渊留。 “你跟那些人都不欢而散,你还能嫁给谁?”白子渊觉得自己可笑极了,却还是气急败坏。 “想知道?进去一起听听?”苏绛雪很平静的邀请他一起进殿。 白子渊双拳紧握,竭力忍住生气,冷笑道:“你少装了,你一个和离过的女子,除了本王,你选谁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远处,蒋千户看着白子渊纠缠苏绛雪,又看一眼平静的陆焕:“有些人的想法真是想不通,得到的时候不珍惜,现在已经失去了,他怎么就这么耿耿于怀?他就那么喜欢苏小姐吗?” 陆焕手中把玩着一本破旧的生辰贴,淡声道:“心有不甘罢了,像他这样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的人,怎么甘心被人抛弃。更何况,他都拉下脸来求对方,对方也不愿跟他和好。” “纯粹是不甘心吗?”蒋千户疑惑。 陆焕的嗓音淡淡的:“不然呢?” 苏绛雪进了凤仪宫,刚进来,就看到了两个不想见到的人。 一个是贵 妃,一个是九公主。 这两个人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给活吃了。 白子渊和楚舞儿跟着她身后进来,坐在侧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皇后温柔的看着苏绛雪,招手让她过来:“今日本宫和陛下都在,你想嫁给谁,尽管告诉我们,我们会给你做主的。” 说罢,她低下头,用只有苏绛雪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想跟端王重归于好,你放心,就算贵妃和九公主都不同意,有陛下在,她们也不敢为难你,你尽管说就是。” “谁说……”苏绛雪说了一半,停住了。 怎么所有人都觉得她要重新跟白子渊和好。 但她用不着现在反驳,只要等会儿拿出生辰贴,所有的人都会知道她的心意。 “陛下。”苏绛雪跪在大殿之内,认真的看着老皇帝,“承蒙陛下和皇后娘娘厚爱,为臣女的终身大事担心,臣女已经想好了,要嫁给……” “等等。”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 是九公主。 九公主的头发仍然没有长出来,用头巾包着,她怒气满满的看着苏绛雪:“在你想求我父皇做主之前,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想重新嫁给我皇兄,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先前多次为难我母妃,让我母妃不高兴,我要你跪下给她 磕头,直到我母妃原谅你为止。” 贵妃看向苏绛雪,翻了一个白眼。 要是能选,她绝不会让苏绛雪这样的人再次成为她的儿媳。可碍着老皇帝,她也没有办法。 既然她非要回来,那就好好承受自己的为难吧。 不把苏绛雪折腾死,她就枉做这个贵妃。 “依依,别说了!”白子渊上前,拉住她的手。 九公主甩开他,继续道:“还有,我兄长先前为了你打我,你现在就过来,让我打你一巴掌,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苏绛雪厌恶的看着九公主:“我为什么要你原谅?” “你可想好了,就算父皇偏心你,没有我和母妃的同意,你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白依依抬头盯着她。 贵妃这个时候才出来打圆场:“在你父皇面前说这些做什么?——陛下,依依还是个孩子,陛下就别跟她计较了。” 苏绛雪在心中冷笑一声,一字一字开口:“九公主可能想错了,臣女要嫁的人,是我将军府上的侍卫——陆玄墨。” 话一出口,沸腾的大殿顿时无声。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楚舞儿则是暗中松了一口气,幸好苏绛雪知难而退,否则,她要是真回来了,自己可就倒霉了。 只有白子渊 ,在短暂的失神之后,脸上又露出了嘲讽之情:“一个侍卫?你说你要嫁给一个侍卫?” 苏绛雪嘴角弯起,清晰道:“没错,我与陆玄墨两情相悦,如今我已经和离,要嫁给他,有什么问题吗?” “苏绛雪,你竟如此自甘堕落,堂堂将军府遗孤,要嫁给那样的人?”白子渊目光沉了下去,胸口是压不住的愤怒。 她居然宁愿选择一个低贱的侍卫,也不与他重新和好! “本王不接受!”白子渊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字往外蹦。 苏绛雪觉得好笑:“谁要你接受啊?” 那目中无人的样子,让白子渊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征服。 老皇帝眉头也皱了皱:“绛雪,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若你实在不想与端王和好,凌王也可以,再不行,朕的几个儿子,只要是未成婚的,随便你挑。” 这话一出,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凌王要娶自己的前皇嫂,已经够有悖人伦的了,现在老皇帝居然亲口允诺,苏绛雪可以在他的儿子里随便挑? “父皇……”白子渊急了,“她曾是我的端王妃,怎么能成我的皇嫂或者弟妹,这实在于理不合。” “你闭嘴。”老皇帝冷冷的看了白子渊一眼,再看向苏绛雪时,眼中带了一丝柔和,“绛雪,你说呢?” 第98章 除了朕的儿子,她谁也不能嫁 苏绛雪觉得老皇帝简直大方的不可思议,就算是为了皇家的名声,他也太大方了吧。 “陛下……” “苏姐姐,”楚舞儿冲上前去,直接跪倒了苏绛雪面前,“从前的事都是舞儿的错,是舞儿不该夹在苏姐姐和王爷之间。” 苏绛雪无语,她又来了。 楚舞儿泪眼朦胧,看起来楚楚可怜:“就算我和王爷青梅竹马,年幼相遇,我也不该以侧妃的身份,霸着王爷的宠爱。这些日子,王爷真的一直很想念姐姐,姐姐就别再跟王爷置气了吧?” 白子渊紧紧抿着唇,他一点都不想再跟苏绛雪示弱,可他又担心,苏绛雪真的会离开。 “要是姐姐实在生气,我……”楚舞儿咬唇,声音哽咽,“我会离开王爷,就让王爷休了我吧。” 白子渊心中不忍:“你说什么胡话?你与本王多年感情,本王怎么会休了你?” “啪啪”,苏绛雪伸出手,给楚舞儿鼓掌:“你们如此情深,又有年幼时的羁绊,我怎么舍得拆散你们?” “你选那样一个身份低贱的人,岂不是要让所有人说皇家无情?”白子渊越来越看不惯苏绛雪这样。 苏绛雪没有回头,而是朝老皇帝道:“臣女多谢陛下的好意,只是我和陆玄墨的婚事,不止是因为两情相悦,还因为臣女的父母。” 老皇帝疑惑:“你的父母?” 苏绛雪从怀里拿出两份生辰贴,双手呈上去:“臣女刚出生的时候,父母已经为臣女定下了一份亲事。” 这句话一说,殿内又一次死寂。 皇后微微睁大了嘴,直接站了起来,差异的看着苏绛雪:“你订过亲了?那当初你和端王成婚……” 贵妃也忍不住了,尖锐道:“你既然已经订过亲了,为何还要缠着我儿子?” “苏绛雪,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了不和本王和好,你连这种话也编的出来?”白子渊也沉下目光。 德顺已经把两份生辰贴都呈了上去,老皇帝挨个翻看。 很巧合的,两份生辰贴上面男子的名字,都已经因为岁月的模糊,而看不清了。 “臣女并非有意欺瞒陛下,只是这些年父母都不在身边,臣女并不知道这门亲事。一直到和离之后,翻看臣女的嫁妆,才找到了这份生辰贴。” “或许是上天安排我们相见,我发现生辰贴之后没 多久,就找到了当初与我订亲的人家,就是我府中的侍卫。” 皇后震惊的听她说完,依然迟疑:“可就算如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苏家一诺千金,怎能因为对方家世不好,就悔婚呢?”苏绛雪道,“何况他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锦衣卫,为人却光明磊落,以后不会亏待我的。” “你说他是锦衣卫?”老皇帝又翻看了那两本生辰贴,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道,“陆焕在吗?这个人,究竟如何?” 苏绛雪也没看清陆焕是从哪出来的,他已经站在了老皇帝面前。 她突然紧张起来。 陆焕之前说要求娶她,现在老皇帝问了,万一他说些对小玄子不利的话怎么办? 要是他说小玄子是个哑巴,不适合娶她…… “小玄子家世清白,为人老实。”陆焕道。 老皇帝眉头一皱:“没了?” “没了。” 苏绛雪松了一口气。 老皇帝垂眸,望着手上那两份生辰贴,思忖片刻开口:“绛雪,你要是非要嫁他,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这婚事确实不好退。” 就在这时,栖梧进来,在白子渊耳边说了什么 。 白子渊的脸色顿时又变了,几乎是低声吼出来:“他是个哑巴?还毁了容?” 身份低贱就算了,他连一个完整的人都不是,这样白子渊怎么甘心? “父皇——”他立刻就要上前,老皇帝挥挥手。 “这事就这么定了,绛雪回去备嫁吧,至于那名锦衣卫,既然是你的夫君,朕也不会亏待他。陆焕,让他来见朕,朕嘱咐他几句。” 苏绛雪一时替他担心,他要是见到老皇帝以后紧张怎么办? “回陛下,他有事暂时不在京中,晚些臣会让他进宫。” 老皇帝点头:“既然事情已经定了,就都散了吧。” 说罢,他转头给了陆焕一个眼神,那意思是让他留下。 苏绛雪原本还想再跟皇后说两句话让她放心,但看到白子渊那简直要把自己吞了的眼神,顿时恭敬的退了出去。 御书房内,陆焕低声:“陛下让臣留下,可是有事要吩咐?” 老皇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将两份生辰贴扔到桌上去:“还给苏绛雪。” “朕果然没想错,苏家那老东西早就留了后手,要把女儿嫁给别人。”老皇帝冷笑一声,“还好 朕动作比他快,若是他活着,这事还比较棘手。但现在苏绛雪无父无母,要嫁给谁,还不是朕一句话的事?” 陆焕将生辰贴收好,没有说话。 “除了朕的儿子,她谁也不能嫁。”老皇帝脸上显出冷色,看向陆焕,“你去告诉那个锦衣卫,他肯知难而退最好,否则,也别怪朕不肯留他。” 陆焕眸中的冷意转瞬即逝。 老皇帝说完了话,抬起手搭在陆焕的肩膀上:“你可是觉得朕无情?”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是历朝历代每个皇帝都会做的事。 陆焕后退一步,离开老皇帝的手,平声道:“陛下有自己的考量。” 老皇帝沉默的看了他许久,半晌,将半空中的手收回去:“去吧。” 等陆焕走了,德顺公公上前,观察着老皇帝的脸色,和他尴尬收起来的手,犹豫开口:“他从小生活在陆家,不理解陛下的难处,也不能怪他。” “朕让他亲手砍下陆家几百口人的头颅,他还有什么不满意?”老皇帝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便吐出来。 “都凉了,怎么办事的?” 德顺公公赶紧去给老皇帝换一杯茶。 第99章 苏绛雪撒谎,跟渣男划清界限 苏绛雪出了凤仪宫,白子渊快速追上去,拦在她面前:“本王还有话要跟你说。” 苏绛雪眼底生出烦躁:“你没听到,我已经有了新的婚事吗?你一定要这样死缠烂打,让自己丢进脸面吗?” 白子渊看到她这样的表情,顿时心口一疼,不舒服的情绪蔓延开来。 “当初你也知道本王有青梅竹马,还不是要坚持嫁给本王?”白子渊忍不住道。 明明是她非要贴上来的,为什么现在又要把他推开? 和离之后跟不同的男子拉拉扯扯,现在又自甘堕落嫁个哑巴下人,她就是存心要报复自己吗? “你要嫁人,本王不拦着,可是无论如何,不能是那个侍卫。”白子渊攥紧拳头,冷声道。 连他的端王妃都不当,就为了嫁给一个哑巴,这将他的连忙放在了哪里? 苏绛雪不自觉的冷笑一声:“真是好笑,陛下都同意了,你觉得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权力管我?” “你是本王的前王妃,本王绝不会任由你跳入那个火坑!”白子渊咬牙,语调坚决。 远处,白子钊匆匆赶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王爷,端王正生气呢,您别过去了。”小厮劝他。 白子钊忍无可忍就要冲过去:“事到如今,他还是不肯跟绛雪好好说话,就算我娶不到她,也绝不能容忍她被人这样对待!”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个柔弱的身影跑过来:“是啊姐姐,你怎么能嫁给一个哑巴呢?听说他还 毁了容,你这不是作践你自己吗?其实姐姐还是生我的气吧?我可以离开王府的。” 苏绛雪胃里一阵恶心,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你爱走不走,关我什么事?我都已经和离了,你们两人的事,能不能别拖我下水?” 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赶都赶不走,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楚舞儿,你要在他面前扮柔弱,能不能别每次都拿我当台阶?你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谁也离不开谁,拜托别拉着我一起参与你们这场大戏了好吗?” 楚舞儿脸色煞白,身子一晃,苏绛雪怎么能当着王爷的面,这么拆穿她? “我没有扮柔弱,”楚舞儿万分委屈的晃着白子渊的胳膊,“王爷,舞儿是真的这么 想的。你了解舞儿的,我们十二年前初次相遇,舞儿从小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 白子渊僵硬着身子,看着苏绛雪桀骜不驯的面庞,第一次不想让楚舞儿碰触自己。 可是听着她哽咽,白子渊又想,要是苏绛雪也能这样对他,跟他放软身段,说两句好话,他们之间,怎么都不可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变成现在这样,不是自己的错。 “啊对对对,你们十二年前初次相遇,一见钟情,你留了芙蓉玉给他,说此生非他不嫁。这不是挺好,现在我已经给你们腾位置了,祝你们双宿双栖。”苏绛雪白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白子渊目光紧紧跟着她的背影,直接追了上去:“本王问你最后一次, 那块芙蓉玉到底是不是你的?跟你根本没有关系是不是?” 如果是她的,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放弃他,她怎么舍得跟别人成亲。 苏绛雪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她的,行了吧。” 楚舞儿心中大喜,连忙也追过来:“王爷你听到了,舞儿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清白,她一直都是骗你的……” 白子渊心中仿佛裂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对楚舞儿的话充耳不闻。 是骗他的吗?那块玉,确实不是苏绛雪的。 可是为什么,他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反而在想,如果是她的该有多好。 为什么与他有缘分的人不是苏绛雪,而是楚舞儿? “好了,满意了吗?我可以走了吗?”苏绛雪冷笑的看他。 第100章 白子渊发现苏绛雪装病 “苏小姐走吧。”白子钊再也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拦在她和白子渊中间,语调坚定,“皇兄如此纠缠一个女子,简直让人不耻。” 苏绛雪抬头看他,他仿佛在说“你先走,我断后”。 白子渊的眼眸狠狠一震:“你可知道她要嫁给别人了?” 白子钊面不改色:“知道,所以皇兄更不应该为难她。” 白子渊略带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她要嫁给一个低贱的哑巴侍卫,你居然也看得下去?” 这一瞬间,他好像是想跟这个弟弟统一战线。 但白子钊只是看着他:“为何看不下去?苏小姐自己的选择,我们应该祝福她。” “你——”白子渊眼睛都瞪大了,声音也颤抖着变了形。 苏绛雪冷然一笑:“凌王殿下虽然年纪不大,却比你这个当哥哥的懂事的多呢。” “王爷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样说他?”楚舞儿扑过来。 苏绛雪看她一眼,没心思跟她对线,转身离开。 银朱迎上来,跟在苏绛雪身边:“小姐,陛下要见小玄子,怎么办呀?他只是最低等的锦衣卫,没面过圣,要是陛下见过他之后,不允许你嫁给他……” “我回去嘱咐嘱咐他,走一步算一步。”苏绛雪低声道。 反正她有生辰贴在手,老皇帝也说不了什么。 顿了顿,苏绛雪还是不放心,又道:“你说得对,万一有什么变故,我还是跟他一起去吧。” 在她身后,白子渊被自己的亲弟弟阻拦之后,终于也冷哼一声,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楚舞儿心中一片冷意,白子渊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他眼中只有苏绛雪。 “走,去见九 公主。”楚舞儿眼神中流露出愤恨,事到如今,只有白依依那个没脑子的能帮她了。 九公主今天被苏绛雪狠狠打了脸,楚舞儿到的时候还是一肚子气,一见到她就立刻过来拉着她:“楚姐姐,那个苏绛雪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我要杀了她!” 楚舞儿看到她这么生气,放了一大半的心。 幸好还有一个九公主,又蠢又容易被擅动,让她为自己办事,可真是容易多了。 “九公主别生气,她不是马上就要嫁给别人了吗?”楚舞儿故意说着反话,“以后她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你没见我皇兄那个样子吗?”九公主一下就炸了,“我不过是说了她两句不好,皇兄就要打我,他简直,简直——” 九公主咬着牙:“是被那个贱蹄子勾了魂了。” 楚舞儿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叹了一口气:“可惜贵妃娘娘不喜欢我,否则,若是我能成为端王妃,陪在王爷左右,王爷也不会一直想着她。到时候都不用公主自己动手,光是我,就可以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 这话说到了九公主心坎里,她愤愤道:“其实也用不着你,光凭她欺君这一条罪名,就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楚舞儿的眼眸顿时一亮:“欺君?” 九公主立刻捂上了嘴。 楚舞儿耐心的看着她,小声道:“九公主难道还不信任我吗?我一颗心都快掏给九公主了。” 九公主脸上神色有点害怕,四处看了看,也小声:“那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 楚舞儿点头,把耳朵贴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 子渊才回到自己的端王府。 栖梧犹豫一下才道:“王爷,从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属下觉得,你这样一直缠着前王妃,别说陛下看不过去,任谁知道了,也会觉得王爷您……” 白子渊原本就在气头上,听栖梧这么一说,更生气了:“说本王什么?” 栖梧支支吾吾道:“就跟以前别人说她一样,人家又不喜欢你,你还要贴上去,挺犯贱的。” “犯贱?”白子渊的脸色冰冷无比。 栖梧连忙跪下。 白子渊深吸一口气:“本王明明是念旧情,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栖梧观察着他的神色,觉得他不会暴起伤人,才道:“当初苏小姐也说,自己是情深难自制。” 白子渊的脸色更难看了。 在别人看来,他的行为就那么下贱吗?他不信。 他愤怒的往自己书房走,脚步越来越快,什么都不想听,可偏偏有说话声,顺着风传到他耳朵里。 他心烦无比,直接往窃窃私语的地方走过去,还以为是下人敢私下讨论他,谁知道,刚走到树后,就听到了一声叹息。 似乎是楚舞儿的声音。 他这才想起,楚舞儿是他带进宫的,可是他回来的时候,却完全把她给忘了。 一时间,他心中涌上一丝歉意。 他正要过去找她,就听到楚舞儿跟人交谈:“这件事就别让王爷知道了,苏姐姐现在已经跟王爷和离了,要是他知道苏姐姐宁愿欺君也要离开他……王爷会很伤心的。” 白子渊眉心一皱,什么欺君? 许淮的声音也传出来:“也怪我,只想着要早些洗清自己身上的污名,就借着这件事,答应了苏绛 雪的请求。她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肺痨,欺骗陛下,欺骗全京城的人,就是为了能离开端王。她当时还威胁我,要是我拆穿她……” “你说什么?”白子渊倏地冲出去,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满眼睛的红血丝。 他突然出现,让楚舞儿和许淮都吓了一跳。 “王爷!”楚舞儿睁大眼睛看着他,“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心中却是无比快意,她回来之后就让人盯着白子渊的动静,赶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了这一段戏。 要是白子渊知道苏绛雪宁愿欺君也要离开,还会喜欢她吗? 白子渊直接走到许淮面前,一把拎起他的衣襟,满身怒火汹涌:“本王当初让你去给王妃看病,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许淮的诊断跟所有太医一样,都说苏绛雪得了恶疾,不久于世。 要不是这样,父皇怎么会下旨让他休妻? 许淮被他抓的喘不过气来,下意识看向楚舞儿。 楚舞儿心中骂他一句,脸上却落下泪来:“王爷,你先别生气,把表哥放下来,我们慢慢说,说不定姐姐她是有什么苦衷呢?” “你住口,”白子渊猛地回头吼一声,将许淮提得更高,“给本王一五一十的说,她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初所有太医都说她恶疾缠身,连你也这么说,现在你要是还敢骗本王,本王立刻活剐了你!” 许淮脸都憋红了,脖子都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我说,我说……” 楚舞儿是他的表妹,他当然要帮自己的表妹。 更何况,苏绛雪装病这事本来就是真的,白子渊只要一查就知道。 白子渊将他 甩到地上去。 “苏绛雪自己就是大夫,王爷知道她的医术,她要是患了恶疾,怎么会自己治不好自己?当初这事,不是草民不告诉王爷,而是所有的太医都长着同一条舌头,草民怎么敢和他们不一样?” 太医…… 白子渊脑子里更加乱了,所有的太医都说苏绛雪病了。 他一瞬间明白了全部,这么多太医,绝对不是苏绛雪一个人可以收买的。 皇后在帮苏绛雪离开他。 “滚!”白子渊一拳打在树上,落叶顿时落了满地。 许淮吓得赶紧跑了。 楚舞儿泪眼盈盈的去扶他:“王爷,现在你和姐姐已经和离了,她的病又已经好了,半点证据都找不出来,要不王爷就算了吧……” “如何算了?怎么算了?”白子渊双眼冒火的瞪着她。 皇后在帮苏绛雪也就算了,可他记得清清楚楚,所有的太医都替苏绛雪诊断过,那些太医里,也有贵妃及其信任的。 一时间,白子渊只觉得心口泛出滔天的苦涩。 是他的母妃,亲手将苏绛雪从他身边推走! 苏绛雪骗他,他无法忍耐,可是贵妃也骗他,让他怎么忍? “进宫,本王要进宫!”白子渊愤然转身离开。 “王爷——”楚舞儿象征性的喊了他一声,待他离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闹吧,闹吧。 等这件事闹大,苏绛雪就是欺君之罪,到时候,看她还怎么跟自己抢王妃之位。 白子渊直接备马去了宫城,想也没想,直接跑到了红叶宫。 栖梧在身后跟着他狂奔,一路好言相劝:“王爷您这是要为了前王妃,跟贵妃吵起来吗?” 白子渊根本不听。 第101章 要是陆大人骗了你 自己的母妃帮着别人骗他,害得他失去了苏绛雪,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渊儿,你不是回府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贵妃诧异的看着他,吩咐宫女给他上茶。 “不必了。”白子渊脸色铁青。 九公主见他神色不对,问道:“皇兄这是怎么了?” “出去。”白子渊冷声。 九公主一愣:“什么?” “渊儿这是怎么了?”贵妃也一愣。 “都出去,都滚!”宫女将茶呈上,白子渊一把将茶砸到墙上,茶水四溅,吓得所有下人都脸色惨白。 九公主不敢不听他话,跟所有宫人一起离开了。 贵妃终于觉得事情有些严重:“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母妃说?” 白子渊冷冷的看着贵妃:“儿臣只问一件事,请母妃如实回答,苏绛雪当初究竟有没有生病?” 贵妃一怔,脸上的笑容都有些不自然:“问这个做什么?太医们一起会诊,她当时确实恶疾缠身,还能有假么?” 白子渊悲哀的笑一声,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心跳加快。 “母妃不说?好,儿臣自己去问赵太医。”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渊儿——”贵妃喊他一句,发现他根本不停下,顿时也怒了,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摔碎在地上,“她在 装病,那又如何?” 白子渊的心骤然空了一块,痛苦的闭上眼睛。 是真的,她真的在装病。 而自己的母亲自始至终都清楚的很,却不愿告诉他。 贵妃见他这副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绕到他面前去,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你看看你自己,堂堂一个王爷,为了个父母双亡的贱人,让自己落到这副天地。别说母妃早就想让你休了她,就算是那个贱人自己,也早就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你以为这件事,是母妃让太医院那个太医别说话,就能成的?” “那贱人自己装病,连皇后也在帮她,母妃不过是推波助澜……” “够了!”白子渊双眼通红,低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母妃。 他眼中露出一丝惨笑,脸上的指印十分明显:“这是我和苏绛雪的事,母妃别再添乱了。这一把掌儿臣受了,只希望母妃,以后别再管儿臣要娶谁,更别给儿臣安排婚事。” 贵妃睁大了眼睛,拳头在衣袖中狠狠攥着,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以为就算母妃当时告诉你,你就能挽回她吗?她根本就不再喜欢你了。” 白子渊仍然是那副惨笑:“母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儿臣不愿跟您冲突,还是那句话,您以后不必管我了。 ” 贵妃的心口狠狠疼了一下:“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你母妃,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管你谁管你?” “你害得儿臣丢了自己最爱的人,若是当初您说上一句,父皇就不会下旨让我跟她和离,只要她不走,只要时间再长些,她总会再次喜欢我……可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贵妃气得浑身颤抖:“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在本宫面前说你不喜欢她的?你说你只喜欢楚侧妃,根本不想娶她。现在她跟你和离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若是你还想着成为太子,继承大楚天下,就不该继续跟苏绛雪那样的人纠缠,母妃给你找的任意一个女子,哪个不比她强?” “当初是当初!”白子渊大声道,“现在我非她不娶,除了她,我什么女子都不会娶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贵妃身子一晃,忍不住后退一步,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被他气得头疼无比。 “疯了,我看你是疯了!” 白子渊冷硬的行过礼,转身便离开了。 “疯了,都疯了,这两个儿子都疯了……”贵妃眼中怒火上升,“牵莺,牵莺!” “陛下已经同意要把苏绛雪嫁给那个锦衣卫,你去,找人看着端王,让他别做出什么乱来的事,本宫一定要 亲眼看着苏绛雪嫁给别人!” 老皇帝都已经亲口同意的事,只要等到见过那个锦衣卫本人,一切就都定下来了。 到时候,无论白子渊想怎么样,都已经来不及了。 苏绛雪这会儿还在小玄子身边,跟他细细讲解进宫之后的注意事项。 “不过还好,你不能说话,到时候陛下问你什么,我来替你回答就行了,你只需要点头摇头。”苏绛雪拉着陆焕的手腕,千叮咛万嘱咐。 陆焕点头又点头,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弯起。 苏绛雪这才微微放了心,又拿起那两份生辰贴看了半天:“夏悚的手艺真是好,做旧的功夫也太神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认不出这是假的。” 蒋千户在一旁,看了一眼木头人一样的陆焕:“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进宫了,别让陛下等急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苏绛雪眉头轻轻蹙起。 “你们大人呢?他不来接人吗?”她还以为,既然是老皇帝的吩咐,那陆焕应该亲自把小玄子带进宫才对。 蒋千户:“……陆大人也很想亲自来,只是有事走不开。” 苏绛雪点头,眼神在远处失焦,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蒋千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陆大人这么骗她,等到被她发现的时候,可怎 么办啊? “走吧。”苏绛雪道。 “那什么,”蒋千户一急,拦在她面前,“苏小姐觉得我家陆大人怎么样?” 苏绛雪以为他还要替陆焕说好话:“他很好,只是我要嫁给别人了。” 蒋千户松一口气道:“你也觉得他很好,那就好。” 苏绛雪:? 她怎么觉得重点抓错了。 “那要是有一天,你发现陆大人骗了你,你会怎么办?”蒋千户小心翼翼的问。 苏绛雪眨眨眼,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他有什么好骗我的。” “要是真的骗了我,看在他替我隐瞒二哥身份的份上,我也不会怪他的。”苏绛雪道。 蒋千户暗暗拽了拽陆焕的袖子。 ——属下尽力了,不用谢。 就在他们要出门的时候,小圆走进来禀报:“小姐,三黑斋的夏掌柜送信来了。” 苏绛雪疑惑的接过信,一打开,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蒋千户眼观八方,立刻发现她神色不对:“怎么了?” “有人暗中监视夏悚,生辰贴造假的事,可能要暴露了。”苏绛雪抿着唇,想了想,回头看向陆焕,“到了陛下面前,无论谁怎么说,你都要一口咬定这生辰贴是真的,知道吗?” 是谁在暗中监视她,除了白子渊,她想不出是谁…… 第102章 把贵妃推到水里 “夏悚是自己人,他不会暴露小姐的,可如果这生辰贴被人鉴定出来是假的,坐实小姐欺君……” 银朱一拍手,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她一脸着急的跟苏绛雪道:“小姐,您之前装病那次,细算起来也是欺君,要是也被发现了,两罪并罚,陛下会不会杀了小姐呀?” 苏绛雪明白她的担心:“假生病的事,不止我一个人欺君,何况现在事情已经过去,没有实证,陛下不能拿我怎么样的,至于生辰贴,是人都有老眼昏花的时候,我们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就怕贵妃和九公主趁机落井下石,放手一搏,让她真落个欺君的名声。 陆焕轻轻看了一眼蒋千户。 “苏小姐别担心,就算贵妃和九公主对你下手,陆大人也会保你安全的。”蒋千户把胸脯拍得邦邦响。 苏绛雪抿唇,他真是骗鬼呢。 她拒绝了陆焕的求亲,陆焕不趁机踩死她,她已经千恩万谢了。 毕竟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所有位高权重者,对她都没什么善意。 但看着蒋千户的脸,她也不好意思说人家上司坏话:“陆大人真君子。” 蒋千户眼中一喜,忍不住道:“苏小姐,你其实也 是有点喜欢我们大人的吧?” 他真是替他家大人高兴,如果苏绛雪喜欢他,那等她发现他在骗她之后,也不会太生气。 陆焕演好小哑巴的人设,一言不发,心中却无端复杂起来。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我家小姐都要嫁给别人了,跟陆大人再无可能。”银朱脸色一变。 ——再无可能。 苏绛雪的心揪了揪,眼皮也忍不住跳了跳。 一行人准备进宫,就在苏绛雪经过家中池塘的时候,外面忽然一阵嘈杂,然后一个女子闯了进来。 苏绛雪睁大了眼睛:“贵妃?” 她居然亲自出宫了! “小姐,贵妃娘娘身份贵重,我们实在不敢伤她……”婢女小声道。 贵妃已经满脸怒气的冲过来,冷笑出声,围着陆焕上下打量,不可一世道:“这就是你挑中的夫君?” 苏绛雪挡在陆焕身前,挡住贵妃的视线:“纵然你是贵妃,但我将军府的夫婿,也容不得你诋毁,贵妃最好客气一点,否则,万一京城传出什么贵妃苛待苏家遗孤的谣言,可就不好了。” 陆焕心中一暖,她竟这样维护他。 “你——”贵妃脸色煞白,冷哼一声,“我不跟你这个小贱 蹄子计较,我今日来,是要警告你,无论渊儿怎么对你,你都不要再妄想重新成为端王妃,我身为她的母妃,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贵妃一直让人盯着白子渊,后来发现他居然在宫门口等着苏绛雪! 若非如此,她才不会乔装出宫,敢在白子渊见到她之前,自己先来见她。 “妄想?”苏绛雪真是没有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都闹到这份上了,难道你还觉得这是我的妄想?” 贵妃声音都尖锐了几度:“你什么意思?” 苏绛雪笑了:“我的意思是,这不是我的妄想,而是你儿子的妄想。” “你这种自甘堕落的贱女人,居然敢如此诋毁我儿子!”贵妃立刻癫狂起来。 陆焕眼眸中闪烁出一抹寒意,这样的女人,居然还有资格成为皇妃?还受了老皇帝这么多年宠爱? “你最好记得你现在说的话,别对我儿子有什么歹心!”贵妃指着苏绛雪的鼻子怒骂,像极了泼妇骂街。 银朱恨不得撕了她这张脸,要不是她是贵妃的话。 “小玄子你干什么?”银朱小声惊讶道。 苏绛雪连忙回头,就见小玄子走到她身边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脸上的面 具更加令人胆颤了。 “你干什么?”苏绛雪紧张的拉他,他不会要为了自己得罪贵妃吧? 蒋千户也目瞪口呆的看着陆焕。 “怎么,你个低贱的锦衣卫,还是个哑巴,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吗?本宫倒要看看,你这容貌有多丑陋,是不是跟这贱人正好相配。” 贵妃的手指还没挨到他的面具,忽然肩膀便被人一推。 “小玄子!”苏绛雪连忙拉住小玄子,可惜已经晚了。 贵妃被结结实实推到了水里,噗通一声,溅出巨大的水花。 “啊——救命啊——”贵妃在水里上下扑腾着,“本宫不会水——” 苏绛雪目瞪口呆看着小玄子:“你在干什么?你不怕她报复你吗?来人,快把贵妃捞上来!” 蒋千户没动,他仍然在震惊中,大人是这么幼稚的人吗? 有人骂了他媳妇,他就亲手把那人推进水里。 吩咐一句不就行了怎么还自己动手,多跌份啊…… 府里其他的婢女们,居然也没有会水的,都在岸上焦急的面面相觑:“怎么办?” “她要是死在将军府,小姐会有大.麻烦的。” 好在水不够深,贵妃自己扑腾了几下,浑身湿漉漉的从水里 站了起来,脸上全是挣扎的淤泥,狼狈不堪。 “你们——” 没等她控诉,苏绛雪截住她的话头,睁着眼睛说瞎话:“贵妃娘娘怎么这么不小心,自己掉进水里去了。来人,快把娘娘扶上来。” 反正满府都是她的人,她说贵妃是自己掉下去的,她就是自己掉下去的。 “好好好,你们给我等着,苏绛雪,还有你这个贱种夫君,本宫迟早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滚开——”贵妃一把推开来扶她的婢女。 看着贵妃狼狈离开,苏绛雪连忙回头抓住陆焕的手:“她只是骂了我两句,这种程度的作对,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你何必站出来当靶子呢?” 陆焕眼中露出无辜的神色,乖巧的点头,好像在说知道了。 苏绛雪晃晃他的手臂:“你得罪了她,以后没事还是别出将军府了,跟你们大人说一声,有事让别人去做。” 蒋千户走上来:“锦衣卫由陛下掌管,贵妃最多只能在后宫作威作福,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的。” “可她还有儿子啊。”苏绛雪叹息。 白子渊肯定更疯了。 她已经够麻烦小玄子了,现在更是让他陷入危险,实在很自责。 第103章 今天的小玄子很不一样 天气逐渐转暖,即便已经是黄昏,吹来的风也依然和煦。 苏绛雪坐在马车里,手中捏着那两本生辰贴,又看着对面的小玄子,心情略带忐忑。 同样的回宫的路,贵妃因为急着回去洗漱,可比他们快多了,刚到宫门口,就见到了等在此处的白子渊。 贵妃原本要越过他,让人架着马车回红叶宫,却被白子渊一眼认出来。 “母妃?”白子渊掀开帘子,霎那间瞪大眼睛,“您这是怎么了?” 贵妃见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看到,顿时心中酸楚,眼泪都差点流出来,愤恨道:“都是苏绛雪那个下贱的东西,是她——” 贵妃一顿,道:“是她把母妃推到水里的,你看看母妃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她这样欺负你娘,你居然还要娶她。” 反正在她看来,小玄子和苏绛雪是一起的,要不是仗着苏家女婿的身份,一个低贱的锦衣卫,怎么敢推她? 一听到贵妃这么说,白子渊担心的脸顿时变得冷漠起来:“绛雪不是这样的人,儿臣之前冤枉过她很多次,这次不会了。” 贵妃脸色煞白,气得狠狠咬牙:“你是我亲生儿子,连你都不信我吗?我 被人欺负成这样,到头来你居然相信那个贱人?” 白子渊烦躁无比:“就算她真的推了您,您是贵妃,好好在后宫待着,能有什么事?要不是您主动去找她,她能这样吗?” 贵妃震惊万分的看着他,突然间爆发起来:“生你有什么用?本宫还不如生块叉烧!” 白子渊反手将马车的车帘扔回去,冷声吩咐车夫:“带贵妃回宫。” 贵妃气坏了,要不是怕别人看到她现在的狼狈样,她恨不得现在就把马车给砸了。 “这是怎么了?皇兄在跟谁发脾气?”九公主带着楚舞儿从不远处走过来,没看到马车里的人是贵妃。 白子渊一眼到楚舞儿,脸色就更不好了:“侧妃不许入宫,这规矩还要本王教你多少次?” 楚舞儿连话都没说就被骂了,顿时身子一晃。 九公主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是我让她来的,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妹妹?要不是楚姐姐经常来陪我说说话,我现在都要气死了!” 白子渊冷眼看她:“你这种X脑子,气死最好。” 九公主气得肝疼。 就在这时,苏绛雪的马车终于缓缓行驶过来,在宫门口众人的 注视下,停了下来。 苏绛雪骂一声晦气,拉着小玄子的手下了马车。 “冷静点,这些人你惹不起的。”苏绛雪低声跟小玄子道,“你别为我出头了,我会自己保护自己的。” 楚舞儿的目光老早就钉在了苏绛雪身上,她一身华服,气色也好了不少,比起当初在端王府的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 而白子渊的目光则落在了苏绛雪和小玄子牵着的手上,一瞬间,他猛然想起,苏绛雪虽然是他的前王妃,但他却从没有机会碰过她。 更没有机会牵过她的手。 “你果真这样自甘堕落,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身份低贱的锦衣卫拉拉扯扯?” 苏绛雪将小玄子的手拉得更紧了。 “冷静冷静,你要冷静。”苏绛雪凑到陆焕耳边,再一次嘱咐他。 实在是贵妃落水的事情刺激到了她,她从来不知道小玄子还有这么霸气的一面。 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 白子渊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顿时更加生气了。 “他到底有什么好?”白子渊两步走上前,眼中罕见的泛着忧伤。 苏绛雪:谢邀。 “跟他在一起,不用担心被打死 。” 白子渊的目光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看个对穿。 陆焕走上前,故意撞了他一下。 “放肆!”白子渊一个趔趄,肩膀生疼,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苏绛雪赶紧又将小玄子的手拉得更紧,一个不小心,他怎么就出去了。 “让开,我要进宫了。”苏绛雪冷声道。 白子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绛雪,你跟本王过来,本王有话要对你说。” 苏绛雪把小玄子拉到自己身后:“我没话跟你说。” 这举动又让白子渊心中一痛,他冷笑一声:“你的夫君,就准备永远躲在你身后吗?” 陆焕看了苏绛雪一眼,苏绛雪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冷静。 “这是我的事情,现在我们要面见陛下了,端王殿下没听说过,好狗不挡道吗?”苏绛雪眼中根本没有他,声音也很冷漠。 白子渊这回没生气,他道:“既然你不愿过来,那本王就在这里说。先前的事,是本王对不起你。” 九公主和楚舞儿都面带不忿。 苏绛雪却抬手:“别,你的道歉我可受不住。以后别找我麻烦就行了,让一让。” 白子渊又道:“你装病 的事,本王已经知道了。” 苏绛雪眉头一皱,嘴角勾起:“装病?” 她还以为,白子渊会以生辰贴的事为难她,谁知道他竟然翻出了两个月前的旧事。 白子渊看着苏绛雪,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你为了跟本王和离,不惜欺瞒父皇,犯下欺君大罪。若是让父皇知道了,就算你是苏家的女儿,也保不住性命。” “本王可以不告诉父皇,只要你退了亲事,重新回到本王身边。” 苏绛雪冷笑:“要是我不接受,你就要去陛下面前告发我吗?” 她最讨厌被人威胁了。 可白子渊只是摇头:“本王不会告发你,但这件事既然本王知道,别人也会知道。等到别人告发了你,你觉得凭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能护的了你周全?” “你身犯欺君之罪,这罪名迟早要发出来,到时候除了本王,没人能护住你。” 苏绛雪挑眉:“与你无关。” 他不告发,还有谁会告发?无非就是他母亲,他妹妹,还有他那个宠爱的侧妃。 何况,她也实在不稀罕白子渊的宠爱。 “啊——”楚舞儿忽然捂着肚子蹲下,表情痛苦,“渊哥哥,舞儿肚子疼。” 第104章 揭发苏绛雪欺君 白子渊回头看她,面无表情:“依依,带她去看太医。” 楚舞儿眼中的泪水顿时就落下来,九公主看不下去了:“她是你青梅竹马的爱人,你就为了一个要嫁给别人的苏绛雪,就不管她了吗?” “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你和楚姐姐幼时相遇,后来好不容易凭借芙蓉玉找到她,这是上天给你的恩赐,你现在居然忍心不管她?” 楚舞儿拉着九公主的胳膊,声音痛苦道:“公主别说了……我没事的,王爷还是早点把姐姐劝回来吧。” 白子渊最终还是不忍心,那场初见实在太过惊艳,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你好好想想,若还是执迷不悟,也怪不得本王。”白子渊咬牙,转身抱起楚舞儿离开。 楚舞儿啜泣的缩在他怀里。 ——一块芙蓉玉,真是保了她一生的平安富贵。 老皇帝在书房写写画画,身边还有皇后陪着,两人有说有笑的,听到苏绛雪带着未来夫君前来拜见,老皇帝笔下的墨点重重顿了顿。 “还是来了?” 老皇帝脸色深沉,是他说的不够清楚吗? 苏绛雪除了当自己的儿媳妇,不可能有别的路走,陆焕居然没把那个锦衣卫杀了? “陛下?”皇后轻声道。 老皇 帝回过神,冷硬道:“让他们进来吧。” 太监去传旨,皇后笑着看向老皇帝:“虽然那锦衣卫是个哑巴,但臣妾现在倒是觉得,绛雪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她原本不看好苏绛雪和离,但不管怎么说,她亲眼看着苏绛雪的心情越来越好,也就逐渐开始动摇了。 或许,真的下定决心和离,也不是什么坏事? 苏绛雪听到老皇帝的传召,对小玄子从拉手变成了拉袖子。 “到了陛下面前,你可要小心一点,伴君如伴虎,知道吗?”苏绛雪操碎了心。 今天的小玄子很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婚这件事刺激到了他。 看到小玄子点头,她才终于放心一点。 老皇帝写字的手没有停下,看到苏绛雪身边高大的身影,无端觉得有些眼熟。 “你就是陆玄墨?”老皇帝皱眉问道。 苏绛雪抢先回答:“会陛下,他就是。只是他喉咙受了伤,不能说话,陛下想知道什么,就问臣女吧。” 老皇帝上下打量着他,问一旁的蒋千户:“陆焕呢?” 蒋千户:…… 心里有苦说不出。 陆焕就是你面前的小玄子,但他敢说吗?他不敢。 可他更不敢欺君。 他觉得自己进来就是个错误,还不如在 外面等着。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冷硬的声音传来:“儿臣求陛下,取消苏绛雪与他人的婚约!” 苏绛雪的眸色陡然加深,来了,这个狗逼又来了。 没等殿内众人反应过来,白子渊已经上前,一挥手,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被押送上殿,宫人一推,那人摔倒在殿上。 “草民许淮,见过陛下……”许淮声音颤抖道。 这副模样,让皇后都忍不住吓了一跳。 老皇帝脸色阴沉的看着白子渊:“这是怎么回事?” “父皇明鉴,”九公主的声音也从外面传出来,“许神医医术高明,一直以来,都是被苏绛雪暗算,还请父皇还他一个公道!” 皇后的脸色微变,老皇帝皱眉:“你在胡说什么?” 苏绛雪淡淡的看向白子渊,这就是他说的,不会告发? 白子渊心中浮现一丝愧疚之色,可他顾不得了,唯有如此,才能将苏绛雪留在他身边。 “父皇,两月前,端王妃自称患了肺痨,身染恶疾,以此来欺骗父皇,让您下旨答应她与儿臣和离。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生病,这两个月,许淮一直住在将军府,对苏绛雪的病情再了解不过。他一直不说,是因为苏绛雪威胁他,如果将事实说出去,就让他死无葬身之 地!” 银朱站在苏绛雪身后,愤怒的看着他,他在胡说八道! 分明是许淮自己想要一个医治肺痨的名声,怎么是小姐威胁他? “你是说,她骗了朕?”老皇帝眸子暗沉,看向苏绛雪。 白子渊立刻跪倒在地:“是,她骗了父皇。若不是她自称恶疾缠身,如今她也还是儿臣的端王妃,根本不会与儿臣和离。故儿臣请求父皇,取消她和别人的指婚,她原本就该是儿臣的王妃!” 九公主也跪下:“女儿也请求父皇,许神医妙手回春,被苏绛雪威胁才不敢说真话,求父皇还他清白。” 老皇帝眉头都皱在一起,看着自己这两个没出息的儿女。 “绛雪,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老皇帝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淡声道:“当然是假的。” “你现在已经声称病好了,当然找不到任何证据,随你怎么说!”白子渊站起身,指着她道。 事情已经过去了,苏绛雪没有办法证明她生病,也没办法证明她没生病。 就在老皇帝沉默思考的时候,皇后冷笑一声,幽幽道:“端王这意思,是所有的太医都在说谎吗?” 当初苏绛雪生病,可是当着所有皇亲国戚的面,让太医检查过的。 “难道太医院所有人都 抵不过一个许太医,别人都说绛雪患了肺痨,只有他诊出绛雪没病?”皇后抬起眼眸看着白子渊。 白子渊一噎,咬牙道:“皇后娘娘心里清楚。” “怎么,你要说,是本宫收买了那些太医?”皇后徐徐冷笑,“端王真是越来越了不起了,颇有你母妃的风范。” 老皇帝低声:“放肆,你敢污蔑皇后不成?” “儿臣不敢,只是苏绛雪生病的事却有蹊跷,她本就该是儿臣的王妃,儿臣绝不允许她嫁给别人!” 白子渊目光坚定。 “什么本该是你的王妃?我原本应该遵从父母之命,嫁给我身边的陆玄墨,遇到你,才是走错了路,现在该纠正才对。”苏绛雪道。 她话音刚落,却看到白子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是吗?”白子渊故意看着她。 他在等的,就是苏绛雪这句话。 装病的事已经没有证据,又牵连到皇后,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不能坐实。 提出来,不过是在老皇帝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这样,等他拿出另一件东西的时候,才更有胜算。 “你说,你和他的父母之命,有生辰贴为证?”白子渊开口,字字都咬得很清楚,“当着陛下的面,你敢说,你的生辰贴,不是造假?” 第105章 浑身上下就剩下嘴硬 苏绛雪眸子一紧,看着信誓旦旦的白子渊,果然,那个偷偷监视三黑斋的人,就是她。 “你可想清楚了,欺瞒父皇,罪犯欺君,可是死罪。”白子渊死死盯着她,非要让她给出一个答案不可。 “欺君?”老皇帝蹙眉,看着面前站着的几个人,又看看苏绛雪。 感觉到身边的小玄子要动,苏绛雪连忙拉住他,抢在他前面道:“臣女绝没有欺君,求陛下明察。” 白子渊冷笑一声:“苏绛雪,你是不是觉得三黑斋是你的产业,本王就什么都查不出来?父皇请看。” 他呈上几张卷起来的供词:“这是三黑斋的一个伙计的供词,一日前,将军府中的侍卫拿着苏绛雪的旧生辰贴,要求三黑斋的老板做一份一模一样的生辰贴。现在她手里的两份生辰贴,只有一张是真的。” “也就是说,苏绛雪确有婚约,但跟她有婚约的人,却绝对不是我们面前这位锦衣卫!” 白子渊目光犀利的在苏绛雪身上扫视一圈。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吗?” 苏绛雪垂眸,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白子渊查到了,可是查到了又如何? 但凡人证,总是疑点重重,极有可能被收买。 算不得铁证。 “这口供,可信么?”老皇帝手里拿着那两张纸,略略扫了一眼,脸色阴沉的看着苏绛雪。 “朕允许你在朕的儿子当中挑一个成婚,你却要欺君?”老皇帝眉毛挑起来,威压感十足。 皇后不自觉的替苏绛雪捏了一把汗。 九公主大声道:“她欺君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敢不敢的!” 白子渊又看了一眼苏绛雪,该说的他已经都跟苏绛雪说过了,是她不识好歹,不理解自己的苦心。 “口供当然属实,”白子渊道,“三黑斋的伙计儿臣也把他找来了,就在外面等着,父皇可随时传他进来问话。” 老皇帝的脸色顿时染上愤怒,他愿意给苏绛雪面子,但她这么做,简直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她和她的父亲一样,都胆大妄为,不听自己的话! “我真是不明白,”白子渊看向苏绛雪,“放着好好的皇家儿媳你不当,却要编造谎言,硬说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婚约,嫁给一个身份低贱的锦衣卫,你存的到底是什么心?你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议论,皇家不给你活路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苏绛雪。 九公主更是趾高气扬道:“先是 装病,逼得父皇允许你们和离,现在又造假生成贴,逼得父皇不得不同意你的婚事,苏绛雪,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是啊陛下,”刚刚还害怕的许淮居然也趁机说话,“草民愿意赌上一生清名,两月前,苏小姐确实是在装病,若有虚言,还请陛下将我千刀万剐。” 说罢,他重重磕了个头。 苏绛雪嘴角泛起笑容,白子渊还真是有备而来啊,这个婚,他是绝不可能轻易放她嫁给别人了。 蒋千户在一边急得不行,他看向陆焕,拼命给他使眼色。 要不要现在表明身份算了。 陆焕微微摇头。 他看出来苏绛雪胸有成竹,并不想阻拦她的发挥。 且看看再说。 而这时,九公主仿佛胜券在握,站起来便大骂:“苏绛雪,你三番两次欺君,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绛雪嘴角带着尖锐的嘲讽:“九公主,你就这么确定,是我三番两次欺君吗?” 九公主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苏绛雪已经笑了。 “既然端王说我欺君,还证据确凿,我也不好不辩解。”苏绛雪看向众人,“一件一件说吧。” “两月前,我确实 是生病了,此事有太医为证。” “可是许淮……”九公主忍不住了。 苏绛雪打断她:“同样都是人证,陛下是信一个连九公主都治不好的庸医,还是信太医院的众多太医?” “那些太医分明就被收买了!”九公主气鼓鼓的看向皇后,她这番话,简直就是在指责皇后了。 可皇后还没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愤怒:“依依,你在胡说什么?” 换完衣服的贵妃快速赶来,一进来,就发现她的女儿居然要把收买太医的事情说出来。 “太医院诸多太医,难道皇后娘娘能收买所有人吗?”贵妃猛地将她拽回椅子上去,拼命给她暗示。 谁不知道后宫分成两派,能让所有太医听话,不是皇后一个人能做到的。 这个蠢女儿,这是要把自己给卖了吗? 早知道,还不如当初不告诉她。 九公主却好像被许淮迷了心智一样,拼命想要替他挽回声誉,却也不敢坚持收买太医的说法:“她就是没有生病,说不定是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不精,没有诊断出来呢?只有许神医看出来了,可你们根本不信他。” “你住口,”贵妃原本就看不惯她喜欢一个贱民,现在更是 直接给了她一巴掌,“一个有几分名声的大夫,也就是百姓没见识,把他传得好听些,哪里能跟宫中的御医相比?” 九公主捂着脸,眼中爆发出不忿:“母妃根本就不知道,他照顾女儿照顾的很好,他医术很高明的,当初就算没有苏绛雪,他也能治好我,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苏绛雪悲哀的看着她,她已经恋爱脑没得救了,许淮说什么她都会信。 “许大夫,名声如此显赫,实则医术只学了皮毛。我多次劝你静下心来研究医书,可惜你偏要走歪门邪道。若是我当初真的病了,你又如何?还要靠着九公主把你从刑部大牢捞出来吗?” 许淮脸色难看的很,他看一眼白子渊,又看一眼九公主。 今天的事是他们的主意,自己绝对不会有事的。 “草民刚才说了,愿意赌上一生清名,若是我说错了,任由陛下千刀万剐。” 苏绛雪冷笑一声,真是煮熟的鸭子,浑身上下就剩下嘴硬。 “陛下觉得,是许淮医术不精的可能性大,还是臣女装病,之后皇后贵妃联合众太医为臣女遮掩的可能性大?”苏绛雪看向老皇帝。 老皇帝没有说话,御书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第106章 只要你救他,我什么都答应 “臣妾与陛下多年夫妻,陛下居然怀疑臣妾。”皇后忽得笑了一声,语调里带着悲凉。 贵妃看她一眼,即使心中不忿,这件事却也不得不跟她站在同一立场。 “陛下,难道你真的觉得,臣妾会联合太医欺君吗?”贵妃娇弱的说道。 九公主急了:“母妃!” 为什么母妃不愿意帮她? 母妃受父皇盛宠,就算是偶尔做错了事,父皇也绝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可是他们要是再说下去,许淮就要没命了。 老皇帝终于开口:“朕当然不会怀疑你们。” 蒋千户一颗心松了一下,下意识离陆焕近一点。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算欺君?”苏绛雪看向白子渊,露出一个笑容来。 白子渊心中一跳,她从前在端王府上,可从来没这么笑过。 “来人,将许淮押入天牢,明日问斩。”老皇帝眼眸冷淡,看也没看许淮一眼。 “陛下——”许淮顿时瞪大了眼睛,喉咙干哑,险些当场晕过去。 白子渊看像许淮,心中虽然有些歉意,但也没说什么。 虽然他现在对不起楚舞儿,害死了她的表哥,但楚舞儿跟这表哥也 没多少感情,不过是小时候熟悉一点。 以后在别的地方补偿她就是了。 对于白子渊来说,许淮的人命,他半点也无所谓。 但九公主可不这么想,眼看那些人要把许淮拉走,她直接扑上去,将许淮护在身后:“父皇要杀他,就先把我杀了吧!” 侍卫们顿时不敢上前。 贵妃气得眼睛都红了:“依依,你在说什么?为了一个贱民,你要跟你父皇过不去吗?” 贵妃觉得自己可能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三个儿女,喜欢的人个个都是她瞧不上的。 “我不管,父皇要杀他,我也不活了!”九公主抬起头大声道。 许淮连忙抓住九公主的衣角,惊慌失措,眼泪都要急出来了:“求公主救救我……” 老皇帝脸上生出冷色来,对眼前的这一幕愤怒至极,语调却更加冰冷:“朕当初就不该放他回来,让她照顾你,倒让你生出了别的心思。” “将公主拉开,把许淮押入天牢。”老皇帝一挥手。 进来几个嬷嬷,毫不犹豫捏着九公主的胳膊和腰,也不知道是捏了哪里,九公主一下子没了力气,只能倒在地上,任由许淮被 人带走。 “不不不,父皇你不能这样,明明就是苏绛雪装病,父皇你怎么能处置许淮?”九公主尖叫起来。 贵妃也赶紧叫人:“来人,把九公主带回寝宫去。” 她连忙过去拉住白依依的手,低声吼道:“先回去,要是让母妃知道你想寻死,母妃现在就让人杀了虚淮。” 九公主吓呆了,眼泪夺眶而出。 白子渊移开目光,仿佛刚才发生的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那生辰贴的事你又该如何解释?普通纸张要想做旧,只需要让米虫从上面爬过即可,三黑斋的伙计可招的干干净净。”白子渊的目光中带着决然。 蒋千户都快看不下去了,心中直呼白子渊太狠了。 他就没想过,真的将这件事暴露出来,苏小姐只会因为欺君之罪而被陛下厌烦吗? 为了一己私欲,丝毫不顾对方的处境,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爱情,只是占有欲罢了。 “说了半天,你只拿到了一个伙计的口供?”苏绛雪嗤笑一声,“一个伙计的话算什么?这样的口供,我要多少有多少。焉知不是你给了钱财,收买了他。” “本王不屑做这样的事 情。”白子渊一挥手,显然也十分生气。“那人就在殿外,父皇可以亲自询问。” 老皇帝却道:“不必了。” 他堂堂皇帝,审问一个伙计,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这生辰贴是真是假,有没有做旧,朕自会找人来分辨。”老皇帝看着苏绛雪,脸色发寒,“宣户部尚书进宫。” 户部尚书云寒,颇爱收集古董自画,对真品还是赝品也算懂行。 让他分辨,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苏绛雪顿时心里沉了几分,只祈求夏悚的造假艺术能出神入化,骗过云寒的火眼金睛。 白子渊敏锐的看出她神色不对,心中得意几分:“儿臣与云寒也算有几分交情,他的话,儿臣是信服的。” “苏绛雪,”白子渊低声朝她冷笑,“后悔了么?现在告诉父皇真相,退婚,重新嫁给本王,本王还能保住你。” 苏绛雪心中泛起一阵恶心,要不是当着老皇帝的面,她真想给白子渊一巴掌。 老皇帝让人去宣云寒过来,自己以更衣之名离开,其他人也不好在御书房待着,都退到了外面去。 白子渊朝她冷笑一声,转身去了远处。 他 不急于现在,反正事情的真相很快就要分辨了,到时候,他不愁苏绛雪不来求她。 另一边,苏绛雪站在一棵树下,心情却有些不好。 银朱听说了里面的事,同样替她着急:“要是真的被人看出来是假的,小姐可怎么办呀?” “陛下不会杀我的,最多跟我生气。可小玄子就不一定了。他也是欺君之罪,陛下一定不肯放过他。”苏绛雪心中的焦虑,全是因为他把一个不相干的人推下了水。 “小玄子你放心,这件事是我一人所为……小玄子呢?”苏绛雪一回头,居然发现小玄子不见了。 蒋千户也不见了。 “小姐,他该不会跑了吧?”银朱诧异的喊起来。 “谁跑了?” 清澈的男声响起,苏绛雪连忙看过去,是陆焕。 “你怎么来了?”苏绛雪朝他走过去,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阵欣喜。 可她很快又道:“陛下最信任你了,小玄子是你的手下,你能救救他吗?” 陆焕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轻声道:“今日这身衣服不错。” 苏绛雪已经急坏了:“算我求你了,只要你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第107章 本王要你看着他死 什么时候了他还在看衣服! 陆焕的声音十分光明磊落,落日的余晖落在他身上:“那么舍不得他?” 苏绛雪一时间被噎住。 如果这话是白子渊问出来的,多半是想看她笑话,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等着自己求他。 但陆焕却没有给她这种感觉。 她甚至觉得,如果她回答“是”,会伤了陆焕的心。 “他是因为我,才被牵连到这件事的。”苏绛雪顿了顿,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真有罪责,也该是我来受,而不是他。” 陆焕垂眸,朝她走一步,轻笑道:“我当然可以救他,而且,不需要你做什么。” 原本就是他在骗她,到了现在,他倒是有些不忍心再骗下去了。 苏绛雪心中一怔,一时间不明白陆焕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居然不借着这个机会,跟自己提一些要求吗?比如说要自己同意婚约…… 陆焕见她在走神,又朝她靠近一点,脸凑了上去,看向她的眼睛。 苏绛雪感觉到阴影覆下来,下意识抬头,嘴唇碰到了他的下巴。 霎那间心脏狂跳,苏绛雪猛地往后一退,耳尖简直要滴出血来。 “我我我……”苏绛雪磕磕巴巴,“我不是故意的!” 好端端的他靠过来干什 么? 还有这个身高差,她一抬头,怎么就那么刚好碰到他的下巴。 不对不对,他弯了腰…… 他有毛病吧靠过来还要弯腰! 一瞬间,苏绛雪脑子里闪过无数乱七八糟的思绪。 陆焕的眸子显然也变了,下巴上那点温暖湿润的感觉,让他毫不犹豫抓住苏绛雪的手腕。 苏绛雪:! 后面是一棵树,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你自己凑过来的,不能怪我,我……”苏绛雪小心翼翼看着周围的宫人,幸好没人往这边看。 要不然,她都要嫁给别人了,还跟陆焕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她试图挣扎出去,却只能离他越来越近。 “别动。”陆焕声音低沉,想起之前很多次与她接触。 上次她中了药,吻了他的喉咙,可惜她那时不够清醒。 苏绛雪睁大了眼睛,她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来陆焕对她不一样。 什么只是为了应付老皇帝的催婚,只是借口罢了。 他有没有可能是……动了感情。 “这不是第一次。”陆焕尾音上调。 苏绛雪脑子里乱乱的,什么不是第一次?霎那间,她眼睛睁大。 陆焕离她更近了,这个角度,要是有人把他的后脑勺按一下,她就要被亲到了。 “你好像,也没那么抗拒?” 苏绛雪差点心脏停跳,身子不受控制的软了一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把脸侧过去不去看他:“这就是你救小玄子的代价吗?” 陆焕轻笑一声,淡然开口:“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不过我现在倒是很好奇,如果是为了他,你会愿意吗?” 心中滋生出奇怪的酸意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莫名其妙跟自己吃醋。 苏绛雪没有回答。 眼看外面,云寒已经进宫,马上就要来检查生辰贴的真假了,苏绛雪快速推开陆焕,差点跌坐在地上。 陆焕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帮她稳住身形。 “进去吧,他会没事的。”陆焕淡声道。 苏绛雪应一声,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她很想问问,明明自己就要嫁人了,他却还是这么胆大,到底想干什么。 可是现在也没时间问了。 在进入御书房之前,她还是回头问了一句:“要是我真的嫁给小玄子,你不会为难他吧?” 陆焕看着她站在门口,低声道:“你会知道的。” 这话让苏绛雪更加百爪挠心了。 等她进去之后,白子渊也进去了,他身边的楚侧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居 然要跟他一起进御书房。 蒋千户悄悄在陆焕身边露个头:“这怎么办?” 他是很希望大人身边能有个合意的人,但那生辰贴是假的。 “就那么办。”陆焕道。 说罢,他将外衣脱下,重新戴上面具。 “大人等等。”在面具带上之前,蒋千户拦住他,伸手指指他的下巴,“这里……好像有个唇印,属下替你擦一擦?” 陆焕伸出手指,快要碰到唇印的时候又放下了。 他带上面具,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不用。” 苏绛雪进了御书房,云寒也刚刚进来,正向皇帝行完礼,认真鉴别那两张陈年生辰贴。 白子渊眸色发寒,他身边,跟着看起来娇弱无比的楚舞儿。 贵妃还在,九公主倒是不见了,想必是跟许淮的事有关。 贵妃一看到苏绛雪一个人进来,便忍不住低声道:“怎么,知道自己罪犯欺君,那锦衣卫倒是先跑了?看来你挑的人,也不怎么样。” 她讨厌苏绛雪成为自己的儿媳,可她更希望,是自己的儿子狠狠把苏绛雪踩到脚下,而不是苏绛雪不要自己的儿子。 她有选择的权利吗?她也配? 白子渊也上前:“你放心,等云尚书鉴定出那份生辰贴是假的,本王还是会跟 父皇求情,留你性命,但那个卑贱的锦衣卫,本王要你看着他死。” 苏绛雪顿觉一阵恶心,但既然陆焕说了让她放心,她也不会再被白子渊的话威胁道。 反倒是贵妃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你留她性命做什么?这样一个贱人,你难道还要娶她?你现在应该想想,如何娶到丞相的女儿,而不是在这个贱人身上浪费时间。” 白子渊的脸色顿时变差,他没有注意到,楚舞儿的脸色更差。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苏绛雪连忙回头,下意识以为是陆焕。 但是却看到了小玄子。 这声音…… 苏绛雪微微疑惑,她记得陆焕的脚步声就是这样。 也许是他们身形太像,所以走路时的声响也差不多? “你去哪了?”苏绛雪朝他走过去。 上首的老皇帝专心看着那两封生辰贴,倒是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是想逃,但是发现逃不了吧?”白子渊冷笑的看着他,“本王要亲眼看着,等会儿你是怎么死的。” 苏绛雪快速看一眼老皇帝,见他没往这边看,立刻朝白子渊呸了一声。 白子渊的脸色难看的不得了。 楚舞儿又开口了:“姐姐怎么能这样对王爷呢?王爷也是为你好,不希望你嫁错人。” 第108章 这生辰贴是真的? 苏绛雪拉着小玄子往一边挪两步,不想再跟他们任何人沾上边。 尤其这个楚舞儿,真是哪里都有她。 就在此刻,上首传来一声惊讶的声音:“你说什么?这生辰贴没有造假,你可看清楚了?” 众人齐齐朝云寒看过去。 “怎么会是真的?云尚书你再看看,本王亲耳听到,她分明是找了三黑斋的人造假,就是那份男方的生辰贴,不可能是真的!” “是啊尚书大人,你可一定要看清楚,不能让苏姐姐嫁给一个身份低微的锦衣卫。” 苏绛雪自己也是一愣。 生辰贴是真的? 夏悚造假的手艺这么好吗?连云寒都认不出来? 可是她忽然又想,这到底是夏悚的手艺好,还是……陆焕在帮她? 陆焕说了会保住小玄子,要是这生辰贴是真的,那小玄子当然也就没事了。 云寒将两份生辰贴恭敬的放在老皇帝的案头:“陛下,贵妃娘娘,端 王殿下,端王侧妃,臣多年来喜好收集书画,自然也有几分眼力。这两份生辰贴,至少都是十几年前的东西。若是陛下不信,可以找其他人来鉴定。” 贵妃眼睛都绿了,还是没能弄死苏绛雪? 白子渊也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买通了云寒。 苏绛雪则怀疑,不是她买通了云寒,还是陆焕买通了云寒。 但反正既然他说是真的,那自己当然就当真的看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白子渊:“我实在是不明白,端王殿下为什么一定要认定我的生辰贴是假的,我们已经和离了,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你却见不得我好,甚至不惜污蔑我欺君。” “我苏家世代忠良,苏绛雪虽为女儿身,却也谨记父亲的教诲,忠君爱国。这种欺君的事情,绛雪是绝对不会做的。” 苏绛雪眼神坚定的看向老皇帝:“如今云大人已经还了绛雪清白,还请 陛下为臣女做主。” 陆焕还真是能量巨大,居然能说动朝中重臣为自己做假证。 她当然不会辜负他,反手就告白子渊一个诬告,看白子渊怎么办! 御书房内忽然就安静了起来。 贵妃等着看苏绛雪的笑话,现在却发现,根本看不到! 她猛然摇头:“不可能,陛下,渊儿绝不会无风起浪,陛下要不再请别人来看看?” 白子渊也道:“如果这东西是真的,为什么你之前,不好好跟本王解释?” 苏绛雪觉得好笑:“我为什么要好好跟你解释?端王殿下,你跟我是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必要跟你好好解释?更何况,就算我说了,你信吗?” 老皇帝脸色难看的看向白子渊。 “苏姐姐,王爷也是为了你好啊,王爷一直想让你回来做端王妃,你怎么能不顾自己的前程,还冤枉王爷呢?”楚舞儿这会儿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巴不得苏绛雪离白子渊 远远的。 白子渊狠狠看向苏绛雪:“本王不信,要是你和离之后就发现了这封婚书,又找到了跟你有婚约的人,为什么还要听皇后的话,去见那些世家子弟?你分明就是对他们都不满意,这才伪造了生辰贴!” 苏绛雪眉头一挑。 他居然还有点智商,猜对了。 但是,有什么用呢? “端王殿下可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我这生辰贴是伪造的?我确实见了皇后安排的世家子弟,但那又如何?我正是在见过他们之后,才发现原来我要嫁的人,一直在我身边。就是这么凑巧。” 苏绛雪眼睛弯弯的,笑得很好看。 我说凑巧就是凑巧,你不信,就要拿出证据来。 白子渊看着她这样的表情,拳头在衣袖中攥紧,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贵妃也哑了火。 没有具体的证据,说什么都没有用。 说苏绛雪欺君,也是无稽之谈了。 “陛下, 您看呢?”苏绛雪再次抬头,看向老皇帝。 老皇帝手指敲了敲桌面,又看向云寒:“确实是真的?” 云寒点头:“回避下,确实。” 老皇帝眉头一皱。 这就有点麻烦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他是皇帝,非要苏绛雪改嫁,也没有道理。 罢了,不妨先同意,将婚期往后定定,找机会除了这个锦衣卫也就算了。 “既然这生辰贴是真的,那朕就……” “父皇且慢!”白子渊又骤然开口。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新的东西,大步走上前,朝老皇帝道:“父皇,就算这两份生辰贴是真的,也只能证明苏绛雪确实有一份幼年时的婚约,不能证明这婚约的另一半,就是这个陆玄墨!” 他猛然看向苏绛雪,眼睛像是要把她看透一样:“这两份生辰贴都没有男方姓名,只说他姓陆。说不定苏绛雪找到了对方,但对方已经成亲,所以她找了别人来假冒!” 第109章 小玄子身份曝光 老皇帝沉思着,大楚并没有谁举证谁证明的习惯,白子渊提出质疑,最后选择相信与否,也全看他这个皇帝怎么选。 他当然选择让这两本生辰贴作废。 “是啊,你怎么能证明,这个陆玄墨,就是当年你父母给你定下的亲事呢?”老皇帝眼眸低沉的看着苏绛雪。 “你全家战死,家中自然没人可以证明。那他呢,他家中可有父母,能否站出来作证?” 苏绛雪心中一紧,朝站在她左侧的小玄子看过去。 他狰狞的面具之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直。 苏绛雪在心中大呼糟糕,好巧不巧,之前她和小玄子一起商议的时候,正好发现小玄子也是无父无母。 这件事还真是没有人能证明。 但是小玄子怎么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陛下面前,他还能这么淡定。 一瞬间,她脑子里生出一股心思,想要把他的面具摘下来,看看他面具下的这张脸,是不是同样的镇定自若。 老皇帝又开口了:“有没有可能,是他从别处得到了生辰贴,正好与你手中的能配成一对,就佯装是与你定下婚约的人?” “总之,这件事疑点颇多, 朕还需要细细调查,也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苏绛雪听老皇帝这么说,摆明了这事又要泡汤,这怎么行?明明老皇帝已经答应了,怎么眼看着就要反悔。 “陛下不必再查。”忽然有一道声音从苏绛雪身边传过来。 苏绛雪听出陆焕的声音,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有他在,事情总是能解决的。 可是下一瞬,她的瞳孔蓦地睁大。 那声音,是从她身子左侧发出来的。 苏绛雪像是被天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脖子都没敢转动一下,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如同烟花一样,从她脑海中炸开。 不……会吧。 她没有看到,她身边这个最低阶的“锦衣卫”缓缓抬起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一瞬间,殿内所有人倒吸一口气。 苏绛雪拉着他的手仍然僵硬无比,想放开,可身体却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样。 “陆焕?”老皇帝第一个喊了出来,差点站起来。 苏绛雪脑海里的烟花,在听到“陆焕”两个字的时候,全部寂灭。 是陆焕。 居然是陆焕。 小玄子是陆焕。 小玄子怎么可能是陆焕。 难怪他总是 很忙,总是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影。 苏绛雪的身子晃了晃,居然想不起来当初怎么会把小玄子留在自己身边。 陆焕温柔的拉过她的手,声音跟他的动作一样温柔:“绛雪,事到如今,我们之间的事,也瞒不过大家了。” 苏绛雪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有个声音在疯狂尖叫。 什么事!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 什么瞒不过大家了! 贵妃诧异的看着陆焕,愣了半天,才道:“既然是陆指挥使,怎么不早说。” 白子渊目光冷得要命,他的目光落在陆焕下巴上,那里有一个红色的唇印,浅红色的,是苏绛雪唇上的颜色。 老皇帝显然也不太明白,他想起之前还让陆焕除掉小玄子的事。 难怪他还是来了,原来他就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皇帝皱起眉头,声音不轻不重的询问,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白子渊第一个反应过来,三两步冲上来抓住云寒的衣领:“是他逼你这么说的是不是?这生辰贴根本就是假的,你是迫于锦衣卫的淫威,才不得不替他做假证。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云寒显然也被这一变故惊呆了,他往后一推 ,大声道:“端王殿下退后,陛下面前殴打大臣,你要做什么?” “你给我住手,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老皇帝顿时大喝一声,白子渊放开云寒。 陆焕淡然开口:“回陛下,苏绛雪确实是臣指腹为婚的妻子,当年家母尚在,与苏家夫人相交,两人情同姐妹。” 说到这里,陆焕顿了一下。 苏绛雪诧异的看着他,这段往事,她一点都不知道。 老皇帝的目光也短暂的失焦一瞬。 情同姐妹……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苏家夫人刚有孕时,我母亲便跟她商议,若是生下男孩,便结为兄弟,若是女孩,便指腹为婚。” “后来绛雪出生,两方便定下亲事,换了生辰贴。” 陆焕看了看苏绛雪,笑了笑:“后来陆家的变故,陛下清楚。等臣有幸回到京城,就听说苏绛雪已经迷恋端王,与端王成婚,生辰贴一事,也就搁置了。” 他说得有理有据,声音缓慢却坚定,让人信服。 苏绛雪脑子里嗡嗡一片,指腹为婚,指腹为婚! 这婚事居然是真的。 这婚书居然也是真的。 亏她还觉得夏悚造假的技术好,谁知道这 居然真的是当年的婚书! 她和陆焕指腹为婚,陆焕一直都是知道的。 苏绛雪忽得想起她成婚当日,陆焕来送贺礼的事情。 他不是受了老皇帝的嘱咐,他是来看自己的。 他要看看自己没娶到的未婚妻是什么样子。 难怪他知道自己的生辰,会在生辰那日给她送礼。 他居然骗她…… “这生辰贴是我从苏州带到京城来的,陛下知道,臣没有说谎。”陆焕又继续道,“现在苏绛雪已经和端王和离,我又与她与婚约,自然该履行。” 苏绛雪看着陆焕,眼睛睁地老大。 他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先前求娶的时候,他可从没说过什么婚约的事。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选了小玄子当夫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闹笑话。 他骗她骗的好苦! 老皇帝被这一番变故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是其他锦衣卫,他当然是不能同意苏绛雪嫁的,可是如果是陆焕,倒也可以。 “不,儿臣不信,”白子渊猛地摇头,“儿臣绝不相信。” “这生辰贴,也可能是陆大人捡到,然后说是自己的。父皇不能只凭他的一面之词,就信了他的话!” 第110章 赐婚 老皇帝简直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一个男子,为了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变成这样,真是丢人。 贵妃也气得牙痒痒,她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把白子渊拉回来:“你闹够了没有?人家连生辰贴都有,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再闹下去,只会让她觉得你厚颜无耻贴上去,只会丢人!” 白子渊看看老皇帝,又看看贵妃,心中升起悲凉的感觉。 为什么他的父皇和母妃都不帮他? 他看看苏绛雪,苏绛雪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嫌弃的移开了。 “王爷……”楚舞儿上前扶他,低声道,“您还是先坐回来吧。” 白子渊猛地抓住楚舞儿的手,手上的动作加重,捏的她骨头都有些疼。 “王爷,”楚舞儿的眼泪顿时冒了出来,“你捏疼舞儿了。” 白子渊眼中满是失望和无奈,将她松开,又回头看陆焕:“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说是你,还要装模作样说自己叫什么陆玄墨?” 陆焕的声音里没有半点起伏:“玄墨是我的字,端王殿下有意见吗?” 苏绛雪心跳漏了一拍。 老皇帝垂眸看着殿上的几个人,他心中虽然还有疑问,却也不打算现在在追究了。 苏绛雪嫁给陆焕,也算勉强合他的意。 至于他心中的疑问,之后再问也来得及。 “你们的婚事,朕准了。让礼部挑个良辰吉日,你们择日便成婚吧。”老皇帝一锤定音。 “父皇!”白子渊深深的感到什么叫无可奈何。 “王爷,”楚舞儿扑过来,哽咽着低声劝道,“事已至此,王爷就放弃吧,姐姐和陆大人有生辰贴,这是天定的姻缘。就好像你我一样,有芙蓉玉做信物,都是天定的姻缘,王爷还是顺应天命吧。” 现在苏绛雪也要嫁给别人了,楚舞儿再次提起芙蓉玉,希望白子渊能看在从前的份上,想起她的好,从此只爱她一个人,最好再把她扶正。 可白子渊却仿佛没听到一样。 苏绛雪的心思半点都不在芙蓉玉上,楚舞儿要拿那块玉争宠就去争,她根本不在乎,她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陆焕,将这些日子与他相处的点滴都回想一遍。 亏她刚才还在殿外求他救小玄子,她怎么会这么笨,半点都没看出来…… “说到芙蓉玉。”陆焕突然的开口,把苏绛雪的思绪拉了回来。 楚舞儿心中一惊,下意识觉得慌乱,这个该死的锦衣卫指挥 使,不会要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吧? “端王刚才说,我和绛雪的婚事,只有两封生辰贴,说不定我那封是捡来的,不能当做证据。臣也觉得这话有理。”陆焕道。 白子渊听他这么说,立刻抬起头。 苏绛雪也微微扬眉,不是他在陛下面前努力陈情,说他们就是指腹为婚么?现在又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臣还有一件物证,是当初指腹为婚时的信物。”陆焕说着,不慌不忙的从袖中掏出一块泛着红粉色的玉佩来。 苏绛雪一眼认出来,那不是她的芙蓉玉吗? 是她母亲留给她的玉。 陆焕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玉上系的丝线,将玉展现在众人面前:“当初苏夫人命人用一块玉石打造了两块玉佩,我和绛雪分别拥有其中一块,算是信物。” 楚舞儿的脸色霎那间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仿佛有一盆冰冷的水将她从头到脚浇透了。 白子渊也看到了那块玉,一下子甩开楚舞儿,直勾勾的盯着陆焕手里的芙蓉玉:“这不是……” 陆焕看向苏绛雪:“你也有一块,拿出来给陛下看看吧。” 苏绛雪诧异的看着他,居然连芙蓉玉都是成双成对 的,她居然半点不知道! “我的那块,让银朱收着。”苏绛雪懵懵懂懂,整个人都跟着陆焕的指挥走。 老皇帝一个眼神,立刻有小太监出去,去找银朱取那块玉。 楚舞儿整个人都瘫到了地上,怎么会这样,这玉怎么会是一对? 那她这些年精心编织的谎言,岂不是要被戳破了? 白子渊本来就已经对她越来越没有耐心了,现在他知道那块玉的主人根本不是自己,当初遇到的那个小女童也根本不是自己…… 楚舞儿根本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太监出去的时间没有多长,她却觉得仿佛过了一辈子这么久。 很快,出去取玉的太监就回来了。 直到此刻,白子渊心中还是抱着一丝幻想。 不可能的,他怎么会认错人呢? 他怎么会被楚舞儿骗了一次又一次,苏绛雪怎么可能是当年那个小女童。 可是太监伸出手,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芙蓉玉便展现在大家面前。 白子渊差点没站稳,难以置信的看着苏绛雪。 苏绛雪从太监手中接过那块芙蓉玉,陆焕抓住她的手,将两块玉合在一起。 上面的花纹,果然是能对上的。 “四年前,陛 下在苏州时,就在臣身上见过这块玉,足以证明,这玉是臣的东西,这生辰贴也是臣的东西。总不能臣运气好,一个两个都是捡的吧?”陆焕嘴角露出一丝淡笑。 苏绛雪手背上传来陆焕的温度,脸色也跟着发烫起来。 难怪母亲会专门给她留一块玉,原来是她的婚事。 她从来没有想过还能找到当初跟她定亲的人,没想到这人一直就在她身边。 瞒了她这么久。 她脑子里东西太多了,完全没有注意到,陆焕口中的“四年前”。 如果她还有精力思考,就会发现,在她听到的传闻中,陆焕是进京之后才与老皇帝熟识,四年前,他们该不认识才对。 “端王殿下,你说呢?”陆焕放下玉,弯着苏绛雪的手,在所有人面前,与她十指相扣。 苏绛雪:…… 要不是她先前说过,她与小玄子两情相悦,现在绝对甩开陆焕。 老皇帝把手伸出来:“贵妃,朕乏了,陪朕去歇息吧。” 贵妃连忙起身,心中庆幸皇后没来这里一起听,否则,哪里还有她伴架的机会。 白子渊眼睁睁的看着老皇帝离开,袖中的手握得死紧。 “陆焕的话,朕还是信的。” 第111章 报应,楚舞儿假冒被拆穿 临走前,老皇帝留下这句话,深深的看了陆焕一眼。 陆焕浅浅欠身行礼。 贵妃到底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儿子,出了御书房的门,她便带着笑意道:“没想到陛下竟肯成全他们,也好,让渊儿死了这条心。” 老皇帝神色复杂:“你没看到陆焕下巴上的唇印么?那是故意给朕看的。” 贵妃倒是没注意这些,听他说了,也只觉得苏绛雪实在太过轻浮,还没嫁人,就与人搂搂抱抱亲在一起,幸好这样的人不是她儿媳妇。 “他们有婚约,又两情相悦,很是相配。”贵妃在心里翻个白眼,随意附和了一句,声音逐渐远去,“那渊儿的婚事,陛下您看……” 御书房内,苏绛雪的手还和陆焕挽在一起,如同那两块合在一起的芙蓉玉一样。 这玉是一对儿…… 楚舞儿脸色惊恐,惨白如纸。 白子渊强忍着心痛与怒火,低头看了眼已经瘫到在地的楚舞儿。 楚舞儿被他这一眼看的更加心慌,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 她以为芙蓉玉的事绝对找不到任何实证,她以为苏绛雪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办法证明这玉是她的。 她甚至以为,今天就是她翻身的大好日子,苏绛雪跟别人有了婚约,白子渊再也不能对她有任何肖 想。 可是…… 楚舞儿忽然冲了过来,撕心裂肺的尖叫:“你在等着看我笑话是不是!” 陆焕眸光一动,蒋千户已经挡在了楚舞儿前面,将苏绛雪保护起来。 楚舞儿却满嘴的恶毒:“你分明有两块芙蓉玉,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你一直误导我,让我以为你没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你看着我每次都用芙蓉玉讨好渊哥哥,你一直在看我笑话!” “你明明可以早就拆穿我,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让我成为一个彻底的笑话?” 她真的好恨啊! 这些年的苦心经营,终究是要功亏一篑了。 这些年拥有的一切富贵,很快就要马上失去了。 她的吃穿用度,她的父亲,她的家人,她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白子渊不会放过她的! 苏绛雪看着楚舞儿,眼神中是深深的悲哀,她朝前走一步,陆焕仍然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苏绛雪暂时忽略手心传来的温度,低声朝楚舞儿道:“我从前就告诉过你,顶着别人的名头拿来的恩宠,不会长久。” 虽然她时候根本不知道,这玉居然有两块。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苏绛雪轻声道,“我要是你,就藏点银子逃走,起码还能保住富贵。” 楚舞儿绝 望的大喊一声,恨不得给她一巴掌,咬下她一口肉。 可是没有用,她才刚要扑过来,还没挨着苏绛雪的边,蒋千户就已经将她挡住了。 与此同时,白子渊的手狠狠的钳住她的胳膊,再没有从前的怜香惜玉:“来人,将侧妃拉下去,关进王府,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出来!” 他为什么现在才明白,楚舞儿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拿着一块根本不属于自己的玉,骗了他自己多年。 嬷嬷们把楚舞儿拉下去,白子渊半点都没有理会她的喊叫声。 他看着苏绛雪,虽然她现在是别人的未婚妻,虽然她的手跟别人牵着,但是没关系。 白子渊无比庆幸,至少这次,他真的找到了她。 他再也不会认错人了。 只要苏绛雪还没有嫁,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就算她嫁了,他也有办法让她成为寡妇。 陆焕…… 虽然他不敢招惹陆焕,可是现在,为了苏绛雪,他什么都愿意做。 他要让苏绛雪知道,自己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绛雪,我们走吧。”陆焕声音很温柔,牵着苏绛雪转身就走。 白子渊连忙追上去:“苏绛雪!” 他还有话要说,他不能让她现在就离开。 陆焕漠然地看向白子渊: “端王殿下请自重。” 白子渊心中一痛,扬声道:“绛雪,你不能这么狠心。你忘了我们当年初遇时,你说过的话了吗?你说你非我不嫁,你都忘了吗?” 苏绛雪凝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嫁过你,是你自己没有珍惜。” 是他从来没有珍惜过原主,否则,哪里来的现在的她。 白子渊的心好像被扯开了一个巨大的洞,无数的懊悔涌现在他心头:“这些都是误会,本王一直都不知道你是她。你为什么不肯跟本王好好说?如果你早点把真相告诉我,我怎么会认错人,怎么会不好好对你?” 苏绛雪都快被他气笑了,这个时候了,还要过错往自己身上推。 不愧是普信王。 全是别人的错,他什么错都没。 “我说过,是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让你相信。”苏绛雪冷声留下这句话,转身而去。 陆焕目光冰冷的看一眼白子渊,和苏绛雪一起离开。 “绛雪!”白子渊要追,被蒋千户挡住。 蒋千户眼神里满是鄙视:“难道端王殿下喜欢一个人,就看她身上有没有玉佩?要是这样,王爷的喜欢也太廉价了。” “苏绛雪原本是端王妃,是你自己不珍惜,是你自己错过了。如今苏小姐已经离开你这个旋 涡,有了新的姻缘,但凡你有点骨气,就不该故作纠缠。” “这次便罢了,再有下次,端王明白后果。” 蒋千户拂袖而去,一转过身,心里美滋滋的,他就说自己记性还行,陆大人身上就是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 当初他擅自决定将苏绛雪从慎戒司救出来,就是因为这两块玉。 只是没想到,大人藏的这么好,分明是自己的妻子,还装模作样的。 御书房很快空旷起来,白子渊没有办法,也不想在此处多做停留。 只是没想到,他刚一出门,迎面遇到了九公主白依依。 “皇兄救救许淮,救救许淮吧,你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你是父皇最宠爱的人,只要你开口,父皇一定会听你的。”白依依身上的衣服狼狈无比,显然是偷偷跑出来的。 “他得罪的是苏绛雪,你求我做什么?”白子渊冷冷的将她推开,要不是这个妹妹,苏绛雪英也不会那么坚定的离开他。 “那你就哄一哄她啊,她以前那么喜欢你,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你,只要你好好跟她道歉,去求她,她一定会听你的,你去求她原谅许淮吧,没有许淮,臣妹活不下去的!” 九公主疯狂的抓着白子渊宽大的衣袖,泪眼连连:“只有你能救他了。” 第112章 嫁给我,让你觉得为难? 白子渊轻轻叹了一口气,再一次推开白依依:“她已经不爱我了,我帮不了你。” 他眼中的无奈和悲凉越来越多,转身离开。 白依依还是不肯放弃,她忽的一咬牙:“只要皇兄帮我救下许淮,我愿意帮你把苏绛雪抢回来!” 她恨死苏绛雪了,根本不愿意让她做自己的皇嫂。可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了。 白子渊听到这话,虽然不信,还是回了头:“你能有什么办法?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你了。” “就是因为她讨厌我,我才有办法。”白依依抬头。 许淮还在押送去刑部大牢的路上,白子渊在半路上把人截下来。 “把人送到端王府,父皇那边,本王会去说。”白子渊面色生寒,想起跟白依依的交换,那是他最后一次可以得到苏绛雪的办法了。 “依依!”许淮一眼便看到了白子渊身边,戴着兜帽的九公主,眼中泪水连连,“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九公主握住他的手,眸中颤抖:“你先去端王府,有机会我会和皇兄想办法,送你出京,剩下的事,你就别担心 了。” 她不愿意离开许淮,可白子渊也跟她说清楚了,私自放人,他绝不能留在京城。 许淮一个大男人,现在居然哽咽落泪,握着她的手:“我又给公主添麻烦了。” 九公主摇头又摇头。 白子渊语气冰冷,听不出一点感情:“人也救了,你准备一下,跟我去将军府。” 话是对九公主说的,九公主听完,下意识咬住嘴唇:“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你答应了什么?”许淮担心的看着白依依。 白依依摇头,看着押送他的官差已经走远,小步走上前,将头靠在许淮的胸口:“只要你活着就好。” “赶紧滚。”白子渊半点耐心都没有了。 与此同时,回将军府的马车上。 苏绛雪脸上的表情里透着一点冷漠,她将手举起来:“没有别人了,陆大人还要装给谁看?” 两只十指相扣的手,从牵上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分开过。 陆焕轻轻放开她,沉默良久:“你不想问我么?” 苏绛雪的语气有点僵硬:“陆大人和我能有今日,不是大人百般算计的结 果吗?在陛下面前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没必要再问。” “可是生气了?”陆焕声音里带一点哑。 “怎么会,要不是陆大人神机妙算,今日在陛下面前,我多少要领了这个欺君的罪名,你救了我的命,我怎么会生气。” 这就是苏绛雪最气闷的地方。 陆焕帮过她很多次,又答应替她隐瞒苏鸣玉的身份,她感谢他还来不及。 可这件事,她确实被骗得很惨。 任谁也不会喜欢被人当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 几句话的功夫,将军府已经到了。 苏绛雪率先跳下马车,回头道:“陆大人请回吧,将军府已经没有小玄子这个人了。” 亏她那么信任小玄子,还想着可以跟小玄子契约婚姻,结果到头来,小玄子居然是陆焕这个大尾巴狼。 没等陆焕回答,苏绛雪已经快速进了门,反手就把大门给关上了。 银朱:……小姐发起脾气来真可怕。 但是她觉得,小玄子是陆大人不是很好吗? “让我自己静一静,谁来也不见。”苏绛雪回到自己的闺房,把银朱也赶出去, 反手又关上一扇门。 然而她一抬头,就看见床前站着的陆焕。 苏绛雪一怔,探头一看,窗户是关着的,他跳窗进来,居然还记得的把窗户给关上。 好好好,学武的人了不起,她防不住行了吧。 “去哪?”低沉的嗓音响起,在苏绛雪回头的一瞬间。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抵住门,将苏绛雪圈在自己怀里。 苏绛雪下意识抬头,烛光从陆焕身后照过来,他逆着光线,英俊到极致,清贵不可方物。 “我们虽然有了婚约,但怎么说也还没有成婚,你这样闯进我的闺房,要是被人知道了不太好。”苏绛雪硬着头皮,神经都紧张起来,同时心里盘算,要不要叫人进来。 “你刚才跟银朱说,谁来都不见。”陆焕仿佛知道她的想法,薄唇勾起一个弧度。 苏绛雪:妈的。 陆焕漆黑的双眸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目光深处:“我知道你生气,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问。” 说话间,他的身子又靠近一些,清浅的不知名冷香钻进苏绛雪的鼻尖,让人心跳再次加快。 苏绛雪小小一只,几乎被他圈到怀里,这时候才体会到了极致的侵略感。 脑子里再一次浆糊起来,她只想逃跑。 “我没什么要问的,我……既然答应了婚事,我就不会反悔。”苏绛雪声音很轻,说到最后的时候,因为看到他下巴上自己留下的唇印,几近呢喃。 陆焕顺着她的目光,手指在下巴上掠过,淡淡的红色便染到手指上。 他轻笑一声,声音低哑:“既然你不问,我就问了。” 苏绛雪:? 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可是她看见他手上的淡红色,下意识就抿了抿唇,要说的话也没说出口。 冷静,冷静。 苏绛雪在心里劝自己,不就是一个符合自己xp的美男吗,原则问题不能让步。 她硬着头皮看他:“你能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吗?今天的事,确实超出我意料,我需要时间消化。” 她想从陆焕怀里溜出来,只要一低头,一弯腰,就能从缝隙里溜走。 可她还没动,陆焕已经再靠近一步,两只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嫁给我,让你觉得很为难?” 第113章 陆焕和苏绛雪的坦白局 苏绛雪喉咙发干,被他逼到门框上,终于退无可退。 她只能伸手去推他的胸口:“这是两回事。” 但面前的胸膛纹丝不动,陆焕的声音越发撩人:“你说你心有所属,跟小玄子两情相悦,我倒是想知道,是怎么个两情相悦。” “我骗了你,你又何尝没有骗我。”陆焕的手指轻轻抬上来,从她的唇上虚虚抚过,却别碰到了还要撩人。 苏绛雪很难不心虚。 “你早就知道,还故意看我笑话,到底存的什么心?”她动也不敢动一下。 “你说呢未婚妻?”陆焕哑声开口,看着她粉嫩的唇,带着一点水色,实在难忍。 一句“未婚妻”,把苏绛雪好不容易抚平的心跳又激得跳了起来。 她明明应该很生气,气他骗她,可是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反应。 “要是你早知道跟我的婚约,会和我成婚么?” 苏绛雪皱起眉头:“……你不会真的是早有预谋吧?” 陆焕看着苏绛雪紧绷的小脸,轻柔又小声:“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凡事还是要敞开了说,人与人之间所谓误会,大多都是因为不以诚相待。” 这语气软的跟哄小孩 子似的,简直要把苏绛雪整个人都融化。 苏绛雪几乎要气笑了:“你也好意思说以诚相待,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什么毁了容,哑了嗓子,我要给你治你还拒绝。更别说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待着,是你非要闯进来,还把我、把我……禁锢在这里。陆指挥使,你是不是觉得我又呆又傻又好骗,还傻乎乎的求你假扮未婚夫!” 苏绛雪只想从他怀里出去,但他半点都不放开,她越想逃,他就越紧逼。 陆焕听他喊自己指挥使,不知哪里戳中了笑点,忽然就弯起嘴角:“你怎么会傻,我怎么会娶一个傻女人,你就算不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的眼光。” 苏绛雪快气炸了。 他听不出来自己在讽刺他吗? 讽刺! “你不是有药,可以让人瞬间失去知觉?”陆焕忽然道。 苏绛雪一怔:“什么意思?” “你可以对我用。用了,自然就能离开我怀里。” 苏绛雪气急:“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 她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陆焕沉吟片刻,看了她片刻,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她的麻醉剂,不禁心中一暖:“从我发现你没有打开过我的新婚贺礼开始。” 他的声音有点沉稳,苏绛雪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忍不住:“你在说什么?” 陆焕道:“你不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么?” 苏绛雪霎那间睁大了眼睛,满面通红,直接伸手去推他的胸膛:“我没有问这个!我只想问你为什么假装小玄子来骗我!” 这次她推动了,陆焕浅浅一笑,顺着她的手劲,坐回了屋内的椅子上。 “你不问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陆焕懒懒的看着她,露出几分清贵之气,见她害羞,又忍不住嘴角勾起。 苏绛雪努力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冷静,冷静。 这男狐狸精是早就把计策想完了,这会儿要跟自己炫耀呢。 “因为我没开你的贺礼,所以你就生气了?说到这个我倒是想问你,哪有人新婚和离送食物的?”苏绛雪忍不住问他。 陆焕浅笑不答:“你生辰时我送你的胭脂,用了么?” 苏绛雪一噎,没有。 现在想想,他送的东西,她居然一次也没有用过。 “无妨。”陆焕一副很大度的样子,“我不怪你。” 苏绛雪彻底见识到了他的无赖:“我不想跟你聊这个,我就想聊,你为什么要骗我!” 陆焕轻轻咦了一声:“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苏绛雪瞪着他。 “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你的。”陆焕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一遍。 苏绛雪:…… 好不容易平稳的情绪又没了。 “我喜欢你,可不是因为什么婚书。因为喜欢你,所以想求亲。但……你拒绝了。”陆焕伸手,慢慢倒了一杯茶,“没办法,我只能想别的法子。” “但还没来得及实施,你就说你要嫁小玄子,这不正好撞上来,我怎么可能错过。”他说的十分坦荡,甚至有点得意。 苏绛雪气坏了,被表白的害羞和被骗的生气混到一起,她坐到陆焕对面,伸手把他刚倒好的茶给抢了。 你个骗子,让你喝! “渴?”陆焕脸皮颇厚,半点没看出她生气,温声道,“慢点喝,喝完我再给你倒一杯。” 苏绛雪一口气冲到胸口,觉得自己要被他气死了。 “要是我没找小玄子,你还准备干什么?”苏绛雪没好气道。 陆焕歪头,平声:“没来得及想呢,但总归是巧取豪夺那一套。” 苏绛雪:? “真不愧是锦衣卫指挥使。”苏绛雪咬牙。 陆焕又笑了,今天是苏绛雪见他 笑得最多的时候。 等苏绛雪喝完茶,他还真又耐心给她添了一杯:“我知道你是怎么拒绝白子渊的,也知道你是怎么拒绝凌王的。” “你对我,跟他们不一样。” 苏绛雪心里痒了一下。 “我对你客气,不是因为我……”苏绛雪仰头,恰到好处的停了停,“是怕你把我二哥的事情说出去。” 陆焕点头,静静的看着她:“那你醉酒抱着我的脖子,强拉我进房,也是因为怕我说出去?” 苏绛雪张口结舌的看着他。 脑子乱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小玄子的事:“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你,怎么能算?” “说明我们有缘分。”陆焕含笑。 他看着苏绛雪这双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喜欢她了,他可不是白子渊,会因为一块玉佩对人动心。 生辰贴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却不是他喜欢她的开始。 苏绛雪真是有点千回百转了,他态度这么好,倒让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生气:“现在婚约的事已经人尽皆知,我想不嫁都不行。但我先说好,我绝对不会是一个好妻子,我不温柔不贤惠,毛病也一大堆……” “你做的饭很好吃。”陆焕认真的称赞她。 第114章 我知道你的担心 苏绛雪想起她千方百计要把小玄子变成自己的人的事,顿时又咬起牙来:“我失忆了,烧开水都不会了。” 陆焕轻笑。 “反正,成婚之后,等风头过了,你就把我给休了,放我一个人自由。”苏绛雪道。 陆焕抬眼:“休妻?难道我娶你回来,是为了休了你?” 苏绛雪怒气泛上来,到底还是气他:“谎言开始的婚姻怎么会幸福,你把我当个傻子骗,还指望我好好当你妻子,这不是做梦吗?” 陆焕也不生气:“我先前说的话都作数,但凡有一条做不到,你要和离,我绝不会阻拦。” 苏绛雪更生气了:“说得好听,陆指挥使,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你一句话,到时候要把我关起来锁起来,我还不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这世道就是这样,强权至上,她一个女子,连跟端王那个狗逼和离都废了那么大的劲。要是陆焕对她不好,她跑得掉吗? 她又该找谁说理去? 陆焕一双眼睛深邃的看着她,一句一句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你不想嫁人,是怕被困住,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苏绛雪被他戳破了 心事,直接冷笑:“知道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要把我拖到这样的境地,我以后都要指望着你喜欢我,否则,你哪天一不高兴,把我杀了给别人腾位置,我都没有半点反抗的权利!” 她只是一个孤女,所仰仗的不过是将军府留给她的一点荣誉和庇护。 就连老皇帝也只想算计她,哪天百姓们忘了苏将军,忘了将军府,她算个屁! 陆焕看着她起伏的胸膛,听着她字字控诉,心中也漫起酸涩,他站起身,声音带着暗哑:“别担心,这些事不会发生。” 苏绛雪觉得他在说屁话,她不怀疑他此时此刻的真心,可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愣神之际,她的手忽然被牵起来:“跟我进宫。” 苏绛雪一怔:“干什么?” 却没有挣脱他的手。 “解决你的顾虑。”陆焕牵着她,面容真挚而诚恳,让苏绛雪一时手足无措。 “小妹?” 门外忽然响起声音。 苏绛雪的心顿时跳起来,二哥来了! “你快藏起来,别被人看见。”苏绛雪左右看看,连忙跑去给他开窗,“要是被我二哥发现我在闺房藏人,我就完蛋了。 ” 陆焕没说话,看着她紧张的开窗户,半天没打开。 “小妹,二哥都听说了。银朱说你谁也不想见,但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你总不能连二哥也不见吧?”门外,苏鸣玉的声音语重心长的响起。 啪! 苏绛雪终于把窗户打开了。 “你没有在闺房藏人,”陆焕道,“是我擅闯你的闺房。” 苏绛雪耳根子发烫:“我二哥会不高兴的。” “揍我一顿?”陆焕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把下巴上剩下的一点口脂全都擦掉,“现在应该不会了。” 苏绛雪:“……” “小妹,你开门啊!”苏鸣玉的声音又想起来。 眼看他越来越急,仿佛下一秒就要踹门,苏绛雪连忙推着陆焕坐到床上去,放下帘子:“不许出来!” 然后自己飞快转身,一连串的开门关门动作十分连贯,把自己关在门外面,露出一个营业的笑容:“二哥怎么来了。” 苏鸣玉看到她没事,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疑惑:“这么紧张干什么?” 苏绛雪做贼心虚:“没紧张,就是……有点生气,把房间砸了,二哥还是别进去了……” 她容易 吗?为了藏住陆焕,硬是给了自己一个生气就砸东西的暴躁人设。 幸好苏鸣玉不仅没生气,还颇为内疚道:“都是二哥不好,居然没好好见一见小玄子,审一审他,否则,也不会看不出他居然另有身份。” 苏绛雪心都提起来了,就她二哥这身份,真见了面,还不知道谁审谁呢! “不不,是我不好,让二哥担心了,二哥还是先回去吧。”苏绛雪一心想赶人。 苏鸣玉轻轻叹一口气,眼眶发红:“绛雪,你可是要赶走为兄,自己躲起来哭?” 门后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苏鸣玉竖起耳朵,就要抬眼看,苏绛雪连忙将他抱着转了个方向,自己对着门:“怎么会呢,我不会自己躲起来哭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走走走,我们去花园里说,我屋子闹老鼠。”苏绛雪抓着苏鸣玉的胳膊,就往花园跑,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身后,门缓缓打开,陆焕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笑意逐渐变成沉思。 他一个人进宫,也是一样的。 况且现在,老皇帝一定也等着他的解释。 老皇帝果然一个人在紫宸殿披折子,见陆焕 过来,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用一种像是随意聊天的语气问道:“说说吧,小玄子是怎么回事。” 陆焕的声音里没什么感情:“陛下曾让我调查苏家次子苏鸣玉的事,苏绛雪是苏家唯一的遗孤,他如果真的回京,一定会见苏绛雪。” “所以你就乔装成了侍卫,跟在苏绛雪身边,然后与她日久生情?”老皇帝的声音还是很随意。 陆焕没说话。 老皇帝在折子上写了几个字,换了下一本:“此事应该早点告诉朕。” 陆焕顿了顿:“没找到苏鸣玉的下落,臣惶恐。” 老皇帝笔尖一顿,在奏折上留下深深的红点。 他终于抬起头,看着陆焕面无表情的脸,盯了他好一会儿:“朕说的是,婚约的事。” 陆焕还是没说话。 “你幼时朕不在身边,你母亲擅自做主,定下你和苏家女的婚约,也从未与朕商量。”老皇帝的语调没什么温度。 陆焕轻声:“母亲也很想跟您商量。” 殿内寂静起来,空气中凝着凝重的氛围。 好半天,老皇帝才轻笑一声:“不说你母亲了,你既然回京了,也该把这件事告诉朕才对。” 第115章 白依依磕头道歉 “她跟端王和离过,到底还是委屈你了。有什么朕能为你做的,尽管说。”老皇帝道。 陆焕抬头:“确实有件事。” 将军府,苏鸣玉紧张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小妹,见她深情还是不自然,以为她还在为婚事担心。 刚要开口,却见苏绛雪郑重道:“二哥,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知道你担心我,担心我嫁给陆焕会吃苦,受了委屈也没人诉说。可这几个月,陆焕真的帮了我很多,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这么轻易逃离端王府那个虎狼之地。要不是他愿意帮我,你的身份,恐怕也早就藏不住了。” 苏鸣玉下意识皱起眉头。 果然如此,他已经跟知道了。 “我相信他对我是真心的,我也愿意嫁给他。”苏绛雪垂眸,朝苏鸣玉道。 纵然她有再多的不安全感,也不可能说出来让苏鸣玉担心,他背负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她的事,让她自己解决吧。 “可你先前不是这么跟我说的,”苏鸣玉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 一句话,让苏绛雪差点泪目。 苏鸣玉记得她的话,他记住了她的话,他知道她的担心。 “告诉二哥,可是他用我的身份 威胁你?”苏鸣玉看着苏绛雪,“我如今是柳家的女婿,京城没人知道我的样貌,就算陛下怀疑,也找不到实证。你不要为了二哥牺牲自己。” 苏绛雪摇头再摇头:“不是的,是我自己愿意嫁他。这也是父亲母亲为我定下的亲事。” 苏鸣玉看着面前的苏绛雪,听她说的这么坚定,忍着心酸道:“当初在雁门关的时候,父亲总是后悔,将你一个人留在京城,你该怎么活。现在看来,幸好你留在了京城。” 苏绛雪心中一痛。 父亲。 她从来没有见过苏将军,就算是在原主的记忆里,也只有每年寥寥的几封家书。 “二哥坐下吧。”走到亭子里,苏绛雪的眼眶已经红了,半晌,她才稳住情绪,“我有很多话想问你,之前因为你生病,我都忍住了。” 苏鸣玉知道她要问什么,要是往常,他只要想一想,恐怕就会心跳加快,烦躁与暴怒一起升上来。 可是现在,或许是因为两个月治疗的原因,他已经好多了。 “你问吧,二哥知无不言。”苏鸣玉缓缓落座。 苏绛雪凝视着他的眼睛:“除了你,苏家真的全都战死了吗?” 苏鸣玉没想到她的第一个问题 会是这个,睫毛一颤:“是,除了我,无人生还。” “怎么会……”苏绛雪泪盈于睫,稳住发颤的声音。 她刚刚穿越的时候,也以为苏家真的像老皇帝说的那样,全家战死雁门关。 可是苏鸣玉的回来,却燃起了她的希望。 “你之前说我有个外甥,要是他活着……”苏绛雪又想起这件事,他情不自禁抓住苏鸣玉的衣袖,“我可以让陆焕帮我找,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虽然她还是生气,但是遇到问题,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陆焕。 苏鸣玉的目光中闪烁带着担心:“希望他能真的待你好。” 小圆匆匆跑过来:“小姐,端王和九公主来了,现在就在门口呢!” 苏绛雪伸出手指揉揉太阳穴:“不论他们要干什么,现在就放狗,把他们咬出去。” 苏鸣玉也皱起眉头:“他现在还想干什么?” 小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九公主跪在门外磕头,言语中说是要给小姐道歉,已经引来不少人了。” “她磕头?”苏绛雪第一反应是,她那个脑壳还没长好,非要这么折腾自己,不会最后又要碰瓷她吧? 门外,九公主忍着耻辱,指甲 深深嵌在手掌中。 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道:“我,大楚九公主白依依,特地登门向苏小姐道歉,希望苏小姐能原谅我。” 在她身边,站着面无表情的白子渊。 这是他们兄妹之间的交换,白子渊替她救出许淮,她来演一出苦肉计,给苏绛雪赔礼道歉,最好能约个时间地点,让苏绛雪吃下迷情药,跟白子渊成了好事。 “苏小姐,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不该多次跟你过不去。你就原谅我吧,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很快,银朱出来传话了。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中泛起一丝冷笑。 想见小姐,他们也配? “端王殿下,九公主,你们走吧,小姐不会见你们的。”银朱高傲的抬起头,眼中全是讽刺,“小姐说了,从前的事一笔勾销,她不想见你们,不想跟你们扯上任何关系,九公主愿意跪就跪,我们也没有办法。” 九公主顿时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她,全是看笑话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穿透。 难堪的不是苏绛雪不见她,而是苏绛雪居然派了个奴婢就把他们给打发了! 一个婢女,哪里来的胆子,居然 敢这样对天底下最尊贵的王爷公主这样说话! “让你主子出来。”白子渊冷声抬头,上次就被银朱拦在外面,已经够难堪了。 这次当着这么多路人的面,他再被一个婢女如此对待,简直颜面扫净。 “端王殿下听不懂人话吗?小姐不想见你们。”银朱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望向他们,“话说完了,殿下和公主请自便。” 说罢,她居然要转身离开,真的把白子渊和白依依晾在这里。 白子渊顿时大怒:“你站住!” 他原本自恃身份,不愿跟个婢女置气,可现在实在忍不住了。 白子渊飞身而起,就要从后面抓住银朱的肩膀。 眼看就要碰到的时候,他伸出去的那只手却被人抓住。 “端王还真是死不要脸啊。”苏鸣玉冷笑一声。 一句死不要脸,顿时让周围的人都指指点点起来。 “就是,苏小姐都已经有婚事了,他一个前夫,还来这里纠缠,不就是死不要脸吗?” “还王爷公主呢,一点骨气都没有。” 白子渊气得立刻回头,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立刻消失。 百姓们多有八卦经验啊,八卦可以,只要别做最大声的那个,让人抓住把柄就行。 第116章 你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块玉 “原来你也知道苏绛雪已经有了新的婚约,那你还来这里纠缠她做什么?”白子渊把气撒到苏鸣玉身上,“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说不定早就不清不白了!” 恼羞成怒之下,他选择向苏绛雪泼脏水。 “她怎么这么不检点呀,连外邦人也不放过。” “端王不是好人,苏绛雪也不是什么好人。” 理中客如此评价道。 这年头,只要提到女子清白问题,人人都会嗤之以鼻的看着,高高在上的讽刺几句。 苏鸣玉冷笑一声:“苏小姐是大夫,她治好了我的病,我知恩图报,当然要来感谢她。” “倒是端王,自己龌龊,看谁都是龌龊的。”银朱也冷笑。 白依依实在是忍不住了,站起来大骂道:“你一个婢女,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我皇兄这么说话,我们不能找苏绛雪,难道拿你一个婢女也没有办法吗?” “九公主不是来道歉的吗?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银朱冷笑着看着她。 白依依一噎,被银朱彻底气道:“你个下贱的婢女,敢这样跟本公主说话!” 银朱道:“你若不是从贵妃肚子里爬出来 ,像你这样的草包,哪里配有这么好的生活。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我实在不明白你在高高在上什么。” 白依依震惊了。 白子渊也震惊了。 一个婢女,没有半点婢女的样子。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白依依怒道。 银朱翻个白眼给他们,幽幽道:“看来公主也不打算道歉了,那就回吧,别在将军府门口碰瓷。也别让大家都看笑话。都是有名有姓的人,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 说完,她看向苏鸣玉:“柳公子可还要找我家小姐复诊?” 苏鸣玉点头。 白子渊和白依依都气坏了。 白依依气得颤抖起来,她想了很多种说法,要怎么把苏绛雪骗出来,给她吃下药。谁知道她居然根本不出现! 一个王爷,一个公主,跪在她面前,她居然连见都不见! 白依依霍得站起身:“本公主才不想在这里跟她废话,你告诉苏绛雪,从此以后,本公主跟她不共戴天!” 白子渊猛地拉住她:“你答应过我什么?” “你还没看出来吗?她根本就是故意让这个婢女出来羞辱我们的,你能忍,我忍不了, 我要去告诉母妃!” 白依依直接就走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白子渊无奈的,连叹气都叹不了,他又搞砸了,他根本就不该相信这个妹妹。 “你去转告你家小姐。”白子渊皱起眉头,朝银朱道。 银朱哼一声:“小姐没有让我传话,我也不是传话筒。有什么话,你自己去找她去说。——前提是你有机会见到她。” 想跟一个人扯上关系,或许很难。 但是想坚定地不见一个人,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门外的风波被银朱轻轻松松搞定,苏绛雪道:“其实你们不用管他的,这种人就是这样,你越理他,他越来劲。” “我想去骂他们。”银朱道,“难得他们送上门来。” 苏鸣玉也点头:“没动手已经很好了。” 苏绛雪哭笑不得,知道他们是替自己出气,心中不禁暖洋洋的。 白子渊攒了一肚子气,明明他很想跟苏绛雪聊聊玉佩的事,却偏偏连人都没见到,这份心情持续到他回了端王府,看着曾经苏绛雪住过的院子,只觉得深重的物是人非。 他得到过她,他明明得到过她啊。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愤怒 涌上头来,他一拳打在树上,手指迸出血迹来。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明明是他的东西,他却失去了。 而这全都是因为楚舞儿骗了他。 “王爷要找侧妃问清楚吗?”栖梧看他不开心,上前问道。 白子渊无力的摇头。 没必要了。 楚舞儿在骗他,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楚舞儿,就让楚舞儿在王府孤独终老吧。 “封锁侧妃的院子,一日三餐照送,除此之外,不必管她任何。本王今生今世也不会再见她。” 白子渊无力的说完这些,心中忽然在想,要是他早点惩处楚舞儿,是不是苏绛雪就不会那么生气,不会那么失望,也不会那么坚定地要离开她。 身后准备给自己求情的楚舞儿赶来,正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苍白起来,直接跌倒在地。 “渊哥哥就这么狠心吗?”她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白子渊听到她的声音,眼神顿时就变了:“谁把你放出来的?” 凶狠又不留情面。 楚舞儿吓了一跳,才道:“渊哥哥真的要永远把我关起来吗?” 白子渊怒道:“让降霜院的侍卫都去领板子,本王说过不许她出 来,还有没有把本王的话放在眼里?” 楚舞儿张着嘴,她从来没有见过白子渊这么生气。 白子渊对她一直都是很温柔的,就算是生气,也绝不会勃然大怒。 “渊哥哥就这么恨我?不过是一块玉佩!”楚舞儿脸色惨白。 深夜的月光下,白子渊的脸上布满寒光。 他看着娇滴滴的楚舞儿,看着这个只会柔弱卖惨的楚舞儿,嘴角泛起一丝惨笑。 就是这副面孔。 他就是被这样的面孔骗了。 “不过是一块玉佩?”白子渊缓缓走过来,伸手钳住她的下巴,“你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块玉佩,现在你跟本王说,不过是一块玉佩?” 楚舞儿一下子就哭了,她哀痛的看着白子渊:“我和渊哥哥认识那么久,渊哥哥也说过喜欢我,要永远跟我在一起,给我最好的生活。我不信,就算那块玉,你对我就没有半分的喜欢吗?” 她严重是无尽的悲惨和伤心,白子渊忽然想起蒋千户曾经问他的:难道你喜欢一个人,全都是因为玉佩吗? 白子渊看着她,被骗的愤怒直冲上脑:“如果本王早就知道你的真面目,你觉得本王还会喜欢你?” 第117章 楚舞儿假孕借种 “你害过苏绛雪多少次?你以为本王不追究,就是真的一无所知吗?”白子渊愤怒低吼。 “什么真面目?”楚舞儿的眼泪疯狂滚落,捂着胸口痛苦的喊,“我承认我没有我表现出来的那么大度,你越来越喜欢姐姐,我就越来越吃醋嫉妒。” “可我骗你也好,害姐姐也好,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不敢求王爷原谅,王爷要怎么处罚我都行,我只希望王爷能看在我们多年感情的份上,看在我真心爱你的份上,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白子渊嘴角浮起一丝惨然的笑,手上用力将她一推,看着她跌倒在地,心中只剩下快意。 “本王给你机会,谁给本王机会?” “不不不!”楚舞儿拼命摇头,“不要把我关起来,求求渊哥哥,不要这样对我。这些误会,舞儿可以解释的,你听我说……” 白子渊冷冷的看着她:“你的心,本王已经完全了解,不必再解释了。你最好在降霜院安分守己,否则,别怪本王连你父亲也不放过。” 楚舞儿痛苦的几乎癫狂:“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你要把我关起来,不如杀了我!” 她说完,很干脆的从地上爬起来,毫不犹豫往树上撞过去。 “侧妃!”栖梧眼疾手快要拦住她,却还是晚了,眼睁睁看着她撞过去,将自己撞晕了。 “王爷,要不要请大夫?” 白子渊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无比复杂的情绪缠了上来:“她不是说许淮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吗?让许淮去看她,她们兄妹二人的死活,从此都不必告知本王!” 降霜院。 楚舞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恭喜侧妃,你已经有了十几日的身孕。”许淮低声跟她说。 楚舞儿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这十几天,白子渊根本没碰过她。 许淮想了想:“那是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上次你和王爷同房,是什么时候?” 楚舞儿立刻明白了,整个人也呆住:“我根本没有怀孕是不是?” “没怀也得怀。”许淮严肃的看着她,“你不怀孕,等着我们兄妹两一起被关在降霜院,从此不见天日吗?” 指望九公主是不行的,那个蠢女人,连自己的兄长都说不动,何况是陛下。 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我可以用药改变你的脉象,无论谁来都看不出来,你只需要尽快有孕。”许淮道。 楚舞儿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抓住床单:“只有有了孩子,王 爷才会怜惜我。” “你去告诉王爷,我已经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只是因为情绪不好而胎像不稳,需要出门散心,我再想办法,得个孩子来。”楚舞儿咬牙。 在苏绛雪装病的那段日子里,白子渊还是碰过他的。 “何须那么麻烦?”许淮抓住她的手,“反正是个孩子,我也可以给你。” 楚舞儿被他抓住手,顿时一阵恶心。 就他这样无官无职的废物,也想让自己给他生孩子?他配吗? “我对九公主不过是权宜之计,表妹如此貌美,如果不是你已经嫁了人,我早就把你娶回家了。”许淮越说越深情。 楚舞儿差点干呕。 可降霜院已经被封锁,除了许淮,她现在根本求助无门。 “既然要借种,当然是找有权有势的人帮我们。到时候就算东窗事发,那人也会因为舍不得孩子,而救下你我。”楚舞儿没敢抽回手,忍着恶心跟他分析。 “你想找谁?” 楚舞儿眼眸一转,最好是其他几个皇子,听说太子还没有侧妃。 可她现在这样,怎么可能见到别的皇子呢? 楚舞儿的眼眸缓缓亮起:“听说那个精绝城的使臣,在他们那里是柳家的赘婿?” 如果是赘婿,就 要讨好自己的夫人,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有私生子的事,到时候,不是随便她拿捏? “你现在就告诉王爷我有孕了,让他给我一点自由,再过两日就是香料互市条款最后的签订日子,他一定会来王府跟王爷商量,到时候你给他灌点药,把他骗过来。” 她斗不过苏绛雪,还不是因为家中无权无势? 等她拿捏住柳烟岚,借助柳家的钱财,什么事做不成? 深夜,苏绛雪好说歹说,才终于让苏鸣玉不再为她担心,把他送走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银朱这会儿终于把陆焕和小玄子的事给听清楚了。 “不能怪小姐,是他实在太狡猾了。”银朱道。 苏绛雪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就是他太狡猾。 “那小姐不是还想请他帮忙找小少爷的下落吗?是不是也不太好继续跟他生气?”银朱问。 苏绛雪脸上尴尬,这就是最让她烦心的事情。 她明明不想这么快就揭过这件事,那岂不是陆焕连骗她都骗得没有代价。 可是偏偏还有事求他,语气也不好太硬。 再加上他又位高权重。 “以后可怎么办啊。”苏绛雪发愁的往床上一趟,他那么厉害的人,帮自己的时候固然好,哪天要 是想整她,她怕是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就在她拉住被子蒙住头,准备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招架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陆焕已经走到她面前。 苏绛雪赶紧起身,慌乱之中脚下一滑,差点跌倒时,身子一轻,整个人跌进了陆焕的怀里。 银朱毫不犹豫从外面给他们关上了门。 苏绛雪耳根子红得不得了,轻轻推开他,竭力稳住心神:“我们还没成亲,你怎么能擅自闯进来?” 陆焕垂眸看她:“事急从权,下次不会了。” “什么事你也不能半夜闯人闺房,万一我睡了怎么办?” “我看到你没睡才进来的。”陆焕坦然道。 苏绛雪在心里把他骂一遍,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凳子:“你坐那里。” 大概两米远。 陆焕应一声,把凳子拉到床边来,凭借不要脸把距离缩短到二十厘米。 苏绛雪:……她就知道,她是玩不过他的。 “我先前说,我知道你的顾虑。旁人都想着嫁个有权有势的人,以后好飞黄腾达,过上好日子。可你却谁也不愿意信任,哪怕是凌王这种性格温和不争的人,你也不愿嫁。所以才挑了个对你产生不了任何威胁的小玄子。” 第118章 太子府爆发瘟疫 苏绛雪本来都不想跟他提这件事,见他又提起来,那股气又冒出来。 她是很生气,生气他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骗她,还非要娶她。 更气的是,她先前还可以跟陆焕吵架,现在却因为想着要求他帮忙找人,而不敢跟他起冲突。 这种双方不平等的爱情,怎么可能长久? 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未来一片迷茫,眼前也全是雾气。 “我给你准备了一道圣旨。” “什么?”苏绛雪脑子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陆焕从袖口处抽出一卷明黄色的东西,拉过她的手,郑重的交到她手里:“给你的安全感。” 苏绛雪脑子一下子嗡嗡的,圣旨拿到手里,她还是不明白。 一直到她打开,看到里面皇帝的亲笔字,一句句读过去,才忽然目光清明的看着陆焕。 “我答应你的事,现在都写到了圣旨上,如有违反,如过你要和离,要休夫,拿着这道圣旨,去找陛下做主就是。”陆焕轻声道。 苏绛雪的鼻尖一下子酸涩起来,她又低头看了看,才终于确定。 陆焕的意思是,这世上权势最大的人是老皇帝,现 在,她有了老皇帝的圣旨,以后想和离,甚至休夫,他都无法阻拦。 他真的明白她的不安,她的害怕。 他也在尽力解决她的不安和害怕。 “我的真心,以后你都会明白,如果有你不明白的,我就证明给你看。”陆焕清朗的声音中带着沙哑,却字字清楚。 苏绛雪眼眶发涩,直直望向他的眼底:“陆焕,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当面直呼他的名字。 不止她,除了老皇帝,没有人当面这样叫他。 陆焕眸色动了动,伸手帮她拂去眼角的泪水:“怎么哭了呢?” 苏绛雪狼狈的摇头,想忍住眼底的泪,眼前却越来越模糊。她从来都不敢想,有谁会愿意放下自己手中的权利,只为了让她安心。 她手上一共有四封圣旨。 两封赐婚,一封和离,还有现在这个,是对她以后的保障,是陆焕的真心。 “我可以叫你陆焕吗?”苏绛雪自己擦掉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 陆焕耐心道:“我的名字,我的字,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苏绛雪被他逗笑,小玄子压根就 不是他的字,难为他能忍这么久。 苏绛雪果然又抬头喊了他一声“陆焕”。 陆焕抬眸轻轻应一声,眼底都是纵容。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喜欢她。 细小的浮尘在烛光中飞舞,苏绛雪忽然支起身子,抱住他的脖子,去吻他的下巴,吻完了,又把头埋起来。 “我要睡觉了,你回去吧。”苏绛雪的声音小小的,隔着被子传出来。 陆焕僵在原地。 她没有中药,也没有喝醉,她在无比清醒的时候吻了他。 好半天,苏绛雪没有听到声响,又悄悄把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眨眼看着陆焕:“你怎么不说话?” 陆焕连呼吸都是轻的,他的手绕在她的后背,隔着头发轻轻拍了拍她,温柔道:“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不再反对这门婚事了?” 苏绛雪小声:“我一开始也没说我反对……” 若是没有意外,等到礼部选好日子,他们的婚事最多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 “安心备嫁吧,你侄子的事,我会替你找的。”陆焕道。 苏绛雪再一次诧异的看着他:“你又知道?” 陆焕轻轻一笑, 摸了摸他的头发。 就在苏绛雪准备细问的时候,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是蒋千户的声音。 这么晚,又是这种时候,如果不是急事,他不会来的。 “太子府中爆发了瘟疫,小皇子被感染了。”蒋千户声音急促。 瘟疫! 苏绛雪对这两个字的敏感程度无比深,连外衣也没来得及穿,立刻就开了门:“什么样的瘟疫?太医怎么说?” 蒋千户没想到她衣衫不整的出来,诧异了一瞬,立刻道:“太医已经赶过去了,事实上前两天太子府就已经有人病了,发烧咳嗽,只是太子妃并没有找人给他们治病,而是将他们赶出了将军府。” “赶出去了?”苏绛雪睁大眼睛。 这个愚蠢的太子妃! 如果真是瘟疫,岂不是整个京城都要沦陷了? “我们去太子府。”苏绛雪看向陆焕。 “去查被赶出来的下人都去了哪。”与此同时,陆焕已经把衣衫拿过来,披在她身上,朝她道,“我骑马带你去。” 两人刚出门,门外正好有太监匆匆过来:“陛下宣苏小姐即刻入宫。” 苏绛雪心中一个咯噔,皇后跟小 皇子感情深厚,该不会是她也染上了瘟疫吧? “我自己去吧,你去封锁太子府,围起来就好,不要跟任何人接触。”苏绛雪抓紧时间离开。 皇宫内,因为小皇孙染上了瘟疫,现在都人心惶惶的。 太子妃眼睛都哭肿了,在老皇帝面前求了又求,一看到苏绛雪进来,立刻道:“父皇,让她去给小皇孙治疗,她不是很厉害吗?” 苏绛雪眉心一皱,她确实想给小皇孙治疗,但太子妃这高高在上的语气,让她实在反胃。 太子妃厌恶的双眼如同毒蛇一般盯着苏绛雪:“我知道你医术好,连太医治不好的九公主都能治好,我把小皇子交给你,要是你救不了我的儿子,就是你故意公报私仇,你就去给他偿命!” 苏绛雪抬头:“陛下,臣女当然愿意去救治小皇子,只是臣女有个要求。” 老皇帝心烦意乱,他跟太子感情甚笃,小皇孙当然也是他的心头肉。 可偏偏之前太子妃跟苏绛雪有过矛盾,他也担心苏绛雪会因此记仇,不好好治疗。 “你说。”老皇帝双眸阴鸷。 “请陛下让太医院听臣女调遣。” 第119章 凌王病重 “你还想要整个太医院都听你的话?”贵妃甩着袖子,气冲冲从外面冲过来。 “你可知此次瘟疫是由什么引起?如何防治,如何治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调走,你当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太子妃看一眼贵妃,也觉得她说的对,冷嗤一声:“你是想着要是救不了小皇子,就拉着整个太医院给你陪葬不成?” 苏绛雪实在不明白,太子妃究竟是怎么想的。 小皇子是嫡子,是她唯一的儿子,就算是为了保证小皇子的病能治好,她也不该拦着太医们去才对,可是现在,她却跟贵妃站在一条战线上。 “正因为病情还不清楚,才需要太医院的人来帮忙。” “太医院自然会处置,只是你想让他们听你调遣,却万万不可能!”贵妃仍然趾高气扬。 老皇帝眉头紧皱,仍在犹豫中,却又有一声稳重的声音:“陛下,如今太医们都说治不好皇孙的病情,可见他们正缺一个领头的人。若是绛雪带着他们治好了皇孙,消灭了此次瘟疫,也是一件好事。” 苏绛雪看向缓缓而来的皇后,她的脸色有点不太好,显然是太过担心皇孙。 皇帝伸手,让皇后走到他身边来,朝苏 绛雪道:“太医院不可能全部听你调遣,但朕会选十几个人,你们一起去太子府。” 苏绛雪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了:“多谢陛下。” 她的余光瞥了一眼贵妃和太子妃,道:“请陛下允许,太子府全面封锁,只进不出。” “什么?”太子妃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还在府中,你要让所有人都死在太子府吗?” “绛雪是去救人的。”皇后略略看太子妃一眼,“你跟本宫去凤仪宫,本宫有话要问你。” 太子妃脸色有点苍白的望向皇后,硬着头皮答一声是。 苏绛雪眼皮一挑,微微有些诧异。 她居然看到太子妃在和贵妃交换眼神? 众人散去,太子妃跟着皇后离开,苏绛雪刚出门,就被贵妃拦住了。 “你竟敢让依依去你门口跪地磕头,还让你的婢女出来羞辱她,本宫绝不会放过你的!”贵妃怒火万分的逼近苏绛雪。 她自己上次在将军府落水的事,因为没有证据,也没人信她,所以不得不忍下去。 可是白依依当众磕头道歉反而被婢女羞辱,这事确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轻揭过的。 苏绛雪轻笑一声:“是九公主自己要去的,你不妨问问她为什么会 去。至于被人羞辱,那也是她自找的。” 贵妃从来都不会放过她。 有没有这件事,都没有区别。 “对了,你最好看紧你的儿子,我忙得很,要是他也染了病,可别求我来救。”苏绛雪留下一个笑容,转身离开。 贵妃气得头都要冒烟,这个苏绛雪,居然对渊儿这个嗤之以鼻,她有什么资格! 苏绛雪赶到太子府的时候,这里果然已经被层层围了起来,许进不许出,蒋千户带人在外面调兵把手。 “陆焕呢?”苏绛雪看到蒋千户,眼眸微亮。 蒋千户一愣,对她的称呼表示惊讶,她都已经可以直呼大人名字了? “他在里面。”蒋千户道。 “他进去了?”苏绛雪想也没想,戴好口罩,直接也要往里冲,冲到一半回头,“我带来了很多东西,你给大家发一发,有不会用的问我。” 都是口罩防护服之类的常见东西,当初苏绛雪装病的时候,为了不让人怀疑,在将军府中闹过一阵很大的阵势。 蒋千户是知道这些东西怎么用的。 可她进了皇孙的房间时,却发现此处只有下人守着。 “太子和陆大人呢?”苏绛雪问守门的婢女。 “在商讨如何安置太子府的病人,苏小姐 你来了,快来看看小皇子吧。”婢女道。 苏绛雪进了门,屋内床上躺着小小一团的小孩子。 睡得不死,听到她进来,还喊了一声:“苏姐姐。” 苏绛雪连忙用体温枪去测他额头的温度,37.3℃,只是低烧。 “我没事的,我今天才有症状,病得不严重,苏姐姐先去看别的病人吧,我母妃没来得及把所有生病的人都赶出去。”小皇孙嘴唇有些泛白,言语中都在替别人着想。 苏绛雪摸摸他的头,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子没有守着他了。 连他一个小孩子都能先想着别人,何况是太子。 “姐姐要抽你一点血,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苏绛雪拿出针,准备给他做血检。 小皇孙抬起眼皮,好奇的看向苏绛雪,却没因为没见过这种东西而害怕,或者怀疑。 针头扎入手臂上青色的血管,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透明的管子被吸上去。 “我母妃说你是坏人。”小皇孙忽然开口。 苏绛雪看着他,忍不住问:“那你不害怕吗?万一我要害你。” 小皇孙又一本正经的说:“我知道你不是,是你告诉凌王叔叔怎么救我父亲,是你救了我父亲的性命。” 苏绛雪抽够了血,用棉签压住 针孔,听着他小大人一样的说话,忍不住道:“谢谢你肯信我。” 血检结果要等一阵子才能出来,苏绛雪又诊了小皇孙的脉象,给他盖好被子,道:“姐姐先去看别的病人,你要是严重了,就让人去找姐姐。” 小皇孙点点头,很乖巧的闭上眼睛。 太子妃发现有人生病,第一反应是将人扔出太子府。 可是就因为这样,很多人生了病,不敢表现出来,为了生存,甚至主动去买能退烧的药,就是为了能在太子府中多待两天,等病熬过去就好了。 但苏绛雪万万没想到,她见到的第一个严重的病人,居然会是凌王。 “怎么是你?”白子钊抬着虚弱的眼皮,看到苏绛雪,仿佛难以置信。 苏绛雪更加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在太子府?” 难怪她这些天都没有见过白子钊,就连赐婚那日也没见他,原来他竟然病了。 陆焕走到她面前来,低声道:“贵妃要把他关起来,他这些天悄悄住在太子府,谁知正好染上病情。” 他脸上带着口罩,防护措施都做的很好。苏绛雪看到他没事,才暂时放了心。 “贵妃为什么要关他?” 苏绛雪一句话说完,看到陆焕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说呢。 第120章 你真的是个好人 她忽然就明白了。 因为贵妃不想让白子钊跟自己扯上关系…… 端王有自己的想法,她没办法把端王关起来,却可以把凌王关起来。 白子钊看着苏绛雪和陆焕眉来眼去,又想起他们的婚约一事,多少有点心里难过,他虚弱到了极点,却还是轻声道:“男女有别,你又是待嫁之人,还是让太医来治我吧。” 苏绛雪看一眼陆焕。 陆焕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他是最严重的,其他人,太医在照顾,太子等会儿会过来。” 他知道苏绛雪治病不想被人打扰,说完这句,转身就走了。 白子钊沉默良久,人家两个人都没在意,倒是显得他有点小人之心了。 或者是……因为他自己心虚呢? “我母妃很快会知道我在这里的。”白子钊道。 苏绛雪皱了皱眉,将他的手腕抽出来,认真诊脉。 她从来都没有刻意去推崇中医或者西医,哪种方法能治病,她就用哪个。 白子钊烧的晕晕乎乎,偏偏还能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他将头转过去,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绛雪光明磊落,是他做贼心虚。 忽然间,他背上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苏绛雪眉头皱了 起来。 紧接着,冰凉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 高烧已经快把他烧坏了。 苏绛雪连忙在他耳后扎针放血,可仅仅是这样,恐怕还不够。 “来人,准备浴桶和冷水,把凌王扒光了泡进去!” 别的不说,烧成这样,得先退烧才行。 已经浑身乏力的白子钊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别。” “你别想多,我是大夫,要治你的病,这些都是必要环节,要是你实在接受不了,我可以让别人……” “不是。”白子钊轻轻吐出两个字。 她可以把他当做病人,他却从来不能把她当成大夫。 从第一次见面,她抱着他救他的时候就是了。 否则,他也不会一直记挂着她,也不会到处找他。 他怎么可能看着苏绛雪为他忙前忙后,贴身照顾,还当做一切都是大夫和病人之间应该做的事呢? 就当他是小人之心好了,他确实做不到。 “你不能给我治疗,要是我死了,我母妃又知道是你治的,她不会放过你的。”白子钊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苏绛雪笑一声:“我不治你,她也会说我见死不救。” 贵妃想找她麻烦,由子可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 浴桶很快被 抬过来,苏绛雪转过头去,两个下人替白子钊脱下衣服,将他放入了冷水中。 冷热的极致刺激让白子钊一个激灵,险些喊出声。 进入水中,他整个人也清明了不少。 “退烧针。”苏绛雪拿出针管,毫不犹豫插到他身上去。 白子钊听明白了退烧两个字,想躲开她的操作,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 只好再叹息一声。 “生病的人真没尊严,像块猪肉。”他小声喃喃。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女子尖锐的叫声。 “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贵妃娘娘派来的,我要见凌王殿下!”贵妃身边的婢女牵莺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趁凌王殿下病重,与他孤男寡女待在一间房,到底有何企图!” 白子钊听到贵妃的声音,就要撑着浴桶站起来:“是我母妃的人,我去跟她说。” 苏绛雪把他按下去:“你泡你的,会有人处理。” 她丝毫不怀疑锦衣卫的办事能力。 果然,还没喊两句,就有人把她给拦住了。 “凌王殿下病了,苏小姐在给他治病,你们要是还想让殿下活着,就别在这里添乱来了。” 牵莺趾高气扬的喊起来:“要是治病,为什么把门 关起来,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代表贵妃来的!” 苏绛雪出门,冷眼往庭中一扫:“你想进来照顾凌王殿下?” “是又如何?就凭你,也敢拦住我?”牵莺仰起头,跟贵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人厌恶。 苏绛雪轻笑一声,幽幽道:“好啊,你进来吧。” 牵莺一愣,抬脚往里走。 却又听到苏绛雪道:“他现在正病得眼中,我也怕被他传染,有你照顾,我就放心了。” 此话一出,牵莺立刻就僵在了原地。 真有那么严重吗?只要接近他,照顾他,就会被染上? “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照顾他?”牵莺改了言辞,“我是奉贵妃之名,来监督你有没有好好治疗凌王,要是没有,你就小心吧!” “原来你也怕传染,”苏绛雪冷嗤一声,吩咐锦衣卫,“把她拉走,有什么活尽管吩咐她,贵妃派来的人,不必太客气。” 锦衣卫立刻应一声,捏着牵莺的肩膀把人押走。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是贵妃的人,我是贵妃的贴身宫女!” 苏绛雪以后就是他们的主子了,做事哪里有不尽心的。 等她回去,白子钊正坐立不安的泡在浴桶里:“我母妃又为难你了 。” 苏绛雪轻声讽刺道:“她不为难我才奇怪。” 白子钊心中一酸,苏绛雪把他的手臂从浴桶中抽出来,给他输液,白子钊看着她,缓缓道:“要是我没有这样的母妃和妹妹,你会不会考虑我?” 苏绛雪眨眨眼睛,道:“我已经有新的婚约了。” “我也只是做个假设。”白子钊坚持道。 苏绛雪笑了笑,摇头:“人生没有假设,谢谢你的喜欢和多次帮助。” “你为什么喜欢她?”白子钊又问。 苏绛雪没说话。 白子钊等了又等,没等到回应,终于道:“我不该问这么多,是不是?” 苏绛雪觉得很奇怪,同样是长相相似的两兄弟,但他比起他哥哥来,实在是很难让人讨厌。 “我是不是应该说的再清楚一些?”苏绛雪沉默一会儿,道。 “不用了,”白子钊泡在冷水里一动不动,“我不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也不是得不到就要钻牛角尖的人。” 他只是想问一问,想知道,有没有别的可能。 “人生其实挺无趣的,能遇到你,已经很开心了。”白子钊笑了笑,“你放心,我和他不是同一类人。” 苏绛雪道:“你真的是个挺好的人。” 第121章 太子妃发疯 白子钊抬头:“可惜你已经有了婚约,没这个福分嫁给我了。” 苏绛雪被他逗笑:“是,我一向运气比较差。” “要是运气差到还要和离一次,而我那时候又没有娶妻,你还是可以考虑我。”白子钊道。 苏绛雪点头:“倒也不会运气那么差。” 冷水很有用,白子钊的烧已经退了不少,苏绛雪把对乙酰氨基酚给他喝下去,药物的作用下,白子钊很快就困了。 苏绛雪出去找陆焕。 蒋千户过来:“大人离开太子府了,先前被赶出去的那几个人找到了,在城隍庙那边,已经有不少人也感染了瘟疫。” 苏绛雪皱眉,她也得去一趟城隍庙那边才行。 “对了,柳公子让人传信,说他明天要去端王府上,定好互市的价格之后,就要离开京城了。” “这么快吗?” 二哥都没来得及告诉她。 苏鸣玉之前就总想着要替她讨公道,现在眼看要离开京城,说不定明天在端王府,他会故意跟白子 渊起冲突。 可惜她在搞清楚这次疫病的情况之前,不能离开太子府。 “我去看看其他的病人,记住,太子府能进不能出。” 其他人进进出出,只会让瘟疫蔓延的更厉害。 太子妃在见过皇后之后,终于匆匆赶回来,就算知道太子府已经被封锁了,但那毕竟是她自己的亲儿子,就算再也出不去,她也要来看看。 结果一进来,就看到牵莺哭得凄惨,手里端着个水盆,里面是刺激难闻的液体味道。 “牵莺?”太子妃一眼认出她,“你不是来看着苏绛雪的吗?这是在干什么?她人呢?” 牵莺一看到太子妃,立刻挑拨离间,跪下哭道:“她根本就不愿给小皇孙治病,她说,您之前那么对她,她恨不得让您断子绝孙,想让她救小皇孙,简直白日做梦。她现在宁愿去给那些下人看病,也不愿去见小皇孙。” 太子妃原本就信不过苏绛雪,听牵莺这么说,身子猛地晃了晃,浑身颤抖起来。 “她真 这么说?太子呢?”太子妃咬牙。 牵莺哭道:“谁知道太子现在在哪个贱人屋里呢,您不在府上,他根本不管小皇孙的死活。” 太子妃一下子脑子里嗡得一声。 好啊,好啊! 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好骗,好欺负是吧? “我就知道,太子根本就不会一心对我,只要我不在府上,他就跟侍女眉来眼去,现在连孩子都不顾了,可怜我当初嫁给他这样的瘸子……” “还有这个苏绛雪,她是不是觉得,只要小皇孙死了,我在太子府就再也没有地位?” “牵莺,我就知道,只有贵妃娘娘真心待我,你放心,我一定会报答贵妃娘娘的。” 牵莺眼泪落得更多:“贵妃娘娘明白您的心意的,我现在就去求苏小姐,让她去救小皇孙。” 太子妃猛地咬牙:“不必了!难道我还非要求她不成?那贱女人仗着家里死了人,就算她治死了我儿子,父皇也不一定会杀了她。我不信她,我要找别人去!” 说罢,她甚至来不及去看小皇孙一眼,被牵莺几句挑拨,就立刻要出府再次进宫。 背后,牵莺冷哼一声,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这太子妃还真是愚蠢好糊弄,这次要是能趁机让小皇孙病死,她在贵妃面前,可是大功一件。 可太子妃怎么也没想到,她急匆匆要出门,却被锦衣卫拦的死死的。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我!”太子妃眼看着就要闯出去。 蒋千户守着大门:“太子妃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您进门之前我们就告诉过您,这里不可能出去。” “若是苏绛雪肯好好治我儿子,我还出去做什么?”太子妃大怒,“你们都给我让开,要是耽误了皇孙的病情,你们担当的起吗?” 然而,还是没有人给她让路。 锦衣卫只有一条准则,老皇帝在的时候,听老皇帝的,老皇帝不在的时候,听陆大人的。 太子妃求救无门,最终道:“那我要传信出去,总是可以的吧?” 蒋千户脸色严肃: “锦衣卫都有要事,不负责传信。” 太子妃哭天抢地了半天,这才终于确定,自己确实是被锁在了太子府,没有任何办法,跟外界交流了。 她回去抱着小皇孙,见自己的儿子只有几个侍女守着,顿时心中大急:“他们真的敢这样对你,老天爷啊……” 小皇孙原本都睡着了,被自己的亲娘摇醒,有点无奈的看着太子妃:“母妃,我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你染病了你知道吗?你知道瘟疫会死人吗?” “可是苏姐姐也说我没事。”小皇孙揉揉眼睛。 太子妃一听这话,顿时怒从心起:“你怎么连那个贱女人的话都信?” 小皇孙看着太子妃崩溃的目光,欲言又止。 “要是母妃实在担心,不如去问问父亲?”小皇孙又道。 太子妃的眼神恶毒起来,太子哪里靠得住,他就是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废物! “你等着,母妃一定要让你父亲为你做主。” 苏绛雪,你怠慢皇孙,就等着去死吧! 第122章 太子的软弱 太子和苏绛雪都在南院,太子府生病了的下人们都被聚集在这里。 太子妃一进来,就听到接二连三的哭声。 生病的不止是大人,太子府许多大.大小小的孩子,在府里做工的,都染上了疫病,屋内是浓烈的药味和难以描述的刺鼻味道。 消毒水的味道,太子妃从来没有闻过。 她一看到这里的情况,几乎要气晕过去,上去就晃着太子白琰的肩膀:“冬儿是我拼命生下的孩子,是你唯一的嫡子,以后是要被封为皇太孙的!他在屋内病的厉害,你居然任由这个女人医治这些贱人,你心里还有没有冬儿?” 屋内所有的下人,一看到太子妃来了,顿时吓得止住哭声,生怕引起她的注意。 白琰是个瘸子,站着本来就不稳,被她一晃,接连撞到了后面的桌上,扶着桌子稳住身形。 苏绛雪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本宫怎么会不在意?”白琰站稳身子,苦口婆心道,“只是冬儿病的不重,苏小姐也已经给了药,现在当然是看看是府中其他生病的人。” “我就知道你是个什么都没用的废物,”太子妃指着鼻子骂他,宛如泼妇,“这个贱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冬儿是你的孩子,她不给你的孩子治病,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苏绛雪连忙上前,厉声道 :“小皇孙没事,你怎么能这样打骂太子呢?” “无妨,无妨。”太子看向苏绛雪,颇有种息事宁人的意思。 然而太子妃见苏绛雪还敢说话,眼底几乎要冒火:“陛下让你给小皇孙治病,你就该守着他,谁让你到这里来的?管家,管家呢?” 管家苦着个脸,颤巍巍从外面进来,跪在地上:“太子妃恕罪,老奴实在拦不住……” 现在的太子府,哪里轮得到他们做主啊。 苏绛雪扬声:“我是来制止瘟疫蔓延的,不是只治疗小皇孙,太子妃要是再胡搅蛮缠下去,别怪我不客气。” 她话音刚落,几个锦衣卫立刻从门外进来,眼神寒冷的盯着太子妃。 太子妃在府中嚣张惯了,哪里见过这么令人惧怕的目光,一下子哑了声音,片刻后,才给自己鼓气,大声道:“我是太子妃,你们敢动我不成?” 见锦衣卫丝毫不惧,太子妃又拉着太子的手臂哭起来:“你就让他们这么欺负你的太子妃吗?你就这么没用吗?” “你别添乱了,先回去吧,府里的事你暂时先别管了。”太子好声好气的哄着她。 苏绛雪都快看不下去了,难怪这个太子妃嚣张成这样,在外面还勉强收着点,在自己府上,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都对太子一口一个废物的骂。 太子妃气急,直接把太子甩 开,太子一个趔趄,苏绛雪眼疾手快扶住他。 这一下,又让太子妃爆炸了。 她一伸手,把在场的人指了一圈:“好,你是将军府的人,你们是锦衣卫的人,我都管不了。那我管我自己府上的家奴,你们管不着了吧?” “来人,把这些生病的人,给我扔出去,”太子妃大声道,“没了这些人,我看你还有什么借口,不去给冬儿治病!” 霎那间,屋内又一片惊恐的吸气声,有两个年纪小的孩子,直接就哭了出来。 “太子府已经被封闭,所有人许进不许出,你想把他们扔出去,不可能。”苏绛雪毫不畏惧的盯着太子妃,态度强硬。 “你——”太子妃一口气堵到胸口,含泪看着太子,眼中全是恶毒,“你就这么听她的话吗?是不是看她长得漂亮,就忘了你还有个太子妃?忘了当初是谁不嫌弃你是个瘸子,非要嫁给你的?” 太子满脸的无奈:“你别闹了,瘟疫是大事,过两天我再跟你解释。” 太子妃却更加生气,愤怒道:“不把他们扔出去是吧?可以,那就杀了他们!他们是我太子府的家奴,卖身契都在我手上,我现在下令,他们不必活着了,你也不用救了!” 说罢,她居然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就要往一个小孩子的胸口插去。 “住手!”太子大喊。 太子妃比他更快,眼看刀就要插进去,对面的孩子惊恐的瞪大眼睛,连哭都忘了。 “啊——”太子妃尖叫一声,手腕一痛,刀也掉在了地上。 蒋千户一脚踢走她手上的刀:“把她关到小皇孙的屋子去。” 锦衣卫们立刻动手。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我,我是太子妃,太子,太子——”太子妃去喊太子,见他不理自己,干脆直呼大名,“白琰,你看不到他们在欺负你的妻子吗?你怎么能无动于衷?” 白琰一言不发,太子妃的声音逐渐远去。 苏绛雪看着太子妃离开,又看着沉默不语的太子,终究还是忍不住:“太子殿下就这样一直纵容她吗?” 白琰垂下目光,道:“本宫欠她的,她本可以嫁一个健康的人。” 苏绛雪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 天下初定时,各州还没有完全平定,太子在征战之时受过伤,也就是那个时候,落下了残疾。 他的腿瘸并不严重,只是轻微的跛,走起路来一米七一米八。 “我可以治好你的腿。”苏绛雪道。 白琰一怔,然后平和的笑笑:“我知道苏小姐医术高明,只是我这腿,当初断了一截骨头,大夫说,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是吃药就能治好的。” 苏绛雪见他不信,也没准备现在说服他,等瘟疫过后再说吧 。 太子妃的离开,让这里的病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苏绛雪扶起一个病况稍重的八岁男孩,将药灌了进去,那孩子没什么力气,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我不想死……”喝完了药,男孩用祈求的眼光看着她。 要是太子妃来了,还是会让人杀了他们的。 另一边,太子妃被关进小皇孙的屋子,锦衣卫直接在门外面上了锁,不给她们出来的机会。 至于太子妃会不会染上疫病,谁在乎呢。 太子妃又委屈又生气,大骂出声:“你们这些狗东西,竟敢把我关起来,苏绛雪,你这个贱人,你勾引太子,让他听你的话,你放我出去!” 门被她踹得砰砰响,烛光里,木屑纷飞。 躺在床上的小皇孙看着她发脾气,终究还是心疼母亲,从床上起身下来,拉她的手:“母妃别生气了,儿子真的没事,你看。” 他确实烧的不严重,神智也清醒,就是没什么力气。 要不是劝太子妃,他才不会下床。 “孩子,”太子妃猛地抱住他,眼泪汪汪的,“整个府里,就只有为娘一个人在乎你,你父皇被那个贱人勾引了,他以后都不要你了。” 小皇孙迷茫的看着她:“你说苏姐姐吗?苏姐姐是个好人。” 太子妃见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这么说,目光顿时可怕起来:“你懂什么!” 第123章 太子妃烧伤 “你才多大?根本不懂她这样的女人到底有多阴险,”太子妃紧紧握住小皇孙的肩膀,两只眼睛死死瞪着他。 没良心,她身边的亲人都没有良心。 帝后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家里人为了荣华富贵,将她推到太子府来受罪,太子也从来不肯替她出头,现在就连儿子,也不信她。 只有贵妃对她好,只有贵妃帮她。 可是现在,她连门也出不去,该怎么向贵妃求救? 她看向烛台上的火焰,一咬牙,将烛台握在手上。 小皇孙顿时大惊:“母妃你要干什么?” “你让开!”太子妃一把推开他,将烛台扔进了帐幔,丝质的布料,木制的房子,唰得一下,大火冲天而起。 太子府起了火,她就不信,宫里没有人管! “来人啊,走水了。”外面的小厮奴婢们立刻喊起 来,“太子妃和小皇孙还在里面呢,钥匙在谁手上?钥匙!” 太子妃脸色煞白,外面的人居然没有钥匙? 她连忙紧紧抱住小皇孙:“救命啊,快来人啊——” 南院,苏绛雪看着太子亲自动手,喂府里的下人吃药,心中不由多了一丝复杂。 白琰不算坏人,换句话说,他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个好人。 可他却偏偏把太子府交给太子妃管理,间接导致很多无辜的人,受了更大的罪。 “太子殿下,恕我直言,张氏实在不适合做太子妃。”苏绛雪顿了顿,试图劝劝他。 还以为白琰会生气,结果他完全没有。 “何止她不适合做太子妃,本宫也不适合做太子。”白琰眉头一皱,言语中满是叹息。 苏绛雪:“……” 这反映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本来想从太子妃 的德行入手,让他规劝太子妃,谁知道他说他自己都不适合当太子。 这样她还怎么劝? “你不必紧张,这话本宫跟很多人说过。”太子满屋子看了看,当着自己府内的下人,他还是毫不避讳。 “其实我和父皇也说过,我是个瘸子,已经不比从前了。父皇有很多儿子,他完全可以选一个,把太子之位交给他们。”太子认真道。 “正好你在这里,母后很喜欢你,你去劝劝母后,我真的不想当这个太子了。” 白琰又想了想:“你还是陆焕的未婚妻,你去告诉他,我并非推辞,而是真心。让他想办法劝劝父皇,废了我吧。” 这太子之位,他如履薄冰,早就不想再待了。 苏绛雪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不好了,”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冲进来,“ 小皇孙的院子起火了,太子妃被烧伤了!” 两人急忙冲出去,就看到外面浓烟逐渐变小。 幸好今日太子府人多,所有人齐心协力救火,火势没有蔓延,只烧了半个院子。 白琰抬脚要去找太子妃,走了两步又回来:“苏小姐,她虽然对你多有得罪,但……” “我去看看她。”苏绛雪跟她一起去。 太子妃张氏已经被转移到最近的院子,小皇孙吓哭了,体温当场飙升,锦衣卫将他送到了别的院子。 苏绛雪还没进门,就听到张氏凄厉的喊声:“我的脸好疼啊——” 锦衣卫去的很及时,几乎是立刻就将房门外的锁打开,将她和小皇孙给救了出来。 可是偏偏她心中一急,跑出来的时候正好脚下一滑,摔倒在满是大火的帐幔上,立刻就闻到了血肉烧伤的味道。 苏绛雪看着在屋内惨叫的人,她人没事,没被烧伤,只是脸上被烧得狠,往外躺着油脂,皮肉翻卷。 头发也早就烧得卷曲,半个脸都被烧没了。 不久前,太子妃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只是这么一会儿,她就变成了这样。 “莲儿!”太子连忙冲过去,抓住她的两只胳膊,“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太子妃痛得惨叫,另一只眼睛看到太子身后的苏绛雪,眼底一片愤怒的血红:“是你,是你让锦衣卫锁门,不让我出去,是你让我的脸伤成这样的,你个贱人,我非要杀了你不可!” 蒋千户也赶过来,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被怪到苏绛雪身上。 他内疚的低头:“是属下办事不力,不该将门锁上。” 太子妃烧伤了没什么,但给苏绛雪带来麻烦,他就很内疚了。 第124章 楚舞儿勾引苏鸣玉 “太子妃不配合治疗瘟疫,不关你的事。”苏绛雪跟蒋千户说完,看向太子妃张氏。 “你被烧伤了,还是冷静一点,让我来给你治伤吧。” 她让太医们推开,走到太子妃面前。 太子妃从肿胀的眼睛中看到苏绛雪,脸上顿时露出癫狂的表情:“你给我滚,我就算死了,也不用你来治!” “莲儿!”白琰上前,有些心疼的握住她的手,“你的脸烧伤严重,怎么能不治呢?” “要治也不要她来治,你以为她很好心吗?这种心思恶毒的人,她连冬儿都不肯治,何况是我?她一定会害死我的!” 苏绛雪无语,九公主白依依就是前车之鉴。 她是疯了么?非要救一个讨厌自己的白眼狼。 “让太医们来吧,我不治了。治得好太子妃也不会感激我,治不好,我还得担个心思恶毒的罪名。” 人家不要她治,她还要上赶着不成? 白琰焦急的喊她一声,见她确实不再停留,转身就走,也只能叹一口气:“你误会她了。” 太子妃疼得厉害,又哭又闹:“你要是看上她了你就直说,这就休了我,给她腾位置。” 白琰万分无奈,只好让太医来给她治。 “我的脸是不是要毁容了?我的脸还能好么?”太子妃看到太医来了,担心的问道。 太医畏畏缩缩:“这……太子妃的脸烧伤很深,微臣无能,只能保住娘娘的脸。” 太子妃尖叫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白琰不忍:“要不我去把苏小姐请回来,她医术高明,可以救你 的。”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那个毒妇给我治的!”太子妃咒骂。 苏绛雪出了门,正要去看看小皇孙,手腕忽然被陆焕抓住。 “你怎么回来了?”苏绛雪诧异的看着他,太子府已经戒严了,他不该来的。 陆焕握住她的手,将她上下看了一遍:“没被烧到?” 苏绛雪愣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小皇孙院里的那把火。 “我当时不在小皇子身边。” 陆焕轻轻应一声,又将她上下看一遍:“没事就好,明日你二哥去端王府,你想去吗?” 苏绛雪奇怪:“我可以去?” 她不想见白子渊,但她担心苏鸣玉激动起来,会做什么事。 “出去一个时辰没什么,我带你去,没人会发现你离开过太子府。”陆焕道。 苏绛雪沉默了一下,太子府的病人不算多,确实不需要她时刻守着。 但她曾经说过,再也不会踏入端王府了。 而且陆焕…… “你不会介意吗?”苏绛雪问。 陆焕眉峰挑起,将她另一只手也拉起来:“介意你去见端王?难道你还会对他回心转意?” 苏绛雪当即道:“当然不会,我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见他。” “那我有何可介意的。”陆焕深邃的目光看着苏绛雪。 苏绛雪心中一跳,一般情况下,现任不是都会介意女朋友见前夫吗…… 她正想找个,忽然听陆焕道:“你想看我吃醋?” 他的声音沉稳又蛊惑,让苏绛雪顿时一个激灵。 她失望,居然是因为想看他吃醋? “没有没 有,我没这个意思。”苏绛雪把手抽回来,耳根子也发烫。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跑过来:“小皇孙发烧了,苏小姐快去看看吧!” “这就去。”苏绛雪没来得及跟陆焕告别,拔腿就跑了。 传话那人看看陆焕,不是说太子府已经封锁了吗?他怎么还能随意出入。 不过他也只敢看一眼,立刻就离开了。 昏迷中的小皇孙面色苍白,毫无意识,软绵绵的,动也不动。 苏绛雪的手碰到他的额头,小小的孩子发出一声难受的轻哼,双眼紧闭。 他已经烧糊涂了。 原本他病得不严重,但偏偏经历了一场大火,又见到太子妃烧伤的脸,惊惧之下,难免发烧。 苏绛雪把被子给小皇孙盖好,小皇孙迷糊中突然发疯一样喊一声热,把被子踢开了。 苏绛雪:“……” 怎么没看出来,这孩子昏迷的时候这么作! “火,有火!”小皇孙哭着喊出来。 苏绛雪这才明白,原来是刚才那场大火,让他害怕。 “没有火了,小皇孙仔细看看,这里很安全。” 小皇孙睁着眼睛看,果然没看到大火,也安静了起来。 苏绛雪把退烧贴贴在小皇孙头上,输液补充电解质,小皇子哼一声,在苏绛雪准备离开的时候,抓住了她的袖子。 “苏姐姐。”小皇孙抬起眼皮看她,带着哀求,“你能别走吗?我怕。” 苏绛雪心中一软:“小皇孙放心,火已经灭了,不会再烧到你了。” “你能叫我冬儿吗?”小皇孙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 苏绛雪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身子:“冬儿别怕,没事的。” 第二天晚上,苏鸣玉以使臣的身份去见白子渊,一进门,就忍不住讽刺:“你的侧妃呢?我看她那么喜欢刷存在感,今天怎么不在?” 白子渊脸色铁青,因为苏绛雪的事,他本来就不喜欢柳烟岚,现在更加不喜欢了:“本王府里的事,不用跟你一个外臣解释吧?” 苏鸣玉直接入座,自己给自己倒杯酒,端起酒杯正要一饮而尽,却在要入口时停了下来。 “我今日来,不过是走个过场,香料的价格上,我是不可能退让的。成也好,不成也好,现在在你们。”苏鸣玉摇晃着酒杯。 他是什么人,就这点媚药,他能闻不出来? “那么今天的条款,算是谈不成了?”白子渊一下子脸色黑了起来。 “谈不成便不谈,跟你这样的人坐在一起,我真是一刻也待不住。”苏鸣玉站起身,把酒放了回去,一副要走的样子。 白子渊再也压不住怒意:“好,条款的事我们不谈。我倒要问问你,你跟本王的王妃,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的王妃?她早跟你和离了吧?” 苏鸣玉记得答应过苏绛雪的,不挑事不添乱,也没心思跟白子渊争吵。 他转身就走:“无论我跟她什么关系,都跟你这个前夫没有任何关系。” 大门打开,小厮们立刻跟上去。 “有什么好送的,让他自己滚!”白子渊怒道。 无一人敢追上去。 苏鸣玉出了正殿,没走两步,许淮迎面走来: “柳公子是不是醉了,要不要先去偏殿休息?” 苏鸣玉一见他,眼神立刻就变了。 许淮也小心翼翼看着他,他这副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中了药,难道是没喝吗? “确实有些头晕。”苏鸣玉捂着太阳穴。 那药八成是许淮下的,既然他来找自己,他倒要看看,许淮到底想干什么。 许淮立刻把人带到了降霜院去,这一路上的小厮下人都被他打点过了,就算有人看到,也会当做看不到。 楚舞儿早就等不及了,远远看着他来,立刻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会很难,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把人给骗来了。 她有些激动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怀上柳公子的孩子,他要是不肯为我所用,我就把这件事告诉柳家,看他这个赘婿还能怎么办。” 柳儿在一边看的心惊胆颤。 她来端王府也有一段日子了,也打听过楚舞儿先前的几个婢女都是怎么死的。 每次侧妃要做什么可怕的事情,最先倒霉的一定是她身边的婢女,她实在不想死。 可是现在,她绷着脸,几乎要哭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舞儿一眼望向她,冷声道:“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赶紧把柳公子扶过来?” 柳儿赶紧点头,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楚舞儿顿时大怒,一跤踢到她身上去:“这么胆小,要你有什么用?给我滚出去,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因为她的身孕,白子渊对她的管束没有那么严厉了,只说她不能出府就行。 第125章 让王爷看看自己的绿帽 楚舞儿上前,跟许淮一左一右的扶着苏鸣玉,苏鸣玉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站着,显然是晕倒了。 楚舞儿冷笑一声,看向许淮:“表哥做的不错,等我有了他的孩子,翻身之后,一定会给表哥记一大功。” 许淮却脸色苍白,难看的要命。 “表哥?”楚舞儿疑惑的喊他一声。 许淮连忙应:“怎么了?” 楚舞儿懒得跟他废话,只觉得他也跟柳儿一样,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这么点小事,就这样深思不宁的。 “好了表哥,我去准备一下,你扶他进来。” 他喝了让人昏迷的药,楚舞儿担心他 有些事做不了,还准备了迷情药。 “舞儿——”许淮想叫住她,可她已经进去了。 灯光之下,她的影子隐隐约约,翻找东西。 门外,许淮脸色惨白,半点都不敢出声。 “你还算听话,接下来,希望你更听话。”苏鸣玉冷笑一声。 许淮闭上眼睛,只觉得这一局栽了。 苏鸣玉居然假装中了药,实在是太阴险了。 “你表妹害了不少人,你也害了不少人,现在,你们都该付出代价。”苏鸣玉想到自己的妹妹,就是在他们手下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顿时生出恨意。 今天,他就要给妹妹报 仇。 “怎么这么慢?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吗?”屋内,楚舞儿开始催促。 她一回头,就看见许淮把苏鸣玉放下,然后扭头吹熄了屋内的灯。 “这是做什么?”楚舞儿下意识怀疑。 “这……表哥担心你被人发现,熄了灯,要是有人路过,也只会当做你已经睡着了,不会来打扰你。”许淮咬牙道。 楚舞儿放心了:“表哥想的还挺全,好了,现在你去外面守着吧。” 屋内漆黑一片,脚步声走出去,楚舞儿手中拿着药丸,毫不犹豫的扑到床上去。 她摸着床上之人的脸,把药丸给他喂了下去: “柳公子,你可不要怪我,这都是苏绛雪逼我的。你不是跟她走得近吗?这也算是你的报应吧。” 很快,粗重的喘息声响了起来,楚舞儿早就吃了许淮准备的让人有孕的药,迫不及待扑了过去。 门外,苏鸣玉安静的听着里面发出的动静,琢磨着是不是要把白子渊引过来。 要是他过来,看到自己的侧妃给他戴了帽子,那情形不知道会有多精彩。 “你——怎么会是你?”柳儿原本要过来看看,没想到,门外站着的人居然不是许淮。 “你在这里,那里面的人是谁?”柳儿顿时长大了嘴巴。 苏 鸣玉冷笑一声:“怎么,现在才害怕,是不是有些晚了?” 柳儿快哭了,她毫不犹豫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柳公子,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一个婢女,求柳公子放过我吧。”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苏鸣玉看着她,“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现在你该去喊你们端王殿下,让他来看看,他的好侧妃,究竟在做些什么。” 柳儿瞪大了眼睛。 不,不可以! 前几个死去的婢女历历在目,楚舞儿犯错,倒霉的一定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要是现在让王爷来了,她恐怕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126章 抢走苏绛雪的功劳 “求求柳公子,要是王爷来了,我一定会死的!”柳儿当即跪倒在地,脑袋在地上重重磕了又磕。 降霜院里没什么人,这声音显得极为空旷。 “你的死活,关柳公子什么事?”苏绛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小……苏小姐。”当着柳儿的面,苏鸣玉十分注意称呼。 “王妃?”柳儿刹那间瞪大眼睛,看到苏绛雪,下意识喊出来。 “我早就不是王妃了。”苏绛雪低头冷笑一声,“好大的胆子,敢设计柳公子。” 要不是苏鸣玉见多识广,这点药没有将他奈何,等她赶来的时候,苏鸣玉岂不是已经中招了? 柳儿却立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转头去求苏绛雪,抓着她的衣摆:“苏小姐救救我吧,我才刚来王府不久,不是侧妃的心腹,只要你愿意放过我,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她也不是傻子,同样是婢女,她亲眼看到苏绛雪身边的婢女每天吃香喝辣,穿着华丽,听说就连府上打扫的仆人,她也没有收着卖身契。 比起侧妃,苏绛雪才是一个好主子。 她知道苏绛雪很善良,只要自己愿意投诚,苏绛雪一定会帮她的。 “你要做我的人?”苏绛雪垂眸,冷笑一身,“可我就算放了你,你又有什么用?” 柳儿眼泪汪汪,她只是个婢女,她的能力实在有限。 忽然,她扬起头,哭道:“奴婢愿意替苏小姐传递消息,以后无论侧妃还是许大夫和九公主,只要是奴婢看到的,奴婢都会想办法告诉苏小姐。只求苏小姐可以饶我一命。” 苏绛雪脸色阴沉。 楚舞儿已经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但是贵妃和九公主,却还是死咬着她不放。现在许淮关在降霜院,九 公主时常来探望,她要是知道一点消息,也是好的。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信你一次。从现在开始,你听到的任何消息我都要知道,要是让我知道你首鼠两端……” “奴婢不敢!”柳儿立刻重重磕一个头。 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继续跟着楚舞儿,也不过是像之前的采星采月一样,要不了多久就会死。 “还有,”苏鸣玉看向柳儿,“苏小姐愿意给你一条生路,我却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侧妃。” 这个侧妃让自己的妹妹吃了那么多苦头,他绝不会让她那么轻易逃脱。 “既然你愿意听我吩咐,那么这个你拿着,就说是我的,事后交给楚舞儿,就让她以为自己得逞了,等以后,让她自己跳进圈套。” 是一块贴身的汗巾,这东西是许淮的,跟苏鸣玉可没什么关系。 等到楚舞儿真的有孕,要将事情闹大,正好可以让她自己跳进圈套。 屋内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没多久,已经穿好衣衫的许淮走了出来,看到外面的三个人,顿时吓得一个瘫软,跪倒在地。 “苏小姐,你怎么也在这?”许淮汗流浃背。 “晕倒了?”苏鸣玉问。 许淮冷汗直流:“我听了你的话,绝不会让她知道是我,现在可以放过我了吧?” 苏鸣玉很满意,给柳儿使了一个眼色。 出了端王府,苏鸣玉的脸色又好了起来,仿佛无事发生一样:“小妹来找我,是怕我出什么意外吗?” 苏绛雪点头:“锦衣卫送我过来的。” 原本陆焕要来送她,但老皇帝临时有事,宣他入宫了。 “我已经查出来,这次疫病的传染性没有那么高,只要做好防护,不用将太子府防守的那么严。” 降霜院内,楚舞儿终于醒 过来,她浑身酸软疼痛,想起刚才那些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她喝了有助怀孕的药,等她有了孩子,不仅在端王府立住了脚,柳家的钱财也要为她所用了。 “侧妃,要是这次怀不上怎么办?”柳儿怯生生问道。 楚舞儿任由她给自己穿衣服:“有表哥在,怎么会怀不上?” 陷害柳烟岚的机会很少,如果她的肚子还是没动静,便宜许淮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谁让她的肚子,现在已经“一个月”了呢。 柳儿给她穿好衣服,从袖中取出那块汗巾,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佯装是从床上发现的:“这是什么?” 楚舞儿疑惑,连忙拿过来看,男子身上的味道立刻冲进她鼻尖。 “他还真是不小心,有了这个,更不用担心他以后不认账了。”楚舞儿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这个柳烟岚,也不过如此,惊慌之下连东西都能拉下。 “谁说我要离开京城?”外面的长街之上,苏鸣玉看着苏绛雪,眼中有些亮光。“互市的条款还没商议完毕,我有理由继续留下来。” 这也是他为什么态度坚定绝不退让的原因。 有互市条款在,他就能一直有借口,继续留在京城。 “什么时候有了我的儿子你的侄子的下落,我再离开。” 两人正说着,忽然有锦衣卫过来给苏绛雪禀告。 “九公主见了太子妃,要将太子妃带去宫廷,被太子妃拒绝了。” 苏绛雪眉头一皱,挥手让锦衣卫下去。 苏鸣玉后退两步,上上下下打量苏绛雪一眼。 “不知道的,以为你已经是陆夫人了。” 瞧瞧这做派,瞧瞧锦衣卫对她恭恭敬敬的样子,可见陆焕对她确实很好。 苏绛雪脸上一红:“什么陆夫人,还没 嫁呢。” “二哥留下看你出嫁好不好?”苏鸣玉又打趣她。 苏绛雪走远两步,快速往回跑:“婚期都没定呢,我先回太子府了,现在太子府不再戒严,二哥要是想找我,尽管派人传信。” 苏鸣玉还是将她送到了太子府门口才走。 “小姐,”银朱也过来了,先前太子府封锁,她被苏绛雪留在了将军府,“您的屋子被人翻过了,不知道是谁做的。” “翻我屋子干什么?”苏绛雪赶紧回去,就见自己临时住的地方确实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地上散落着好几张药方。 是她写的治病救人的方子。 除了药片,她还写了药方,准备将病人分成两组对照,看那一组的药效效果好。 偷她的药,这是想抢她的功劳。 “九公主来过?”苏绛雪想了想,淡声道。 银朱点头:“来看过太子妃。” 苏绛雪冷笑:“看来,她还是没有放弃救许淮。” 京城疫病,这么大的事,九公主冒着危险来偷药方,怕是要把这个功劳给了许淮,好让他再次拥有神医之名。 “那怎么办?”银朱着急,“难道真让她抢了小姐的功劳?” 苏绛雪吸一口气,中医跟西医不一样,千人千方。 别说这药方还没有完善,就算是完善好了的药方,也需要根据病人的情况的加减药草。 没两天,许淮果然来到了太子府。 也不知道九公主跟白子渊说了什么,居然能让他从端王府出来。 只是苏绛雪一看到他,顿时就想笑。 一个给白子渊戴绿帽的人,她实在好奇,这么大的把柄在她手上,许淮到底是怎么敢来抢自己功劳的。 许淮咬牙,想到自己的把柄,又想到反正苏绛雪现在已经没了证据,不能把他怎 么样,顿时当做没看到他,招呼众人过来。 “这些药已经在城隍庙那边试过了,很多人吃完了药,当晚就好了,你们赶紧来。” 一大锅药被人从外面端了上来,九公主趾高气扬的吩咐人发药,半点没把苏绛雪放在眼里。 “小姐,这一定是他们偷你的药方!”银朱只想上去狠狠打许淮一巴掌,这些人还要不要脸啊。 很多人围了过去:“城隍庙那边的百姓真的都好了,许神医这么厉害吗?” “我早就知道许神医厉害,之前那些事,许神医都是愿望得到。” “早知道我们也去城隍庙,也不至于在府里被苏小姐治了这么久都没治好。” 银朱撸起袖子:“我要把他打得妈都不认识!” 苏绛雪拉住她:“九公主在。” 上次她得罪九公主的时候,是在将军府,白依依虽然生气,也没能拿银朱怎么样。 太子府可不是她的地盘。 “瘟疫哪有那么快治好的,又是病毒感染,就算病好了,后遗症也好一段时间才能消除。”比如咳嗽鼻塞浑身疼痛。 根本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完全治好的。 这许淮,八成在她的方子里加了别的药,让人表面上看起来很好。 病要是压着不发出来,要不了多久,只会更加严重。 “这些药不能喝。”苏绛雪立刻走了过去,她决不能看着许淮用乱七八糟的药害人。 九公主一下子拦在许淮面前,哼一声:“怎么,只需你治病救人,不许别人治病吗?许神医已经将城隍庙的百姓们治的都有了起色,现在你要拦着他,是想抢功不成?” 苏绛雪没理她,朝着来喝药的太子府下人们道:“这药根本不能把你们治好,只能短暂的让你们身体舒服一些,一点用都没有!” 第127章 落井下石白子渊 “你以为现在还会有人信你吗?”太子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脸上已经被清理干净,因为烧伤不能包扎,所以戴了薄薄一层面纱,一眼望过去,还是能看到烧伤的轮廓,恐怖难看。 张氏手上牵着小皇子,眼神恶毒的盯着苏绛雪:“你这个庸医,你根本不会认真给人治病,现在有了许大夫的药,你居然还要拦着大家,难道你以为,你是将军府的遗孤,所有人就都要相信你吗?” 九公主跟张氏站在一起,仰着头:“现在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你赶紧离开太子府吧。” 苏绛雪看着昏昏沉沉的冬儿,他现在被张氏牵着,好不容易好起来的身子又有些摇摇欲坠了。 “不能给他喝这种药,冬儿还是个孩子,这些药大人喝了没什么,小孩子喝,只会留下更重的后遗症 。”苏绛雪简直想把冬儿从她手里抢过来。 谁知道,张氏一听她喊“冬儿”,顿时恶狠狠的看着苏绛雪:“你算什么东西,敢直呼小皇孙的名讳?” 许淮躲在女人身后听了半天,终于站了出来,一副谦虚的样子:“行医治病向来如此,从前两次或许是你侥幸,但没有像我这样十几年的扎实功底,还是别出来治病了。这些天苏苏小姐也辛苦了,不如这次我们一起治,到时候禀告陛下,功劳也算你一份,如何?” 苏绛雪冷笑一声:“你这药方如何来的,你心里最清楚,许大夫先前就被陛下多次斥责,全靠九公主求情才没死。这次瘟疫的事情全京城瞩目,你就不怕治出事来,陛下直接砍了你的脑袋吗?” “你什么意思?”九公主气上心头,“分明是你在父皇面前乱 说,父皇才会听信你的谗言,以为许神医是庸医。现在好不容易许神医有了证明自己的机会,你又来阻拦,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这些话让许淮更加挺直了胸膛,张氏也恨恨道:“你故意害我毁容,多亏许神医,我现在才能不那么疼,你还想阻拦冬儿喝药?赶紧滚,太子府根本不需要你!” 张氏对苏绛雪的恨意达到了顶峰,现在大家又都相信许淮,苏绛雪一时也无奈。 可是成年人也就罢了,年幼的孩子喝了这药,说不定会没命。 她紧握着手中的拳头,先看向了太子府里那几个年纪不大的生病孩子:“你们相信我,他的药不能喝。” 几个孩子互相看了一会儿,虽然他们心里也觉得许淮的药有用,但苏绛雪之前从救了他们,现在,还是有几个有良心的站出来 。 “我相信苏小姐,我要喝苏小姐的药。” 下人们的性命,张氏一向不在意,随即冷笑一声:“喝死了可别怪太子府!” 而其他没怎么跟苏绛雪打过交道的病人,则都选择了喝许淮的药。 张氏拉着冬儿的手,接过一碗药来:“把药喝了,很快你就会好起来的。” 冬儿抬头,眼泪汪汪的看一眼苏绛雪。 “看她做什么?难道母妃会害你吗?”张氏恨苏绛雪恨得不得了,见冬儿居然依赖她,当即把药碗边缘塞到小皇孙嘴里,就要强迫他喝下去。 “住手!”苏绛雪大喊一声,九公主和许淮一起拦在她面前,不让她冲过去。 “住手——”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也响了起来。 这声音太过凌厉,让太子妃的动作顿了顿。 白子渊脸色阴寒的朝他们走 了过来。 许淮下意识一紧张,想起苏绛雪也没什么证据证明他和侧妃有染,又想起九公主还能护着他,顿时又大胆了起来。 “皇兄,你要护着她不成?”九公主大怒。 白子渊走到离苏绛雪还有几步的地方,压低了声音:“只要你愿意,本王可以帮你把他们都赶走,还让你治小皇孙。” 苏绛雪心中冷笑,他以为他是来英雄救美的吗? 他根本就是来落井下石的。 “只要我愿意?殿下敢说,你真的什么报酬都不要?” 白子渊深吸一口气:“绛雪,你明知道本王要的是什么。” 果然,他还是不肯放弃。 “我已经与人定亲,你要的,我是给不了了。” 白子渊逼近她一步:“那个姓陆的能给你什么?他要真能帮你,现在你也不需要等着本王来帮忙。” 第128章 三个条件,我跟你回去 “端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你让人拦着不让我给冬儿喂药,他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你担当得起吗?”张氏被栖梧拦着,眉头都紧成了一团,愤恨无比。 白子渊看她一眼,不答。 他又看向苏绛雪:“你答应本王,和陆焕退亲,本王现在就把太子妃拉走,把小皇孙交给你,让你治疗。” 苏绛雪的目光往四处看看,银朱过来,低声而焦急:“陆大人和蒋千户都不在,一大早就被陛下召进宫了。” 白子渊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此处是太子府,你在这里胡闹,就不怕太子找你麻烦吗?”苏绛雪冷眼看着他。 白子渊嗤笑。 “要是从前的太子,本王当然会顾忌三分。” 可是腿瘸了之后的太子,就变成了一个只会遇事后退的窝囊废,怂包,连个后院妇人他都管不住。 太子妃让他禁足,他居然就真的把自己关到屋子里,不敢出来。 这样的废物,除了太子的头衔,除了皇帝愿意给他点面子,他还有什么? 白子渊双手背到身后:“你好好想想,本王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不必了。”苏绛雪淡然打断道,“我不可能退婚。” 白子渊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他身后的另一个侍卫走过来:“苏小姐为何还是不明白王爷的心意?因为从前的一些小事,就对王爷如此绝情,这对王爷也太不公平了吧?” “小事?”苏绛雪眉头挑起来,“新婚之夜要将我杖杀是小事?还是给他的侧妃割肉割血是小事?我倒想知道,你们觉得什么才是大事?” 白子渊心中仿佛又被她捅了个窟窿。 他承认,他是对不起她,从前也很委屈她。 可是…… “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一遍又一遍的提及,有意思吗?本王已经答应过你,只要你愿意再嫁,本王现在就可以休了侧妃 。”白子渊道。 “这些你不在乎,那你总该在乎小皇孙吧?父皇命你给小皇孙医治,要是出了岔子,最后遭殃的还是你。” 苏绛雪简直想狠狠踹他一脚,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么无耻的话的。 “难道小皇子的安危只跟我一个人有关系吗?难道你不是他的叔叔,他不是你的侄子?现在你的亲侄儿要被人灌下他不能喝的药,你居然以此来跟我谈条件?” “什么不能喝的药?到了现在,你还要污蔑许神医——”九公主立刻抢话。 “依依闭嘴。”白子渊怒喝一声。 他看着苏绛雪难看的脸色,再朝她走近一步,可是苏绛雪毫不犹豫的远离他,半点靠近的机会都不给他。 “你还真是傻,皇家之间,哪有什么血脉亲情,这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白子渊仰起头,“苏绛雪,本王最后跟你说一遍,这是本王最后一次愿意为你退让,休了侧妃 ,迎你回府。只要你答应,我立刻把小皇子交给你。” 苏绛雪的眼眸越来越冷,眼前这个人,越来越让她见识到无耻的极限了。 她索性道:“想让我回去,可以,三个条件。” 一瞬间,白子渊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 “你说,本王全都答应。”他毫不犹豫。 “第一,杖杀楚舞儿。” 原主是因为她的陷害,才被活生生打死的,她说这条,一点都不令人意外。 可白子渊刚才信誓旦旦的表情,却变得难看起来:“舞儿已经有了本王的孩子,现在不能杀。但本王会休了她,等她生下孩子之后,再将她杖杀。” 他以为这样说,已经是足够大的诚意,没想到刚说完,就看到苏绛雪脸上更重的讽刺。 “罢了,”他立刻道,“不过一个孩子,本王以后还会跟你有孩子的。这一条,本王答应了。” 他的言辞中,看不到半分伤心 和不忍。 “原来如此。”苏绛雪不寒而栗。 女人,孩子,在他眼中,都是玩物,都是可以利用和放弃的工具。 “第二,让贵妃和九公主当众给我磕头道歉。”苏绛雪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白子渊攥紧拳头,看向不远处的九公主。 苏绛雪的声音很低,九公主离得远,没听见这句话。 “你恨她们,本王能理解。”白子渊深吸一口气,“依依给你磕头道歉,是她该做的。至于母妃……” 苏绛雪冷眼看着白子渊,她倒是很想知道,贵妃在他眼里,到底意味着什么。 银朱去拉她的袖子:“小姐……” 他要是真答应,难道小姐还真的重新回到端王府不成? “本王也会尽力说服她。”白子渊道。 苏绛雪眼中冷笑之意更浓:“大楚以孝道治天下,贵妃更是娇纵跋扈,你愿意为了我,让她给我磕头请罪?就算你去求她,她难道能同意?” 第129章 耍你又如何 白子渊道:“西域有种药,服用后会让人神志不清,听人指挥。你只说让母妃当众给你磕头道歉,没说她一定要在清醒的时候。” “你还真是了不起,连自己的母妃也敢算计。”苏绛雪心中一阵恶心,贵妃也好,楚舞儿也好,白依依也好,在所有人之中,她最恶心,最受不了的,还是白子渊。 “第三呢?”白子渊问她。 “小姐。”银朱再一次拽苏绛雪的袖子,她好不容易现在有了新的姻缘,难道还真的要回那个狼窝吗? 苏绛雪拉住银朱的手,轻轻捏了捏,眼珠一转,给她暗示了一个方向。 银朱眨眨眼,故意当着白子渊的面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你还没说第三条。”白子渊再一次问。 苏绛雪忽然笑了起来。 白子渊脸色微变:“你笑什么?” “你还记得新婚之夜,我受了多少杖吗?”苏绛雪抬头问他。 白子渊皱眉,他怎么会记得,那天他根本没有监刑。 “三尺五寸长的木板,重杖七十六下。”苏绛雪说的清晰明了,她看着白子渊的眼睛,毫不畏惧,“第三,你将我挨的板子,也重新挨一遍。” 白子渊当场变 脸:“你开什么玩笑?普通人尚且撑不过六十杖,本王千金之躯,你居然要本王挨杖则七十六?” 苏绛雪唇角勾起,声音轻飘飘的:“是啊,普通人尚且撑不过六十杖。” 但原主却挨了七十六下,皮开肉绽,活生生被打死。 “看来这第三条,你是不会同意了。”苏绛雪悠然道,“不是我不给你机会,但是现在看来,只能算了。” “你分明就是在耍本王,你哪有一丝一毫的诚意?” 苏绛雪抬起眼皮,用一种十分淡然的态度:“耍你又如何?你真觉得我是傻子,踩过的坑,还会再踩一遍?” 白子渊深深的看着她。 不知道多久之前,她眼中对他全都是欢喜和爱意,可是现在,她却会奚落他,敷衍他,将他当做一个讨厌的人。 “你真的变了。”白子渊叹息。 有了跟陆焕的婚事,她现在胆大的不得了,可是,女人就是女人,没了男人撑腰做主,她还能怎么办? 他不急,他很有耐心继续等下去。 白子渊挥挥手,目光仍然看着苏绛雪,话却是向栖梧说的:“给小皇孙喝药,拦住苏小姐,可别让她耽误了许神医给小皇孙治病。 ” “我看谁敢!”苏绛雪怒喝一声,眸中的寒光将在场人都震了一瞬。 趁着张氏愣神的功夫,小皇孙立刻挣扎起来:“我不喝他的药,他是骗子,我只相信苏姐姐。” 张氏眼疾手快捏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死命拽回来:“你到底是要那个贱人,还是要母妃?” 小皇孙泪眼朦胧,鼻尖发红。 “我帮你。”九公主按住小皇孙的两条胳膊,不让他挣扎。 眼看张氏就要将药灌进去。 “你最好站住,否则别怪本王失手伤了你。”白子渊三两步拦在苏绛雪面前,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着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都给我住手!” 众人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太子白琰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来。 他身后,银朱也跟了过来。 苏绛雪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就知道,至少太子不会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不管的。 路过白子渊的时候,白琰看了他一眼,才继续往前走,走到太子妃面前,看着冬儿,深吸一口气:“父皇下旨,冬儿由苏小姐诊治,别人给的药,不能乱喝。” “你懂什么?她就是个骗子,她在府中治了 这么多天,又封府又煎药,可有一点效果?许大夫的药却能立刻见效!” 张氏还是拽着冬儿,将他揽到自己怀里,几乎要嘞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说过了,他的药只是短期效果,不仅治不好病,还会加重病情!”苏绛雪道。 “放开他。”白琰伸手,脸色苍白,声音也低下来。 张氏见他生气,更加挺直了胸膛,直接把自己的脸凑到他面前:“我就不放,你想怎么办?你难道还想把我锁起来不成?你就是想让他们把我烧死,你正好娶了这个贱人当新的太子妃是不是?” 白子渊顿时抬头,深深的看向苏绛雪,脸色铁青:“本王的亲弟弟,西域的使臣,现在还有太子,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就是想告诉本王,有的是人喜欢你,是不是?” 苏绛雪在心里骂他一句颠公:“你要是脑XX病就去看好吗?” “还有没有天理啊!”张氏忽然大叫一声哭起来,仿佛一个乡下妇人撒泼般,愤恨的指着苏绛雪,朝九公主告状,“这个贱人勾引我夫君,又想害死我儿子。太子被她勾引的神魂颠倒,欺我娘家势弱,不顾多年夫妻感情,求九公主 告知贵妃,让贵妃娘娘替我做主啊。” 一时间,太子府的下人们都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九公主立刻伸手拍向自己的胸脯:“太子妃放心,这种贱人,我和母妃绝不会轻易放过她。我这就进宫,和母妃一起去找父皇,让他看看这个所谓的忠良之后,根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 “闭嘴!”白琰怒斥一声。 九公主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发现骂她的是太子,当即冷笑道:“看来太子哥哥真的被她蛊惑了,居然现在还要护着她。” 完全没有注意到,白琰已经脸色爆红了。 “太子妃姐姐,我替你按着冬儿,我们给他喂药,决不能让他被这个贱人害了!” “都给本宫住手!”眼看她们要再次动手,白琰终于大怒。 这声音中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威严,白琰上前,将冬儿从太子妃怀里抱出来:“来人,将冬儿送回去休息,再有人敢私自将他带出来,别怪本宫怪罪。” 太子妃从没见过这样的白琰,顿时愣住了,这是白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九公主也目瞪口呆。 唯有白子渊的目光沉了下去,想起了几年前,还没有瘸腿的那个白琰。 第130章 楚舞儿碰瓷苏绛雪 “你果然被那个贱人勾引了,你就算不顾及我,也要顾及我们的儿子,她根本不会好好医治冬儿……”太子妃捶打着太子的胸口,声音里全是怒气。 “太子妃,”白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要太过分。” 张氏气得脸都绿了,更加爆炸,采用了一贯以来的说话方式:“我怎么会嫁给你这样的人,早知道嫁给你之后会受尽委屈,当初我就不该嫁进门……” “将太子妃带走。”白琰眼中漫着疲惫,吩咐下人。 张氏还想耀武扬威摆太子妃的派头,下人们却不再听她的,张氏只得拂袖而去。 “劳烦苏小姐照看冬儿了。”在将一切处理妥当后,太子朝苏绛雪道。 苏绛雪答一句应该的,再看向太子府其他染了病的人时,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们还是要和许淮的药吗?” 与此同时,最早喝了许淮药的下人惊叹道:“这药真的有用,我现在浑身轻松多了,头也不疼了,多谢许大夫!” 下人们在被苏绛雪 治了好几天,却还没有好转之后,现在当然更加相信能立竿见影的许淮,纷纷低着头,没有回答苏绛雪的话,身体却很诚实的去领许淮的药。 苏绛雪确认那药对成年人来说,闹不出人命来,也没继续劝阻他们。 “两种药不能一起喝,既然你们选择了许淮的药,就别再领我的药。”苏绛雪说完,转身而去。 几个下人们互相看一眼,等太子也走了,才不满道:“谁稀罕啊,还真当自己的药是仙丹了。” 牵莺混在人群里,大声道:“就是,仗着自己全家死了的功劳,什么都要跟许神医抢,也就是许神医不跟她计较,否则,她现在哪能哄骗陛下,来治疗小皇孙的病。” 九公主看到牵鸢,立刻招手让她过来:“母妃让你来看凌王,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去?” 牵莺顿时跪地,愤恨道:“还不是那个苏贱人,也不知道凌王殿下被她灌了什么迷魂药,居然那么听她的话,不管奴婢的死活也就算了,连贵妃娘娘的关心也抛 到脑后去了!” 她话说完,看一眼许淮。 “九公主,现在苏绛雪把持着小皇孙,就连太子也相信她,要是许神医能治好小皇孙,岂不是正好立下大功,到时候公主要是想……”牵莺停顿一瞬,看着白依依脸色变红,才继续道,“陛下和贵妃娘娘也不会不同意的。” “你说的对,”九公主脸红的悄悄拉住许淮的手,“我带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能立下功劳,好让父皇放过你,恢复你的名誉。” 许淮心中高兴坏了,面上却装着为难道:“可是现在,我连小皇孙的面都见不到,这可怎么办。” 九公主咬唇:“别担心,不是还有太子妃吗?” 牵莺从地上起身,看着他们两低声商量,眼中露出狠毒之相。 小皇孙必须死,要是能借机把许淮也除掉,让九公主死心,贵妃一定会更加高兴,她也就能获得更多的赏赐。 苏绛雪再一次给冬儿诊断之后,挂了盐水给他,在要喂药时,却犹豫了一下。 “我要出府 一趟,你找人看好冬儿,别人任何人接近他。” 小皇孙除了染病,还受了很大的惊吓,她需要去一趟医馆,买点安神的草药,做个药囊给他。 “太子府解除封禁之后,锦衣卫都离开太子府了,要找人,也只能找太子的人。”银朱眼中有些担心。 虽然太子终于硬气了一回,可谁知道,他是不是能一直那么靠谱。 “事关小皇孙,他不会放任不管的。” 苏绛雪说完,独自一人出门,去了离此处最近的医馆。 一进门,好巧不巧,正遇上刚刚买完安胎药的楚舞儿。 “这不是苏姐姐吗?好久不见,姐姐可还好?”楚舞儿说话时,将手里的药给了柳儿,自己故意抚摸着肚子。 苏绛雪的目光落在柳儿身上,柳儿低着头,一言不发。 “很好,让开。”苏绛雪道。 楚舞儿反而逼近了一步,故意拦在她的去路上:“姐姐可能不知道,我已经有了王爷的骨肉,要是姐姐没有执意跟王爷和离,说不定,府中长子会 由姐姐生下的。” 苏绛雪皮笑肉不笑:“有孕了?” “已经一个多月了,”楚舞儿故意低头,娇羞道,“姐姐也不要怪王爷,当初是你病重,王爷太过忧心,才来找舞儿排忧,王爷心里一直是念着你的。” 她这些天被关在王府里,好不容易今天才能出来透透气,却见到了苏绛雪,这不是上天给她出气的机会吗? 她就是要告诉苏绛雪,白子渊根本不在意她,在她病重的时候,他还在和自己快活呢。 “希望他能喜欢这个孩子。”苏绛雪嘴角弯起来。 楚舞儿脸色却难看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孩子不是白子渊的,这事苏绛雪应该不知道才对。 苏绛雪略带悲哀的看着她:“没什么意思,我要买药,还请你让一让。” 就算这孩子真是白子渊的,在太子府的时候,他也说过可以舍弃这个孩子了。 楚舞儿退后,让开一点道路,却在苏绛雪经过的时候,忽然狠狠叫了一声:“哎呀,我的孩子!” 第131章 怀疑楚舞儿的胎 楚舞儿捂着自己的肚子,狠狠跌到了一旁,脸色苍白难看:“姐姐你为什么推我?就算你看不惯我,孩子总是无辜的啊。” “我未婚妻推了你?我可半点也没就看见。”陆焕从外面走进来,将苏绛雪拉到自己身边来,丝毫没打算让她和楚舞儿继续对峙,“你既说是她推了你,正好大夫也在,让大夫看看,你的身子到底如何。” 苏绛雪抬头看着陆焕,他来的好及时,是专门来找她的吧? 楚舞儿一时间有些慌了,锦衣卫的手段她是听说过的,真让陆焕关注到她的身孕,万一查出她现在还没有怀孕,她岂不是完了? 虽然她现在吃着许淮的药,营造出了怀孕一个多月的脉象,但许淮到底靠不靠谱,她心里是知道的。 “听说你有孕一个多月了,我也可以替你看看脉象。”苏绛雪往前一步道。 楚舞儿立刻从地上起来,站起身后退两步:“陆大人……” 她原本想着讹苏绛雪,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舞儿没什么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姐姐和大人想必还有事,舞儿就不打扰你们了。”她眉眼柔弱,眼泪汪汪的行礼。 苏绛雪见她不愿暴露脉象,心中冷笑一声,朝楚舞儿身后的柳儿使了个眼色。 有些事情,也该让白子渊知道了。 柳儿浑身一颤。 陆焕握着苏绛雪的手,始终没有看楚舞儿一眼。 只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绛雪是我的未婚妻,何时成了你的姐姐?你一个末流小官家的女儿,端王侧妃,也配与我未婚妻攀亲?” 楚舞儿脸色更加苍白了,身子也晃了晃,这回可不是装的。 柳儿赶紧上前扶着她。 楚舞儿看着不近人情的陆焕,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 问题。 她虽然说出身不好,但样貌却是一等一的,再加上所有男子都喜欢柔弱的女孩子,从来就没有人当面让她如此没脸。 就算是曾经不喜欢她的凌王,见到她也只是冷漠不说话。 这个陆焕,怎么会这样? 他真是没眼光,才会喜欢苏绛雪那种粗苯的女人。 “陆大人何必如此苛责,从前姐姐是端王府的王妃,而我是侧妃,我们同为端王府姐妹,同受端王雨露恩宠,我也只是叫惯了,一时间没有改过来而已。” 她故意把“雨露”两字咬得极重,就是想提醒陆焕,苏绛雪是个嫁过人的残花败柳。 只要陆焕心有芥蒂,看他还会不会继续维护苏绛雪。 苏绛雪倒是笑了,仿佛对这话并不在意:“那你以后可别再叫错,否则,让端王殿下以为,你想跟着我一起改嫁,再做姐妹呢。” “你——”楚舞儿脸色难看极了。 柳儿看到他们离开,心中焦急无比,她好想问一问苏绛雪,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不再跟在楚舞儿身边。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唇,心中下定了决心。 “你说,侧妃的身孕,不像是一个多月?”白子渊听到柳儿的告状,当即变了脸。 柳儿赶紧跪下:“不是奴婢说的,是苏小姐今日见了侧妃,随口提了一句,奴婢虽然是侧妃房里的人,但到底是王爷的奴婢,这么大的事,不敢不跟王爷说。” 白子渊眉眼中露出烦躁之色:“你每天跟着她,可有看到她有什么异常?” “那倒不曾。”柳儿低着头,她要是说,亲眼见到侧妃跟人偷情,那她自己也一定会被王爷处置的。 白子渊想了想苏绛雪,又想了想楚舞儿,骤然起身:“去传大夫。” 细细想来,楚 舞儿的脉象,只有最开始说有孕的时候,他找大夫确认过,后来就一直是许淮在照顾。 现在叫大夫来,如果楚舞儿的胎儿没事,他就当给她安胎。 如果她的胎儿真有什么问题…… 楚舞儿在自家院子,听到白子渊来了,顿时高兴不已。 这还是自从他知道玉佩一事后,第一次主动看她。 一定是听说了她在外面跟苏绛雪起了争执,担心孩子。 “王爷,舞儿就知道,你一定会再来……”她的话,在看到大夫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白子渊挥挥手:“这些日子,是本王忽略了你,许淮医术如何,到底还没有定论,本王特意找了别的名医来看看你。” 楚舞儿忍住心中的害怕,只希望这名医不要那么厉害,别查出她的身孕只是药物伪装。 “来吧,把手伸出来,让大夫给你诊脉。”白子渊道。 第132章 小皇孙病重 眼看大夫就要碰到她的手,楚舞儿连忙把手缩起来:“王爷,舞儿的胎一直都是表哥看的,表哥不是已经找到治疗瘟疫的法子了么?可见他的医术……” “来都来了,”白子渊打断她的话,冷冷的看着她,“怎么,难道你怕被人诊脉?” 楚舞儿脸色苍白,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到差点发抖。 他是知道什么了吗? “我怎么会怕,”楚舞儿咬唇,又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嘴脸,“只是王爷忽略舞儿这么久,现在又要人专门来给舞儿诊脉,是在怀疑舞儿吗?” 她伸出手,用一种近乎决绝的语气说道:“既然王爷要怀疑,那就验吧。” 白子渊看着她的表情中,终究还是多了一丝不忍。 大夫上前,细细的诊了她的脉象。 楚舞儿努力抑制住浑身的颤抖,等了许久,大夫才将手拿开。 “恭喜王爷,楚侧妃确实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最后,大夫如此说道。 白子渊的目光柔和下来,皱眉看了一眼外面的柳儿,又想到了苏绛雪在太子府时对他那么辞严色厉。 这些话,一定是苏绛雪想要挑唆他和楚舞儿的关系。 “你好 好休息吧,本王答应过你,以后要出门也随你。”白子渊道。 等他们都走后,楚舞儿猛地跌倒在地,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门外的柳儿见事情没有按照她的想法发展,白子渊和大夫都神态如常了走了出来,心知楚舞儿过了这一关,连忙进门。 “侧妃娘娘,王爷难道是怀疑您的孩子吗?” 楚舞儿手都在颤抖,擦了擦额头的汗,脸色难看:“一定是那个贱人跟王爷说了什么。” 还好许淮的药有用。 她抚摸着小腹,已经过去几天了,她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实在让人煎熬。 “我表哥呢?还在太子府吗?”楚舞儿问。 许淮仍然在太子府,给府中的人施药。 他的药在苏绛雪原本就没写好的方子上,添了压制症状的药,喝下去的人不到一天,很快就转好了,导致更多的人相信他。 最后,除了那天苏绛雪在太子妃面前维护过的下人,其他人居然都去喝了许淮的药。 “还好喝药的都是大人。”苏绛雪最后只感慨了那么一句。 陆焕见她这副样子,便知道这药多半是喝不死人,最多就是让人难受一点。 “这次疫 病传染性不算太强,病程很长,致死率也低。”苏绛雪看向陆焕,“否则,容不得他们这样胡来的。城隍庙那边,还是不肯喝我的药吗?” 许淮的药最早就是用城隍庙的百姓做的实验,那些人现在所有的症状都被药压着,表面上看起来好极了,以为自己的病都好了,当然不会有人再相信苏绛雪。 陆焕先前被皇帝叫走,就是确认京城中疫病的事情,包括城隍庙。 “他们自己选择许淮,你最好别去插手。” 苏绛雪沉默一瞬:“城隍庙那边,也有很多小孩吧。” “要怪只能怪他们投错了胎,”陆焕面色冷静,说话也是近乎决绝的理智,“许淮的药不对,要不了几天,等有人重新病重,很快就会有人质疑他。到时候,所有人都会重新相信你。你要是插手,反倒会把功劳给了他。” “所以就任由他们死?”苏绛雪抬眸。 “不死人,如何树立威信?”陆焕反问。 一瞬间,苏绛雪想起她最早见到陆焕时,听到的有关他的传言。 他冷血无情,令人闻风丧胆。 这些都建立在,他亲手砍了全家的事迹之上。 两百多口 人,人人都该死吗? 其中又有多少无辜者,死在他所谓的“建立威信”上。 “我要去城隍庙。”苏绛雪站起身。 陆焕抓住她的手腕:“世人多愚蠢,就算你救了他们,他们也不一定会感激你,反而会说你多管闲事,何必要救。” “孩子不过是听从父母之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活该丢了性命吗?” “苏小姐——” 就在苏绛雪准备挣脱陆焕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焦急的喊声。 是照顾小皇孙的婢女。 “苏小姐,你快去看看小皇孙吧,他忽然就高烧不退,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婢女刚说完,太子妃张氏也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质问:“你之前给冬儿喝了什么?昨天冬儿还好好的,还能说话,怎么今天就忽然高烧不退?我看别人喝了许神医的药都已经好了,为什么冬儿没有?” “你给他喝了许淮的药?”苏绛雪大惊,急忙往外走,却又被太子妃拉住。 “你不许看他,是不是因为你先前给冬儿用的药,跟神医的药有冲突,冬儿才会这样?你说,你到底给他用了什么?” 苏绛雪冷眼看她 :“你再拦着我,是想失去这个孩子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想给冬儿治病,你说,你之前到底给他用过什么?”张氏仍然不放手,一脸恼怒的看着她。 “许神医的药可是很有用的,大家喝了药都已经好了,只有小皇孙变严重了,一定是因为你之前给他用的那些药。”九公主走进来,趾高气扬的看着苏绛雪。 张氏一看九公主来了,仿佛有人撑腰一般,当即更加生气:“要是冬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你们都让开——”苏绛雪大怒。 几个锦衣卫从天而降,将张氏和九公主扭着胳膊,强制她们让出一条路来。 苏绛雪看一眼陆焕,露出一个复杂的眼神,立刻离开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九公主恶狠狠的看着陆焕,“竟敢随意羁押当朝公主和太子妃!” 陆焕手上捧着一只空茶杯,看也不看她一眼:“小皇孙的病,陛下亲旨由我未婚妻医治,你们擅自给他喝药,谋害小皇孙,我有理由拿下。” “你疯了不成,冬儿是我儿子,我怎么会害他!”张氏伸着脖子喊,刚喊一声,肩上一阵剧痛。 第133章 太子妃:休了我吧 “我是太子妃,你敢这样对我,你好大的胆子,放开我——” 声音渐渐远去,陆焕望着苏绛雪离开的方向,眸中光芒闪动。 “大人,城隍庙那边的,已经有几个孩子有了重新发热的迹象。”蒋千户问道。 陆焕顿了顿:“别让他们再喝许淮的药了,把太子妃带去皇孙那边,请太子也过去。” “大人是想……”蒋千户疑惑问一声,见陆焕不答,转身走了。 另一边,小皇孙已经昏迷不醒,屋子里是浓浓的药味,照顾皇孙的婢女在水中拧了手巾,小心放在皇孙额头降温。 比起几个时辰,他的脸色更加青白,双目紧闭,呼吸也急促。 “是你?”牵莺捧着药过来,看到苏绛雪, 明显心中一慌乱。 “这是什么药?谁允许你给他灌药的?”苏绛雪立刻道。 牵莺挺起胸膛:“这是许大夫的药,太子妃说了,你根本不是真心医治皇孙,你感激走吧,不然别怪我叫人了。” 苏绛雪冷笑一声,抬手打翻了她的药碗:“来人,将她拖出去。” 锦衣卫从天而降,拖着牵莺干干脆脆的就走了。 牵莺一直到被拖到外面,才猛然反应过来,尖叫起来:“太子妃!九公主!” 可惜,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太子白琰跛着脚匆匆赶来,一看到皇孙的样子,当即脸色大改:“是我的错,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张氏居然如此胆大妄为,私自喂冬儿喝药。” “太子殿下别 急。”苏绛雪声音柔和,没有半点慌乱,伸手接过另一个婢女送来的汤药。 这是她原本准备给冬儿喝的。 冬儿并不张口,药到了嘴里,很快顺着嘴角流下,婢女连忙给他擦掉。 “用鹤嘴壶灌药吧。”白琰焦心的看着苏绛雪,“他怕是喝不下去了。” 太医院惯用的方法,如果喝不下去汤药,就用鹤嘴壶硬灌,药是灌下去了,可人却无比难受。 “我来喂吧,麻烦太子把他抱起来,让他坐着。”苏绛雪道。 冬儿那么可爱,对她也没有敌意,她实在是不想让他受这样的痛苦。 白琰将冬儿半抱起来,苏绛雪端着药碗,一只手在冬儿胸前顺气,一下一下,冬儿忽然打了个嗝,苏 绛雪趁机将一勺汤药送进去。 冬儿果然咽了下去。 白琰感激的看苏绛雪一眼。 苏绛雪继续替冬儿顺气,重复这个动作,一勺一勺的喂。 白琰也耐心的抱着冬儿,期待着他早点把药喝完。 太子妃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白琰和苏绛雪一起照顾冬儿的这一幕,一瞬间,她的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般失控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还没死呢,你们就要当着我的面亲热吗!”太子妃上前拉住苏绛雪的衣服,脸上恶毒无比,“你明明已经有了婚约,为什么还要勾引我的夫君,还要害死我的儿子!” 她这样一动,苏绛雪手中的汤药顿时被打翻了。 好在大部分汤药已经喂完,只 剩下一个底。 苏绛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太子妃,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冬儿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白琰也被太子妃激怒,抓住她的胳膊一把拽走:“就是因为喝了许淮的药,冬儿才会病情加重,眼看就要活不过来了,你居然到现在还相信那个庸医?府里其他的孩子,喝了苏小姐的药,虽然好的慢一些,但可有一丝病情反复?” 谁的药有效,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可太子妃根本不信,她顺势拉着太子哭泣:“你要是想休了我找别人,你就休啊,别害我的孩子,冬儿是无辜的!” 这是太子妃惯用的伎俩,只要她主动力气休妻,太子都会念在她当初主动嫁进来的份上,放她一马。 第134章 说清楚 “你以为我不敢吗?”白琰愤怒的甩开她,将她摔在地上。 “你……”太子妃瘫倒在地上,眼神仍旧愤恨,“你要休就休吧,我这些年为你生儿育女打理后院,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这样无理取闹的程度,让一向愿意忍她的白琰都已经无法忍受了。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声音。 九公主被关起来后,不知是谁去通知了楚舞儿,她带着许淮一起冲了进来。 楚舞儿的穿着比之前更加华丽,仿佛是因为许久没有出现在人前,她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众人,她没有因为芙蓉玉的事情失宠,她在端王府始终受宠。 白琰一眼便看到了她,屋内所有的人也都看向她。 楚舞儿看到 太子妃在和苏绛雪闹,心中一片得意。 她走进门来,提起高高的裙摆,得意的看着苏绛雪:“苏小姐。” 她已经不会再叫苏绛雪姐姐了。 “你奉旨医治小皇孙,却把小皇孙害到现在这个地步,还不赶紧让开,让我表哥来给他医治?”楚舞儿得意的抬头。 下一刻,被苏绛雪狠狠扇了一巴掌。 楚舞儿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差点被打得倒在地上。 “你怎么打人?”许淮过来扶住楚舞儿。 苏绛雪毫不犹豫也给了他一巴掌。 许淮愣在原地,她怎么敢,她怎么敢打人! “苏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楚舞儿捂着脸,又捂着自己的肚子。 许淮立刻道:“你难道不知道 她身怀有孕吗?居然打她巴掌,你安得是什么心?害死了小皇孙,还要连端王的长子也害死吗?” 楚舞儿忍住眼泪,看一眼白琰,柔弱道:“苏小姐打我,我也认了。可是小皇孙现在危在旦夕,事关社稷,你就让一让,让我表哥来医治他吧。” 她看到白琰的脸上已经有了怒火,小皇孙的病重,显然让他气得不轻,这些都是苏绛雪造成的,他肯定不会让苏绛雪好过。 “是啊,她的药不能再喝了,和我的药有冲突,殿下要是信得过我……”许淮上前。 “滚。”白琰冷冷吐出一个字。 许淮震惊的望着他。 楚舞儿脸上的神色也难看的要死。 太子妃更是诧异,白琰怎么现在 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仅仅是一个字,却有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她嫁过来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白琰这样…… 倒不像是以前的窝囊废了。 苏绛雪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声音同样冷漠:“小皇孙需要静养,你们都出去。” 她都不知道太子妃是怎么想的,她好歹是小皇孙的亲生母亲,难道看不出来自己的儿子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现在还在被楚舞儿和许淮蛊惑。 要不是白琰还算拎得清,冬儿小小年纪恐怕就要丧命了。 “你——”太子妃还要说话,突然闭嘴了。 苏绛雪回过头,目光锋利,冷冷的看着她:“我和你们一起出去,有什么事,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我们正好 说清楚。” 说到“太子殿下”四个字的时候,苏绛雪看向了白琰。 她在赌。 赌白琰不可能还跟之前一样对什么都视若无睹,他在乎冬儿,又刚刚跟太子妃撕破了脸皮。 最重要的是,他曾是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 苏绛雪不信,一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人,就真的一点当初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你想把我们都支开,要是小皇孙——”楚舞儿依旧不依不饶,捂着肚子义愤填膺的样子。 许淮在一旁轻轻拽了她的袖子,似乎是想提醒她,太子的脸色并不好看。 “都出去。”白琰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 还是一高一低的步伐,却无端多了几分身为主君的气度。 第135章 太子妃你醒醒吧 “你要和离,我答应你。” 谁也没有想到,白琰出门站定后,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 楚舞儿目瞪口呆的看向白琰,他不是一向宠爱这个太子妃,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和离? 她看向苏绛雪,越看她淡然的面容,越觉得,难道真是因为太子她…… “你喜欢上她了是不是?”太子妃脸色铁青,加上烧伤之后的面容看起来可怖急了,整个人犹如厉鬼一般,猛地伸开双手朝太子抓去。 “我为你生儿育女,你怎么可以因为那个贱人……”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白琰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极为冰冷:“和离是你提的。” 太子妃骤然无语。 苏绛雪看着太子妃那副样子,她显然是没想到,太子这样好脾气的人,也有耐心用尽的时候。 朱红色的衣服从墙边翻过,苏绛雪眨了眨眼,不是说锦衣卫都撤走了么?难道太子府又出了什么事? “本 宫想想,自从嫁入太子府以来,你前前后后一共提了有六百一十二次,哦,加上刚才那次,已经六百一十三次了。”太子的声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你应该是极为厌恶太子府的生活吧?”太子冷漠的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瞪着大眼睛,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道:“不是的。” “本宫有腿疾,当日我从战场归来,没有任何一家贵女愿意嫁,这些年,委屈你了。”提到过去的事,太子的声音又柔软了些。 可这柔软的声音里,却带着让人害怕的坚定。 “不不不,臣妾没有觉得委屈……” 此时此刻,她终于觉得害怕了。 她出身不好,父兄都外放做官,她在京城根本没有任何根基。 要是没有太子,她该怎么在京城立足? 甚至,她还能继续留在京城吗? “是不是因为我毁容了,所以殿下才要遗弃我?殿下你 忘了吗?你曾经告诉臣妾,会对臣妾不离不弃,无论发生什么,你我夫妻二人共担……” 白琰沉默的看着太子妃。 他是说过这样的话,在他腿上残疾,生命中最黯淡的时刻,是太子妃嫁给他,照顾他,让他觉得这世上还有人爱他。 可是现在的太子妃,还是以前的太子妃吗? 也或者,他从一开始就错认了她。 “太子妃,”苏绛雪忽然开口,声音清晰,“你可有想过,谋害皇孙,是什么罪名?” “什么谋害皇孙?你胡说什么?我是冬儿的母妃,我会害他吗?”太子妃浑身紧绷,突然听到苏绛雪说话,仿佛终于有了出气口,顿时大声道。 “在皇孙的屋子里放火,害他惊惧加重,病情危急。又不尊圣旨,私自给皇孙换药,害他险些病死。这些事,陛下如果要追究,你何止是一个和离?” 眼看着太子妃还是没明白白琰对她最后的恩典,苏绛雪 决定跟她说清楚。 放火也好,换药也好,这些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闹到老皇帝面前去。 到时候,太子妃绝对讨不来好。 反倒是白琰在此时处置了她,老皇帝到时候一看已经处置过了,才不好再发作。 “我换药也是为了他好,你怎么能如此污蔑一个做母亲的心?”太子妃直接看向白琰,“殿下不要被他蒙骗了,许神医才是最好的大夫,端王侧妃和九公主一心为了冬儿,还有贵妃娘娘……” 许淮听她这么说,连连点头,对,自己才是最好的大夫。 “贵妃?”苏绛雪抬起头,直视着太子妃的脸,“你以为贵妃是什么好人吗?你一个太子妃,皇后的儿媳,贵妃干嘛对你这么好?你就没想过里面有什么问题?” 太子妃惊讶的看着她:“贵妃娘娘一直对我很好……” “她与皇后娘娘势如水火,凭什么要对你好?”苏绛雪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她巴不得端王登上太子之位,难道你看不出来?” 太子妃茫然的看着她,忽然又坚定道:“你根本就是想逃脱罪责,才拉贵妃下水,贵妃娘娘不可能害我,她人前人后都帮我说好话,之前年节我没钱给家里人,还是她给了我许多。” “你怎么会没有钱?”白琰一直听着她说话,忽然道。 “我……”太子妃颇没有底气道,“我家中那个小弟,他进书院读书,又要结交朋友,花费总是要多一些。还有我父母,他们年纪大了,总要买些补品……这些您都是知道的,您以前也从来没问过这些。” 白琰当然知道,他虽然从来没管过府中账目,但太子妃偶尔会提及。 “这些,太子府的花费不够吗?”白琰凝视着她。 偌大一个太子府,除了俸禄,老皇帝偏心这个儿子,金银财宝更是赏得源源不断。 这都不够,她还要去找贵妃要补贴,去欠贵妃的人情? 第136章 皇孙中毒 太子妃哑然,看着白琰冷漠而失望的眼神,忽然就更慌了,挣扎着起来奔向太子:“你是在嫌我花得多吗?你以为你这个太子府很有钱吗?除了你的俸禄,除了陛下给你的那些赏赐,你还有什么?” “你要不要去问问你那些兄弟,别说端王,哪怕是那个没什么用的凌王,他们每年每月,能收多少例礼?” “可你这个太子呢?白白占着太子的名头,实际上有什么实权吗?又有什么人来巴结你,给你送东西?要不是你没有用,让我在娘家抬不起头来,我又怎么会需要贵妃施以援手?” “现在贵妃一番好意,你们却说她要利用我,她能利用我什么?我也好,你这个太子也好,有什么值得别人利用 的东西吗?”太子妃一连串说完,脸上原本就没好的伤口更加抖动的厉害,似乎要滴出血来。 白琰略带震惊的望着她。 “这么多年,原来你是这么看待我的?” 原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很没用,她一直都觉得…… “当初除了我,谁家都不愿把女儿嫁给你,现在也是一样!”太子妃咬牙道,“与我和离,或者休了我,无论你娶谁,对方都不会像我一样对你好!” 苏绛雪听到她的说辞,忍不住眨眨眼。 这不就是典型的pua吗? 你很差,只有我能接受你,离开我,你什么都没有。 她看看白琰,这个倒霉太子,好像跟原主的遭遇差不多啊。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嫁我?”白 琰问道。 他似乎还在期待着什么。 苏绛雪扶额,问清楚了也挺好的,至少能让太子死心一点。 就是不知道太子妃会不会如实说,看她现在的样子,也差不多了。 “我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打理后院,我对你不够好吗?”太子妃道,“你何必要问我什么嫁你?” 白琰看着她,眼中唯有沉默。 原来不是因为爱吗? 他以为,她是爱他的,是喜欢她的。 至少,一开始的时候,她对他那样温柔体贴。 “皇后不喜欢我,我跟贵妃走得近一些,有什么错?难道你希望看着我活不下去才满意吗?”太子妃又道。 白琰已经完全不说话了,在场的人也都不说话了。 楚舞儿巴 不得看到太子妃和苏绛雪闹起来,佯装说合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一向鹣鲽情深,可别因为苏姐姐就破坏了你们二人的感情啊。” 一句话,又将两人失和的原因推给了苏绛雪。 “是谁怂恿你给小皇孙换药的?”苏绛雪压根不理他们的争吵,直接抓住了重点。 太子妃见她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审问我吗?” “贵妃?还是九公主?”苏绛雪冷静问道,“你现在不说,等到了陛下面前,可就要一个人承担罪过了。” 太子妃还要骂人,白琰声音很低的开口:“父皇面前,我也保不住你。” “什么罪过?我是冬儿的母妃,我怎么会害他?你们 ……” 就在此刻,屋内的婢女又大惊失色跑过来:“不好了,小皇孙吐血了!” “是你的药有问题——”太子妃立刻喊了起来。 “回禀殿下,皇孙的症状不像生病,倒像是中毒……”太医颤巍巍走过来,小心翼翼禀告。 “怎么会中毒?”白琰睁大了眼睛,“去查冬儿这两日都吃过什么!” 苏绛雪看向太子妃:“你给小皇孙喝的药,碗还在吗?药渣还在吗?” 许淮一下子慌张了:“你是怀疑我害了皇孙不成?我的药都是熬在一口大锅里,那么多人都吃过了,也没见有事。” 没人搭理许淮,苏绛雪看着太子妃,难以理解道:“他是你的孩子,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我们只是想救他!” 第137章 太子妃状告贵妃 “他不止吃了许淮的药是不是?还有别的吗?”白琰一个箭步上来,死死抓住太子妃的手腕。 太子妃终于仰头哭泣:“是许淮的药,但那药是牵鸢给我盛来的,她是贵妃的婢女,贵妃不可能害冬儿的,绝不可能是她!” 与此同时,随着一声惊叫,一个身影重重摔到众人面前。 蒋千户的声音同时响起:“这个人想从后院钻狗洞出去,被锦衣卫抓个正着,太子妃可看看,她是谁。” 苏绛雪侧目,陆焕不紧不慢从外面走进来。 太子妃“啊”得惊叫一声:“牵鸢?你跑什么?你怎么成这样了?” 她的脸上已经红肿,显然是被人打了。 “这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蒋千户将一个纸包递给苏绛雪。 苏绛雪只看了一眼,转身便要去看冬儿。 陆焕拉住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等等。” “这是毒药啊,是断肠草的毒!”一旁的太医也检验完毕,立刻道。 太子妃 听到这话,终于犹如当头棒喝一般,难以置信的看着牵鸢,却来不及跟她对峙,连忙换了一副脸色,哀求道:“苏小姐,你救救我儿子,他中了毒,有人要害他!” 变脸之快,让人望尘莫及。 陆焕在苏绛雪之前开口:“你不是不信她么?” “我信,我信!”太子妃立刻道,话仍然是对着苏绛雪说的,“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信的?陛下要你来给冬儿治病,你现在就去给他治,只要治好他,我一定会感谢你……” 白琰仿佛要说什么,看到陆焕的目光,又忍了回去。 “我……” 苏绛雪刚要开口,又被陆焕捏了手腕:“苏小姐是奉皇命没错,但给皇孙下毒的人可是你,无论如何也怪不到她身上来,现在她去救人,若是没救回来,岂不是她的过错?” “陆焕!”苏绛雪诧异的看他一眼。 她知道陆焕的好意,他要替她把丑话说在前面,替她把责任撇清。 可那是一 条无辜的生命呀,太子妃的罪孽,跟冬儿这个小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这毒,殿下还是交给太医来治吧。”陆焕神情冰冷,让人很难不想起他杀人如麻的传闻。 “你明明医术比他们都高,你怎么能见死不救?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要害死我,要害死冬儿,这样你就能成为新的太子妃,有新的孩子……”太子妃朝苏绛雪扑过来。 陆焕拉着苏绛雪闪开,太子妃扑了个空,口中却还是恶毒的不得了。 “你看到了。”陆焕道。 苏绛雪深深吸一口气,是的,她看到了。 太子妃这样的人,求她的时候哭天抢地,翻脸不认人的时候同样丑陋无比。 若是现在中毒的人是太子妃,她一定不会去救,任由太子妃自生自灭。 可小孩子又有什么错,凭什么要无辜丧命。 “表哥,你去救!”楚舞儿忽然开口,一把把许淮推了出来。 许淮显然慌张无比,皇孙死在自己手上,那是多 大的罪过?一时间,他也顾不得自己的名声,满头大汗道:“我不会啊,我不会治病,我救不了他,让太医去,让苏小姐去。” “你说什么?你不会治病?”即便是楚舞儿这么无耻的人,也被他的话给震惊了。 许淮不是一直说自己是神医吗?她身上怀孕的脉象还是喝的许淮的药,现在他说自己不会治病? 他不会治病就敢给自己开药? 就敢大言不惭的要医治这么多病患? 还有他以前那些名声,又是怎么来的? 许淮连连点头,两腿都开始发抖,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还没有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的。 他也不是完全不会医术,但断肠草的毒,他怎么治得好! 楚舞儿这么一闹,让太子妃对许淮的恨意顿时升了起来:“还有你,你个欺世盗名的狗东西,我居然信了九公主,信了贵妃!” 苏绛雪她打不到,但许淮和楚舞儿没人护着,太子妃抬手就狠狠给了他们一人 一巴掌。 楚舞儿尖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肚子:“我腹中有端王府的世子,你敢打我。” “一个侧妃的孩子,算什么东西,也敢妄称世子?”太子妃又冲上去补了一巴掌。 下一刻,她再次哭着跑到苏绛雪面前:“求求你了,救救冬儿吧,只有你能救他。” 上一句话还在辱骂,这一句又变成了哀求。 她当然要恨死苏绛雪了,可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却不得不求她。 “陛下只让她治病,可没说让她治毒,要是最后皇孙没救回来,到了陛下面前,这是我未婚妻的责任,还是贵妃的责任?”陆焕沉声。 太子妃恍然大悟。 她看着苏绛雪着急的样子,只觉得她虚伪极了,明明是她自己想撇清责任,自己不说,却让陆焕来说,真是让人恶心。 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只好咬牙道:“来人,贵妃谋害皇孙,罪大恶极,我要带着这个宫女入宫面见陛下,求陛下给我和冬儿做主!” 第138章 教白子渊怎么道歉 “现在,苏小姐可以去救冬儿了吗?”太子妃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苏绛雪。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苏绛雪看向陆焕,她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撇清关系,现在已经做到了,她很担心冬儿的毒。 就在在场人都担心时,听到陆焕淡淡的声音:“小皇孙并未中毒,事急从权,还请殿下勿怪。” 苏绛雪愣了一下:“假的?” 来报信的人,还有说话的御医,都是陆焕安排的。 “无妨。”白琰道。 苏绛雪看着白琰的神情,难怪他刚才并不着急,还有心思听太子妃的那番话。 想通了之后,苏绛雪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歉疚,她似乎,误会了陆焕。 陆焕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像是在说:没关系。 “还望太子妃说话算话。”陆焕神色从容。 太子妃虽然痛恨他把自己当傻子,但却更加痛恨贵妃对自己的利用,她没想到,贵妃居然如此狠心,连她的孩子都要除掉! “我这就进宫。”太子妃吩咐人拿来新的面纱,押送牵鸢,她现在就要去皇帝面前告状! 太子妃前脚刚走,楚舞儿似乎也觉得这里待不住了,连忙以身子不舒服为由,就要离开太子府。 白琰目光如炬, 盯着她身边已经吓呆了的许淮:“将端王侧妃好生送回去,至于这位许神医,本宫还有账要跟你好好算一算。” 许淮浑身一颤,下意识看向楚舞儿:“楚侧妃的身孕由我照料,恐怕草民得跟侧妃一起回去,表妹,你说是吗?” 楚舞儿在心里骂他一句废物,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许淮? “太子殿下请随意。”楚舞儿扔下这句话,让身边的婢女柳儿扶着她,逃跑的姿态掩饰不了慌张。 可她刚一回头,就遇到了来太子府的白子渊。 与此同时,太子府的下人匆匆来报:“端王殿下到。” 显然是白子渊进来的太急,半点没给他们通报的机会。 白子渊三两步走近,一眼便看到陆焕和苏绛雪握着的那两只手,心中的烦躁顿时生出来。 可他此时已经跟苏绛雪没什么关系,人家握着的,是她未婚夫的手,他也实在不能说什么。 苏绛雪眼中半点都没有他,好像没看到一样。她拉着陆焕的衣袖,小声道:“我要出府,去城隍庙。” 既然冬儿没事,她确实该去城隍庙了。 “王爷,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楚舞儿眼睛亮了起来,眼中含泪的扑到他怀里。 即使苏绛雪已经有了新的婚约,但当着她的面,白子渊还是下意识推开了楚舞儿,但一低头,却看到她脸上肿了的巴掌印。 “谁敢对你动手?”白子渊道。 楚舞儿咬着唇,没敢说话。 她是被太子妃打的,但深究起来,许淮的药跟她也脱不了干系,于是她也没敢跟白子渊说。 谁知,白子渊的脸色却立刻冷了下来,敌视般看着苏绛雪:“本王的侧妃可有什么地方惹到了苏小姐,你竟如此对她,连她身怀有孕都顾不得?” “王爷……”楚舞儿见他误会,想开口澄清。 要是只有她和苏绛雪两个人,她巴不得给苏绛雪泼脏水,可是刚才那一幕,白琰和陆焕都在,她就算有这个心,也没办法实施。 白子渊抬起手,拦住她说话,往苏绛雪面前走了两步,脸色更难看:“你对本王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本王来,对着舞儿算什么本事?还是说,你觉得舞儿和许淮在城隍庙施药,治好了百姓,抢了你的风头?” “王爷……”就算是楚舞儿这种脸皮厚的人,也开始结结巴巴起来。 纵然她巴不得白子渊恨死苏绛雪,但也不能是这件事啊! 苏绛雪无语了,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已 经跟这种渣男和离,跟这种人相处,真的会恶心到她。 “端王还跟以前一样,那么喜欢想当然。”陆焕冷声道。 白子渊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可更多的,还是愤怒:“陆指挥使是想以权欺人,让我端王府的侧妃忍了这委屈不成?” “还有许神医,他这副颓废的样子,可是一起受了什么委屈?苏小姐仗着是锦衣卫的人,到底是如何为难他们的?”白子渊难得看了许淮一眼。 只一眼,许淮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下了。 “本宫倒是不知,这太子府现在已是端王做主。”白琰看了一会儿,掀起眼皮,语气里全是冷漠。 白琰的突然开口,让白子渊险些瞪大眼睛。 “皇弟绝无此意。”他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憋了半天才开口。同时心中疑惑,白琰今天这是怎么了,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要不是他以前从不摆太子架子,更是事事忍让,他也不可能完全不把白琰放在眼里。 “只是皇弟的侧妃和……” “本宫在此,”白琰干脆利落的打断白子渊说话,目光冷漠的盯着他,“你的意思是,本宫会任由锦衣卫胡作非为,欺负你的侧妃?” 白子渊被他的目光盯得有 些额头冒汗,多年前被他压制的记忆猛然复苏,半晌,低头回了一句:“皇弟僭越了。” “带着你的妾室走,回去问问她都做了什么好事。”白琰道。 楚舞儿身子一抖,紧紧咬着嘴唇。 白子渊看她如此,终于发现自己似乎又误会了什么。 他一言未发,拉着楚舞儿抬脚便走。 “端王是被陛下宠坏了,连说错了话给人道歉的道理都不懂吗?”在他身后,陆焕淡声开口。 苏绛雪抬起眼,陆焕这是在为她出气吗? 白子渊心头怒火窜起,回头便要发怒,却被陆焕的目光震慑住。 再看白琰,也是一副不愿为他说话的态度,只得冷硬朝苏绛雪道:“是本王不对,不该误会你。” 苏绛雪原本不想在白子渊这种人浪费时间,正要说一句“算了”,就听陆焕道:“这就算完了?” 苏绛雪把话咽了回去,陆焕要替她出头,她也不好拦着。 当着白琰的面,白子渊只得压下怒气:“你还要如何?本王亲王之身,难道要向她三跪九叩表诚意不成?” 这话的讽刺意味极强,苏绛雪顿时冷笑一声:“道歉就要有个道歉的样子,如果端王实在不会,我也可以勉为其难教教你。” 第139章 现在,以后,都有人护她 白子渊呼吸重了重,这是今天见到苏绛雪之后,她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居然是教他怎么道歉? “你果真还跟以前一样桀骜不驯,野性难驯,一个女子,说话如此阴阳怪气小家子气,抓住别人一点过失就咬着不放,你这样的性格,任谁也受不了!” 他承认他从前是误会了她不少,这次说不定也误会了她,但就算他有错,她就不能温柔一点,有话好好说,非要这么步步紧逼吗? “我的未婚妻性格如何,轮不到你来指点。”陆焕轻蔑的扫了白子渊一眼。 苏绛雪的唇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白子渊只觉得眼前一黑,对苏绛雪的占有欲顿时升到顶点,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知道用强的后果是什么。 “跟人道歉呢,一共分三步。”苏绛雪脸上勾起笑容,一派精致大方的样子,真的认真教起来,“第一,真诚的为已经发生过的事说对不起。” “但是现在,你可能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苏绛雪笑得更好看了。 白子渊目光沉下来,看向楚舞儿。 楚舞儿脸色顿时苍白:“王爷,我一开始就要跟 您解释,不是苏姐姐……苏小姐打得我,是您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是白子渊先入为主,不关她的事,怎么能怪她? 苏绛雪嗤笑一声。 白子渊面子上更挂不住了,顿时冷语道:“本王不问,你就不会直接说吗?现在你说,你脸上的巴掌究竟是怎么来的?” 楚舞儿犹豫了不到一秒钟,立刻决定与许淮做切割,大不了舍弃他,保住自己。 “是太子妃打的,她……” “不好了!”不远处,小厮匆匆跑过来,“府门外来了许多百姓,让我们把姓许的庸医交出去,否则就要砸太子府的大门!” 白子渊有点懵,太子妃打了楚舞儿?还有门口的百姓,说许淮是庸医?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太子殿下,陆大人。”与此同时,一名锦衣卫也进来,比刚才那个小厮倒是稳重了许多。 白子渊心中怒火更盛,这目中无人的锦衣卫,连行礼都要略过他! “城隍庙那边,原本好了的病人突然开始反复发烧,症状比原先更加严重,大家这才明白,是许淮的药有问题,现在百姓们觉 得反正活不成了,一定要拉许淮出去垫背。” 三言两语,锦衣卫将外面发生的事说得一清二楚。 陆焕轻轻使个眼色,锦衣卫立刻离开了。 许淮此刻已经完全瘫倒在地,后背全是冷汗,脸色苍白无比。 怎么会?他明明用的是苏绛雪的药方,怎么会出错? “不可能,不可能……”许淮喃喃自语,“这药不可能出错,我虽然医术不精,但这药绝没有问题……一定是他们不遵医嘱,又受了风寒,一定是这样的!” 他还是有点理智,没把自己用苏绛雪药方的事说出来。 否则,又是一条罪名。 “来人,将许淮带走,跟九公主关到一起,等候陛下发落。”陆焕轻飘飘道,“就算要打要罚,也轮不到这些百姓来。” 许淮浑身一激灵,陛下来发落他?那他恐怕是没命了,就算九公主也救不了他。 但他要是不被关起来,现在就得被百姓们打死。 苏绛雪倒是若有所思,许淮算什么东西,就算真打死也没什么,怎么会看在陆焕眼里,还专门交给老皇帝处置。 而此时,外面的小厮又匆匆进来喊:“ 拦不住了拦不住了,他们冲进来了!” 白琰身为太子,早有命令,绝不能伤害百姓,再加上今晚太子妃又不在,大家当然都会听太子的。 苏绛雪纳闷,就算如此,这可是太子府,哪能这么容易被百姓冲进来。 直到看到陆焕风轻云淡的表情,才小声狐疑道:“是不是你……” “什么?”陆焕若无其事。 苏绛雪摇头。 百姓们果然已经冲进来的,带头的是几个年轻男子,看着可不像是病重的样子,其他人虽然病重,但也不至于要死。 毕竟这病原本的病死率就极低。 “许淮给我们喝假药,谋财害命,把他交出来!交出来!” “我们可不管什么太子府,我们病得要死了,就想要个公道!” 太子府的下人们着急阻拦:“他不在太子府,真不在……” 忽然有人目光如炬的看向楚舞儿:“这是端王府的侧妃,她跟许淮是一伙儿的,我亲眼看到过他们一起施药,打她!” “许淮不在,打她也是一样的!” 乌泱泱一群人猛地冲过来。 楚舞儿顿时吓得半死,连忙尖叫一声,要往白子渊 怀里躲。 百姓们乌拉一声全冲过去,连着白子渊一起打。 纵然白子渊功夫不错,但也不可能欺负百姓,这要传出去,伤了朝廷的颜面,老皇帝首先就不会放过他。 “别打了别打了……”太子府的下人们急得跺脚,回头一看自家主子好像并不着急,也没有吩咐他们拦着,于是都象征性的拦了拦,就退到一边去了。 苏绛雪又瞥一眼陆焕,这只奸诈的狐狸,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但随即想到他是为了给自己出气,苏绛雪又忍不住笑了笑。 想了想,她轻轻捏了捏陆焕的小拇指。 “怎么?”陆焕低头看她,声音很轻,眼神也很清澈。 苏绛雪学着他刚才那副神情,一本正经道:“没事。” 嫁给陆焕,似乎真的是很好的选择。 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现在,以后,他都会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一点不公。 “你送我去城隍庙吧。”那边百姓们打成一团,苏绛雪也跟没事人一样,仰头看陆焕,“现在大家都知道许淮是庸医,你总放心了吗?” 只希望时间来得及,别有无辜的孩子病死才好。 第140章 放过你,全是因为孩子 “那边没事。”陆焕沉思片刻,开口,“那些孩子,也没有喝过许淮的药。” “对对,就算有喝过的,也早就催吐了。”蒋千户立刻点着脑袋证明。 要证明那些人无知,错信了别人的药,不需要用孩子来做证明。 这些病态转好又重新恶化的人,已经足够。 至于不让家长给孩子吃药,强行催吐吃了药的孩子…… “锦衣卫不就是这样无恶不作吗?”陆焕道。 苏绛雪怔了怔:“你的意思是,哪些孩子都没事?可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陆焕言之凿凿,要用那些人的性命当 她上升的垫脚石。 为什么他不告诉她? 另一边,不知过了多久,白子渊才将楚舞儿从百姓的拳打脚踢中护了出来,因此自己身上还挨了不少揍。 太子府的下人们一看,端王自己护着端王妃出来了,立刻围上去,把百姓和他们分开。 “端王府侧妃楚舞儿与表哥许淮,在京城疫病中随意用药,造成百姓症状加重,此事本宫一定会追查,请大家放心。”白琰开口,安抚了面前暴怒的百姓们。 楚舞儿躲在白子渊身后,瑟瑟发抖。 白子渊嘴唇青紫,随手将唇角的血迹擦掉,再看向 楚舞儿的时候,脸上带着无比讽刺的笑容。 难怪苏绛雪让他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真诚道歉。 现在不仅楚舞儿被打了,连他这个端王都被打了。 “王爷,对不起,都是舞儿的错……”楚舞儿哀泣连连,抓着白子渊的胳膊。 眼看着众人被太子的承诺劝走,他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实。 白琰毕竟是太子。 他这些年虽然一贯退让,但对于百姓来说,储君的话,是完全值的信赖的。 光是这一点,就是他这个端王做不到的。 太子在替百姓做主,他这个端王却放任自 己的侧妃谋财害命,这差距,这民心,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你说,这汤药是怎么来的,许淮的药方,是他自己写的吗?”白琰深吸一口气,在刹那间已经决定了让别人来背锅。 这药方是出自许淮之手,只要现在割舍掉许淮,这件事就跟他端王府的侧妃没有关系,那么楚舞儿就可以算是一心为民,却被人蛊惑。 端王府的风评就还能拉回一点。 可谁知,楚舞儿似乎被吓傻了,完全没理解白子渊的想法,呆呆的说出了事情真相:“是九公主偷了苏绛雪的药方,这药方是我表哥在她的 方子上改的,就算有问题,也一定是苏绛雪原本的方子就有问题!” “你到现在还要攀咬苏绛雪?”白子渊咬牙切齿,好啊,他早该想到,白依依这么喜欢许淮,她一定也参与了这件事! 而楚舞儿,他就更加失望了,要不是楚舞儿还怀着孕,他真想现在就休了她! 楚舞儿满眼泪痕:“她一定是故意写下这种药方,就等着我们落入圈套,她真是太阴险,太毒辣了!” 白子渊将她推开,事到如今,他实在厌倦了楚舞儿的眼泪。 “本王放过你,全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白子渊冷声。 第141章 九公主自爆 “要不然,你以为本王还能留你到现在?” 冰冷的眼神射过来,让楚舞儿瞬时咬了咬唇。 孩子啊,要不是她现在有了孩子,哪里还有一点翻身之地? “端王要训诫侧妃,还是回去再训诫吧。”白琰开口,这种人前教子的行为,他也看得有些厌倦了。 苏绛雪得知城隍庙那边没什么事,陆焕又答应她会亲自在那边盯着,她也就不着急走了,乐得留下来看他们的下场。 楚舞儿和许淮自作自受到这一步,将人命不当回事,这次白子渊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看事态发展到这里,她抬头道:“现在,你才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之前她就说了,道歉的第一条,就是了解事情经过,并且诚恳认错。 现在再说这种话,明摆着是要白子渊继续刚才没完成的道歉流程。 白子渊铁青着脸色,显然很难受,但看着白琰的脸色,只得冷硬道:“侧妃脸上的巴掌印,不是苏小姐打的,是本王误会了,还请苏小姐不要介意。” 苏绛雪嘴角弯起来,带着一丝嘲讽。 原来 这狗东西是会道歉的,只不过,是面对比他更强的人,而不是对自己。 好一个欺软怕硬,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知为何,白子渊明明应该生气,却被她的笑容驱散了心中的阴霾。 “第二点是什么?”白子渊的语气好了一些。 当然,只是他自认为的,在别人眼里,并没有好多少。 “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苏绛雪干脆利落道。 这一条就很重要,白子渊从头到尾冤枉了她多少次,但凡有一次他能长点记性,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今天也不至于一见到楚舞儿脸上的巴掌印,就朝苏绛雪发难。 白子渊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以后。 她居然还想着有以后。 这是不是说明,她其实还念着自己? “好,本王跟你保证,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本王一定会调查清楚,绝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你。” “还有第三呢?”白子渊继续道。 “第三,”苏绛雪眸光闪烁,“做错的事情,当然就要提出赔偿。” “你要什么?”白子渊立刻道,他就知道,她对自己还有 所求,她真的是心里有他。 语气之急切,让楚舞儿一阵心惊。 她能要什么?该不会是想再回到端王府,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吧? 白琰也皱起眉头,端王看起来似乎还对苏绛雪余情未了,他很想劝一劝苏绛雪,可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他也不能说什么。 “我要……”众人都等着苏绛雪开口,最后却听到,“一万两银子!” 楚舞儿顿时大松一口气。 白子渊皱起眉头,一万两银子? 苏绛雪饶有兴致的调笑:“得罪了人,当然是补偿银子最为实际,不然呢?难道端王殿下觉得,我会放弃跟陆焕的婚约,转头重新跟你和好不成?” 白子渊的心思被明晃晃的点出来,整个身子都晃了一下,正要怒骂,忽然想起白琰还在这里。 “好,”他咬牙,“本王给你一万两。” 不就是一点银子,他又不是给不起! 苏绛雪再次笑笑,轻声道:“端王财大气粗,区区一万里算什么,这些年补偿楚侧妃的,恐怕数十万两也有了。端王与侧妃伉俪情深,我在这里祝二位早生贵子 。” 故意的,她绝对就是故意的! 白子渊牙都要咬碎了,她明知道自己认错了人,错给了楚舞儿那么多好处,现在偏偏要提,不就是要看他笑话,看他后悔吗? 他偏偏不让苏绛雪如愿! 白子渊一把将楚舞儿揽在怀里:“多谢苏小姐关心,侧妃自然值的本王对她好。” 这大概就是打肿脸还要装胖子。 “希望孩子出生之后,你还能继续这么想。”苏绛雪道。 楚舞儿那颗心又猛地提了起来,她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了?就算她现在真的有孕,孩子的月份也对不上…… 好在白子渊的心思根本没往这边想,他看向白琰:“依依被关在了太子府?纵然她有错,但毕竟是父皇的女儿,还是让我把她带回去,交给父皇和母妃发落吧。” 就算白琰是太子又怎么样,贵妃是宠妃,白依依是贵妃的女儿,难道他还能擅自处置白依依吗? 对这个太子,白子渊就算心中有几分敬畏,但细想一下,也仍然不会害怕。 白琰抬手,示意人把她放了。 “依依又没犯什么 大错,只是被人蛊惑。”白子渊又替白依依辩解了一句。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九公主被放出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药方是我从苏绛雪屋子里拿的,跟许淮没有关系,要罚就罚我!” 要罚就罚她。 她到现在,还在为许淮求情。 “谁告诉你的!”白子渊想也没想,直接抓住她的手腕,怒斥道。 她一直被关着,是谁告诉她许淮被关起来,故意挑动她的心思? 蒋千户抬头望望天,今晚的月色可真好看。 “是我干的,跟许淮没有关系,太子要罚就罚我,就算到了父皇面前,这件事也是我干的,是我欺世盗名,想要大功劳,好得到自己婚姻的控制权,才找了许淮来帮忙。” 白依依一连串话说完,连理由都编好了。 “你还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子渊再次怒斥她,“你以为这是什么小事,凭你公主的身份,父皇就会对你从轻发落?甚至完全不计较?” 白依依愣了一下,立刻咬牙,一抬头,满脸无所谓的样子:“大不了父皇就杀了我,不就是几个贱民的性命吗?” 第142章 九公主顶嘴,贵妃受罚 不就是几个贱民的性命。 这就是白依依的想法。 她一副自己就是最正确的样子,反而将矛头对准了苏绛雪:“再说,要不是她治病这么慢,明明有药却不愿意认真治,我能这么着急吗?” “你懂医理吗?你知道她为什么不用那个药方?”白子渊简直要被自己的亲妹妹蠢哭了。 “我现在知道她为什么不用了,”白依依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样子跟楚舞儿一个德行,“她分明是故意引我去偷,好等着我出丑!现在我确实出丑了,等着父皇问罪,你满意了苏绛雪?” 苏绛雪深深叹一口气,跟这种人,是讲不清道理的。 “满意了。”她轻飘飘道。 “皇兄你看她!”白依依还仰着脸一副高傲的样子。 楚舞儿站在旁边,心里迅速盘算着。 要是白依依愿意把罪名扛下来,那不仅她没事了,就连许淮也是听命行事,他们两个可就都没事了。 幸好白依依是个愚蠢的、被爱情蒙蔽一切的女孩子,倒让她有了几分绝处逢生的喘息。 “苏绛雪。”白依依用命令的口吻,高高在上道,“父皇说了让你来治疗皇孙,可见你医术不错,现在本公主命令你,去把城隍庙那边的百姓也都给治好。” “这药 可是从你那里来的,你要是敢不去,父皇怪罪下来,可都是你的错。”白依依十分理所当然。 白子渊都要被她给气笑了:“你居然还有脸吩咐别人?” 这药方是出自苏绛雪不假,可她自己又没有用,到时候她只要说这是废案,根本没打算启用,老皇帝难道能怪到他头上? 就算老皇帝偏私,也不可能这么不讲道理吧? “我说错了吗?”白依依不知悔改。 白子渊忍无可忍:“你住口,跟我进宫,好好跟父皇认错!” 希望老皇帝看在她大病初愈的份上,再看在多年来父女情分,能对她从轻发落。 再不济,宫中还有贵妃,贵妃也说得上话。 “王爷别再骂九公主了,她也是一片好心,想早点治好病人,闹成现在这样,谁也不想的。不过九公主说得对,要维持民心,还是需要苏……小姐,去把那些人治好,这样才保得住皇家颜面。”楚舞儿提到了老皇帝最看重的皇家颜面。 如果这事没有什么大的后果,那些贱民不再胡闹,那她,许淮,端王府,不就都保住了吗? 白子渊被她的话说动了,只要事情不大,端王府的名声就还保得住,他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冷笑一声:“这是要我来给你们善 后?” 好大的脸啊。 “端王殿下!”外面的侍卫跑进来,是栖梧派来送信的,神色慌张,“宫里贵妃不好了,太子妃……” 那侍卫看一眼太子,没敢说太子妃的坏话,跳过这句,继续道:“陛下发了好大的火,您快去看看吧。” 白子渊没想到连自己的母妃都出了事,他来得晚,只知道许淮的药有问题,还以为是这药导致小皇孙病情加重,这才让太子妃打了楚舞儿。 现在看来,还有更严重的事? 他转身就走。 “记得把九公主也带走。”白琰冷冷道。 这话不用说,白依依自己就跟着白子渊进宫了,仍然是一副了不得的样子:“母妃对太子妃那么好,她居然对母妃不利?真是养条狗都比她强!” 白子渊没有这个妹妹这么蠢,当然知道贵妃不会平白无故跟太子妃交好。 他虽然不知道贵妃到底做了什么,但显然,太子妃已经跟贵妃撕破脸皮了。 他一走,楚舞儿也赶紧跟着离开,顾不上假装肚子不适,跑得还挺快。 苏绛雪在后面摇头:“太子殿下可得派人看好她,省得她回头摔一跤小产了,还得怪你太子府地不平。” 不过楚舞儿全靠着这个孩子呢,万万不敢闹什么小产。 白子渊看她跑得及,还是忍着性子,让白依依去扶她,自己则快马进宫,先去看看贵妃如何了。 白依依扶着楚舞儿,倒没有不耐烦。 要是按照贵妃的意思,楚舞儿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妾室,白依依也不会睁眼看她,但她现在却还有另一个身份——许淮的表妹。 心上人的妹妹,白依依当然不会怠慢,不仅不怠慢,还跟她处的越来越好。 “都怪那个苏绛雪,现在许淮哥哥又被抓起来了,这次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非得撕了苏绛雪不可!” 楚舞儿心里却急起来,他们不知道贵妃和太子妃是怎么回事,她却清楚。 谋害皇孙,这罪名可不是小事,贵妃自己都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什么闲心思管九公主? 她现在巴不得跟九公主撇清关系,别卷进去。 “九公主!”她一下子就跪下了,眼中也全是泪水。 白依依吓了一跳:“楚姐姐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楚舞儿摇头,仍旧是那副惹人怜惜的哭:“表哥因为上次的事,已经让陛下不满了,要是这次又被苏绛雪陷害,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他的,陛下会让他死,以平民愤的!” 白依依一听许淮的名字,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她 连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许淮哥哥陷入危险,这件事就是我做的,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你们熬药也好,施药也好,都是听从我的命令,父皇总不能不讲理吧!” 把罪名扛下来,这是白依依早就想好的,现在被楚舞儿一说,更加坚定了。 楚舞儿擦掉眼泪:“我表哥何德何能,遇到公主这样真心对他的女子,要是我舅舅舅母泉下有知,一定会觉得公主是最好的儿媳……” 白依依红了脸,心中却无比高兴,赶紧把楚舞儿扶起来:“那你可要多在许淮哥哥面前说我的好话呀,我以后,以后……是一定要嫁给他的!” 楚舞儿心中骂她一声好糊弄的蠢货,嘴上却是连连点头:“公主放心,我表哥对公主之心,天地可鉴。” 另一头,白子渊进宫进的格外急,根本不知道贵妃犯了什么事,到了紫宸殿门口,看到贵妃跪在大殿之上,哭声老远就传出来。 心里猛地一沉。 他很久没见过母妃这样哭了。 老皇帝宠爱贵妃,从来都是要什么给什么,就算哭,也是假哭,图个情趣来让老皇帝高兴罢了。 现在,看来真是很大的事。 “陛下,此事与臣妾真的无关啊!”贵妃双手扶地,凄惨的哭了起来。 第143章 不想交好了 白子渊还以为老皇帝是因为许淮擅自给病人治病的事,连累了贵妃,连忙道:“父皇,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控制住病情,别让百姓对皇家失去信心,父皇还是先别怪母妃了吧!” 老皇帝压根也没怎么在乎过老百姓的死活,他只是想维护皇家威严。 然而维护皇家威严这件事,陆焕已经先去做了。 老皇帝看着自己宠爱的女人和宠爱的儿子都跪在自己脚下,脸色难看的很。 白子渊还没感觉出不对劲:“父皇,这件事不能怪母妃,实在是那个许淮花言巧语,诓骗了依依,这才……” “你的意思,”一旁的太子妃严词厉色的打断白子渊的话,阴森的看着他,“谋害皇孙,太子嫡子,也是许淮蛊惑贵妃做的吗?” 白子渊这才猛然看见,原来太子妃也在这里。 “你说什么?谋害皇孙?”白子渊震惊无比,眼睛都要瞪大了。 “这宫女是贵妃的人,要不是贵妃指使,她一个人,怎么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给冬儿的药里下毒?”太子妃以头触地,愤恨道,“求陛下一定要为您的亲孙子做主啊!” 即使是被苏绛雪逼着来告发贵妃,但她一开始也还是不太相信贵妃会 害她,希望贵妃给她一个解释的。 谁知道贵妃什么也不认,就连放她出来,也说成是牵鸢自己的主意,这才让太子妃明白,原来她真的心怀不轨。 “陛下,真的不是臣妾,臣妾一向与太子妃交好,陛下是知道的,臣妾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对嫡子长孙下手,陛下是知道臣妾的,臣妾信佛!”贵妃继续哭诉。 “都给朕住口!”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哭的大声,吵得老皇帝心烦无比。 贵妃止住了哭声,换了有理有据的样子,指着太子妃道:“要是臣妾真的想害那个孩子,直接让牵鸢去给冬儿喝药不就好了吗?冬儿病情加重,说到底是她自己端的药!” 太子妃一见贵妃如此说,气得压根发颤:“你是想说我自己害了自己的孩子吗?要不是你的人一直在我耳边蛊惑,我怎么会不相信苏绛雪,非要给冬儿喝那个庸医的药?” 老皇帝“啪”得一声,摔了案上的一个杯子。 声音之响,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白子渊赶紧跟贵妃交换一个眼神,想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恰在此时,外面侍卫前来禀报。 “那个大逆的宫女怎么说?”老皇帝沉着脸色 ,皱着眉问。 侍卫一拱手:“回陛下,所有的刑罚都用过了,她依然说,是她自己恨太子,所以想趁机会杀了皇孙。” 白子渊脸色缓和了些。 贵妃也顿时松了一口气。 “药呢?她的断肠草又是哪里来的?谁敢给她这种毒药?”老皇帝问。 “据她自己招认,是在御花园的一棵树下挖到的。” 御花园的一棵树下…… 这样明显胡说八道的说辞,任谁都不会信,但这样的谎言却也有其高明之处。 那就是同样没人能证明她说的是假的,只要她自己抱了必死的决心,咬死不认,没人能拿她有办法。 “陛下,这一定是牵鸢为维护贵妃的说辞,您不能信啊,冬儿还那么小,又是病重,要是真的喝了那药,现在可就没命了!”太子妃再次大声哭诉道。 “父皇,母妃绝对不会谋害皇孙,这么多年,您还不懂母妃的性格吗?”白子渊立刻道。 这话倒是提醒了老皇帝,他沉着脸,嘴上没说,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盘算。 贵妃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不清楚,这次的事绝对就是她亲自策划的,她容不下皇后,也容不下太子和皇孙。 只不过,皇孙毕竟没事,要 是真让贵妃担了谋害皇孙的罪名,她也就完了。 这么多年宠爱,老皇帝还是舍不得她的。 “查不到毒药,就去让锦衣卫去,查她的家人,查她的朋友,有没有大笔银钱往来,只要人没死,什么不能查?”老皇帝若有所指的朝侍卫吩咐。 “对对!”太子妃连连点头。 侍卫脸上带了一丝茫然,随即反应过来:“遵旨!” 他刚出门,便有另一个侍卫来报:“回禀陛下,宫女牵鸢受不住刑罚,已经死了!” “死了?”太子妃霎那间掐住了指甲,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死了。“人死了,这还怎么查?” 白子渊彻底放心了,死无对证,贵妃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宫女的说辞,就随意动摇。 老皇帝还是念着贵妃,要放过她的。 “太子妃,”老皇帝沉着声色,“就算你受人蒙蔽,但这药,终究是你端给冬儿的。” 太子妃落下泪来,心中也慌乱起来,老皇帝该不会想用这件事休了她吧?这绝对不行! “是儿媳受人蒙骗,好在冬儿也没有大碍,否则,儿媳就算百死难辞其咎!” “幸好冬儿没有大碍,”老皇帝接着她的话,低声耐心 道,“你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查下去,冬儿病重,你还是先回去照顾他吧。” “来人,带太子妃下去更衣,传撵轿来,送她回府。”不等太子妃回答,老皇帝已经挥手,让人把她带下去了。 此时此刻,太子妃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这皇城,终究还是老皇帝说了算。 人心叵测,陛下偏私,他不愿意处罚贵妃,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太子妃低头行礼,告退之后,被带去偏殿更衣。 为了显示自己的慌乱和事态紧迫,她甚至没有好好梳妆,衣衫也有几分凌乱,脸上的面纱也戴的歪歪扭扭。 宫女刚把衣服拿来,贵妃就走了进来,全然不是刚才那副姿态,嘴边满是冷笑。 “是你,是你要害我的孩子!”太子妃要扑过来,却被两个太监拦住。 贵妃轻轻抬手,把眼角那滴装出来的泪水擦掉,一挥手,屏退所有人:“是本宫又如何?你这样的蠢货,竟还敢来陛下面前告发,谁教你的?” 太子妃下意识眸色一缩,随即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你给我那么多银钱,人人都知道我们交好,我甚至为你得罪了皇后,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不是还说把我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吗?” 第144章 见识一下民怨的力量 “人人都知道我们交好,”贵妃嘴角弯起,看傻子一样看她,“现在不想交好了,不行吗?” “至于亲生女儿——”贵妃朝她走两步,压迫感极强,“我有亲生女儿,为何要把你当成亲生女儿?” 太子妃心痛无比,狠狠捂着自己的胸口:“我那么信任你,我、我要去陛下面前告发你,我现在就去!” 她匆忙起身,跌跌撞撞要朝殿外走去。 “你以为陛下会信你?”贵妃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药是你端去的,非要鱼死网破,你又有什么好处?还有这些年你做的那些事,这太子妃,你怕是一天也做不下去了。” 太子妃浑身一个激灵。 出门之前,白琰确实说过,要与她和离…… “要本宫提醒你吗?皇后这两年为何身体不好,又为何早产?还有那小公主,要不是苏绛雪,小公主也活不下去。别忘了,这些事里面,可也有你一份功劳。” “别说了!”太子妃猛地开口,回头死死盯着贵妃。 她确实为贵妃做了不少事情,真要追究起来,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你自己贱命一条, 或许死不了,但这太子妃你是当不得了,没有钱带回去,到时候,你那不受宠的母亲怎么办?你回了家,什么价值都没有,又怎么办?在那个家里,你还指望有人护着你不成?” 她越说,太子妃越发抿紧嘴唇,一句话也没敢说。 “好了,自己想清楚,比什么都好。”贵妃拍拍她的肩膀,亲自给她带上新的面纱,遮住她被火势烧伤的脸。 做完这一切,贵妃转身离开。 太子妃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她猛地将面纱撕扯开,望着铜镜里面目狰狞的脸,几乎要哭到断气。 怎么办? 她脸上的烧伤也好不了了,要不是苏绛雪,她怎么可能被逼到放火,又怎么可能会烧伤自己? 还有,苏绛雪明明可以治她,就算自己不让她治,她作为一个大夫,怎么能真的不管? 现在她已经毁容了,白琰以后都不会喜欢她了。 还有贵妃…… 要不是苏绛雪逼着她来找贵妃,她怎么可能和贵妃也撕破脸皮? 算来算去,全部都怪苏绛雪。 门外,贵妃沿着走廊没走几步,正看到皇后站在不远处。 她差异了一瞬,很快迎过去:“皇后娘娘来了,怎么不派人通知臣妾,臣妾也好迎接您。” 皇后背对着她,淡淡吸一口气:“这些年我不愿见你,也是不愿看到你这副假惺惺的面孔。” 贵妃被她这么直白的戳破,又看看周围没什么人,顿时也冷哼一声。 “是人心易变吗?”皇后转过身,一双眼睛明亮又哀伤,“年轻时,你也曾善良单纯。” 贵妃再次冷笑:“姐姐妹妹叫多了,皇后娘娘不会当真了吧?” 皇后幽幽看着她。 “臣妾还有事,就不陪皇后娘娘”多说了。”贵妃敷衍地行个礼,越过皇后准备离开。 皇后道:“若你再敢对太子和皇孙不利,就别怪本宫无情了。” 贵妃脚步顿了顿,下意识想说一句“这些都是底下宫女不懂事”,可大家同在深宫多年,知根知底,有什么必要再说这些没什么用的话呢? 另一边,白子渊见贵妃暂时没事,也就没多担心,将白依依的事简单跟老皇帝说了一声,自己就出宫了。 等白子渊出了宫之后,才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白依依 原本扶着楚舞儿走在后面,却被百姓们团团围住,正是之前那些去太子府打骂她的人。 却比那些人更多,好像所有城隍庙的百姓都来围着她们讨要公道。 “九公主与端王侧妃联合庸医,要将我们这些人都害死!” “九公主是不是奉了皇家旨意,要扩散疫症,把我们都害死?” “杀了九公主!杀了庸医!杀了端王侧妃!” 没多久的功夫,百姓们口中怨恨的对象,已经主要从许淮和楚舞儿,变成了白依依。 “我本公主做的又怎么样?本公主是为了你们好,不小心才拿错了药方,你们这群贱民不知好歹,竟敢拦住本公主的去路?”人群中,白依依趾高气扬的声音依旧传了出来。 白子渊一个头两个大,这个白依依,居然现在还敢这么说话。 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民怨沸腾? 哪怕是他,哪怕是太子,甚至陛下,都不敢当着百姓的面这么说话! 屋檐上,蒋千户挑了个最佳观赏位嗑瓜子:“保证这些病人路过的街道都封了吧?” “千户大人放心,绝不会有一个人因此染上疫病, 那些病人里也混入了我们的人,务必不会轻易放过九公主。”属下回答。 蒋千户点点头,继续看着下面事态升级。 “我们要进宫,要面见陛下,陛下就这样放任自己的女儿这样欺负我们吗?” “就算是砍头,我也要问个清楚!” 乌泱泱的百姓们被这话说得热血沸腾,干脆也不管九公主和楚舞儿了,直接越过她们,往宫城走去。 浩浩荡荡,根本无人敢拦。 白子渊眼睁睁看着他们过去,他刚刚被打的疼还没好呢,也没敢拦。 “你们这群贱民,给本公主回来,回来!”白依依跺脚大喊。 “啪”地一巴掌,白子渊抬起手,直接将她打倒在地。 “王爷!”楚舞儿吓了一大跳。 白子渊简直想把这个妹妹打死算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在干什么?就为了一个许淮?” 白依依捂着脸,一听到许淮的名字,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立刻反唇相讥:“那又如何?我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比你这种怂包要好!” 白子渊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我是怂包?” 第145章 九公主:都是苏绛雪的错 “不是吗?”白依依看着他,眼眶都红了,“为了我心爱的人,我什么都愿意做,不像你,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龟缩不前,半点没想着为楚姐姐做什么!” “我龟缩不前?你们整出这种事来,还不思悔改,等着我为你们擦屁股吗?”白子渊沉着脸,白依依还以为他现在喜欢的是楚舞儿,哪里知道他心中想着的却是苏绛雪。 他确实没有为苏绛雪做过什么,可是苏绛雪,她不是有陆焕替她出头吗?哪里还需要自己? 容不得他细想,这些百姓们已经冲到了宫禁之前,消息很快就到了老皇帝眼里。 老皇帝前一秒还因为贵妃的事伤身,现在又听到九公主被民意攻击,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事跟依依有什么关系?不都是因为许淮那个庸医吗?亏朕还以为他真有几分才能!” 城隍庙的事,他一直是知道的,听说许淮的药让病人立刻好转,他也就默许了许淮继续施药,谁知道,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又摔了一个杯子,怒色道:“到底是谁教九公主这么说的,把责任都揽到她头上?” 一旁的顺喜公公赶紧命人把摔碎的杯子扫了,一边小心翼翼道:“陛下,依老奴看,公主已经不止一次因为许淮胡闹了……” “ 朕难道不知道吗?”老皇帝道,“上次给她治病,分明是苏绛雪的功劳,但偏偏就是这个许淮,不知怎么,在九公主面前翻动了什么舌头,就让九公主对他言听计从!” “朕的女儿,焉能被他一个无知小人愚弄!” 老皇帝越想越生气:“朕不是先前已经将他打发出京了吗?谁在朕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 出了事,老皇帝想起来追究了。 “陛下,那些百姓要硬闯,禁军们不敢伤人,还请陛下快些拿个主意!”又来了个传信的侍卫。 老皇帝按着额角:“宣朕旨意,百姓们的治疗费用由朝廷出,没人再给一两银子抚恤,告诉他们,不管犯错的是谁,待朕查实,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另一头,更衣完毕准备出宫的太子妃正好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简直痛快极了。 苏绛雪不是好东西,贵妃和九公主更不是好东西。 这下九公主被百姓围攻,她巴不得看看九公主最后的下场究竟如何! 还有那个楚舞儿,怂恿她给冬儿喝药,她要想办法把楚舞儿也一起牵扯进去,让她连端王府的侧妃也当不成! 宫里来人,直接将白依依从路上给带回去,看到楚舞儿在她身边,想着也是相关人员,就一起带进宫了。 而 与此同时,白琰也派人将许淮送进宫,准备交给老皇帝一起发落。 “陛下,这药原本就是九公主从苏绛雪那里偷过来的,妾身的表哥也是听了她的话,才决定给百姓施药的,不能怪妾身的表哥啊!”楚舞儿第一个开口,将责任一股脑推给了九公主。 偏偏她还记得言语中不提及自己,只说许淮是听从九公主调遣,如果连许淮都没事的话,那她这个只帮忙施药的“从犯”,不就更没事了吗? 白子渊看她们被带回宫了,自己也跟着回宫,对他来说,这件事推到许淮和楚舞儿身上,总比推到他亲妹妹头上要好得多。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白依依已经挺起胸膛,一副为爱赴死的样子:“就是我,许淮和楚姐姐不过是听从我的命令,我是公主,我的话他们怎么拒绝?父皇要罚就罚我吧!” “苏家小姐到——” 与禀报话一起响起的,还有苏绛雪的声音:“奉太子殿下之命,臣女将庸医许淮押送至御前,还请陛下处置。” 押送犯人这事,当然不归苏绛雪管,她只是找个理由进宫罢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一进殿,白依依看到许淮,整个人又疯了一样—— 或许那不叫疯,那叫虔诚,许淮就是白依依的神。 “ 许淮哥哥,你告诉陛下,这些事都是本公主要你做的,你只是一个草民,除了听本公主的话,你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苏绛雪诧异的看着白依依,这个公主,实在是,勇啊! 真准备一力承担吗? 她是脑袋坏了吗? 哦对,她确实脑袋坏了,还是自己亲自做的手术。 “依依,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清楚,扩大疫病的罪名,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公主承担得起的。”老皇帝脸色阴沉的看着她,“朕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要去偷拿苏绛雪的药方,是不是有人逼你?” 老皇帝的威压还是很有用的,白依依霎那间脸色苍白。 许淮也被这一句话吓得浑身发抖,浑身的血液都朝脚底涌去,只觉得冰冷。 现在他能求的,只是白依依足够爱他,替他将罪名全都背了。 楚舞儿更是靠着白依依解围。 所有人都看着白依依,无数的目光盯着她,等着她说话…… 可谁也没想到,白依依居然能把罪名引到苏绛雪头上:“父皇,女儿要偷药方,确实是有人逼我,这个人就是苏绛雪!” 原本只等着吃瓜和伸张正义的苏绛雪:? “我倒是想知道,我怎么逼你了,又是拿什么逼得你?”苏绛雪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白依依咬牙:“父皇命苏绛雪治疗皇孙,可皇孙的病情却总是反反复复,女儿担心,只能闯进去偷偷看看她的药是不是有问题。” “拿到药之后,女儿给太医看过,太医说这药方没有任何问题,女儿却想到,外面城隍庙的百姓们不是也需要这药方吗?” “她明明有好药,却不给百姓用,女儿身为公主,怎么能不关心百姓?所以就擅自做主偷了出来,又让许淮和楚侧妃去施药。” “现在想来,这药本来就有问题,一定是苏绛雪故意让皇孙的病情反复,引导女儿去偷看她的药方!” 实在难为白依依了,能想出这么迂回,牵强附会的原因。 苏绛雪叹为观止:“先不提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关心小皇孙,就说皇孙的病情反复,那也是因为太子妃纵火导致,怎么变成了我故意以此来诱惑你偷看药方?”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故意的?”白依依立刻道。 苏绛雪笑了:“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故意的?” 她才不会掉进自证陷阱,谁主张,谁举证。 “你对我和许淮都没安好心,我当然知道你是故意的!”白依依继续道。 苏绛雪幽幽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凉意:“原来九公主无凭无据,只是杀人诛心。” 第146章 九公主倒霉,楚舞儿倒霉 “陛下,您觉得呢?” 不等在场所有人开口,苏绛雪先发制人。 老皇帝还能怎么觉得,老皇帝当然知道白依依就是在胡搅蛮缠,可他现在想的,还是要怎么保住这个女儿。 贵妃谋害皇孙,这罪名她担不起,老皇帝替她洗白了。 九公主草菅人命,这罪名她同样担不起,老皇帝也得想办法给她也洗白。 “冬儿病情反复,这确实是太子妃的过错,可她本人也因此受到了惩罚,毁掉容貌,此事就由太子处理吧。” “至于你,”老皇帝失望的看向白依依,“事到如今仍然不知悔改,可见被人蛊惑有多深!” 他仍旧是准备把罪名都推给许淮的。 哪怕苏绛雪不是忠良之后,不是陆焕的未婚妻,现在这个情况,城隍庙那边,也需要苏绛雪去善后才行,绝不能让她背锅。 “父皇明鉴,许淮是万万不能留了,再这样下去,依依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事到如今,只能先对外宣布九公主被人蛊惑,贼人处死,再让绛雪去治疗其余患病的百姓。” 这 次疫病虽然来势汹汹,但不算严重,目前为止甚至没有死人。 这样处理,已经足够平息民怨了。 “不不,不是他,是我,是我偷了药方,父皇怎么能为了维护自己的女儿,就冤枉别人?您这样做,怎么配称作一个明君?” “依依!”白子渊吓呆了,直接捂住她的嘴,转头朝老皇帝道,“父皇,依依还小,她说起话来不经过思考,还请父皇不要怪罪!” 她竟敢说老皇帝不是明君! 老皇帝年纪到了这个份上,又是自己一刀一枪打下的天下,哪里容得了被自己的亲女儿这么说,当即气得捂住胸口。 “好好好,你非说这件事是你主使,那朕就成全你,”老皇帝一挥手,“来人,九公主削除公主爵位,贬为庶人,赶出宫去!” 白依依张大了嘴,震惊的瞪着老皇帝,父皇说什么?要将她贬为庶人? 这对于一个公主来说,可真算是很大的处罚了,足够平息民怨。 “庸医许淮,数罪并罚,即刻处斩!”老皇帝继续道。 许淮整个人瘫倒在地,从 头到尾一句话没敢说。 或者,他从在太子府的时候,整个人的心气就已经完全散了。 然而九公主并没有,就算是要将她贬为庶人,在听到许淮处斩的消息时,她仍然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大声道:“父皇要杀他,就连女儿一起杀吧,首罪是我,凭什么这么处置一个听命行事的人。” 老皇帝都快气笑了:“好,依依,希望你记住今日的选择,不要后悔。将许淮没入奴籍,逢赦不免!” 奴籍是大楚最低等的户籍,只能做人奴隶,不能拥有自己的私产田地。 以往惯例,奴籍是可以消掉的,只要有足够的银子,或者遇到大赦天下。但老皇帝现在发话了,也就意味着许淮要当一辈子的奴隶。 白依依虽贬为庶人,但好歹是个正常人,如果她仍然执迷不悟,要嫁给许淮,以后只能跟着他当奴婢,生下的孩子也同样的奴婢。 不得不说,老皇帝这招,虽是气头上想出来的,却也能治一治白依依的恋爱脑。 “楚侧妃,如此德行,也不配嫁入皇家,念在她身怀 有孕,允许剩下孩子之后你再休了她。”老皇帝看向白子渊。 白子渊怔了一瞬,再看向楚舞儿时,眼中忽然多了一丝庆幸。 自从得知芙蓉玉事件真相之后,他实在对楚舞儿无法喜欢起来,可偏偏她又有孕,休了她难免显得自己凉薄。 正愁没办法处置她,现在陛下开口了,他也图个方便。 “陛下……”楚舞儿脸色苍白无比,“妾身……” 她话说一半,知道老皇帝肯定不会怜惜她,只得重新看向白子渊:“王爷,妾身怀了你的骨肉,妾身不能没有王爷。” 渊哥哥一定会帮她的,渊哥哥不可能就这样丢下她的! “啊,对了!”苏绛雪眼前一亮,忽然道,“说到有孕,臣女倒是想起来,这也是许淮诊出来的,此人医术堪忧,万一诊错了可怎么办?不如陛下让太医来,再给楚侧妃诊一诊,可别让腹中胎儿有什么闪失才好。” 楚舞儿快哭了,指甲死死恰在手心里,简直想杀了苏绛雪。 她肚子里的孩子亲爹是谁,这诊脉当然诊不出来,可她现在 根本就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怀孕! 就算有了,也是刚有,跟先前许淮说的月份,完全对不上。 苏绛雪这不是想让她死吗? “既如此,你来诊脉。”老皇帝压根就没放在心上,随口道。 楚舞儿脸上更加难看起来,嘴唇也颤抖起来,下意识摇头。 这个贱人,她一定不会替她说好话的! 苏绛雪两步走到她身边,嘴角带着笑意看她:“楚侧妃?” 这意思是,伸出手,让我给你诊一诊。 楚舞儿咬着唇,泪水终于落下来,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怕的。 “渊哥哥……” 苏绛雪见她不伸手,也不着急:“怎么,莫非是你这胎有什么问题?才不敢让我给你诊脉?” “不不!”楚舞儿连连摇头,可是此时此刻,她又真的不敢伸出手。 虽然制造假孕和月份的药她喝过了,但苏绛雪的医术显然高深莫测,她万万不敢让苏绛雪来摸她的脉搏! “你在等什么?”就在这时候,白子渊开口了,“只是看一看,也免得你被许淮那个庸医给骗了。” 第147章 婚期定在七月可好 苏绛雪看着她,谁让她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家兄长头上,这次也算是顺水推舟,她倒要看看,楚舞儿这次还能怎么办。 白依依和许淮被押出大殿,殿内很快只剩下他们几个人,苏绛雪抬头朝老皇帝道:“陛下,臣女与端王侧妃确实不合,为避嫌,还是让其他太医们来给她诊治吧。” 楚舞儿正想着,要是苏绛雪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来,她就说苏绛雪记恨她,谁知道苏绛雪直接就撇清了关系。 那些太医们,无论是皇后的人还是贵妃的人,谁会肯帮她呢? 她此刻无比希望,就算许淮医术不精,但至少怀孕的药,应该是真的才行! 没多久,太医过来,楚舞儿闭上眼,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样子,伸出了手。 太医很快诊出了脉象:“侧妃确实身怀有孕,陛下放心,端王殿下放心。” 楚舞儿的心重重放了回去。 “只是……”太医磨磨蹭蹭,欲言又止。 楚舞儿的心顿时又提了上来,连忙道:“太医可看清楚了,这是端王府第一个孩子,若是出了闪失,你担得起吗?” 太医犹豫一会儿:“只是侧妃情绪不稳,恐怕对腹中胎儿有影响,需要好好养胎才行。” 其实他已经诊出来,楚舞儿虽然有孕,但月份却 绝不是她自己说的两个月,也就只有一个月罢了。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暴露这种皇家隐私,谁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得成。 其余几个太医一一来诊脉,许淮给她的药确实有用,再加上她本身确确实实怀孕了,虽然有几个也诊出月份不对,但看前面的同行都没说话,也就都闭口不言了。 老皇帝看着楚舞儿,冷哼一声:“照朕刚才说的办。” 生下孩子再处置了她! 白子渊看着楚舞儿,老皇帝旨意在此,他也道:“即便这件事都是九公主的责任,但端王侧妃识人不明,帮着庸医散药,念其身怀有孕,生下孩子后再行休弃。” 陛下的旨意,这下任谁也不能替她说话了。 苏绛雪冷眼看着快要哭晕过去的楚舞儿,只是将她赶出王府,并没有杀了她,对于原主来说,还是差了太多了。 “父皇,子不教父之过,侧妃之父楚应星,为人不堪,不能担当重任,请父皇一同降罪吧。”白子渊声音淡然。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想着这一出了,趁此机会,连楚舞儿家人从他这里得来的好处,也全都要了回来。 老皇帝当然没有犹豫:“让他继续做个司务,看看他自己教出来什么女儿!” 楚舞儿伏地痛哭,心中一片 哀嚎,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哪怕她有了孩子,陛下居然也忍心去母留子,她为何以前从未想到? 霎那间,她想起当初在御花园时,苏绛雪跟她说的那番话。 ——我要是你,趁谎言还没被揭穿,就多卷点钱财逃跑。 如果当时她就拿着白子渊给她的所有财产,带着家人逃跑,是不是至少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处置结束了的时候,老皇帝又闭了闭眼,道:“贵妃教子无方,降为二品贤妃,一应俸禄减半。” 这一下,白子渊猛地将头抬了起来。 都怪自己,好端端的提什么子不教父之过,现在好了,老皇帝趁着这个由头,把贵妃也给罚了! 他可不知道,老皇帝原本就是要罚贵妃的。 残害皇孙,就算老皇帝舍不得她死,舍不得以这个罪名处罚她,也总得让她付出点代价。 否则,他又怎么对得起太子? 苏绛雪却不以为然,老皇帝还是那么偏私,他自己喜欢的,就总是要多宠一些。 “好了,都下去吧,苏绛雪,朕命你去城隍庙,和陆焕一起,将这次疫病事件收尾。” 瞧瞧老皇帝说得多轻巧,什么叫“收尾”啊,那不得一个一个治吗?真是的。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 这治病的钱,朝廷都给包了。 外面的百姓们得了老皇帝的承诺,早就乖乖回了城隍庙,等待被人医治。 苏绛雪赶到的时候,新的药已经熬好了,冉冉的药香几乎笼罩了整个城隍庙。 陆焕坐在苏绛雪对面,将一杯姜茶推给她:“这次疫病没有大碍,你看起来,似乎没那么高兴?” 苏绛雪轻轻摇头,疫病的事,她当然很高兴,可是…… “我之前误会了你。”苏绛雪抬头,看着他清冷的面容,“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没有让那些小孩子喝药?” 她是误会了他,可这也是他在误导她。 “没有必要。”陆焕道。 门开着,外面的人来来往往,陆焕随意往外看一眼:“让不让他们喝药,都是锦衣卫的事,何必让你沾上不该沾上的议论。” 如果那些孩子的父母们真要发怒闹事,苏绛雪不知情,自然也闹不到她头上去,也算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说到这个,你明明可以跟他们好好说,却总是用强制的方式,不怕他们误会你吗?”苏绛雪又问。 孩子病了要喝救命的药,锦衣卫从天而降一脚踹翻药碗,哪怕孩子已经喝了,还要催吐,让人家吐出来。 就这个样子,锦衣卫的风评能好到哪去? 明明是帮助 别人的好事,陆焕非得做成这个样子,什么叫帮忙帮成仇啊。 “一个一个解释过去,要浪费多少时间?”陆焕目光淡然,说话也很随意,“至于误会,锦衣卫还差这么点名声?” 苏绛雪一时无语:“那你也不用……” “居上位者,谋事不谋名。”陆焕轻声道,“其他人的误会,习惯了。” 这话说得轻松,苏绛雪心中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阵疼痛。 他说习惯了。 从他因为进京告御状而被大众熟识,到他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的这些年,他身上有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名声。 所以他习惯了别人以恶看他,习惯了别人背地里议论他。 也习惯了……自己误会他。 陆焕对她一片赤诚之心,她却还能因为一直以来的偏见误会他行事,换了别人,会不心寒吗? 可陆焕只说习惯了。 苏绛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一声对不起,但下一刻,温热的手指抚上她的唇。 “你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陆焕先于她开口,轻轻移动手指,“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别等着我主动。” 苏绛雪要说的话全都被他堵回去,只在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婚期定在七月初可好?”陆焕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暗哑。 第148章 送你一个名字,当做定情信物 很想把她娶回家,七月初,已经是最快的黄道吉日了。 “会不会有点太早……”苏绛雪小声说着,手里无意识的摆弄着茶杯,一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 那样一个旁人眼里有点阴郁的人,在她的目光里,却带着几分鲜活的少年感。 “早吗?”陆焕微微弯起嘴角,“看来是我对你还不够好,才让你不能下定决心嫁我。” 茶杯在苏绛雪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陆焕的话让她面红耳赤:“不是……” 他已经对她够好了,只是这么快成婚,确实有些仓促了,她就是想,等时间再久一点,等他们的感情再稳定些。 此时的苏绛雪怎么都没想到,不久之后,她会因为这个想法而无比后悔。 “没关系,”陆焕也不着急,温柔的刮过她的鼻尖,“我很有耐心。” 苏绛雪点点头,眼底也氤氲起来。 “给你一点补偿。”陆焕忽然道。 苏绛雪诧异的看他:“什么补偿?” 他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装了那么久的小玄子,是我的错。”陆焕道。 苏绛雪 :“……” 她都快把这件事忘了!他又提! “那你想补偿什么?” 陆焕嘴角弯起来:“送你一个名字吧。” 苏绛雪:“这算什么补偿?” 她又不是没有名字! “你送我一个名字,我也送你一个名字,算我们之间的定情信物。”陆焕继续道。 苏绛雪脸色微红,谁要跟他有定情信物。 “芙蓉玉玉不算吗?”她嘴上却是这么说的。 “那是双方父母的信物,不是我们的。”陆焕耐心解答,“还是说,你不想要一个新名字?” 苏绛雪仰头:“你想叫我什么?” “偏偏。”陆焕道。 “翩翩?”苏绛雪问,像蝴蝶一样,还挺有意境。 陆焕手指在茶杯里轻轻蘸了蘸,要写字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用的是左手。 苏绛雪显然也想起他装作是小玄子的那些日子,这狗东西,每天就拿着左手字骗她,亏她还以为他是左撇子呢。 陆焕很坦然的换了右手,又蘸了蘸,在桌上写了一句话: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他的爱意如此明显 ,几乎让她心中发烫,苏绛雪居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良久,她才道:“苏偏偏,跟小玄子比起来也没好听到哪去。” 却没再说别的什么,算是认可了他给自己的名字。 互赠名字,这就算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了。 倒是比别人的,要特殊一些。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哭天抢地的声音:“救命啊,苏绛雪,你快来看看,许淮他病了,他发了高烧,你快来看看他!” 居然是白依依! 贬为庶民之后的她,身上的衣服全都换成了普通人的布衣,再也没有一点公主的高贵华丽,只有头上的假发,或许是老皇帝到底还是怜惜她,没有给她拿掉。 苏绛雪一出门,就看到白依依扶着脸色苍白的许淮,着急的不得了:“苏绛雪,父皇让你给所有病人治病,你不能不管他!” 许淮身上的衣服也换了,确实是奴籍的样子,只是他的卖身契,现在在白依依手里,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老皇帝的安排。 苏绛雪一听白依依这副话,顿时冷声道:“这不是许神医吗?怎么,也染病了 ?我记得许神医不是很有自己的见解,怎么,之前的药呢?舍不得给自己用吗?” 白依依一噎,脸色也很难看:“你想抗旨不成?父皇说了让你给所有人治病!” 苏绛雪慢悠悠走到她面前,只看一眼许淮,就知道他才刚刚发病。 “陛下是让我给所有人诊病,但病有轻重缓急,像他这样的,得往后排排。”苏绛雪道。 “你——” “对了,”苏绛雪又回头,居高临下看她,“好心提醒你一声,你已经不是公主了,对待天子,要尊称一声陛下,再这样僭越,小心锦衣卫不放过你。” 说完,她转身便离开了。 不管白依依再怎么嚎叫,苏绛雪都没有理她。 倒是她这样大喊大叫,很快引来了其他病人的注意,走过路过的,都给她一个鄙视的白眼。 还有脾气大的,路过她身边,看到许淮病了,顿时“呸”一声,口水都吐到她衣服上去:“真是报应。” “活该!” “现世报!” 百姓们围着她骂,白依依一开始还大喊着“放肆”,“你们敢这么对我”, 很快便发觉,真的再也不会有人来替她出头了。 她已经不是公主了,跟她口中所谓的“贱民”,没有任何区别。 她抱着许淮,承受着百姓们的谩骂,心中还一心觉得,这些都是为了她的爱情,为了她爱的人,受什么样的苦都是值得的。 反正老皇帝说了,让苏绛雪治病,一个人也不能落下。 只要她等在这里,总能等到苏绛雪给许淮治病。 天黑的时候,许淮的体温再一次飙升,白依依用冷水给他降温,却怎么都没用,只能再一次去找苏绛雪,这一次,语气也好了很多。 “苏小姐,我求你去给他治病吧,他已经高烧不退,眼看就要死了,只要你愿意治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白依依还有什么呢?她已经不是公主,连钱财都没有了。 天色昏暗,城隍庙的百姓们大多已经睡着,苏绛雪没让她叫多久,就出现了。 “苏小姐,我求你!”白依依立刻扑上去,显然是真的怕许淮死了。 “我自有别的病人要救,你要我先救他,凭什么?”苏绛雪冷声质问。 第149章 白依依受辱 “我……”白依依眼中满是愤恨与凄凉,苏绛雪问出了她现在最无法回答的问题。 “我给你钱,虽然我已经不是公主了,但母妃和皇兄不会不管我的,你要多少钱,我明天、不,我现在就去给你凑,只要你肯救他!”白依依大声道。 苏绛雪看看她,又看看她怀里不省人事的许淮:“要我救他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乍然一听苏绛雪松口,白依依眼中迸发出光芒来,连连点头:“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去伺候那些病人喝药。”苏绛雪指了指一旁的茅草棚,病人太多,庙里已经早就住不下了,不少人都只是简单的用茅草做个床铺就睡了。 白依依一怔,下意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过去,眉头立刻皱起来了。 她堂堂公主,让她去伺候那些贱民喝药? 那些贱民也配吗? 更何况,他们都好多天没有换衣服了,浑身臭烘烘的,很多男人脸上都是胡茬,身上也脏兮兮的,她实在是觉得恶心。 “我得先照顾这些病重的,无暇顾忌他。”苏绛雪早料到白依依会是这样的反应,立刻转身作势要走。 “我去!”白依依连忙道。 不就是照顾贱民喝药,她也不是做不来。 她看向许淮,心头仿佛又多了些爱意,以此来支撑自己做这些恶心无比的事情。 苏绛雪让她把许淮扶到一旁的稻草上去,待遇一点也没比别人好多少。 白依依虽然愤怒,但却承受不了失去许淮的痛苦,也知道现在该求着苏绛雪,只得硬着头皮:“只要你治好他,我就算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以后你要是想回我皇兄身边,我一定替你说好话。” 苏绛雪冷笑一声没搭理。 救他的方式跟别人没什么不同,多熬一碗汤药的事,苏绛雪打发白依依去照顾人喝药,自己则转身回去。 刚进门,咚咚两声敲门响,她又回头看。 “谢谢你。”略带沙哑的声音,是白子钊。 他的病还没有好全,嗓子有点哑。 苏绛雪眯着眼睛看他:“你还没有回太子府吗?” 上次因为白子钊御前求娶的事情,贵妃试图将他囚禁在府,他干脆直接躲到了白琰那里。 后来他在太子府第一个染病,贵妃得到消息后又要将他带回去,可出了太子妃的事,贵妃自身难保,当然也就顾不得他了。 今天几乎一整天,白子钊都在这里帮忙,只是一直没有打扰苏绛雪。 现在看到苏绛雪要医治许淮,还是忍 不住说了一声谢谢。 “依依是被骄纵惯了,难为你还肯替她救人。”白子钊目光清明,就站在门外,一丝越矩的样子都没有。 苏绛雪轻轻应一声,贤妃这一家子人都很讨厌,但偏偏白子钊是个例外。 她纵然不喜欢他,也很难讨厌他。 “让她注意些,别也被感染。”苏绛雪道。 白子钊点头,苏绛雪还想说什么,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今日的夜晚不算漫长,没多久,天边露出了鱼肚白,许淮喝了药,烧也退了,苏绛雪出去看的时候,白依依正在被病人吐口水。 “少在这里假好心,就是你发假药给我们,才让我们差点死!” “给我滚,谁要喝你的药!” “怎么,这个眼神想干什么?公主难道要杀了我不成?哦对,你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哈哈哈哈……” 白依依气得脸色通红,手上的药碗也不住的颤抖,就在她忍不住要将要泼到对面那人脸上时,听到了淡然的声音。 “许淮病还没好,要再治几天。”苏绛雪弯起嘴角,她现在倒是好奇,九公主到底愿意为了许淮做到什么程度。 果然,白依依的手立刻稳了,心中再气愤,也只得低着头跟大家道歉:“先前都是我的 错,虽然我是好意,但毕竟是我偷拿了废的药方,大家要是生气,尽管打我骂我。” 她嘴上这么说,眼里却包了一汪屈辱的泪水。 居然让她堂堂公主来跟这些贱民低三下四,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等许淮好了,等她有朝一日重新得回公主的位置,她一定要杀了苏绛雪,在她脸上吐满口水,以解今日之辱。 栖梧忽然大步跑过来,喘着粗气过来:“苏小姐,求你救救我家王爷吧,他昨日喝了很多酒,今天一早就开始胡言乱语,烧得厉害——放开我!” 话刚说完,他还没跑到苏绛雪跟前,就被几个锦衣卫给按住了。 什么东西竟敢离苏小姐那么近! “病了就找太医啊,我又没领太医院的俸禄。”苏绛雪淡声开口,心中对白子渊的鄙视程度又上了一个档次。 解决不了的事就借酒消愁,他要光自己喝喝也就罢了,喝多了闹出病来还得麻烦别人,这人真是个废物。 栖梧一噎,他知道苏绛雪早就不喜欢他家王爷了,但是,也用不着拒绝的这么快吧? “苏小姐,”栖梧很诚恳,也不跟锦衣卫说放开他了,看着还怪可怜,“王爷已经胡言乱语了,说不定是烧坏了什么地方,属 下实在是不能信任太医。” “那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把人送走。”苏绛雪挥挥手。 她可没什么义务给人看病。 “苏小姐——”栖梧只觉得的肩上一疼,左右两个锦衣卫将他一扭,就要扔出去,情急之下,他又看到另一个人影,“陆大人,您领皇家俸禄,只是让苏小姐给王爷诊病,您也不愿意吗?” 苏绛雪侧身,陆焕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好大的胆子。”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人更觉冰冷。 栖梧直接跪下:“王爷实在是情况很不好,属下求陆大人放人!” 陆焕看他一眼,苏绛雪上前一步:“你是不是没搞懂状况?是我自己不想去,不是他不愿放人。” 怎么好像搞得她已经成了陆焕的私人物品一样。 栖梧忽然浑身一颤,低下头,觉得今天应该是没办法把苏绛雪请过去了。 “你走吧,快些进宫传太医,你家王爷说不定还有救。”苏绛雪淡声道。 栖梧咬牙,为今之计,只有进宫,请陛下圣旨,让苏绛雪去给王爷治病了。 “放开我,我自己走。” 栖梧刚转身走两步,听到身后陆焕随意而冷淡的吩咐:“禀告陛下,封闭此处三日,任何人不得进出。” 第150章 端王疯了 苏绛雪看陆焕一眼,陆狐狸又开始了,他是生怕老皇帝的旨意传过来,让她进端王府治病吧? 栖梧浑身一颤,他的计划还没实施就已经打了水漂,可白子渊确实已经说起了胡话,他实在是无计可施…… 半天,他回过头,咬着牙道:“只要苏小姐肯去,属下愿意做主,将将军府所有的财产如数归还。” 当初苏绛雪嫁给白子渊的时候,将军府全家战死雁门关,为避免被远方的亲族瓜分财产,这些的东西全部都进了端王府,归白子渊管。 后来苏绛雪和离,这些东西也没要回来,老皇帝的话,是等她再次成亲之后,再交接给下一任夫君。 可是现在,栖梧说,他可以做主全部归还。 能知道这些东西的全部下落,栖梧也算是深得白子渊信任了。 可他这样做,白子渊不知道吧? 他就不怕白子渊病好了之后,找他麻烦? “端王何德何能。”陆焕淡声道。 显然也是被栖梧的忠诚所震动了。 “你太高估我了,说不定我也治不好他。”苏绛雪的语气也软了三分。 栖梧跪地道:“王爷于属下 有救命之恩,属下自当全力回报。至于苏小姐,就算您治不好也没关系,只要您肯去端王府,属下即可将所有地契物品全部归还。” 苏绛雪回头看陆焕,陆焕轻轻点了点头,意思是你自己决定。 她回屋拿了药箱,再出来的时候,跟陆焕告辞:“我很快回来。” 陆焕点头,栖梧喜出望外,立刻恭迎着苏绛雪出门,马车就在外面等着。 陆焕的目光停在苏绛雪离开的背影之上,唇角勾起,淡然开口:“来人。” 蒋千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到了他身后。 “去询问那些人学医近况如何,如无意外,府里的小家伙,也该治一治了。”提起那个孩子,陆焕眉眼温柔了许多。 “关于那个孩子的身份,大人不跟苏小姐解释吗?”蒋千户很难得的又多了句嘴。 陆焕摇头:“暂时不必。” “大家都在传,他是您的私生子,就是林姑娘……”蒋千户欲言又止。 “大家?”陆焕挑眉。 蒋千户立刻拱手:“大人放心,这种谣言,绝不会传到苏小姐那里!” 端王府,苏绛雪到主院的时候,遥遥 看了眼降霜院,那里戒备森严,显然是楚舞儿又被软禁了。 白子渊已经被人用粗麻绳绑在床上,眼里血红一片,一听到有人进来,立刻大喊起来:“放开本王,本王要升天,你们竟敢阻拦本王吃仙丹,阻拦本王成仙!” 苏绛雪:“……” 一日不见,他还真是疯得可以。 难怪栖梧宁愿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还她财产,也非让她来看白子渊。 苏绛雪从衣袖中拿出镇定剂来,打到他胳膊上,很快,白子渊没这么狂躁了,仍然用小声喊着:“本王要成仙,本王对这世间已无眷恋,本王要成仙!” 苏绛雪回头:“你出去,我要给他检查。” 难道他们家脑子有问题是遗传,上次是白依依,这次是他。 栖梧守在门外,苏绛雪给白子渊照了一顿CT,结果是没有器质性病变。 那他八成就是刺激受多了。 把栖梧叫进来,给白子渊喝了杯水,苏绛雪想了想,伸出中指在白子渊面前:“这是几?” 白子渊呆呆的看着她,就在苏绛雪因为他不会开口时,他声音嘶哑:“苏绛雪,你能回来再做本王的王 妃吗?” 苏绛雪蹙眉,好了? 然而他下一句道:“本王带你一起成仙。” “……” 沉默是今天的主旋律。 栖梧面色十分痛苦:“贵妃降位,公主贬为庶人,楚侧妃闯下大祸,苏小姐您又那么绝情,王爷昨晚不让人伺候,喝了不少酒,言语中提及对您的歉意。今天一早,整个人就忽然疯了,胡言乱语起来,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苏绛雪的目光落在白子渊脸上,看向栖梧:“所以,他是准备把给我的十万两银子赖掉了?” “什么?”栖梧一怔。 蓦地想起,苏绛雪说过道歉的三个要素,确实还差十万两银子。 她对王爷,居然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哪怕王爷疯了,您心中惦记的,还是您的钱财吗?”栖梧几乎是愤恨着说出这句话。 苏绛雪笑:“你还我财产,我来给他治病,早就说好的事情,我不惦记钱惦记什么?” 栖梧心中一片冰冷,颤声道:“就算是王爷曾经对不起您,您就一点曾经的夫妻情分都不念吗?苏小姐何必如此绝情?” “这倒好笑了,”苏绛雪道,“我 与他何曾有过半分夫妻情分?” 他们之间,横隔着原主的一条性命,现在跟他说夫妻情分? “他是病了,但他的病是我造成的吗?是他自己喝酒,是他自己承受力太差,我只是没有看到他病重就痛哭,也算我绝情?和离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 栖梧被苏绛雪振振有词教育一顿,一时居然无话可说。 王爷的病确实是他自己不小心,苏绛雪与他和离,不为他担心也是应该的,他有什么理由去责怪苏绛雪? “可您以前那么爱他,这么快就变了吗?”栖梧还是忍不住道,从前苏绛雪的真心,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么快就变心,这跟水性杨花有什么区别? 苏绛雪微微摇头:“这也叫快?能比你家王爷成亲之日纳妾更快?” 栖梧:“……” 明知道苏绛雪说的都是对的,但他实在不能看着自家王爷这么荒唐下去。 如果苏绛雪回来,说不定白子渊一高兴,病就好了呢? “过去的事就不说了,现在王爷是真的爱上您了,您就不能再给王爷一个机会,就当是,给曾经的自己一个机会?” 第151章 一夜之间端王失去一切 给曾经的自己一个机会? 苏绛雪倒是很想知道,如果原主在,她会不会想要这个机会。 她被骗,被欺瞒,又被心爱的人活活打死,就算原来的她活过来,也巴不得白子渊去死。 “这机会我可要不起。”苏绛雪摇摇头,声音很平淡,也没有半分伤心。 白子渊这样的人,不过是因为现在得不到,才有了执念。 等他得到了,就又会变成从前那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而她自己,就又要陷入苦海。 她又不是傻子。 “苏绛雪。”白子渊被绑着,一双眼还直勾勾的盯着她,“别离开本王。” 苏绛雪在白子渊脑袋上行了针。 等他安静下来,又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写了方子,交给栖梧:“给他煎药,观察情况,三天之后再来找我。” “你不跟在王爷身边吗?”栖梧焦急地问道。 苏绛雪收起药箱,眸光冷淡:“我有事情要做,先回去了。你记得把答应我的东西都送回去。” 她没有再看白子渊一眼,也没有看到白子渊目光里恋恋不舍和无比后悔的深情。 “苏小姐当真如此绝情吗?您知道,王爷只是认错了人,他以为玉佩是楚侧妃的……”栖梧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 苏绛雪不耐烦:“对对对,我就是如此绝情。” 想起原主,她就不可避免的想到白子渊被原主的欺骗,是他说要给原主一个家,让她以后都幸福美满。 也是他在新婚之夜纳妾,为了一个妾室,居然打死了正室王妃。 最后呢,他自己一句轻飘飘的认错了玉佩认错了人,就能挽回这一切吗? “等等,”白子渊见她要走,连忙开口,依旧是那副深情的样子,“本王欠了你很多,你放心,等本王升天的时候,一定带上你,从此以后,我们再不分离。 苏绛雪冷嗤一声,原来他也知道他欠了她许多。 出了门,将屋内的白子渊隔绝起来,栖梧没有失言,让下人去拿出一个大盒子来。 一张张点过去,全是将军府的田庄铺子,还有诸多东西,也都列了单子:“苏小姐可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苏绛雪收起来,淡淡道:“我会让府里管家点清楚。” “苏小姐,”栖梧叫住苏绛雪的背影,又替白子渊解释一句,“王爷并非要私吞您的家财,他之所以一直不还给您,是害怕跟您的最后一点联系也断了。” “王爷只是嘴硬,其实他真的很喜欢您。”栖梧诚恳道,“请苏小姐 ,再慎重考虑。” 作为下属,他能替王爷做的事情,真的已经全部都做了。 苏绛雪忍不住笑了,这话,也就偏偏栖梧这种真诚的傻子罢了。 若不是看中她的家财,白子渊当初为何要娶她呢? 她眼中满是嘲讽之色,看向栖梧:“如果你家王爷,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又该怎么办?” 栖梧一怔,蹙眉:“不可能。” 白子渊救他的事情,他一直以来也没跟任何人说过,要不是今日非得请苏绛雪来,他也不会告知他们。 端王是有一点刚愎自用,但他那个身份,高傲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他相信,他跟着的一直都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 “那若是,本王当初根本就没有认错人,一直都知道你才是上元之夜与本王相遇的女童,我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错过了。” “王爷,您清醒了?”栖梧连忙去扶他。 白子渊被行过一次针,居然真的清醒了许多。 全都是因为楚舞儿,盗用了苏绛雪的身份,冒认了他记忆中的那个女童,他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如果他没有,那该有多好。 可苏绛雪根本没跟他说话,转身便离开了。 玉佩从来就不是要紧的东西,他的人品性格 才是,可惜,这一点,白子渊大概永远意识不到了。 白子渊身上的绳子被解开,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抱着期待的语气问:“她肯来救本王,是不是还喜欢本王?” 栖梧没说话。 “为什么她就是性子这么倔,但凡她来跟本王认个错,我们何至于此?” 栖梧沉默半天,终于还是跪倒在地:“属下擅自做主,归还了将军府所有的财产,以此来交换苏小姐给您治病,还请王爷责罚。” 啪得一声,什么东西碎掉了。 白子渊凝着目光,难以置信的看了栖梧半天,他似乎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来给本王治病,是为了那些财产?”白子渊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心口处蔓延出的悲伤,几乎让他的身子都晃了晃。 居然不是因为喜欢他? 居然是因为财产! 而他刚才居然还幻想,苏绛雪跟他一样,嘴上说得硬气,其实心里是舍不得他的。 原来不是吗? 他真的被她丢掉了,要不是因为他还有点利用价值,苏绛雪根本不会来。 而那些财产…… “放肆!”白子渊骤然暴起,想起那些财产,他心中猛地疼了起来,一巴掌打在了栖梧脸上,眼 底是肆虐的气急败坏,“谁允许你如此胆大妄为?你可知那些东西现在对本王有多重要?” 栖梧重新跪好,半张脸肿起来:“王爷病重,属下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何况,苏小姐心里已经完全没有您,您就当跟她一刀两断再无瓜葛,重新开始新生活不好吗?” “你懂什么?没了那些钱财,要本王如何跟上上下下的人打点?” 栖梧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居然真的贪心那些钱财? “来人,将栖梧拖下去,重打一百军棍!”白子渊怒火冲天,直接朝外面喊道。 外面进来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还不快去!” 他们只得将呆呆发愣的栖梧拖走,照着白子渊的吩咐,打他一百军棍。 而房间内,白子渊闭上双眼,整个人仿佛被拖入了黑暗中,想到自己人财两失,他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悲凉而凄惨。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一夜之间,他被背叛的一无所有。 贵妃降位,公主贬为庶人,那个从来不搭理他的兄弟更是继续不搭理他。 苏绛雪不会再回来,苏家的财产也不再是他的。 他到头来折腾了一圈,到底折腾了什么? 这样的他,还怎么取代太子,成为储君? 第152章 许淮诬陷苏绛雪 城隍庙这边,苏绛雪伏身写着医案,银朱风风火火赶回来:“小姐,小皇孙那边已经没有大碍,就是太子妃跟太子还在闹。” 银朱在太子府多留了两日,知道了不少消息:“太子坚持要休了太子妃,可是太子妃脱簪请罪,在太子门口跪了好几个时辰,说她不该信任贵妃,我瞧着,太子似乎又有些犹豫了。”苏绛雪放下笔,动了动脖子,也算意料之中吧。 白琰仁善,要不是这次被皇孙的事情逼急了,他也不会说出休妻两个字。 现在太子妃毁了容,又悔改了,说不定白琰真会可怜她…… “别人家的事,随他们吧。”苏绛雪轻叹一声,又问,“白依依怎么样了?” “许淮还活着呢,白依依还能怎么样?冷眼也受够了,欺负也受够了,要不是凌王也在这儿,我多少再让她吃点苦头。”蒋千户闻声而来。 他脸上笑嘻嘻的:“不过我看她,这次是真的受到教训了,一开始还不吃这里的饭菜呢,后来饿了几顿,也消停了。” “就是挺奇怪的,你说这个许淮给他下了什么迷药,她怎么就对他那么死心塌地,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呢?”蒋千户实在不明白。 苏 绛雪托腮,大概这就是十几岁的少女自以为飞蛾扑火的爱? 要是白依依知道许淮早跟自己的表妹搞到了一起,还有了孩子,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这么爱。 “苏小姐,许淮醒了。”恰在这时,有人来禀报。 苏绛雪嗯一声,醒就醒了吧。 “他非说自己肚子疼,说小姐您的药有问题。”那人又来报。 银朱撸起袖子:“敢说我们小姐的药有问题,把他扔出去算了!” 苏绛雪拦住银朱:“我去看看。” 许淮倒在稻草上,唇色发白,捂着腹部,双眼直愣:“你给我吃了什么,我明明只是风寒,怎么会腹痛?” 苏绛雪给他诊脉,没诊出什么,可他现在这样子,又不像是装的,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这病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后遗症。 知道许淮醒了,白依依也不管其他病人了,吵着闹着要进来。 银朱伸开双臂拦在门口:“你要是捣乱,我们小姐可就不治他了。” 白依依委屈的要哭,这些天她真的受尽了别人的白眼,现在看到银朱,想的都不再是“一个婢女都敢欺负我”,而是“我怎么又被人欺负了,这日子有完没完。” 可银朱都这么说了, 她也只好退后,心中却还满是怨气:“她要是治不好许淮,那她就是个庸医!” “依依。” 白依依猛地回头,看到白子钊在她身后,顿时更加委屈了。 就算她现在不是公主了,但总还是她哥哥的妹妹吧?哪怕她以前并不待见这个皇兄,但现在,白子钊却半点都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实在让她委屈极了。 “不要打扰大夫治病。”白子钊语气平静,面对这个情绪激动的妹妹,只想跟她讲道理。 白依依甩开他:“不要你管!” 白子钊看着她离开,幽幽叹了口气,又往里面看去,却被银朱挡住了视线。 “我告诉你,我家小姐名花有主了,你最好别打她什么主意。”银朱立刻道。 白子钊十分温和:“我知道。” 银朱看他还算配合,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天亮很快变成天黑,苏绛雪给许淮行针喝药,他还是哀嚎着自己胃疼,苏绛雪一时没了办法,皱起眉头,手里握着两片止痛药。 许淮嘴角浮起一个冷笑。 任她是什么神医,不是说她能控制病情吗? 现在就有一个病人摆在这里,她怎么治都治不好,看她还怎么跟陛下吹嘘。 苏绛 雪毁了他神医之名,眼睁睁看着他被皇帝责罚而不帮忙,现在还装模作样给他看病,以为他会感恩戴德吗? 他也要毁了苏绛雪的人生! 晚上,白依依悄悄溜过来,一见到许淮,就忍不住抱在他怀里哭:“许淮哥哥,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许淮敷衍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有公主保佑,草民怎么会醒不过来,还是要多谢公主。” 白依依一听心上人这样谢她,脸色顿时红了起来:“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 “你有银子吗?”许淮立刻问道。 白依依纳闷:“你要银子干什么?” 许淮道:“买通几个病人,让他们也装胃疼。” 陛下不是让苏绛雪治疗疫病吗?他倒要看看,苏绛雪还能怎么收场! 白依依脸上露出窘迫之色:“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身上也没有银子,帮不到许淮哥哥了……” 许淮一怔,他知道白依依不再是公主,但是,她居然会没有银子? 贵妃和端王不管她吗? 他一迟疑,正好借着月光,就看到白依依身上不太值钱的布衣服,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嫌弃。 “其实,现在你已经好了,不如我们离开这里,去 别的地方吧。”白依依道。 她还幻想着,能跟许淮双宿双栖,过耕田织布的生活呢。 许淮却拧起眉头:“怎么能这样就走?我原先名满天下,都是因为苏绛雪这个贱人,我才落到现在这样,我怎么能轻易忍了这口气?没人装病就算了,我一个人也可以。” 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他自己不好过,也绝不会让苏绛雪好过! 白依依犹豫,半天才道:“可是许淮哥哥,你的医术确实不如她,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又要被那个贱人反咬一口……” “你愿意帮我就帮,不愿意就自己走,哪那么多废话。”许淮不耐烦,直接将她从怀里推开。 白依依吓了一跳,心中慌乱无比,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不会自己走的。” 许淮皱了皱眉,强忍着没再说什么。 白依依这样愚蠢的人,要不是身为公主,他怎么可能对她委曲求全,现在她身份没了,钱财也没了,他还哄着她干什么? 只可惜他的卖身契还在这个女人身上,总得再做做样子。 另一头,苏绛雪吃完夜宵,沉下目光:“我明明给他吃了止痛药,他却还说胃疼,银朱你说,该怎么教训他一下才行?” 第153章 许淮装病,自作自受 吃了止痛药还喊痛,那不是装的,还能是什么? 苏绛雪出了屋子,正好看到陆焕朝她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这是要……跟她一起吃饭吗? “我吃过了。”苏绛雪下意识道。 “我来晚了。”陆焕随手把食盒提起来,蒋千户赶紧接过去。 苏绛雪脸上有点红,赶紧道:“不是,我可以再陪你吃一点。” 陆焕笑笑:“我也吃过了,听说许淮胃疼?” 苏绛雪心里嘀咕,吃过了怎么可能还来找她吃饭。 “他装的。”苏绛雪半点没替许淮隐瞒,“谁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他愿意装,就让他付出点代价吧。” 陆焕的目光落在苏绛雪弯起的唇角之上,她真的完全不需要他担心,这样熠熠生辉的笑容,让他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我陪你一起?”陆焕很随意的牵住苏绛雪的手,声音也很淡,仿佛就是在做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不必……”苏绛雪小声,耳根子也开始发烫。 他们虽然已经被老皇帝赐婚,但这么明目张胆的,还是有点不太好意 思。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去找许淮,是要去折腾他的,让陆焕看着,该以为自己是什么母老虎了。 “我自己报仇就好了,你跟着不太合适。”苏绛雪道,一边说着,一边还放开了陆焕的手。 陆焕的声音很淡,轻轻的叹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道:“过来。” 已经这么久了,她的未婚妻还是总跟他保持距离。 苏绛雪困惑的抬起头,朝他走近两步,陆焕单手捏了她的脸,力道有点重,带着些惩罚的意味。 她的脸被他掐起来一块,倒是看着多了一分娇憨,陆焕盯着她嘟起来的红唇:“还没学会怎么当人未婚妻吗?” 苏绛雪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但脑子里却盘算着,这还需要学吗?她现在做的,难道不是未婚妻该做的? 她又没有跟别人纠缠不清,他还不满意? 但他既然问了,她就平白有几分心虚,佯装镇定道:“确实没学会,上次直接就成亲了,没有……唔……” 没有未婚妻这个阶段。 陆焕突然侧头,堵住了她的唇,捏着她双颊的力道也罕 见强势。 苏绛雪傻了。 这是陆焕第一次吻她,虽然他早说了喜欢她,但这样强势的动手,还是第一次。 四唇相贴,彼此间的呼吸都那么清楚。 苏绛雪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唯一的触感只剩下贴着他唇上的那片冰凉和柔软。 跟着他们的人早就已经走远了,四周静悄悄的,陆焕放开她的时候,苏绛雪仍然愣在原地。 他看着她,眸色深沉:“上次的事,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苏绛雪脸色又涨红了,是她提起了白子渊,所以他吃醋了?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那么小气吗? “也不是很清楚,就是毕竟第一次嫁人,还是有点印象的。”苏绛雪强行压住自己的声线,让自己听起来比较平稳。 还无意识的抿了一下被他亲过的唇。 “我的意思是,下次我会印象更深的。”察觉到自己说错话,苏绛雪心里乱成一锅粥,赶紧低下头。 陆焕勾起唇角,他明白她的意思,他的未婚妻就是有点不善言辞,还挺可爱。 “好了,去吧,想做什 么做什么,不用顾忌九公主,我把蒋千户留给你。”陆焕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跟哄小猫似的。 她不想让他跟着去,他就真的不跟着。 苏绛雪低头嗯一声,觉得自己连头顶都在跟着脸一起发烫了。 她赶紧小跑几步离开这里,到了许淮的茅草榻上,一眼变落到了许淮那张快速变了样子的脸上。 “哎哟,好疼啊,我的肚子还是这么疼,苏小姐你真的会治病吗?”许淮捂着肚子问。 苏绛雪感受了一下空间里的洗胃机,指节在房间的柱子上敲了敲,给许淮最后一次机会:“别的病人都没有出现这个症状,只有你有,这倒是真奇怪。” 许淮嘴硬:“难道你怀疑我是装的?” 苏绛雪轻笑一声,看着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那倒没有,就是你的胃病跟我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不得不用点特殊的治疗方法了。” 许淮面色平静下来,根本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还放松道:“你的医术,我是很信任的。” 呸! 就算苏绛雪给他吃什么人参雪莲,他也绝 对不会好起来的! 这个救治不力的罪名,苏绛雪怎么也得背着! “那就好。”苏绛雪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毫不犹豫拿出了洗胃机。 她早就发现,她的空间有屏蔽作用,无论她拿出什么东西来,身边的人都不会关注东西本身。 就好像她当初用保温箱救皇后的小公主一样,没人关注保温箱是哪里来的。 “这是什么?你要干什么?”许淮疑惑的问道。 苏绛雪笑,调皮的眨眨眼,仿佛一只恶魔:“你一直胃疼,八成是吃坏了什么东西,给你洗洗胃。” 许淮大惊:“洗胃?怎么洗?” “来人——按住他——”苏绛雪朝外面大喊一声。 蒋千户带着好几个人直接冲进来,毫不犹豫就按住了他的手脚。 许淮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苏绛雪拿着一个他不认识的东西,脸上笑得更加可怕:“把他嘴掰开。” 扩张口腔的机器直接塞到许淮嘴里,苏绛雪拿出一次性胃导管,直接往许淮喉咙里塞。 装病是吧,装肚子疼是吧! 这下让你知道,什么叫真的疼! 第154章 她是本宫的儿媳,她该孝敬的 胃管从喉咙插下去的一瞬间,许淮顿时挣扎起来,疯狂的瞪大眼睛,胡子乱飞,腿狠狠地在床上蹬来蹬去。 苏绛雪赶紧手忙脚乱的帮着按住他,同时大喊:“帮忙!” 这庸医力气真大,这么多人一起按着,他还要挣扎。 许淮恐慌不已,只觉得苏绛雪这次一定是要害死自己,更加拼命的挣扎,然后就感受到巨大的力气禁锢住了他的双手双腿。 蒋千户指挥人按住他,迅速用绳子将他绑在床板上。 “呜呜……咳咳……呜呜……”胃管顺利插进去,许淮嘴里口水不断往外流,不断的咳嗽。 苏绛雪按着他的胸口:“你要是挣掉了,可还得再捅一次。” 不打麻药上洗胃机,苏绛雪自己都觉得,这一定疼死了。 许淮眼睛瞪得铜铃般大,拼尽浑身的力气:“你……害我……” “身子不能绑,按住就行。”眼看蒋千户要绑住他胸口,苏绛雪立刻道。 洗胃的时候许淮可能会吐,绑住身子呕吐物会呛到气管里,说不定会窒息而死。 她只想给他一个教训,并不想让他死。 锦衣卫手劲也是大,任凭许淮怎么挣扎,他都没有放开一丝一毫。 同时万分震惊的看着苏绛雪,天啊,苏小姐这行事作风! 平时柔柔弱弱的还真看不出来,怎 么跟他家大人一样狠厉! 第一次的洗胃溶液已经准备好,就在苏绛雪准备按下洗胃机上的“洗胃”按钮时,外面忽然传来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苏绛雪,你要对许淮哥哥做什么?” 白依依在门口大叫,正要冲进来,下一刻,就被蒋千户粗暴的拎着脖子推了出去。 白依依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就算是那些贱民,也只敢骂她朝她吐口水,还没敢直接动手的。 蒋千户这下,直接让她猝不及防。 “你敢这样对我,我父亲是当今陛下,我母妃是贵妃,你敢这样对我……”白依依喊了一般,直接被拎起来,双脚悬空,恐惧感油然而生。 “白依依,打扰苏小姐治病,就是违抗圣旨,锦衣卫有权将你驱离。再敢乱闯,别怪我无情。”蒋千户直接将她给扔到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屋内,苏绛雪按下洗胃按钮,开始给许淮洗胃。 洗胃溶液通过管子进入胃腔,许淮明显挣扎的更厉害了。 可惜有什么用呢?他已经被绑了起来,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无功。 苏绛雪冰冷的声音响起,比起之前那个给人治病的大夫,她现在更像魔鬼:“胃疼是吧?装病是吧?在大夫面前装病,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草包吗?” 许淮脸色骤然苍白,她知道 了,她居然早就知道了! 他想骂人,但嘴里塞着管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机器嗡嗡的转动着,污水桶里排出的污水越来越多,都是一些黄黄绿绿的半消化液体,味道实在难闻。 “呜呜——”许淮忽然眼皮瞪得更大,整个人僵住一般停了下来,然后只是一瞬,无数呕吐物从口中喷射出来。 众人迅速推开,许淮弓着身子,喷了自己一身。 污秽又恶臭,浑身也疼得要命。 “好了,这下你的肚子清空了,我倒要看看,还会不会疼。”苏绛雪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语调冰冷,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蒋千户默默看着苏绛雪,难怪她不想让陆大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对于女子来说,她实在有些狠辣了。 不过…… 蒋千户想了想,他家大人要是真能看到了,应该更喜欢才对。 “啊——”胃管抽出来的那一刻,许淮沙哑的叫喊声终于喊出来,浑身的痛感和异物进入喉管的恶心恐慌感,让他几乎要晕过去。 “好了,大家回去休息吧。”苏绛雪拍拍手。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陆焕唇角微微扬起。 他的未婚妻,居然还有这一面,还怕他发现。 可是笑着笑着,他的脸色又沉下来,比起自己来,她这点程度,又算什么呢? “大人 ,属下们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准备给府里那位治疗。”一个锦衣卫在树下禀报,正是先前跟着苏绛雪学习医术的那几个锦衣卫之一。 而他口中说的,是府中那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孩子。 陆焕的目光落在前方散去的人群中,应一声:“差不多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白依依一下子就冲了过去。 “许淮哥哥!”她脸上满是担心,但在闻到恶臭味之后,立刻停了下来。 这是呕吐出来的,未发酵完毕的食物,带着酸臭的味道,让她几乎也立刻想吐。 她是公主,所见过的从来都是光鲜亮丽的东西,这几天照顾那些贱民已经让她难以忍受,结果现在,她的心上人身上全是呕吐物。 她就算再爱,也难免停住了脚步。 许淮虚弱无比,一看到她没上前,一颗心顿时又沉了沉,他还不能失去白依依这个蠢货。 “公主不要过来,草民身上臭,玷污了公主就是草民的不是了。” 这样以退为进,果然激发了白依依的心疼,她立刻提起裙摆上前,坚定道:“我不怕,我这就帮你清理,就算所有人都抛弃你,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许淮在心里骂白依依一句废物。 明明是个公主,居然没办法救他,还让他在苏绛雪手里受这么大的折磨,实在 是没用极了。 “可惜我现在这个样子,被那个贱人折腾的如此虚弱,要是没有灵丹妙药,恐怕身子是好不了了……”许淮又在旁敲侧击。 白依依咬牙,许淮哥哥需要她,她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行! 她朝四处看了看,虽然她的亲皇兄凌王在这里,但他绝对不会帮自己。 只能靠贵妃……现在降位之后的贤妃。 而此时,后宫之中,贤妃自己也恨得要命,她分明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就连谋害皇长孙的罪名,陛下都舍不得罚她,谁知道,还是降了位。 算来算去,要不是苏绛雪那个贱人跟太子妃说了什么,太子妃那种蠢货,怎么会那么轻易背叛她? 幸好她的财产还握在自己儿子手里,她得想办法把铺面的账面赶紧做空,全都弄到自己腰包里才行! “贤妃娘娘,不好了,端王府送来消息,说将军府那些财产,全都被苏绛雪给要回去了。”下人前来禀报。 “什么?”贤妃额头晕了晕,大怒道,“要回去了?那些财产好好的在端王府放着,怎么说要回去就要回去了?” 那怎么行?她还指着苏家的那些财产笼络人心呢! “不行,现在就出宫,去找那个贱人。她曾经是本宫的儿媳,自当孝敬本宫一半财产,本宫要抢回属于本宫的那部分!” 第155章 贵妃:请柳公子帮忙 第二天,苏绛雪高高兴兴的吃东西,这边的疫病控制的差不多了,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回去跟皇帝复命。 至于白依依和许淮,出够了气,她才懒得搭理。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报:“贤妃娘娘来了,说要见苏小姐,请苏小姐出去见她。要是您不去,她现在就让人身败名裂。” 苏绛雪还反应了一下贤妃是谁,贵妃这一降位,名头倒是没有以前响了。 “贤妃,她哪里贤良过?”苏绛雪嗤笑一声,“让她在外面等着,说我要给人治病,没空见她。” 还身败名裂呢,贤妃也得有这个本事。 “不过我倒是奇怪,她到底是为谁来的。”苏绛雪舀了一勺粥,疑惑道。 银朱也一脸鄙视:“总不能是为他那个差点疯了的儿子,或者是为她这个受苦受难的女儿?” “去跟凌王说一声。”苏绛雪想了想道。 白子钊大病初愈,在这里帮忙也好几天了,既然贤妃来了,想办法让贤妃把他带走也好。 城隍庙外面的小路上,贤妃坚决不肯进那肮脏的地方,捂着鼻子怒骂:“她人呢?让她赶紧出来,否则,本宫一把火烧了这城隍庙!” 前来传话的小厮低着头,任由贤妃辱骂,心中却十分鄙视。 还烧 城隍庙呢,她倒是敢。 这鄙视的眼神没有藏好,被贤妃看到了。 “啪”地一声,贤妃身边的张嬷嬷一巴掌打在那小厮脸上,将他嘴角打出了血。 “贤妃娘娘面前,你们也敢这样不敬?” 小厮连忙跪倒在地:“小的知错了,还请贤妃娘娘责罚!” “一个下贱的奴婢,谁给你的担子对本宫不敬?来人,给我继续打,打残了,扔到城隍庙去,本宫倒要看看,苏绛雪那个贱人出不出来!” 一定是苏绛雪教他们的,让自己颜面尽失! 话说完,她身后两个嬷嬷一脚将小厮踹倒在地。 “贤妃娘娘这是在做什么?”银朱把贤妃来此的事情告诉白子钊,正好跟他一起过来,老远就看到贤妃在打人,赶紧跑过来。 贤妃一看到银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贱人的婢女,果然跟那贱人一样没上没下,连她给我一起打!” 银朱哪里会乖乖挨打,眼看嬷嬷朝自己过来,反手就先给了嬷嬷一个巴掌。 “反了,反了,连本宫身边的嬷嬷都敢打,我看你真是胆大包天!”贤妃气得嘴唇发颤,一个婢女,竟然这么大担子,先前白依依跟她说这婢女无法无天的时候,她还不信。 “我是我家小姐的人,贤 妃娘娘无权打我,就算要打,也得说明缘由。”银朱挺直胸膛对她,还把先前挨打的小厮也拉了起来,半点不惧她是宫中的娘娘。 “本宫无权打你?”贤妃本就气得要命,现在更是一肚子火气,“你一个奴婢,本宫堂堂宫妃,还教训不得你?” “母妃——”正在银朱要挨打的时候,白子钊的声音骤然出现。 贤妃看见这个儿子,怒气更加上涨,他先前竟敢藏在太子府,现在又在城隍庙,跟苏绛雪那个贱人混在一起。 “怎么,你要维护那个贱人还不够,还要维护她的婢女不成?”贤妃咬牙切齿。 白子钊一贯温和的脸上出现了冷硬的神色,母妃从来都是这样,半点不知收敛,如今已经被降位,还敢私自出宫,来找苏绛雪的麻烦。 “苏小姐奉旨医治城隍庙的百姓们,无暇抽身见母妃,并不是她的错。母妃何必那么不满,还要拿她的婢女撒气,身为人子,儿臣劝您一句,回宫去吧。” 银朱做错了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苏绛雪的婢女,这才会让贤妃如此记恨。 贤妃本来还想着,要是这个儿子说两句好话,没准她还能原谅他,可是现在,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到现在还要喜 欢她不成?她都要嫁给锦衣卫指挥使了,你当锦衣卫是什么好东西吗?赶紧离她远些,省的招一身骚。” 白子钊淡声:“她已经拒绝我了,我也不会再给她添麻烦,母妃别再说这种话了。” “我儿子喜欢她,是她的福气,她居然还敢拒绝?”贤妃气得要吐血,“她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死了爹妈没人要的孤女罢了!” 白子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拒绝了不好吗?母妃不是不喜欢我娶她吗?” 贤妃一噎:“这怎么能一样?” 只能是她儿子拒绝这个贱人,哪里轮得到苏绛雪拒绝她儿子! 想起来就生气,她一共就这么两个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倒了血霉,都喜欢上了苏绛雪,偏偏还都被拒绝了。 “你少在这里大放厥词,我是你母妃,你要是孝顺,就赶紧给我走。”贤妃直接不耐烦道。 随后一挥手,又准备让张嬷嬷动手,去打银朱。 “既然母妃这么说了,本王这就离开。银朱,跟本王一起走。”白子钊淡淡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摆明了要护着银朱。 银朱诧异的看向他。 张嬷嬷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她还从没白子钊这么严肃的时候呢。 贤妃冷笑:“让他们走。” 走了还好呢,正好方便她去找苏绛雪麻烦,省的这个儿子给她添乱。 “贵妃娘娘怎会在此处?哦,抱歉,已经不是贵妃了,是贤妃。”一股孜然味的官话飙出来,贤妃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西域的使臣。 外族人专门强调了一句她的身份,让她顿感丢脸无比。 “原来是柳公子,”贤妃收了收脸上的神态,对他还是带着客气的,“公子来这里做什么?看病吗?” 苏鸣玉见不惯贤妃这副样子,有心替苏绛雪出气,故意道:“听说九公主,哦,抱歉,已经不是公主了,是白依依。” 贤妃的脸色顿时又难看起来,这个人就是故意给她难堪的吧?三番两次提及她和白依依的身份! “外臣好奇,想看看一个曾在云端的人,身份变了之后,是如何自处的。”苏鸣玉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似乎是真的因为好奇一样。 贤妃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 这个西域使臣根本就不懂京城的局势,或许他真的是好奇? 想到这里,她的心倒是冷静了些,随即又升起另一个算盘。 “柳公子,可否请您帮本宫一个忙,在陛下面前替依依说些好话,让她能早日回宫?”贤妃诚恳道,“本宫会记下你这个人情的。” 第156章 雁门关真相 银朱被白子钊送回城隍庙,进去之前,刚想开口跟白子钊说声谢谢,却被他打断了。 “不必谢我,是我母妃为难你,我该替她给你说声对不起才是。”白子钊轻轻叹了口气。 银朱眨眨眼。 这个凌王,人还挺好,比他家里其他人都好多了。 “我先前还误会你在纠缠小姐……”银朱带着点歉意,“是我看低你了。” 白子钊想了想,倒是也没看低,他确实有过纠缠的想法,甚至来这里帮忙,也是希望苏绛雪能看到他,跟他多说几句话。 但这几日,他看到苏绛雪过得很充实,还有…… “陆大人是个好人。”白子钊道。 银朱疑惑:“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评价他的人。” 锦衣卫指挥使,陆阎王,令人闻风丧胆,白子钊居然说他是个好人。 “我走了。”白子钊跟她告别。 “等一下——”银朱叫住他,想了想,明知道自己僭越,还是道,“其实你和贤妃端王都不是一路人,没必要强迫自己跟他们走那么近的。” 白子钊诧异看她一眼,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跟自己说这个。 银朱闭嘴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份, 不该说这种话。 但出乎意料的,白子钊跟她道:“血脉亲情,哪里是说不近就能不近的。” 没等银朱再说什么,他已经离开了。 “银朱?”身后,传来苏绛雪的声音。 银朱这才明白他为什么离开,原来是避嫌。 苏绛雪看到白子钊的背影,想到刚才让银朱去通知他贤妃来了的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银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苏绛雪冷笑:“好大的架子,她既然敢说要烧了城隍庙,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看她究竟有没有这个胆子!” 她奉了圣旨,城隍庙这里的事情,老皇帝是知道的,贤妃敢纵火,那就是罪加一等,到时候,她这二品贤妃的名头也保不住。 另一头,苏鸣玉眯着眼睛看贤妃:“为何要我帮忙?” 贤妃笑得有些谄媚:“你是西域使臣,与我们向来没有瓜葛,只要你去陛下面前说,依依已经知错了,还亲自照顾那些生了病的百姓,陛下一定会信的。” 苏鸣玉心中很麻木,他原本该冷笑的,但他最近吃了苏绛雪给的药,很少有什么情绪起伏。 贤妃真是打得好算盘,还想让他去跟陛 下求情。 “等外臣亲眼去看看,若是白依依表现好,外臣自然会去跟陛下说两句,贤妃娘娘可要一起去吗?”苏鸣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贤妃下意识皱眉,这城隍庙里面,可全都是病人,她要是染上了疫病…… “本宫就不去了,还请柳公子顺便告诉那贱——苏绛雪,就说本宫有要紧的事跟她说,让她务必来见本宫一面。” 苏鸣玉看着她这样虚伪的样子,心中觉得可笑,转头进了城隍庙。 “这贱人真是矫情,本宫亲自找她,她居然还要推脱,实在是让人恶心。”贤妃一见苏鸣玉走了,顿时又呸了一声。 苏鸣玉到了城隍庙,压根就没看什么白依依,也没替贤妃传话,好长时间没见自己的亲妹妹,他可是专门来看苏绛雪的。 这里消毒做得很好,已经不用担心传染,苏绛雪一看见他,第一件事就是给他诊脉。 “二哥最近还好吗?情绪怎么样?”苏绛雪问道。 苏鸣玉道:“挺好的,没有生气骂过人,也没有再失落过了。” 就是有点累,总想睡觉,且对什么事情都很麻木。 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苏鸣玉 盯着苏绛雪的面容,他家小妹真的长大了,现在也不需要他这个做二哥的操心什么东西了。 “二哥看我干什么?”苏绛雪歪头。 苏鸣玉笑:“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很像母亲。” 苏绛雪一怔,随即慢慢点头,声音有点低沉,眼眶也有点红:“我知道。” 她去三黑斋的时候,夏悚老头告诉过她,还告诉她,她的母亲曾经是多么明媚的一个人,跟人打赌赢了一整个铺子。 “母亲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苏鸣玉眼神温柔,轻轻抬手抚摸她的额顶,黑色的青丝柔顺无比。 苏绛雪心中一跳,这还是二哥回来之后,第一次跟她提起母亲。 她以前还担心引起苏鸣玉的病,没敢主动问过,现在他自己提起,苏绛雪当然要问:“母亲什么样的人?她又是怎么死的?” “母亲很温柔。”苏鸣玉说着,眼神微微沉下来,“她与父亲并肩作战,大.大小小的战役几乎从无败绩,只是雁门关最后的那场战役,大家都没能挺过来。” “而我当时与精绝城柳家的女儿生情,为避嫌,我们二人决定离开那个地方,再也不回去。 父母也是同意了的。我离开父母半年,再回来时,已经物是人非了。”苏鸣玉长长吸了一口气。 “父亲原本就准备在我走后不久,找机会报我战死沙场,一切都准备好了。所以我的死讯,也是那时候一起传入京。” 苏家全部战死雁门关…… 想起邸报上这几个字,苏鸣玉的眼底就遍布了红色。 “若是当时我不走,或许那场战役就不会败,就算会败,至少、至少我可以跟家人死在一起。” 他捡回一条命的唯一原因,是他当时根本不在战场上。 若是再来一次,他绝不会为情所困,一定会选择跟家人一同赴死。 “幸好你还活着,”苏绛雪立刻朝他道,“要是父母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你能活下来。” 她把苏鸣玉的脸朝自己掰过来,郑重的看他:“你和二嫂的感情,或许是上天的善念,让我们苏家不至于无后。” 苏鸣玉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才轻轻叹一口气:“你说的是。” 就在这时,张嬷嬷的声音忽然趾高气扬的响起来:“苏绛雪呢?奉贤妃娘娘之命,宣你觐见,你要敢不去,就是抗旨,小心人头落地!” 第157章 贵妃找人污蔑苏绛雪 “她居然还敢找上门来?”苏绛雪这个暴脾气。 她正跟二哥聊到有关父母的事情呢,居然又被贤妃的人打扰! 正好银朱刚刚跟她说了之前的事,苏绛雪一点没犹豫,直接把门打开。 张嬷嬷站在门外,一见她开门,当即趾高气扬道:“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吗?还等让我亲自来请……啊——” 完全没有任何预兆,苏绛雪一巴掌打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打得手都麻了。 可想而知,张嬷嬷也被打得不轻,立刻就掉了一只吐血的牙在地上。 “嬷嬷年纪大了,就别做这种不讨好的事情。”苏绛雪捏着自己的手,又一脚把她直接踢了出去。 哎哟一声,张嬷嬷这下真被踢得不轻,捂着屁股直叫唤。 动静有些大,吸引了一些百姓看过来,但也只是看了看。 就在此时,贤妃的声音也传来,气得不轻:“好你个贱人,连本宫的人都敢打,你现在过来,给本宫磕头认罪,本宫还能考虑饶你一命!” 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还是念着自己该拿的一半家产,这才冒着染病的风险过来。 苏绛雪挑眉,眼角看到苏鸣玉要过来,连忙给他使个眼色,表示自己能应付的 来。 “贤妃娘娘这才刚降位,就急着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苏绛雪根本不接她的话。 贤妃脸上的粉都抖了下来,伸手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还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对上如此不敬!陛下给你苏家脸面,你就真舔着个脸,拿自己当根葱了?还是你以为,本宫的两个儿子喜欢你,你就可以在本宫面前故作姿态?” 苏绛雪翻个白眼给她:“娘娘这么说,是对陛下的赐婚不满意吗?” 贤妃大怒:“好啊,原来是觉得自己要嫁到陆家去,所以才这么放肆,你当锦衣卫是个什么好东西?” 苏绛雪无语:“关你屁事。” 贤妃一噎,脸都要涨红了。 简直粗鄙无礼,一点礼节都不懂! “如何不关我的事?”贤妃继续愤怒,声调也上扬几分,“本宫曾经是你的婆婆,别的不说,就算你苏家的家产,在当初你嫁入端王府时,也该孝顺我一半!” 苏绛雪双眼微睁,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无耻的人? 她简直难以相信:“你说什么?” “你当初嫁入端王府时,本宫是你的婆婆,你自该拿些什么东西孝敬,听渊儿说,你是要将一半的将军府家财孝顺给本宫, 如今,拿来吧。” 苏绛雪真要气笑了,她挑眉望着贤妃:“我可没说过这种话,想打我的主意,你真是想多了,既然是端王说的,你去找他要钱财吧。” “苏绛雪,你现在是不想认你说过的话了不成?”贤妃道,“若是让世人都知道你不侍公婆,对婆婆如此野蛮,你就不怕你的名声了吗?” 苏绛雪鄙视的看着她,贤妃说什么,别人就会信吗? 她全家战死沙场的忠心,加上她救除瘟疫的事,难道外人会信贤妃多过信她? “来人,贤妃娘娘打扰我治病,不敬陛下,将她和她的狗都请走。”苏绛雪微笑。 贤妃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你竟敢拿陛下来压我,你等着,本宫这就去外面散播,你是如何不好好对待丈夫,又是如何欺辱婆婆,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私德败坏的贱人!” 苏绛雪笑:“随你。” 引导舆论是吧,谁不会呀。 贤妃还要说话,几个锦衣卫上前,直接堵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娘娘请吧。” 苏绛雪转身离开。 贤妃被人直接推走,老远似乎听到了有人喊自己“母妃”,但她气上心头,只顾得破口大骂:“苏绛雪你给我等着,本宫 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另一边,白依依从远处冲上来,想要跟贤妃说两句话,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贤妃被人推出去,而她自己则根本没追上。 “母妃!”白依依追到门口,被人拦住。 “苏小姐让你照顾百姓,你不能离开。” 白依依无可奈何的看着贤妃的背影,欲哭无泪。 到了马车上,贤妃看到张嬷嬷捂着嘴,半张脸都肿了,气得头都要冒烟了:“这个贱人,她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走,咱们现在就去想个法子,把她那些事都传扬出去!” 另一边,苏绛雪看着有点发呆的银朱,好奇道:“你在想什么?” 银朱一怔,想了想,道:“我觉得凌王殿下没那么坏。” 苏绛雪笑笑:“他是不坏啊,怎么突然这么说?” “他今天帮了我,小姐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他?”银朱问。 “礼尚往来,应该的。”苏绛雪点头,又歪着头看她,“你家小姐也帮过你很多次,怎么没想着你感谢?” 银朱一愣,语调大了几分:“我每天陪在小姐身边,给小姐干这干那,还不算感谢吗?” 苏绛雪哈哈笑两声,拍拍她的肩膀:“他是挺好的, 可他那一大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要是春心萌动了呢,就赶紧掐了。” 银朱:“……谁动心了!” 她只是想感谢一下凌王罢了。 再说了,她难道不知道凌王的母亲和哥哥弟弟都不是好东西吗?谁会给自己找麻烦啊。 “苏绛雪,你到底对许淮哥哥做了什么?”白依依没追到贤妃,干脆来找苏绛雪,气喘吁吁的,脸上全是怒气。 “怎么,他又胃疼了?”苏绛雪幽幽的看着她。 白依依咬牙切齿的,但又知道现在能帮许淮的只有苏绛雪,干脆直接跪了下来:“求你救救他,自从你上次不知道对他做了什么,他一直就吃不下饭,也喝不下水。” 洗胃的痛苦太根深蒂固,许淮连嘴都不想张了,好像只要一张口,就会被塞进去一根管子。 “他没什么病,感染的疫病再过几日也会好,不必来找我。”苏绛雪道。 白依依快哭了,跪地求苏绛雪,让她觉得屈辱万分,可她还是要求:“你就去看看他吧,他真的很久没吃没喝了,这次绝不是假的。” 苏绛雪看着白依依这副可怜的样子,又想起凌王,如果白子钊在这里,也会心软的吧? 她就当还他一个人情好了。 第158章 不吃饭?见识一下鼻饲管 端王府,白子渊被扎完针后稳定了许多,也没再说什么胡话,只是还称病不上朝,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实在有些没有心情。 栖梧被他打了一百杖,倒是没死,就是需要静养很久。 他身边也没什么亲近的人,只能提拔了一个还算看得顺眼的侍卫云旗。 “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如何了?”白子渊揉着脑袋,最终还是问起了楚舞儿。 他也没别的事可以操心了。 说完,他又摆摆手:“罢了,让侧妃过来吧。” 楚舞儿到的时候,白子渊手里正拿着一封信,看着上面写的东西,他的眉头越发深沉,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王爷?”楚舞儿上前,想去挽他的手臂。 白子渊却把那封信重重拍在桌上,不露痕迹的躲开了她。 “谁给母妃出的主意,让她这样去毁一个女子的清白?传话进宫,就说她要是敢把这些东西宣扬出去,别怪我不顾母子情分。” 云旗立刻应一声,出去传信了。 楚舞儿斜着眼睛,目光落在那封信上。 看得粗陋,隐约是在骂苏绛雪不听丈夫的话,又屡次跟贤妃顶嘴,甚至在陛下面前也出言不逊,全是陛下看在她家人的份上,不跟她计较…… 最后还添油加醋的问白子渊,苏绛雪还有什么劣迹,一起 写上去,全都发给京城的说书人,要不了几天,苏绛雪的名声准臭。 楚舞儿试探道:“母妃还是不喜欢苏小姐吗?” 见白子渊不说话,她捏着手指,继续道:“也难怪母妃不喜欢她,她确实太不听话了,哪有女子嫁人之后不以丈夫为先,天天跟丈夫对着干的。居然还佯装生病与您和离,最后挑了一个名声最差的锦衣卫指挥使嫁,这不是故意让人脸上不好看……” “够了。”白子渊脸色难看,“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楚舞儿低下头,心中狠狠一惊。 全都变了。 她再也不能回到以前,被白子渊宠着的生活了。 白子渊深深吸了一口气,楚舞儿倒是有一点提醒了他,苏绛雪现在跟别人有婚约了。 要想让苏绛雪不嫁,只能让陆焕死。 从前,他是不敢招惹陆焕,可是现在,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王爷,你去哪?不是要问妾身身孕的事吗?”楚舞儿见他要走,连忙起身,拉住他的手。 白子渊脸色有些苍白,他要去找人打探陆焕的行踪,找机会除了他。 “你好好修养。”白子渊把手抽出来,半点感情都没有给她。 如果不是楚舞儿抢了苏绛雪的身份,现在有孕的,一定就是苏绛雪。 “王爷还是要这样 对舞儿吗?”楚舞儿眼中泪水沁出来,可怜极了,“难道这些年的深情,王爷对舞儿的喜欢,真的就因为这一件事,全都不见了吗?” 她毕竟陪了白子渊好几年啊,她实在不能理解。 白子渊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只淡淡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能像绛雪一样,别总是哭哭啼啼的惹人烦?” 楚舞儿刹那间心头一冷,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 王爷最喜欢她哭了,也最舍不得看她哭了。 以前那个贱人跟王爷对着干的时候,王爷还说过苏绛雪,什么时候能像自己一样温柔听话。 可现在,他居然让自己像那个贱人? 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绛雪到了许淮旁边,许淮一看到她就跟看到阎王一样,往最里面缩着,拼命摇头,也不敢说话。 “许淮哥哥,你别怕,她是来给你治病的,你不是吃不下饭吗?”白依依立刻过去安慰他。 许淮一把将她推开,力气之大,让她的头直接磕到了桌子上:“谁让你找她的,她就是个恶魔,是个恶魔!” 才一天没吃饭,他倒是还很有力气,只有白依依紧张的要命。 可是此时,白依依摸着后脑勺,眼前也有些模糊,不对啊,她的许淮哥哥怎么会这么对她? 他一定是现在太害怕了,才会 情绪不稳定,全都是苏绛雪的错! 苏绛雪冷笑:“不吃饭?不喝水?到时候再推到我头上,说我治病不利?” 许淮咬着牙,愤怒的看着苏绛雪:“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所有人作证,是我自己不吃不喝,跟你没有关系,行了吧!” 他再也不想让任何东西进自己嘴里了! “行。”苏绛雪转身要走。 却被白依依抓住了衣角:“你怎么能不管他?你是大夫,怎么能这样见死不救?你巴不得他死是不是?” 苏绛雪:“……” 好家伙,白依依真是,随时准备反咬一口。 “让我救他是吧?也行。”苏绛雪微笑,取出一根鼻饲管来。 柔软的管子,跟当初洗胃时插进许淮嘴里的管子有点像,他立刻吓得浑身一哆嗦:“你想干什么?” 苏绛雪道:“把这根管子插到你鼻子里,想吃什么喝什么,从鼻子喂进去就行了。” 说着,她话锋一冷:“按住他。” “不不——”许淮立刻疯狂挣扎起来。 白依依也立刻道:“不可以,你这是故意折腾他,哪有从鼻子里喂东西的?” “皇后娘娘的小公主就是这么救回来的,你当初好歹也还是公主,不会不知道吧?”苏绛雪冷冷的看向白依依,“要我救他,就只有这一个法 子。否则,他就等着饿死吧。” 白依依眼中有泪水落下,她当时好像确实听说,这种法子可以用。 “许淮哥哥,你不能死。”白依依深情的望着他道。 许淮在心里要把白依依骂死了,可眼看苏绛雪就要过来,他立刻道:“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苏绛雪一挥手,按住许淮的人立刻松开了他。 许淮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 他真的斗不过苏绛雪,哪怕是想饿死,都不行。 技不如人,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只可恨这个九公主,这么没用,现在连公主的身份都没了,真是个废物。 看着苏绛雪离开,白依依才又上前抓住许淮的手,他身上的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幸亏已经过了一天,闻起来没那么馊臭了。 “许淮哥哥,你好好吃饭喝水好不好?把身子养好,我们离开这里,离开京城。”白依依哭着道。 “离开?”许淮瞥她一眼,满是冷笑,“你甘心离开,我可不甘心,那个贱女人就是要故意报复我,三翻四次踩着我上位,如今我成了庸医,她成了神医!” 就算白依依靠不住,他也还有楚舞儿,和楚舞儿肚子里的孩子。 拿着这个孩子,不仅能依靠端王,还能拿捏那个西域使臣,他就不信,他没有翻身的机会! 第159章 苏绛雪的身份 苏绛雪回去,苏鸣玉正好拿出新的糕点来。 “你怎么还没走啊?”苏绛雪纳闷,之前贤妃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给苏鸣玉眼色,让他离开了。 苏鸣玉把太师糕扔给她:“这么希望为兄走?怎么,怕打扰你和陆焕吗?” 苏绛雪神色一窘:“没有没有,父母的事情我还没有听完,我只是担心被人看到,万一怀疑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对怎么办。” 苏鸣玉在大楚的地界上,应该是个死人。 况且,老皇帝不是一直在追查苏鸣玉的下落吗?就算陆焕和锦衣卫肯帮他隐瞒,看到的人多了,难免会有一些无端联想吧。 “你是大夫,我先前的病就是你治的。况且,我的身份做的天衣无缝,哪里那么容易被人查出来。” 苏鸣玉自己也吃一块糕点,温声道:“父母的事情,我也没有和你说完。” 苏绛雪见他神色有异,本能的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说,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苏鸣玉从怀中拿出一方白色手帕,角落里用丝线绣了一只金色的燕子。 “这是……”苏绛雪看着这只金燕子,一些原主的回忆在脑海中翻涌起来,“北燕的标志?” 苏鸣玉也没有诧异,只是点头:“北燕历代国主皆为女子,母亲是北燕皇室。” 苏绛雪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捧着那方丝帕 :“你是说,母亲她是北燕的公主?” 可是,她所知道的记忆不是这样的。 整个大楚都知道,苏将军的夫人曾是江湖女子,在莽山上被苏将军招安,之后两人才喜结良缘。 这样的人,居然是北燕公主? 而这么多年,北燕居然没有派人来找过她? 不过她也听说过,二十多年前,北燕国主登基前月忽然消失,整个北燕遍寻不见,最后不得已立了现任国主。 苏鸣玉眼中带着些温柔,摸摸苏绛雪的头:“要是有朝一日,陆焕负了你,你又在大楚无处可去,拿着这方丝帕,去北燕。如今的北燕国主,是母亲的亲妹妹。” 北燕一向女子为尊,只有女子血脉才是他们认同的传承。 换句话说,苏绛雪如果回北燕,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位继承人。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长大了嘴。 她的母亲,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啊…… 这些年,北燕和大楚除了明面上的往来之外,没有过任何其他让人揣测的关系,谁能想到,当初失踪的北燕国主,居然来大楚做了将军夫人。 那时候大楚还在风雨飘摇之中,陛下都还没做皇帝呢。 “那、我们……”苏绛雪脑子有点乱,这跟穷了半辈子,忽然有人告诉她她是富二代有什么区别? 他们身上流着北燕的血脉? “好了 ,该说的都说了,我要走了。”苏鸣玉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苏绛雪下意识开口:“你要去哪?” 苏鸣玉顿了顿,仿佛无事一般:“这么晚了,我当然该回去了,不然呢?” 苏绛雪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她总觉得,二哥今天专门来找她说这些,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可是看着苏鸣玉的笑容,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点头道:“二哥路上小心,等这边事完了,我就去找你。” 苏鸣玉又摸摸她的头,转身离开。 这大楚的京城凉薄而冷漠,他这次要做的事,恐怕有去无回。 家人战死沙场,妻子不用他担心,他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苏绛雪。 虽然北燕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但她却不会有生命危险。 握着那方丝帕,苏绛雪没多久就沉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苏绛雪睁开眼睛,陆焕就坐在她床边。 苏绛雪顿时有点拘束:“你……怎么在这?” “来人——”陆焕扬声,几个人端来早饭给她,很快摆到桌子上,又很快离开。 行动有素,无声无息。 陆焕这才从她床边站起身,给她舀了一碗粥:“上次没赶上和你一起吃饭,这次一起。” 苏绛雪脸色有点红,原来他真的会对这种小事耿耿于怀。 “那你下次,也 不能直接闯我房间啊。”苏绛雪小声嘀咕。 陆焕正拿着勺子要递给她,听到这话,神色一凝,骨节分明的手顿在半空。 “习惯了。”他道。 苏绛雪:嗯? 什么习惯了?他在说什么鬼话? “当初还是小玄子的时候,总是贴身保护你。”陆焕的语气很随意,又带着一点慵懒,“现在进来等你醒,也没想太多。” 苏绛雪呼吸一滞。 这个混蛋,他又提! “来吃饭吧,未婚妻。”陆焕把勺子往前一送。 苏绛雪伸手一接,一起身,那块丝帕就掉了下来。 她赶紧弯腰捡起来,又有些慌乱的把丝帕藏在怀里。 藏完了才想起来,好像没什么不能给陆焕看的,不就是个普通的丝帕,谁也不能通过上面的金燕子,就猜到她母亲的身份吧? “那个……”苏绛雪准备想个说辞解释。 “吃饭吧。”陆焕根本没问。 苏绛雪也没把话咽回去:“就是个普通的帕子,你要想看,我拿给你看。” 陆焕笑了:“我不想看。” 苏绛雪厚着脸皮:“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不给你看。” 真是的,她心虚什么,真是不明白。 陆焕的笑容更明朗一些,伸手捏在她的脸颊上,苏绛雪一口粥都没来得及喝,已经被他拉着贴近自己,两人就隔着两个椅子把手。 “你干什么?”苏绛雪很小声。 陆焕将她隔着椅子圈住,道:“我也想喝粥。” 苏绛雪有点懵,她的目光中倒映着陆焕的影子,想喝就喝啊,跟她说干什么。 “你不是不会当人未婚妻吗?我教你。”陆焕轻声,把刚才的勺子塞进她手里。 “你……你……”苏绛雪有点紧张,合着他居然是想让自己喂他? 虽然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可以做这样的事情,但这也太肉麻了吧,她可不是谈恋爱要这么黏黏糊糊的人。 “喂我。”见她发呆,陆焕干脆直接道。 望着他极近慵懒的神态,棱角分明的面容,还有微微滚动的喉咙,苏绛雪颤抖着手,舀了一勺粥。 但是半天都没喂过去。 她心一横,算了,大不了直接捅进去。 陆焕却轻轻握住她的手。 纤细的手腕被包在他的大手里,好像随便一捏就能捏断。 “很难?”陆焕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苏绛雪心里,让她微微一颤。 “不、不难……” “其实我也没当过人未婚夫。”陆焕握着她的手,将勺子塞进她嘴里,甜糯的粥顺着食道滑下去,意外的清甜好喝。 苏绛雪喝完了,人还有点茫然。 她这是,被陆焕喂着喝了粥? 陆焕看她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唇角:“我也该学一学怎么当。” 第160章 送白依依一份礼物 苏绛雪耳根子发红,他哪里像是需要学的样子,她看他明明就很会。 “之前送去你那里学习的人都学得差不多了,你要是没有别的嘱咐,就准备给那孩子——”陆焕微微顿了顿。 他一直没有给那孩子起名字,当初开玩笑一样让苏绛雪起名,现在看来,她一定还会继续推辞。 “给宝儿做手术吧。”陆焕笑了笑,临时起了个小名。 苏绛雪倒是没想到这名字是临时取的,她道:“你手下的人都没什么问题,他们只需要精准下手就行,剩下的,交给我。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跟陛下交完差,就去你府上。” 说到“去你府上”,苏绛雪莫名又有点脸红。 明明是有正事,怎么搞得她要去陆焕家偷情一样。 陆焕又恢复了淡然的神色:“好。” 之后的几天,苏绛雪每天在城隍庙巡视,百姓们都恢复的不错。 细算起来,这场疫病,除了最开始的症状凶险,居然真的一个人也没死,算是安然的度过了。 许淮和白依依似乎也安分了下来,这几天没有闹 出什么事来,苏绛雪总算是安心了好几天。 就在苏绛雪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却忽然又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白依依的脑壳再次感染了。 白依依的开颅手术做了不到半年,这半年里,她又根本不愿意好好休息,三天两头闹事,说实话,她到现在才再次感染,已经出乎苏绛雪的意料。 更让苏绛雪意料不到的是,这消息居然不是许淮来告诉她的,而是巡查的锦衣卫发现白依依不对劲,这才上报给了她。 而许淮,居然说自己头晕,睡着了,完全不知情。 “等白依依醒了,你也这么跟她说,看她会不会信你。”苏绛雪冷冷扔下这句话,让人把白依依抱到屋子里去,准备再次清理她的疮口。 白依依虽然被贬为庶人,但苏绛雪不相信,老皇帝真的会不管这个女儿。 如果她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麻烦还是少不了的。 更重要的是…… 白依依毕竟是白子钊的亲妹妹。 她再怎么不好,还有凌王这个哥哥,看在凌王的面子上,苏绛雪也不可能真的 不管她。 好在,苏绛雪检查了一圈,她的伤口只是外部感染引起了发热,并没有里面也出什么问题,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给针用药之后,白依依没多久也就醒过来了。 白依依看着手腕上扎的针,和那根竖起来的透明管子,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又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许淮哥哥呢?”白依依立刻就要起身,一起身才发现,自己头上的假发也不见了,顿时就要惊恐的大喊起来。 苏绛雪一阵肌肉松弛剂打在她胳膊上。 “你可闭嘴吧,我救了你,你是半点也看不见。” 她都懒得解释了。 白依依就是这样自以为是的人,跟她那个听不进人话的皇兄一样,半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好好在这儿躺着,这药输完还要一会儿,你再闹,我就让端王把你接回去,你这辈子也别想见到许淮。”苏绛雪道。 威胁白依依,最好的办法就是许淮。 白依依立刻就闭嘴了,当然,她现在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肌肉松弛剂让她浑身上下一点力 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许淮大喊大叫的声音:“苏绛雪,你要对依依做什么?你有什么仇恨冲我来,要是依依死了,我跟你没完!依依,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依依!” 白依依沉重的眼皮动了动,她听到了! 她听到她的许淮哥哥在叫她,可是她现在什么话也说不了…… 如今她已经被贬为庶人,没想到许淮哥哥还是那么喜欢她,那么爱她,等她好起来,一定会尽全力让许淮过上好日子的。 苏绛雪看到她眼角沁出的一滴泪,微微扶额,这蠢公主,怎么就能蠢到这份上。 “你可知道,你昏迷高热,他都没有叫人来告诉我?”苏绛雪道,“她等着你死在这里,陛下问我罪呢。” 白依依压根不信。 苏绛雪即使看不到她有所表情,也知道她根本不信,不由笑一声:“你等着,我让你看看你那好哥哥的真面目,就当是你照顾了这么久的病人,免费赠送的礼物。” 苏绛雪从空间拿出血包来,扎了个小口,放在白依依嘴里。 暗黑色的血液顺 着她的嘴角缓缓流出。 白依依惊慌的动了动眼皮,想制止苏绛雪,却无能为力。 外面,许淮叫得更大声,引了不少人过来,显然就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白依依出事了,并且是在苏绛雪手上出事的。 “你们都装的像一点,回头让陆大人给你们赏钱。”苏绛雪朝屋子里的锦衣卫道。 许淮很快就被请进来了,一进来,就直接大声哭喊:“依依呢,你对她做了什么?依依!” 他要朝白依依扑过去,立刻就被锦衣卫拦住。 与此同时,他也亲眼看到,白依依的嘴角,正在往出流血。 苏绛雪顿时有些着急:“你们快拦住他,别让他接近白依依!” 许淮被控制住,眼看锦衣卫们的神色那么难看,苏绛雪的脸色也十分慌乱,顿时自以为明白了:“好啊,你说,依依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她很好,你赶紧离开!”苏绛雪厉声道。 许淮却一笑,他就知道,他终于抓住了这个女人的把柄! “你胡说,你治不好她了是不是?你要把她治死了是不是?” 第161章 蠢人就该有蠢报 “依依要是有什么不对,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放过你!” 白依依躺在床上,浑身一动不能动,心中却叹息一声,她没有爱错人。 为许淮而失去公主身份,她也是值得的。 可惜,苏绛雪这样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真正的爱情,根本不明白她和许淮之间,愿意相互付出的勇气和真诚。 “你赶紧离开。”苏绛雪道。 “她是不是真的好不了了?她现在唯一的亲人就是我了,你难道连真相都不肯告诉我吗?”许淮一副着急担心的样子。 就在此时,她看到白依依嘴角又流出一大滩血。 白依依当时发烧的时候,许淮都看到她假发之下,脑壳上有黄黄绿绿的脓,显然就是感染了。 现在白依依不知为什么又在吐血,就算他知道苏绛雪医术高明,但看她现在这副样子,当然也就知道她心里没什么底。 “再不走,我让人把你扔出去。”苏绛雪厉声道。 白依依心中暖暖的,许淮哥哥真的对自己很好,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好啊,你让人把我扔出去,我这就告诉所有人,你害死了白依依,她虽然不再是公主,但怎么都是陛下的女儿,我就不信,这次你还能全身而退。” 就在此 时,许淮尖锐的声音传入她耳朵里。 白依依隐约觉得他这话的语气不太对,他刚才不是还替自己着急担心吗?现在怎么…… 苏绛雪看到白依依微颤的眼皮,决定再加一把火:“是,她是活不成了,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故意拖延她的治疗,送来的太晚了!” “就算陛下知道,要追究,也是第一个追究你。与我有什么关系?” 许淮听她确认白依依活不成了,目光顿时得意起来,直接坐在了椅子上:“苏绛雪,我和白依依是什么关系?我如今沦为奴籍,能指望的只有一个九公主。说我故意拖延治疗时间,你觉得陛下信吗?” “我也觉得奇怪,白依依就算贬为庶人,至少对你是真心的,她宫中还有母妃,宫外还有皇兄,你为何一定要害死她?”苏绛雪有意无意的看向“昏迷”中的白依依。 “一个庶人的真心有何用?”许淮忍不住冷笑,“她是公主时,尚且护不住我,何况现在?她已经成了一个无用之人,整天就想着跟我一起出京。” “出京出京,我要是想出京,当初何必费尽心思来京城呢?” “她这样的蠢货,就算恢复了公主身份,也是个没用的废物。倒不如顺水推舟,让她死在你 这里,到时候你难辞其咎,陛下一生气,要找个理由除掉你,你说,这治疗疫病的功劳,是不是就是我的?” 许淮说着,身子前倾了一些,目光死死盯着苏绛雪。 苏绛雪冷笑一声:“你倒是什么都敢说,就不怕我知道了你的计划,现在就杀了你?” 许淮摆摆手,压根不在乎:“无论你怎么说,你才是负责这里的大夫,陛下的女儿死在你这里,他能不生气?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但我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你要不要听?” 白依依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说。”苏绛雪倒是好奇,他还能闹出什么事来。 许淮搓了搓手,眼带嫌弃的看着面色苍白,眼看就要死的白依依:“这蠢女人,口口声声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现在让她为了我死,也是便宜她。” “我会替你作证,白依依是因为照顾百姓,心力不支,在深夜急病而亡,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而你呢,就告诉所有人,你现在医治百姓的法子,是跟我一起商量的,我们两人都有功劳。” 苏绛雪眼神微眯:“九公主虽然是个蠢人,但好歹一心维护你,你居然如此利用她。” 她有意去引导许淮,多说点关于白依依的话,好让白依 依都听到,知道自己喜欢了个什么货色。 许淮却又摆摆手:“总提她做什么,蠢人不就是被利用的么?让她下辈子学聪明点,几个吻就到手的女人,便宜又下贱。” 苏绛雪站起来,面无表情:“你明明有了我的把柄,为什么不直接告发我,还要与我商议,留我一命?” “这个嘛……”许淮得意道,“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以后这京城中大.大小小的人物,谁生了病,你都要把功劳分我一半。” 苏绛雪看着他,忽然冷笑:“难怪你以前名满天下,其余的功劳,也是这样从别的大夫手里抢来的吧?” 许淮摇头:“倒也不全是。” 然后又点头:“不过也差不多。” “只可惜九公主那么相信你,当初头疼成那个样子,还依然相信你有本事治好她。后来又替你偷我的药方,如果那件事没有败露,她也不会贬为庶人,你还真是,对她半点也没愧疚。” “有什么好愧疚的?”许淮冷哼一声,“蠢人就该有蠢报,她那么蠢,该有此一劫。” 白依依眼皮动的更加频繁,嘴唇也颤抖起来,苏绛雪给她的肌肉松弛剂剂量并不多,现在,她快能说话了。 “你说得对,蠢人就该有蠢报 。”苏绛雪点点头,“可惜,她还因为你,对端王府的侧妃极为信任,完全不知道你和楚舞儿早已经……” 早已经做出让人不耻之事,珠胎暗结。 可话还没说完,空气里突然就出现了急促的喘气声。 许淮下意识朝白依依那里看过去。 “依依?”他猛地一颤,白依依居然咳嗽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依依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绝对不会放过苏绛雪,绝对会给你一个公道!”许淮立刻说道。 苏绛雪觉得好笑:“有什么好装的,她都要死了。” 许淮怔了一瞬,松了一口气,看着咳嗽又吐血的白依依,低声咒骂一句:“蠢得跟猪一样的女人,要死了还要吓我。” 苏绛雪起身,在她胳膊上注射解药。 “对,送她一程,让她赶紧死。”许淮阴险道。 但下一刻,白依依却猛地抓起枕头朝他砸过来:“你个骗子,你竟敢骗我!” 许淮听着她中气十足的声音,看着她疯狂颤抖的胸口,顿时脸色苍白起来。 她根本没有半点要死的迹象! “你,你竟敢骗我?”许淮脸色难看的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朝他笑:“我骗你又如何?蠢人就该有蠢报,你这么蠢,该有此一劫。” 第162章 你也配让本公主养你的孩子? “依依……不,九公主!”许淮立刻跪倒在白依依跟前,语无伦次道,“公主你听我说,这些话都是苏绛雪那个贱人骗我说的,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 白依依双眼发红,手上还挂着水,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许淮,直接抬手,干干脆脆给了许淮一巴掌。 “你竟敢骗我,你怎么敢如此骗我,我为你付出那么多!”白依依双眼几乎要落下血泪来,输液的针头被她扯掉,空中扬起一条浅浅的血线。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真心爱你的依依,一切都是这女人的圈套……” “你怎么配喊我的名字?”白依依死死抓着他的衣领,“你算什么东西?就算我现在不是公主,你也只是个奴隶罢了,你的奴契还在我身上,你不过是一个低贱如猪狗的奴隶!” 苏绛雪幽幽坐在一边,看着他俩狗咬狗。 至于白依依的针头,她现在才懒得给她继续输液。 “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全都是苏绛雪勾引我说出那些话的!”许淮伸手一指苏绛雪,脸上满是气急败坏,好像可以把所有的问题都推给她。 “是是,是我让你说白依依是个蠢人 ,便宜又下贱。”苏绛雪淡淡重复一遍。 白依依眼眶红得更加厉害,她就算再傻,刚才听了那么多,也知道这才是许淮的真心话。 “你看着我去死,等着拿我的死当做苏绛雪的把柄,威胁她把救治疫病的功劳分你一半,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傻子?”白依依越想越气,居然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亏我那么真心待你,为了你什么都肯做,求父皇求母妃求皇兄,能求的我都求了,我把你从天牢里救出来,我保住你不被逐出京城,我甚至为了你的性命,把自己折腾成了一个平民百姓……” 白依依说着,眼泪不断流出来,心口也一阵阵的疼。 她看错了人啊,她认错了人,她还以为眼前这个人,虽然是一介草民,但满心为她,温柔善良。 她以为他身上发着光。 “公主……不是这样的……公主你听我说……”许淮努力转着脑袋,却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今天之前,我还想着,我们可以一起出京,去过普通人的生活。”白依依苦笑一声,“我为了你,连公主的身份都不要,我为了你,去给那些贱民喂药,去承受 那些人的辱骂和口水。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 像现在这样,这么恶心,这么绝望。 “公主,你听我说,我们现在就走,离开京城,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我们去行医,去种地,怎么都能活下去。你不是想离开京城吗?我们这就走好不好?”许淮连声重复着,双手都在不住颤抖。 白依依双眼更加模糊,要是昨天听到这番话,她该有多开心。 可她现在知道,许淮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还活着。 她掌握着他的性命。 “你是想要这个吧?”白依依从脖子里拿下一个绳子,上面挂着一个锦囊。 她打开,里面装着的,是许淮的奴契。 老皇帝对她很好,即便是让许淮成为奴籍,也是当她的奴才。 当初老皇帝这么做,只是避免白依依脑子一热,真的嫁给许淮。 可是现在,这东西却成了白依依的一道护身符。 许淮脑子里嗡嗡的:“你要把我发卖掉吗?” 白依依万分可笑的看着他,双眼肿胀:“发卖你?太便宜你了。你欺骗我,玩弄我的感情,害我到如此境地,居 然还想全身而退?” “我这就回宫,去找母妃,去找父皇,让他们把你送去内监司,从此以后,你就当个太监,永远服侍我一个人!” 许淮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连连摇头惨叫:“不不不,不——” 白依依已经冒风出门。 皇宫她闯不了,端王府她还是能去的,如果白子渊不见她,她大不了去找凌王。 “依依,你不能这样对我——”许淮也赶紧追出去。 苏绛雪伸手端了杯茶,吹吹茶杯边上冒出来的热气:“去,跟着白依依,别让许淮靠近她。” 许淮有一句话说的对,白依依真出了什么问题,老皇帝肯定是要找她苏绛雪麻烦的。 “不过,白依依可未必会感激小姐呢。”银朱上前道。 苏绛雪嗤笑一声:“她只会更恨我。” 白依依这种人,根本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问题,等她处置完了许淮,仇恨转移,就会想起自己。 说不定她还会觉得自己是一切的见证者,看见自己就觉得悲愤羞耻,要杀自己灭口呢。 “放心,恨我的人多了,她算老几。” 贤妃和太子妃都还排着队呢,她一个还未复位的公 主。 许淮在外面跟着白依依跑了很久,每次眼看要追上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摔倒。 他摔了几次,悲愤无比,怎么连老天爷都在跟他作对。 眼看再拐个弯就是端王府,许淮大喊道:“白依依,就算你恨极了我,难道你就不在乎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了吗?你能让孩子一出生,他的父亲就变成一个太监吗?” 白依依猛地站住了脚步,难以置信的回头:“你说什么?” 许淮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快速跑过去,在离白依依还有几步远的位置停下脚步:“你已经有孕十几天了,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 白依依如遭雷劈,她在许淮的哄骗之下跟他有了关系,而现在,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可惜,她虽然是恋爱脑,但一旦清醒,也是无比的清楚。 哪怕许淮知道她有了孩子,还是拖延她的治疗时间,恨不得亲手将她害死,而她现在却要念在孩子的份上绕过许淮? “你也配让本公主养你的孩子?”白依依咬牙,继续转身狂奔,“一副落胎药的事罢了!” 再走几步,就是端王府,要是白子渊不见她,她就干脆撞墙。 第163章 骄纵无礼的九公主死了 端王府门口,白依依被小厮拦住了:“谁敢擅闯端王府!” 等看清楚是白依依之后,小厮依旧不后退:“白姑娘如今的身份,不太适合来这种地方吧?” 许淮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白依依现在不能随意去找她的母妃和皇兄,否则,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依依,你先过来,我们好好说行不行?”许淮又快走几步,低声朝她说道,“难道你要我在这里说出你有孕的事实?你还顾不顾你的名声?” 威胁,又是威胁! 不远处跟来的锦衣卫见到此处已经是端王的地盘,还是尽职尽责的守着,现在这种状况,明显许淮和白依依有冲突,要出了什么事,苏小姐还是难免要被牵连。 “你敢说出来,这种损害皇家颜面的事,你也活不成。”白依依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到了现在,他居然还要威胁自己。 “我本来也不一定活得成,你要跟我赌名声吗?”许淮已经豁出去了。 他的手在背后颤抖,其实白依依根本就没有怀孕,此时此刻,他只是找个借口,先把白依依带走再说。 否则,真让她这样闹下去,她还怎么活? “我果然早该看清你。”白依依愤怒的看着他,眼中全是冷笑。 这冷笑,是对自己的。 她枉为天家贵女,居 然被一个低贱的大夫骗得团团转。 许淮想用她的名声来威胁她,可笑,她还有名声吗? “我被你逼到了这种境地,你觉得我还在乎什么?”白依依猛地抬脚,从头上拔出木头簪子来,朝守门的小厮道,“我是当朝九公主,你们敢不让我进去,我就直接死在这端王府门口,我倒要看看,你们担不担得起这个罪名!” 那些小厮们当然是担不起的,当即上前道:“九公主,不是我们不让你进去,端王殿下他不在府中,您就是进去也找不到他,您先冷静……” “给我让开!”白依依直接冲上去,就在此刻,听到了白子渊的声音。 “你又想干什么?”白子渊从背后过来,他刚出门一趟,才回来,就看到自己府门门口发生了大事。 白依依一看到白子渊,眼中立刻泛起了泪花。 这是他的兄长,是那个说了无数次,要她离开许淮,但她却不听的兄长。 “皇兄……”白依依要放下手里的木簪子,朝白子渊委屈的哭一顿。 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在他怀里放松一样。 可是,“啪”! 她才刚扑过去,就结结实实挨了白子渊一巴掌。 “皇兄?”白依依诧异的看着白子渊。 白子渊正一肚子气,现在打了他,脸色也同样难看:“你还没 闹够?为了一个男人,母妃和我都做到了什么份上,你还嫌不够吗?现在带着他来,还要做什么?” 白依依根本不是这个意思,被白子渊误会,顿时更加委屈:“我……” “别说了,来人,把她带走,父皇有旨,白依依早已不是皇家公主,让她好好做她的庶民,以后她要再敢靠近端王府,依律处置!” 守门的几个小厮立刻去拉她。 暗处的几个锦衣卫见状,既然白子渊都回府了,也插手了,他们也就可以离开了。 几个小厮将白依依拉走,白子渊直接回头,看也不看白依依一眼。 “皇兄!”白依依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皇兄真的不理她了吗? 许淮却重重松了一口气,连忙去扶她:“依依,我知道你对我的深情,可是现在,确实也该听端王殿下的话了,我就算成了奴籍又怎么样呢?做你的贱奴,我心甘情愿。” 白依依欲哭无泪。 许淮怎么会这么能装,他真的好能骗人啊,当着白子渊的面,还要假装自己的深情。 而她居然也是被许淮装出来的深情给骗了! 眼见许淮拽着她的手,她直接用尽全身的力气,往白子渊身后追过去。 端王府的门要关上了—— 等白子渊进去,这扇门就要关上,可她还有话没 有说清楚! “皇兄,许淮他——” 就在这一刻,许淮见抓不住她,干脆直接用力推了她一把。 白依依脚下不稳,又被端王府的下人们一拦,直接绊在门槛上,重重摔倒在门上。 脑袋上立刻磕出血来。 “公主!”几个下人吓得要死,赶紧要去扶她。 白子渊还在气头上,直接大怒:“不许管她,把她赶出去!” “皇兄,求你把许淮……” 杀了吧! 可白依依话还没说完,许淮已经追上来,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将她手上的木簪一拐弯,扎到了她胸口的穴位上。 “依依,不要再为我求情了,你已经够受伤的了。” 同时,将她怀里的,自己的奴籍给掏了出来。 “我也是没有办法。”许淮的声音很低,眼神在一瞬间凶狠起来,那支木簪子又狠厉的插到了白依依的胸口。 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所有人的视线,眼看着白依依瞪大了眼睛,一眼不能发,才惊慌失措的大喊:“依依,你怎么了?你怎么能自尽,依依!” 白子渊已经进了门,听到“自尽”两个字,终于整个人一激灵。 “王爷不好了,九公主她,她……” “没气了!” 小厮也赶紧去查看,结果就发现,白依依睁着眼睛,双眼满是血红,而她自己 ,则没了一点气息。 没气了,她死了。 娇纵蛮横无礼的九公主死了。 许淮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下。 没让她死在苏绛雪手上,而是死在白子渊手上,也不是全无好处。 “依依!”许淮痛苦的闭上眼睛,“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我何德何能让你这样对我好,我当奴才也没什么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你又何必来求你的皇兄,依依啊!” 白子渊震惊的冲过来,弯腰去探白依依的鼻息,只一下,他就知道不行了。 “快来人,快找大夫!” 大夫很快就来了,但比起白依依生命的流逝来说,还是太晚了。 “她已经没救了……”大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草民实在救不了,要不,让苏小姐来……” “苏绛雪!”白子渊立刻喊道,“让人把她叫来,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来!” “王爷,九公主已经没气了,她已经死了一刻钟了!”栖梧不知从哪里出现,一瘸一拐的,显然之前受伤不轻。 白子渊双目如箭般看着他,他的妹妹,怎么会死? “都怪我,都怪我……”许淮又适时的哭了起来,鼻涕眼泪都流下来,“我劝不住依依,依依非要让我当名医,她非要来求你,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是我没劝住她……” 第164章 追封公主 白子渊看了一眼无声无息的白依依,她的眼睛还睁着,瞳孔处的光芒已经散去,假发也散乱起来,像是一只破败的布娃娃。 她几个月前才做了手术,脑壳刚刚打开过,她的头发甚至都没有长好。 可是现在,她却为了一个男人,就这么死了。 “许淮!”白子渊猛地抽出腰间长剑,毫不犹豫指上他的脖子。 许淮心中怕得要命,可身子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挺得够直:“端王殿下杀了我吧!” 他言辞恳切,嗓音沙哑:“依依死了,我也不想活了,王爷杀了我,我还能去给依依作伴。” 说罢,他闭上了眼睛。 “依依,都是我不好,我没拦住你,我跟你一起死……”许淮一个大男人,哭起来真的跟楚舞儿也没差多少。 茶艺的精髓,都被他们家的人给学到了。 白子渊手臂颤抖,锋利的长剑在许淮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线,却斩不下去。 他真的痛恨死这个男人了,可是白依依宁死也要来给他求饶。 白依依到死都是为了许淮。 如果他肯听白依依的话,如果他愿意多听她说几句 ,会不会白依依就不会这么坚决,用木簪子刺进胸口自尽? 一瞬间,后悔的情绪充斥着白子渊的心间,他也实在有些难过。 “来人,将依依送回宫。”白子渊手上的剑终于还是扔到地上,纵使他怨恨许淮,可这是他妹妹临死都要护着的人。 皇宫内,贤妃听说白依依死了,一开始还难以置信:“你们在跟本宫开什么玩笑?依依才离宫几天?” 可是当白依依的尸体被送回宫,她才终于受不了了。 “依依!”贤妃扑倒在白依依尸体身边,手上不断拍着地面,“你怎么会出事,不是之前还好好的吗?到底怎么回事?” 白子渊眼眶也是红的。 在他身后,许淮整个人害怕的绷紧了身子。 要是贤妃或者陛下,非要杀他,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只希望他们真的足够爱白依依,爱到能为了她,而饶过自己。 可怜的白依依,到死都没机会说出来许淮究竟是怎样的人,还要被他这样利用。 贤妃听完了事情经过,面容癫狂,直接朝许淮冲了过来:“我要杀了你,替我女儿报仇!” 许淮根本没敢躲,贤妃戴着护甲,直接朝他的脸上抓去,道道血迹顿时留在了许淮脸上。 “母妃!”眼看贤妃的爪子就要抓烂许淮的脸,白子渊终于拦住她,“儿臣又何尝不恨他?可是依依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好好的!” 白依依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把许淮……” 把许淮怎么样呢? 原本白子渊不明白,可看到白依依胸口处许淮的奴契,顿时也就知道了。 把许淮的奴籍取消,让他堂堂正正做人,让他重新当一个受人倚重的好大夫。 “母妃,依依生前跟我们闹了那么多次,不就是希望许淮能好好的吗?要是我们早些听她的……” 白子渊沉默良久,道:“现在依依死了,难道母妃真的忍心,连她最后的愿望都不让她满足吗?” 这话真是戳到了贤妃的心窝子里。 她猛地尖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胸口痛哭。 白依依啊,她唯一的女儿,从小宠到大的女儿。 老皇帝那边得了信,终于匆匆忙忙赶过来,贤妃哭着哭着,一看到他,转而向他扑去:“陛下要依依去 当庶民,现在好了,她死了,她到死都是一个是庶民,你满意了吗?你这个当爹的,满意了吗?” 老皇帝也怎么都没想到,这才几天时间,白依依居然就死。 他只是想给白依依一个教训,让她迷途知返,不要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皇帝怒目白子渊。 白子渊将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跪倒在地,低着头,声音低沉无比:“是儿臣的错,要是儿臣愿意多听她说几句,愿意带她进宫……” “关你什么事?”贤妃双眼通红,语调悲愤怒斥道,“还不是陛下下旨,要任何人都不能管依依的死活吗?你不过是奉旨,你有什么错?” “陛下早就看不惯我们一家人了,将我降位,让依依去当庶民,就连端王,这两日也没有去上朝。陛下讨厌我们母子就早说,何必让依依去死?” “你这样对待依依,还不如杀了我们,还不如杀了臣妾!”贤妃说完,挣扎着放开老皇帝,居然也要去寻死觅活。 老皇帝毕竟是战场上拼搏出来的,哪里能让她轻易 挣脱,可他最宠爱的女儿尸体摆在这里,最宠爱的宠妃又这样声声斥责他,他心里又怎能好受? “这件事是朕的不对,朕不该对依依没有耐心,不该这样惩罚她。”老皇帝叹着气,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惩罚确实重了。 白依依从小被捧在掌心里长大,就算要教训,禁足挨巴掌怎么不行,为什么就能这么狠…… 虽说当时是因为扩大疫病,草菅人命的事才处罚她,可现在,他最宠爱的公主死了,他这个当爹的,多少难辞其咎。 这样想着,他的眼眶居然也泛红了些。 “传朕的旨意,九公主知错能改,亲自照顾百姓,让疫病好转,重新恢复公主身份,葬于皇陵。”老皇帝声音低沉,这处罚一共也没几天,有点朝令夕改的呃意思。 可此时此刻,白依依已经死了,恢复一个身份,又能怎么样呢? “贤妃痛失爱女,复位贵妃,亲自操办九公主的葬礼。太子仁厚,不会在意这些。”老皇帝连差点害死小皇孙的罪名,也一并给抹掉了。 这样算起来,白依依的死,对于贵妃来说,居然还是赚的。 第165章 青梅竹马 处置完了所有人,老皇帝最后看向了许淮。 全都是因为这个人,才害了他的女儿。 “你还有脸来!”老皇帝抓起手边的茶杯,砸在了许淮头上。 茶杯厚重,又全是茶水,将许淮淋了满脸,又将他的额角也给砸起一个包,可他没敢说话。 “陛下这是做什么,难道陛下连依依的遗愿都不顾了吗?”贵妃还是那副愤恨的样子。 老皇帝怎么可能真的不顾,他叱咤半生,怎么可能看得上许淮这种人,可是偏偏,他就是亏欠他已经死去的女儿。 “要不是依依喜欢你,朕现在就要杀了你。”老皇帝沉默一会儿,道,“传朕旨意,疫病的事已经差不多结束,许淮也有功劳,取消他的奴籍。渊儿,你带回府安置。” “让苏绛雪进宫。”老皇帝又道。 谁都看得出来这功劳应该是苏绛雪的,可是现在,他只能先安抚一遍苏绛雪,让她把功劳给别人分一分。 她身上的风头够多了,现在,他亲自去说,苏绛雪没什么理由不同意。 城隍庙这边,苏绛雪也听说了白依依的死讯,顿时有些惊愕。 她居然这样就死了? 锦衣卫跟着白依依,跟到了端王府门口,然后白子渊眼皮子底下,白依依撞墙又自尽。 “苏小姐,”忽然间,蒋千户过来,“上车吧,先前说的事已经准备好了。” 苏绛雪叹息一声,白依依好歹是她的病 人,忽然就死了,还是很让她唏嘘。 她到了门口的马车上,刚掀开帘子,就看到了陆焕。 苏绛雪一怔。 “来。” 陆焕伸手,低沉的嗓音让人心中一酥。 苏绛雪下意识抬手,温热的掌心很快就被抓住。 陆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 蒋千户道:“那边人手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大人前去,属下继续在这里守着,有意外会立刻禀报。” “陛下的人就要来了,先走吧。”陆焕道。 苏绛雪纳闷,老皇帝派人来找她了? 总不能是白依依的死,最后又七拐八拐的扯到她头上去了吧。 马车飞速离开,陆焕看一眼苏绛雪,道:“九公主死了,陛下有心宽宥许淮,召你进宫,是想把救治疫病的功劳分他一些。” “什么?”苏绛雪一时有些无语。 先前九公主偷药方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九公主草菅人命,现在因为她死了,就说把救治疫病的功劳分给许淮? 那先前的事呢?就完全不在乎了呗。 老皇帝为了自家儿女的声誉,真是半点都不在乎百姓。 “哦,他想要就要吧。”苏绛雪道。 陆焕眼眸深沉,看不清什么情绪,显然,他对这件事也是不置可否的。 “走吧,去救你府上的宝儿,他如今的情形,正好该做手术了,再拖下去,年龄大了,就会更加危险。”苏绛雪道。 “先去别的地方,”陆 焕听她这么说,很爽快道,“还有个病人需要你来救。” 苏绛雪看着他,还能有谁? 不用她多想,马车在京城的小巷子里穿梭,最后出了城门,在京郊之外的一个大宅院停住了脚步。 是她从来没有来的地方。 苏绛雪刚进去,就闻到了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 再往里走,卧房里,那血腥气更重,苏绛雪看到眉头紧皱的女子躺在床上。 这女子在看到陆焕的下一刻便变了欢喜的眼眸:“陆哥哥,我真的又见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陆哥哥…… 这种称呼,苏绛雪下意识看一眼陆焕,似乎是等他解释。 陆焕却没有解释:“她姓林,林月遥,是我年幼时的旧识,来京城找我时,被我手下的锦衣卫误伤,你看看能不能救救她。” 从他的话中,听不出什么特别大的波澜。 苏绛雪上前,给林月遥做检查。 她身上有很长的一道刀伤,女孩子留下疤痕,终究是不好看的,需要好好缝补才行。 “陆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林月遥失血过多,口中却还念念不忘她的陆哥哥。 苏绛雪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年幼时的旧识,青梅竹马?” 陆焕看她一眼,嘴角勾起来:“你是不是吃醋了?” 苏绛雪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当即斩钉截铁道:“没有,她受伤太重,我要给她缝合伤口,你 先出去吧。” 赶走陆焕,苏绛雪开始准备缝合用的东西。 “她能救活吗?”陆焕在门口问道。 “说不定。”苏绛雪道。 其实她可以救活,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想看看,陆焕的反应。 结果陆焕没什么反应,或者说,她看不出陆焕有什么反应,他只是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屋内,苏绛雪认真给林月遥治疗,屋外,一个锦衣卫面带惭愧的跪倒在地:“属下不知她是大人相识,只看她鬼鬼祟祟的在京郊别院,就出了手……” “罢了。”陆焕脸色凉薄,“是她太任性。” 说过了不许她来京城,结果还是来了。 来了也就罢了,还要偷偷摸摸影藏身份,被人重伤才表明自己是谁,这又怪得了谁呢? “求大人责罚。”锦衣卫低头。 陆焕面色沉静,挥手让他下去。 对待宵小之徒,直接出手,这在锦衣卫的规矩里,没什么不对的。 一个时辰后,苏绛雪止血完毕,缝合好了伤口,一出来,就看见门口有个垂头丧气的锦衣卫。 那锦衣卫一看到苏绛雪,顿时像是看到了活菩萨一样道:“她活了吗?是不是不用死了?那我也不会被大人处罚了吧?” 苏绛雪摇头:“她没事,你不用担心。” 那锦衣卫松了一口气,好像保住的不是里面那位的小命,而是他的小命。 “陆大人呢?”苏绛雪问。 锦 衣卫摇头:“不知。” 苏绛雪抬头看看天色,陆焕每天那么忙,找不到人是正常的。 “哪里能休息?”苏绛雪又问。 锦衣卫给她指个方向,随后想起她的身份,立刻又换了个方向指:“那边。” 已经是陆大人的未婚妻了,就不用睡客房了吧,陆大人睡哪,她就可以睡哪。 苏绛雪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边想着这个林月遥的身份,一边心不在焉的回去睡觉。 陆焕虽然跟她说过一些事情,但不得不说,她对陆焕的过去,几乎是一无所知。 他从前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会忽然进京告御状,为什么要杀掉家中那么多人,又哪里来的什么青梅竹马…… 其实他这么大年纪,有几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也算正常。 可是这个林月遥,明显跟别人不太一样。 进了门,苏绛雪连灯都懒得开,直接上床一趟,继续她的思考。 这么快就决定嫁他,还是有点太草率了,不行不行,找机会得问问。 万一他有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 “啊——”苏绛雪忽然被掐到了腰,整个人顿时叫了一声。“陆焕?” 她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虽然看不见,但这人的气息,她很快就注意到了。 床就这么大,她退的太厉害,一个不稳,就要直接栽下去。 “掉下去摔坏了怎么办?”陆焕很快伸手揽住她的腰,“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166章 皇后落水 苏绛雪硬着头皮坐好,紧绷道:“我还想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是来睡觉的。” “笑话,我的别苑,我的卧房,我不在这里,在哪里?”陆焕扣着她的腰,将她转过身来,直接贴到自己身上,声音低沉酥麻,“你来这里睡觉,是有危机感了么?” 苏绛雪贴在他身上,陆焕一伸手,正好捏到她的脸。 什么危机感…… 苏绛雪顿了一瞬,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因为林月遥的出现,因为他青梅竹马的出现,让自己有了危机感,恨不得以身相许? 他不会真的这么想的吧! “你别胡说,我没有!”苏绛雪又要躲,被陆焕一用力拉上来,贴的更近。 女孩子的身子软得很,陆焕喉咙微动,浅浅的呼吸落在她脸上。 苏绛雪有种预感,只要她一抬头,就能吻到他的唇。 可他没有让她抬头。 陆焕的手在她腰间动了动,苏绛雪整个人一紧张。 她这个行为,真的很像投怀送抱啊…… “好,你说没有就没有。”陆焕的手轻轻在她后背拍了拍,“累了吗?闭眼,睡吧。” 他该把这个房间让给她,然后自己去外面睡。 可是怀中抱着苏绛雪,他又舍不得放开。 “我不想睡……” 苏绛雪其实是想离开,就算是睡觉,也不可能和他 一起! 但话到了嘴边,只成了一句“不想睡”。 陆焕轻笑一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苏绛雪霎那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不想睡,那我们做点别的。”陆焕再贴近几分,呼吸与她交缠,胸膛也炙热了几分。 “别的”是什么,几乎显而易见了。 他……想要她。 苏绛雪眼眸一颤,她没有这个意思! “我我我我还有事!”苏绛雪猛地要从他身上跳起来,却被陆焕宽阔的胸膛挡住了。 现在想走,显然是有些晚了。 可是苏绛雪也没想到,陆焕好端端的,居然在这里睡觉,这才什么时辰,她是因为做手术累了,陆焕也累了吗? “大人!”外面忽然有声音响起来。 苏绛雪赶紧再要跑开,又一次被陆焕给按住。 他抱住苏绛雪的腰,眼神也落在她身上,话却是朝外面说的:“什么事。” 苏绛雪被他完全制住,动都没法动。 “林姑娘醒了,到处找您。”外面的人道。 只是一瞬间,苏绛雪猛地从他身上弹开。 “人家姑娘到处找你呢。”苏绛雪阴阳怪气道。 陆焕看她一眼,语调仍旧冷漠:“我不见她,告诉她,让她休息,否则,我明日也不会见她。” 外面的人应一声离开了。 苏绛雪看向陆焕,不知 怎么,就又有点好像自己在吃醋的感觉。 但是! 大家都有婚约了,不是应该相互坦诚吗? 又不是别的男子来找她还受了伤,她有什么不好问的。 “林姑娘长得如花似玉的,又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真不去看看?”苏绛雪问。 陆焕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睡觉。” 然后把她拉上床,只是按着她,将她抱在怀里,却也没有再动她。 苏绛雪紧张了半天,没多久,听到陆焕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也闭上眼睛睡了,全然不知道外面的林月遥闹成什么样子。 第二天清早,苏绛雪醒来的时候,陆焕已经不见了,床边像是没有人睡过的样子。 她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她居然跟陆焕同床共枕一晚上? “苏小姐!”外面,蒋千户的声音急匆匆传进来。 苏绛雪应一声,赶紧检查自己的衣服有没有穿好。 “陛下召小姐进宫。”蒋千户没进来,只在外面禀报。 苏绛雪皱眉,这老皇帝,要她的功劳就要,还非要专门跟她说一声,真是好烦。 她还得佯装无事的谢恩呢。 可是她没想到,蒋千户下一刻,说的却不是这样:“皇后娘娘忽然失足落水,危在旦夕!” 苏绛雪猛地一个激灵, 赶紧冲出来:“你说什么?” 她之前还听说皇后好好的,因为皇孙的事似乎跟贵妃起了争执,现在居然失足落水了? 本能告诉她,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贵妃前几天降位,昨日又因为白依依的事复位,现在气焰一定更加嚣张,要是她想对皇后做什么…… “回城,进宫!”苏绛雪立刻道。 回去的马车更加快,苏绛雪已经把林月遥忘到了脑后去。 皇后有恙,其余几个皇子也入了宫。 端王府内,许淮和楚舞儿相对饮茶,两人不知交换了什么信息,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有了九公主那个死女人的保护,你在京城也算站稳脚跟了。”楚舞儿微微点头,看向许淮,现在她能用的力量,多一个是一个。 “而我肚子里的孩子,等到降生,就可以让柳家那个赘婿为我效力,到时候,咱们还是有的一战。”楚舞儿目露精光,全然没注意,许淮的神色有点问题。 许淮看着她隆起的小腹道:“其实这孩子……” “什么?” 许淮顿了顿:“没什么。” 还是等到瓜熟蒂落的那天,再告诉楚舞儿,这孩子其实是他的吧。 否则,万一她想不开,不要这个孩子了呢? 他的表妹如此美艳,他还是很喜欢她的,要是能让 端王替她养孩子,甚至再拿到端王府世子的名头,那不是更好了吗? 苏绛雪终于到了皇宫,凤仪宫外面,很多人都围在这里,显然脸色并不好看。 白子渊看到苏绛雪,下意识多看一眼,有话要说,但此处并不方便。 “苏绛雪,皇后娘娘对你这么好,她落水了,你却迟迟不来,你怎么对得起她对你的知遇之恩?”贵妃在门口一堵,胸膛一挺,看起来是在怪她,其实就是要拦住苏绛雪。 苏绛雪一把将她推开,直接进了凤仪宫。 “好你个苏绛雪,竟敢对本宫如此不敬!”贵妃直接大怒,伸手指着她,“来人啊,把她给我抓起来掌嘴!” “我是来给皇后娘娘治病的,你现在拦着我,到时候皇后有个三长两短,陛下不会放过你的。”苏绛雪回头,凶狠道。 贵妃一脸冷笑,正要让人上去拿下她,一个宫女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贵妃的表情顿时就变了,挥手让其他人退开:“好啊,你要救皇后娘娘,本宫给你方便,要是你救不醒她,别怪本宫无情。” 苏绛雪一听她的话,这是要让自己背锅吗? 原本救治皇后不是她的责任,可贵妃这么一说,要是皇后醒不来,就全成了她负责。 苏绛雪赶紧进殿,果然,皇后脸色苍白,已经没了呼吸。 第167章 是你啊 贵妃在身后阴森的看着苏绛雪,她不是喜欢跟皇后狼狈为奸吗? 现在正好,皇后死了,把她也拖下水,省的自己两个儿子又跟她纠缠不清。 她已经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让儿子被这个女人拖累了。 皇后躺在床上,没了一点血色,黛姑姑在一旁急得不得了,浑身抖如糠筛:“苏小姐,你能不能救救她,娘娘她一辈子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怎么能说死就死了呢?” 苏绛雪迅速取出注射器,掀开皇后的袖子,在她左臂进行皮下注射。 “苏小姐……”黛姑姑着急,她看着那么长的针就害怕,可是此时此刻,只有信任苏绛雪。 皇后暂时还没有反应。 需要心脏除颤。 “贵妃请带人出去,这里有什么事,我来负责。” 贵妃在这里捣乱,实在是不好,指不定存了什么坏心思。 贵妃却冷笑一声:“要本宫出去?那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本宫的责任?你要做什么就做,本宫就在这里看着你。” 她才不傻呢,要是皇后这有活过来的可能,她立刻就过去踩一脚,非得让她死透了不行。 “皇后娘娘?”苏绛雪加大了药物的用量,不能再加了,再加也会出问题。 她之前身体就不好,高龄产妇又早产,养了这么好几个月也没有完全养好,前几天因为太子府的事情操心,情况实在不太好。 “娘娘您快醒醒啊,咱们有什么事去跟陛下说,陛下一定会为娘娘做主的,怎么能让奸佞小人得宠呢?”黛姑姑跪在皇后身边,意有所指地看向贵妃。 她跟着皇后很久了,刚进宫时就陪在皇后身边,现在皇后出事,她也实在心疼坏了。 苏绛雪蹭地站起身,手上的麻醉剂已经准备好,下一刻就要扎到贵妃身上。 她不能让贵妃在这里捣乱,实在不行,只能把贵妃麻醉过去了。 可黛姑姑眼疾手快看到她眼神不对劲,立刻便拉住她的手:“苏小姐要做什么?这……可是大罪!” 她的目光落在苏绛雪手中的针管上。 贵妃还在后面洋洋得意的看着苏绛雪,丝毫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遭遇什么。 “顾不了那么多了。”苏绛雪抿唇道。 虽然她和皇后的关系确实没到那份上,但让她见死不救,却绝对不可能。 可就在她回身准备骤然出手的时候,黛姑姑却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呵斥:“来人!” 苏绛雪一惊。 贵妃也是一惊。 “将贵妃一 干人等赶出凤仪殿,在皇后娘娘醒来之前,任何人不许接近!”黛姑姑站起身,脸上充满了众人从未见过的威严。 苏绛雪明白了,她不想让自己承担太多的风险,她要尽她所能,帮助自己。 贵妃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她:“你算什么东西?本宫面前,还有你发话的份?” 黛姑姑目光锐利的看向殿内的太监宫女:“还愣着干什么?凤仪宫合适有贵妃放肆的地方?皇后娘娘醒来,又该如何向她交代?” 或许是因为她到底是有威严的,也或许是因为皇后平时对这些人都不错,他们只犹豫了一瞬,立刻就把贵妃身后的下人全都赶了出去。 “你——”黛姑姑逼近贵妃,伸手往门外一指,“给我滚。” 贵妃大惊失色,头上珠花颤抖:“你敢,你居然敢!” 可是下一刻,已经被黛姑姑直接伸手退出去。 黛姑姑力气之大,让贵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连连后退,最终被推出了凤仪殿。 “你敢,你竟敢——” 声音越来越小,贵妃竟然真的被黛姑姑挡在了外面。 苏绛雪惊讶之余,知道不能浪费时间,赶紧回去,趁这个机会救治皇后。 皇后是落水,现在呼吸心跳都 停了,需要急救…… 门外,黛姑姑在替苏绛雪拖延时间,居然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跟贵妃硬刚起来。 任谁看到了都要说一句,黛姑姑这是不要命了。 “娘娘落水的时候只有你在,就算娘娘是自己不小心失足,你身为宫妃,总有照顾不周之责,现在不去陛下面前请罪,还要来此处耽误给娘娘治病,你安的什么心?” 黛姑姑真就是不要命了,无论如何这个时间她都给要苏绛雪争取,哪怕她自己以下犯上死罪。 贵妃头一回被皇后身边的人这样说,就连皇后都一向容忍她,没说过这么重的话,如今她身边的人,竟敢如此对她! “你胡说八道什么?污蔑主上,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是不是污蔑,等陛下来了自然有所分辨,我这条命早就给了皇后娘娘,娘娘若是死了,我绝不独活,更别说得罪你一个心思不单纯的贵妃!” 贵妃被她的气势逼得往后一退:“好,好,我这就去找陛下!” 她原本就是要找老皇帝的,只是老皇帝来得比她想的晚,否则,这出好戏,现在老皇帝就应该在场。 凤仪宫内,皇后终于轻轻咳嗽一声,发出了“呃”的一声。 苏绛雪连忙 放下手中的医疗器具,去看她:“皇后娘娘,你好些了吗?感觉如何?” “咳咳”又是两声,皇后浑身都没什么力气,睁开眼,又闭上,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再次睁开,才道:“本宫……没事……” 她晃了晃脑袋,看清苏绛雪的脸,才勉强笑了笑:“是你啊是你啊。” 而此时,外面,贵妃不知道跟老皇帝说了什么,老皇帝终于姗姗来迟,一来就将刚才那几个赶人出去的宫人给罚了。 还叫人狠狠打了黛姑姑的嘴,让她跪在外面。 苏绛雪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情况不太好,皇后问她时,她又没敢说,怕加重皇后的病情。 “娘娘,是陛下来了。”苏绛雪道。 外面,老皇帝的声音果然也传过来:“皇后如何了?” 已经有宫女立刻迎上去:“皇后娘娘已经醒了,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贵妃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什么?这也能救回来? 她亲眼看到人没气,又说人已经没气小半个时辰了,怎么可能? 苏绛雪听到老皇帝轻轻叹息的声音,又听到他说“那就好”,可很快,他又道:“既然无事,也就算了,朕倒要问问她,为何纵容手下宫人,对贵妃如此不敬。” 第168章 他们错了,不是我错了 这话语中的寒凉,连苏绛雪听了都气不过。 “陛下,皇后娘娘刚刚死里逃生,如今状况不是很好。”等老皇帝进来,苏绛雪第一句开口。 贵妃就跟在老皇帝身边,挽着他的手,颇有一种得意的样子。 皇后的目光轻轻送贵妃脸上扫过,问道:“黛姑姑呢?” 黛姑姑一直陪着她,就算苏绛雪有意隐瞒,但现在她不见了,皇后肯定要问一问。 老皇帝皱起眉头,贵妃弯起唇角,高傲道:“你的黛姑姑?她推了本宫,被陛下命人打了两巴掌,就要死要活的,现在在外头跪着呢,皇后娘娘可有什么吩咐,不妨让妹妹身边的人替你做?” 皇后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起来。 “陛下,黛姑姑是臣妾宫里的人,她做错了事,自有臣妾处罚。”皇后直言道。 贵妃抢过她的话:“皇后这话可就不对了,这满宫里的人,可都是陛下的人,皇后非说她是自己的人,这岂不是连陛下的话都可以违背了?难怪连妹妹都不放在眼里呢。” 皇后抬起头,脸色平静:“当着陛下的面违背皇后,我看妹妹这宫妃做的,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贵妃一噎,轻飘飘道:“臣妾不敢。” 老皇帝听不惯她们如此,皱起眉:“好了,既然你没事,那朕就先走了。至于那个黛姑姑,她跪上两个时辰,自然会回来服侍你 。” “她是臣妾宫里的人,陛下要罚她,是臣妾管教无妨,就先罚臣妾吧。”皇后坚持道,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坚毅,倒是让老皇帝一时心中有些异样。 可他毕竟是皇帝,他甚至都没有多做惩罚,只是两个巴掌,然后罚跪,皇后这都不满意吗? “陛下,”苏绛雪看不过去了,“皇后娘娘当时已经没气了,臣女要给她救治,可是贵妃娘娘百般阻拦,黛姑姑也是没有办法,才让贵妃娘娘先出去。” “本宫什么时候阻拦你了?”贵妃立刻打断她的话,“难道你的意思是,本宫有意要害皇后娘娘不成?” 苏绛雪咬牙,指责妃嫔谋害皇后,她确实没有证据。 “臣女只是为了避免有人打扰到皇后娘娘救治,才求黛姑姑把人赶出去,还请陛下饶恕黛姑姑吧。”苏绛雪重新看向皇帝。 皇帝深吸一口气,又看看皇后,觉得今天的她,似乎跟平时有些不一样。 半晌,老皇帝开口:“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落水?” 皇后道:“贵妃推的。” 这还说的十分轻松随意,也没什么悲愤的感觉。 贵妃的脸色却顿时惨白:“你胡说,皇后娘娘,就算你不喜欢臣妾,也没必要这样污蔑臣妾啊,分明是你自己不小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皇帝皱眉问。 皇后的声音依旧很平淡:“没什么意 思,陛下问了,我就直说,就这个意思。陛下不想追究就罢了,反正陛下什么事都不想追究。” 这下,就连苏绛雪也听出来了。 帝后之间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从前是不会这么对老皇帝说话的,她甚至为了讨皇后欢心,以高龄产妇之身生育小公主。 而老皇帝之前也总会给皇后几分面子,这样剑拔弩张的,又是当着贵妃和她的面,这是互相都不愿意给对方留面子了。 果然,老皇帝眉头皱得更紧:“你这是什么意思?冬儿的事,朕跟你解释过了,动手的是个宫女,跟贵妃没有关系。依依又早亡,难道朕忍心看着贵妃难过,连位分都不动一动?” 苏绛雪看一眼皇后,皇后的神色依旧淡淡的:“我说了,陛下不愿追究就不追究,臣妾什么都不会说。” 老皇帝顿时怒哼一声:“你既然没事,朕就回去了,你自己好好待着养病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贵妃在后面连连追上。 他前脚走,皇后就朝苏绛雪道:“让黛姑姑进来吧。” “可是……” “陛下不会说什么的。”皇后道。 苏绛雪出门,离得不远,就听到老皇帝顺气的声音:“皇后要是能有你半分懂事,她好歹是真的结发妻子……” 声音渐行渐远。 苏绛雪恍惚了一瞬,连贵妃推皇后落水这么大的事,老皇帝 都不愿问一问,追查追查,他可真是凉薄。 一时间,苏绛雪明白白子渊的这副样子是跟谁遗传的了,全是老皇帝教得好啊。 她立刻去廊下把黛姑姑扶起来,带她回了殿。 皇后看着黛姑姑脸上的伤,柔声安慰了她几句,让她下去休息。 黛姑姑眼中全是泪水:“陛下怎么如此对待娘娘,您那么小就跟了他,为他生下皇太子,之前又拼尽性命生下小公主。陛下之前不在乎小皇孙的安危,半点都不愿意惩处贵妃,现在居然也不在乎娘娘您的安危了吗?” 皇后面无表情,声音也没什么语调:“好了,本宫有些乏了,你去吧。” 黛姑姑虽然担心她,也只能告退。 临走前看一眼苏绛雪,那意思是好好照顾皇后。 苏绛雪朝她一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后在宫里也不好过。 她想给皇后开点药,皇后却拉住了她的手:“你与端王和离之时,可有想过,若是没有下一人娶你,你该如何?” 苏绛雪没想到皇后会突然问这个,但既然问了,她也如实回答:“臣女可以不嫁人,臣女自己过也挺好。” 皇后忽然就笑了,笑了半天,又停下来:“那段日子,受了不少冷眼吧?” 苏绛雪知道,她说的是跟陆焕定亲前,又和离之后的那段日子。 其实……她也没受什么冷眼,她一直称病不 出来着。 但她知道京城里的人是怎么议论她的,从她那两次相亲,她就也看得出来,周围的人对二嫁女都是什么态度。 女子当从一而终,要是被夫君休弃了,或者和离,那都是没人要的,要被人笑话的。 “皇后娘娘,女子和男子,又有多大区别。”苏绛雪道,“我们同样有感情有情绪,同样会难过会开心。男子休妻,被休者就该无颜见人,女子休夫,被休者也该无颜见人才对。” 皇后一怔,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 “你说的有些道理,可若周围的人却不会这么认为。”皇后低声道。 苏绛雪立刻道:“那是他们错了,不是我错了。” 皇后抬头。 “他们都错了?” 苏绛雪点头。 皇后的手指在被子上微微屈起,是他们错了啊。 她年轻时候曾与老皇帝有一次和离,那时她多么意气风发,离开皇宫,离开老皇帝身边。 可是她的父母,她的亲人,她的街坊邻居,她身边的所有人…… “您真的是被贵妃推下水的吗?”苏绛雪忍不住问道。 良久,皇后点点头,又忽然摇头:“不重要了。”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绛雪,本宫与你其实没有多少情分,但现在还是不得不开口,请你帮我一个忙。”皇后想了一会儿,忽然拉住苏绛雪的手,眼眸中渐渐坚定起来。 第169章 陆焕的妾室? 苏绛雪看向皇后,有些难以言喻的悲伤。 她似乎知道她想干什么。 可惜她堂堂一个皇后,在这皇宫之中居然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只能让自己来帮她忙。 “娘娘请说。”苏绛雪已经决定了,就算是皇后让自己把她偷运出宫,自己也得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可行。 没多久,苏绛雪从凤仪宫出来,想了想,还是往老皇帝的寝殿走。 刚才她和皇后聊过了白依依自杀的事。 虽然她与白依依并无交情,但她知道白依依的性格,这种人发现自己被骗了,绝对会千倍百倍的报复回去,不可能悲伤自苦,反倒当着凶手的面自杀。 可惜白依依的事,皇后并不清楚,她想去问问老皇帝,至少提醒一下老皇帝,许淮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深情。 等到了皇帝寝宫,有人拦住了她:“贵妃在里面,吩咐了要休息,不见任何人。” 不远处,蒋千户不知何时进了宫,朝着苏绛雪挥手。 苏绛雪迟疑的看一眼老皇帝的寝宫,今天恐怕见不到他了。 她朝蒋千户走过去:“陆大人呢?你在这里,是接我去给宝儿治病的吗?” 老皇帝在见贵妃,那当然不可能召见陆焕。 蒋千户 把她引到远处,不被人听到说话,才道:“不是,陆大人也进宫了,在安顿……林姑娘,等会儿会面见陛下,请苏小姐再去见一见林姑娘,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苏绛雪有些诧异:“她进宫了?” 林月遥虽然是陆焕的青梅竹马,但却没什么身份,不该进宫才对,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 “陆焕带她进宫的吗?”苏绛雪想到了,就直接问。 蒋千户眉宇间有些为难,却没有隐瞒:“是,庄子里环境不好,大人说放在宫里,方便照顾她。” 苏绛雪没说话。 带回陆府不是更方便照顾吗?非要放在老皇帝眼皮子底下干什么,难道她和老皇帝有什么关系吗? 蒋千户却以为她误会了:“苏小姐,你可别想多,林姑娘虽然与大人自幼相识,但也不过是兄妹情意,绝没有别的。” “人在哪,带我去。”苏绛雪道。 蒋千户住口了,引着苏绛雪去找林月遥。 也不知道刚才的话她信了没有。 林月遥被安排在了涟漪殿,苏绛雪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宫女正恭敬地跟她说着什么,那样子,似乎林月遥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苏绛雪走过去,两人就不再说话,宫女也告退了。 林月遥看着苏绛雪,她身上的血腥气淡了许多,闻起来也多了些女子特有的香气。 “这位便是……”林月遥道,“陆哥哥的未婚妻?” “苏家独女苏绛雪。”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各有一瞬间的沉默。 林月遥礼数周全,半躺在床上,还是先给苏绛雪行了礼:“我听说是你救了我,我现在好多了,多谢你操心,我可以见一见陆哥哥吗?” 她声音柔软,且十分有礼貌,如果没听错,还带着一丝卑微。 “他的行程,不是我决定的。”苏绛雪说完,抬起她的手腕,再次给她诊脉。 林月遥皱皱眉,似乎不相信苏绛雪的话,在她看来,陆哥哥一定是被苏绛雪叮嘱了,才不许见她。 可她不在乎这些:“如此,就请苏姐姐替我转告一下,我专程从苏州赶来,就是为了见陆哥哥,他要是不见我,那我、我……” 苏绛雪把她的手放回去:“林姑娘没什么大碍,只需要安心静养便可,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也许是楚舞儿从前天天“姐姐”的喊她,导致她现在听见这个词,就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老皇帝的寝殿内,贵妃被老皇帝哄去喝汤,才让陆焕 进来。 “你是说,她的身份,该封为郡主?”老皇帝眉头一皱,手中拿着一封调查来的折子,看了半天,又叹一声气,“也好,依依死了,贵妃心中难过,不如把月遥记在她名下,也算是给她一点慰藉。” 涟漪殿内,苏绛雪刚离开,先前那宫女又回来了,与她擦肩而过,等她走了,才小声试探林月遥:“林姑娘,您和陆大人青梅竹马,我看陆大人一定是关心您,才让您进宫养伤的额。” 林月遥听到这话,脸上微微一红:“别胡说。” 那宫女看她这副样子,当即知道自己所料不错:“我听说,陛下有意要将您封为郡主,说不定,是为了与陆大人相配,让您嫁给陆大人呢。” 林月遥脸上的红色更加明显,听了这话都有些急了:“你别、别瞎说,陆哥哥已经婚约,他的未婚妻还救了我的性命,我怎么能……” “陛下赐婚,但这亲不是也没成吗?苏家小姐虽然身份贵重,但您成了郡主,也不差啊。”那宫女不知是挑拨还是有意恭维,“她一个二婚的女子,嫁给陆大人算高攀了,到时候您当正妃,她当侧妃……” “那我、真的能嫁给陆哥哥当正妻吗?”林月遥看着宫殿里 的金碧辉煌,顿时就觉得,陆哥哥对她当真不错。 那宫女说完了话,又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林月遥却想的多了些,苏绛雪毕竟是忠臣之后,又救了她的性命,她怎么也不能破坏苏绛雪的姻缘。 可是…… 陆焕哥哥对她一向很好,她也不能因为救命之恩,就放掉陆焕哥哥呀,不如给苏绛雪另找一门亲事,到时候她们都能有自己的幸福,自己也不算忘恩负义了。 想到这里,林月遥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美好未来。 苏绛雪还是没能出宫。 小太监追出来:“陛下召苏小姐回去。” 正是刚才那个不让她进去,说陛下和贵妃在一起的小太监。 正好,苏绛雪也有话要对老皇帝说。 “你是说,许淮对九公主,并非真情?”老皇帝面色难看的看着苏绛雪。 苏绛雪点头:“确实如此,之前几天,九公主和许淮一直在城隍庙,他们之前的情分,臣女也看了一些,九公主之所以去找端王,就是因为看清了许淮的真面目,所以才希望……” “绛雪。”老皇帝平静的打断了苏绛雪的话,“你该不会是因为怕治疗疫病的功劳被抢,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第170章 陆焕的孩子? “不是。”苏绛雪道。 她就知道,老皇帝不会轻易相信她说的话。 可惜现在白依依已经死了,她就算把事实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九公主跟许淮反目成仇。 毕竟,九公主先前为了许淮,可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臣女只是不希望九公主泉下有知,看到别人不知道真相,还因为她的缘故,而对许淮大肆褒奖。” 她把实话说出来了,老皇帝信或者不信,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至少,但凡老皇帝有一丝疑惑,派人去查一查,说不定也能查出东西来。 但老皇帝就是不愿相信她说的。 “城隍庙那边已经没什么大问题,最近就不必出宫了,留下来照顾月遥郡主吧。”老皇帝道,“等她好了,你再离开。” 也是听说白子渊最近又为了苏绛雪胡闹,听说还差点疯了,现在把苏绛雪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他也好早点知道。 “月遥郡主?”苏绛雪有点诧异的看着老皇帝,她不过是个平民,这么快就封郡主了吗? 老皇帝脸上的表情晦暗莫测:“绛雪,你应该不是善妒之人。” 苏绛雪更纳闷了,怎么就提到她身上去了。 难道她会嫉妒林月遥莫名其妙成了郡主不成? 只不过,老皇帝封郡主应该不会随便一个人都行 ,林月遥能有这么大的殊荣,应该跟陆焕脱不了关系。 难道…… “你和陆焕的亲事,是朕亲赐的,无论如何你都是正妻,朕不会食言。”老皇帝道,“林月遥如今是贵妃的干女儿,也算是朕的干女儿,让朕的干女儿与你共同服侍陆焕,做他的妾室,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苏绛雪的心猛然间痛了一下。 青梅竹马…… 难怪陆焕要把她带进宫,难怪老皇帝要把她封为郡主,原来竟然是这样。 想到陆焕昨日让她救人,又调笑着问她是不是吃醋了的样子,苏绛雪握在袖中的手逐渐攥紧。 原来如此。 “朕乏了,你下去吧。”老皇帝道。 苏绛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冷风吹在脸上,她已经不知何时走到一棵树下,一抬头,阳光从缝隙里落下,刺眼的很。 不知多久之前,陆焕就在这棵树下,告诉她会救下小玄子。 她那时不小心吻了陆焕的下巴。 之后没多久,她成了陆焕的未婚妻。 可是现在,她再次来到这棵树下,却要得知,陆焕已经有了注定的妾室。 挺好笑的。 苏绛雪想起自己穿越来的那一天,白子渊在大婚之日妻妾同娶,难道陆焕也要如此? 人生真是一个巨大的轮回。 难不成她以后也会费劲跟陆焕和离? 一次就让她没了半条命,别再有下一次了。 苏绛雪一步一步往前走着,阳光始终在她身上,她却仿佛心里扎了一根刺,没走一步,这根刺就更深一点。 然后不知走了多久,似乎心有所感一样,苏绛雪猛地抬头,看到刺目的朱红色。 陆焕就在前方不远处,端正的飞鱼服,将那股只可远观的氛围营造的更加深刻。 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妻子没有。 怎么当初就会选择她。 而现在,他也没有后悔,只说要纳妾,是不是自己还应该感恩戴德? 也难怪,林月遥和他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这四个字,苏绛雪在心里又想了一遍。 林月遥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他,认识那个她不认识的陆焕,认识那个他从来没见过的,成为锦衣卫之前的陆焕。 “怎么了?”陆焕回头,声音有些暗哑。 苏绛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摇摇头。 她不能告诉陆焕她取消婚约,甚至不能告诉他她要离开,最好,她根本就应该装作不知道他要纳妾的事情。 陆焕不会让她离开的,她身在京城,要逃离,谈何容易。 或许……二哥先前告诉她的关于娘亲的身世,就是预感到她终究有离开的一天吧。 “没睡好,有些累了。”苏绛雪面容慵懒,还对他笑了笑。 陆焕走到她身边,随意的牵起她的手:“那就回府,睡一觉之后再给宝儿治病。” 苏绛雪的手下意识一顿。 陆焕以为她害羞,低声道:“怎么,昨天连我的床都敢爬,今天倒是不敢跟我回家了?” “没有。”苏绛雪小声,隐藏掉自己所有的情绪。 她答应过他要给宝儿做手术,况且她对那个孩子,也确实有种没来由的亲近感,现在把他治好,自己也算没了心事,可以准备离开京城了。 天上的云一朵朵飘来,遮住了阳光,又很快移开,苏绛雪到了陆府,心里五味杂陈。 原先在将军府的保护她的锦衣卫也早就来到了这里,纷纷准备好听她调遣,开始手术。 苏绛雪笑笑,挺好的,她一直也没什么有功夫的亲随,好容易以为可以有一个,还是陆焕假扮的。 现在好了,她想离开,还得重新培植人手,找人帮忙。 说到离开…… 苏绛雪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给陆焕:“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的,宫里人多眼杂,她让我请你帮忙,交给太子。” “我来转交?”陆焕倒是奇怪了一瞬,但接到信后,他很快道,“知道了。” 苏绛雪也觉得奇怪,要是 皇后想传消息,让她去太子府不就可以,哪里需要再经过陆焕,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 等他走了,苏绛雪才松一口气,当着陆焕的面当做无事发生,太考验她的演技了。 “我等会儿给你们发衣服和装备,准备给宝儿手术。”苏绛雪吩咐那几个锦衣卫。 有人问道:“苏小姐不休息一下吗?” 苏绛雪摇头:“不必,我可以。” 她根本不困,完全可以现在就手术,刚才那么说,不过是不想让陆焕起疑心。 防护服和无菌手套都准备好,手术的房间自然也是早就改装好的,喷了很多酒精,极大程度避免感染。 之后,她抱起了那个小小的,正在哭泣的婴儿。 在她抱起来的那一刻,婴儿顿时停止了哭泣,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 那股无比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或许是她们冥冥之中,确实有种缘分? “这还是第一次,这孩子在陌生人手上居然没有哭。”有个锦衣卫道,“听说乳母都熟悉了他好几天,苏小姐跟陆大人的孩子如此有缘,不愧是陆大人的未婚妻。” “陆大人的孩子?”苏绛雪扬眉。 “没……不是……”那锦衣卫立刻支吾起来,“不是的,只是我们猜测,陆大人不近女色,怎么会有孩子。苏小姐别放在心上。” 第171章 她已经决定,不要这个男人了 苏绛雪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踩了个大坑。 她早就见过这个孩子,那时候就有人怀疑说宝儿是陆焕的私生子,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并且还觉得聊这种八卦没什么意思。 现在看来,陆焕既然能瞒着她一个青梅竹马,当然也能瞒一个私生子。 苏绛雪望着这个孩子,平稳心情,让所有人准备好,自己来给它做呼吸麻醉。 小小的孩子睡成一团,很快就被麻醉了。 宝儿是先天室间隔缺损,需要进行闭合,苏绛雪用手术刀打开宝儿的胸腔,同时电凝止血。 灼烧的味道很快飘了出来。 其他几个人只是听说过手术流程,并没有真正见过,现在看到苏绛雪隔开别人的胸腔那么稳,一时间都有些诧异。 她一个女子……真的这么胆大啊。 心脏的缝补由她自己来完成,但之后的肌肉层和外皮由其他人完成。 手术过程并不难,但宝儿是小孩子,手术部位又是心脏,需要极其精密的操作,一个多时辰后,这场手术终于结束。 算是个小手术,一共也没用多久,只是耗费精力较多。 等手术结束,苏绛雪让乳母过来照料宝儿,又告诉她一些术后注意,之后才出了门。 “结束了吗?如何?”蒋千户等在外面,一看到苏绛雪出来,立刻就问。 苏绛雪点头:“很顺利,你们只要保护好他,接近宝儿的人都要浑身上下喷酒精,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好起来的。” 小孩子很脆弱,但恢复能力也强,不用太担心。 蒋千户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看得出来,这孩子他们很在乎。 想了想,苏绛雪试探道:“陆焕很在乎这个孩子吗?” “当然,他可是……”蒋千户说了一半,古怪的住了口。 大人吩咐过,不能告诉苏绛雪,至少现在还不能。 苏绛雪知道从他口中套不出什么话来:“给我准备点吃的吧,有些饿了。” 蒋千户正愁自己说错话,现在赶紧去了。 苏绛雪的手攥在袖子里,她藏了一点冬儿的血液。 这个婴儿和陆焕什么关系,她只需要做个DNA检测就好,不需要猜来猜去。 “等等——”苏绛雪又叫住蒋千户。 正好蒋千户也想起了什么一样,同时回头:“宫里传来消息,说月遥郡主想见您,要不您再回宫一次?” 苏绛雪叹一口气,这个林月遥,屁事没有,又不会死,老找她做什么? “知道了。”苏绛雪道。 “苏小姐唤我有事吗?”蒋千户这才想起来。 她原本想问问陆焕的行踪。 “豆花要甜的。”苏绛雪淡然道。 也许是 她自己勇气还不够,不想太快面对这个结果。 可是下一刻,她的手忽然就被捉住。 “喜欢甜的?”陆焕不知从哪里出现,吓了苏绛雪一跳,眼神里带着几分懒散。 他的手很暖,突然之间贴上来,让苏绛雪忍不住抖了一下。 “累么?”陆焕将她拉到怀里,坚硬的胸膛贴着她的脸。 他身上有很淡的不知名冷香,苏绛雪有点发怔,她手里握着试管里的一点冬儿的血,将它放在空间里,又伸手,从陆焕乌黑的头发中抚过。 “累。”她的话有一点撒娇的意味。 手上却已经有了一根他的头发丝。 只要测一下,很快就能知道,冬儿和陆焕到底是什么关系。 “带你去休息。”陆焕将她抱起来。 骤然间,苏绛雪双脚离地,耳根子一下红了起来,心也跟着灼热:“别!” “怕什么?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陆焕低声。 苏绛雪的手抓着他的衣襟,被他这句话多少有点感动到。 她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是不是该试着信任他? 那根头发在指尖飘荡,苏绛雪微微闭上眼,佯装很随意的试探道:“冬儿是谁的孩子啊?他的父母呢?”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陆焕的脚步停滞了一瞬。 “先前不是告诉过你,他的父亲是我的 手下,已经死了。”陆焕道。 苏绛雪哑然了一瞬,又不依不饶道:“他的父亲,也是锦衣卫吗?” 陆焕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苏绛雪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道:“陛下宣我入宫,正好你要去照顾郡主,我带你进宫。” 苏绛低下头,手上还攥着他的衣襟,心中却已经彻底失望,他这是在转移话题吗? 只是他转移的这个话题,更不是什么好内容。 “陛下怎么忽然封她为郡主啊?”仿佛是随意聊天一样,苏绛雪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 这个陆焕倒是没瞒她:“她身世可怜,是个孤女,陛下也是看她可怜。” 苏绛雪的心一片冰凉。 老皇帝这么好吗?看谁可怜都要收为义女,封为郡主? 陆焕是觉得她很好骗吗? “哦。”苏绛雪从他身上下来,慢吞吞道,“我自己走吧,被人看到了不好,毕竟还没有真的成亲。” 苏绛雪看到陆焕笑了笑,这笑容里也没有什么异样。 指尖的发丝随风飘走,要不要测DNA,已经不重要了。 她已经决定,不要这个男人了。 两人一路无话,陆焕看着苏绛雪疲惫的脸色,以为她没有休息好,也没打扰她。 到了林月遥的寝殿,陆焕看着苏绛雪进去,还没忘嘱咐一句: “她实在有些可怜,如果可你,你多照顾她一些。” 苏绛雪心中一疼,仿佛被针扎了一般。 “好。”她很淡的回一句。 正要进殿,却听到一声高声的“陛下起驾”。 居然是老皇帝从林月遥这里出来了。 老皇帝当真在乎她,甚至亲自来看她。 “你来了?正好,朕有话跟你说。”老皇帝跟陆焕说完,又看了看苏绛雪。 似乎是觉得自己该和苏绛雪说的已经说了,现在直接当着她的面道:“月遥是个好孩子,你们也算知根知底,如今她又是郡主,朕将她赐给你做偏房可好?” 陆焕眼眸微动,淡声道:“陛下要臣娶她?” “你虽然有了正妻,但朕已经跟月遥商量过,她不在乎名分,你仍然可以让苏绛雪做大,她做小,一个郡主,愿意如此退让,可见他是真心喜欢你。” 老皇帝自认这个理由很能说服人,又看苏绛雪:“你也是很大度的人,她那样可怜,你总不忍心她无处可去吧?” 这是已经准备将婚事定了。 苏绛雪该说一声同意,显得她宽容大度有礼,可是她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哪怕她已经决定离开了,也不想说违心的话。 “好了,她还是有些不太好,你去看看她吧,也算提前培养姐妹感情了。”老皇帝挥挥手。 第172章 不想让苏姐姐不高兴 老皇帝也没给陆焕什么说话的机会,直接起驾回自己的寝殿了。 路上,德顺公公战战兢兢的陪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倒是老皇帝先开口了:“这么好的婚事,算是朕给他父子离散多年的补偿,他总该满意了吧?” 娇妻美妾,就像他自己一样,陆焕怎么也该满意才对。 德顺公公一个激灵,他没敢说,陆大人看着跟您不像一类人。 “老奴觉得,陆大人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德顺公公委婉道。 老皇帝摆手,眼眸阴郁:“这时间的感情,哪有什么长久不变的。他现在喜欢苏绛雪,对林月遥却未必无情。如今情到浓时不满意,等到以后跟苏绛雪腻了,他只会感激朕,让他娶了一起长大的姑娘。” 苏绛雪直接进去了,完全没理陆焕在叫她。 “苏绛雪。”陆焕直接飞身而起,落在她面前,在她进殿之前拦住她。 苏绛雪被迫站住,却没有与他对视。 老皇帝都当着她的面谈论陆焕和别人的婚事了,这不是明摆着,根本就没把她当一回事吗? 陆焕喉头滑动,看着苏绛雪这副防御性拉满的样子,声音沉沉道:“我并不知道此事。” 苏绛雪心跳慢了一拍,抬头看着陆焕深邃的眼眸,很快又重新低下头。 她不用低头,以她的身高,只需要平视,就看不到陆焕的眼睛了。 “陆大人要娶几个妾室,不是应该的吗?现在陛下做主,你也推脱不了,不是 吗?也省的我以后还要费心思给你纳妾。”苏绛雪听到自己声音,比平视更加冷漠,还带着一点干涩。 “你说什么?”陆焕的眼底蒙上一层寒霜,然而苏绛雪并没有看到。 苏绛雪缓缓吸一口气,看吧,他说不定还要以退为进,要自己说,“给夫君纳妾是主母的本分”。 “我话说完了,相信陆大人耳朵也很好使。”苏绛雪略带强硬道。 陆焕眉眼间多了一层锋利,他明明早就是说过,他不会纳妾,这一生也只会有苏绛雪这一个妻子。 他甚至求了圣旨给她。 可是现在,她居然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是,我是推脱不了。”陆焕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嗓音比她更冷,“还以为你会用当初那道圣旨,逼迫我不纳妾。早知你这么大度,我当初也不必那么费劲。” 苏绛雪一口气堵在心里,转身就进了殿。 ——我不会养孩子,所以不强迫你生孩子。 ——我不准备纳妾。 ——你尽管去多结识几家王公子弟,好好比一比。 当初陆焕说了一条又一条的优势,只是为了让自己选择他。 而现在,人果然是会变的。 她早就知道人是会变的,不是吗? 还有那什么孩子,什么青梅竹马,无论他曾经怎么说,至少这两件事,他从一开始就隐瞒了自己。 这样的不坦诚,这样的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又不是她非要嫁给陆焕,明 明是他来招惹自己。 等进了内殿,苏绛雪已经整理好情绪,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殿外,陆焕也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大人你何必……总不能真的娶两个吧。”蒋千户在他身后,闷闷的不敢触霉头。 虽然娶两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他也是知道陆焕和苏绛雪之间的约定的,现在难免要问一问。 陆焕声音淡然:“何止两个,以后三个四个,她也不会在乎。” 蒋千户:“……” 他是怎么用冰冷的声音说出这种赌气的话来的? “可是比起林姑娘,大人更喜欢苏小姐吧?”蒋千户小声道。 陆焕吸一口气:“我不会娶林月遥。” 蒋千户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可是:“这不就是要抗旨吗?” “陛下不会逼我。”陆焕冷声。 蒋千户了然道:“毕竟您身份在这摆着,您要是不愿意,陛下就算想着从前对您的亏欠,也不会逼迫。” 陆焕看他一眼。 蒋千户低头,他又失言了,最近怎么回事,老是说错话。 “看好她,别让她出什么意外。”陆焕淡淡勾唇。 “能出什么意外?”蒋千户诧异。 陆焕没说话,但苏绛雪想干什么,他曾经作为小玄子在她身边那么久,多少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这小东西要是敢跑,他就把她抓回来,关禁闭! 涟漪殿内,林月遥今天明显气色好多了,一看到苏绛雪,就高兴的招手:“苏姐姐快 过来,我今天得了好吃的酪,姐姐一起尝一尝。” 看起来真是可爱率真。 陆焕那么冰冷的人,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似乎也不意外。 “郡主感觉如何?要是没有什么大碍,我就先走了。”苏绛雪道。 林月遥有点不满意的嘟嘴:“我们很快就是姐妹了,苏姐姐还要这么排斥我吗?” 苏绛雪无语:“我现在是大夫,你要是没病,我自然该离开。” 林月遥看着苏绛雪,大眼睛眨了半天,忽然道:“其实我知道,谁都不想跟另外的女人分享丈夫。我原先还觉得,要是姐姐不介意,那我做妾室也可以……” “可要是苏姐姐也很介意,不如我来帮帮苏姐姐吧。” “叫我苏绛雪就可以。”苏绛雪平声。 一口一个姐姐的,她真是听得膈应! “好的姐姐,”林月遥凑上来,神秘兮兮道,“我听说,姐姐之前嫁过端王,只是因为端王侧妃介入你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你才要跟端王和离。” “后来端王殿下知道了玉佩的真相,不是也迷途知返,不要那个侧妃了,要重新娶姐姐吗?” “照我看,什么都是原配的好,姐姐要是跟端王殿下重归于好,也算是一段佳话呢。” 一番话,说得苏绛雪跟吃了苍蝇一样。 林月遥继续道:“所以,姐姐为什么不愿意重新接受端王殿下呢?” 苏绛雪冷声:“我在进宫之前原本要吃一碗甜豆花。” “啊?”林 月遥呆呆的,“这跟端王殿下有什么关系呢?” 苏绛雪反唇相讥:“我接不接受他,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月遥被她这句话说得眼中泛起了泪水,怯生生道:“苏姐姐你好凶啊,我也是为你好,陆哥哥确实是个好人,可他根本与你不相配,端王是皇子,又曾经是你的丈夫,你们破镜重圆不好吗?” 苏绛雪看着林月遥,跟楚舞儿那种绿茶交手久了,再看她,她好像不像是在假哭。 要么就是她的演技实在太好了。 “苏姐姐救过我的命,我不想让苏姐姐不高兴,可是我又实在舍不得陆哥哥。要是苏姐姐嫁给别人,我就不算对不起你了。”林月遥还在哭唧唧。 “或者,要是苏姐姐实在不同意,那、我做妾室,服侍你们,也是心甘情愿的,我不会跟姐姐抢的,我只要陪在陆哥哥身边就好。”林月遥说的那叫一个天真,眼睛里都能看见真诚两个字。 苏绛雪眼中带着不悦:“你不用跟我说这些,陛下赐婚我管不着,你要嫁谁我也管不着。同时我也希望你记着,我的事,你同样管不着。” 她说的够清楚了吧。 她不想跟林月遥有什么牵扯,她也不想跟林月遥搞什么雌竞,她只想离他们远点。 林月遥被她这样冰冷的态度吓到了,忍不住道:“你和陆哥哥好像……” 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要是你不喜欢端王,不如嫁给凌王吧,我听说他也喜欢你!” 第173章 青梅竹马的曾经 “我现在是郡主了,也有一点权力,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我来替你做主。”林月遥咬着嘴唇,说话还是有些怯生生的。 说完,又脸色通红的补充了一句:“我没有要以郡主身份压你的意思,就算你也选择嫁给陆哥哥,你也是主母,我会安分守己的。” 苏绛雪眼底翻涌起烦躁的情绪,她是听不懂人话吗,都告诉她了别管闲事,还在这里乱七八糟的点鸳鸯谱。 “怎么了?”林月遥小心翼翼道,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害怕苏绛雪。 “你要替我选夫婿,你了解端王和凌王吗?”苏绛雪问道,她要嫁人,就谈感情,轮到自己,就只说什么破镜重圆,苏绛雪实在是无语。 林月遥呆呆的看着她:“了、了解啊,端王是陛下最喜欢的皇子,我在苏州的时候就听说了,陛下的诸多皇子之中,最喜欢他了。还有他的母妃,是陛下最喜欢的宠妃,你嫁给他,以后就是……” 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口,神秘兮兮道:“苏姐姐你知道的,有些话不能明说,太子他,嗯。” 意思是太子有疾,以后不可能当皇帝的,老皇帝最终还是会另选一人当太子,最大的可能就是端王。 “还有凌王,我也听说了,他虽然有些游手好闲,但对你的心是真的,也不在乎你嫁过他亲哥哥,嫁给一个爱自己的人,你怎么都能快 乐吧?” “苏姐姐,你救过我的命,我真的不会害你的。”林月遥道。 苏绛雪有些讽刺的看着她:“你可知我离开端王用了多大的功夫?我救过你的命,你就将我重新推进火坑里?” “那凌王……” “不喜欢的,终究是不喜欢,不会因为对方喜欢我,我就要迁就。你若真的惦记我的救命之恩,就别乱替我牵红线,算是报答我。” 林月遥睁大眼睛,再次小声道:“我明白了,苏姐姐也喜欢陆哥哥。” 苏绛雪骤然被戳中了心思,心中似乎疼了一下。 “并没有,你别乱猜,好好养伤吧。”苏绛雪下意识否认,她再喜欢陆焕,也不会傻到把自己放在龙潭虎穴去。 纵然陆焕给了她圣旨,可这圣旨,他既然能求,就一定也能作废。 陛下是看在她的份上给的圣旨吗?是看在陆焕的份上。 她苏绛雪在陛下眼里,不过是个拿出来给人的,不能亏待的忠臣之后罢了。 “既然你不喜欢陆哥哥,那你这是做什么,我实在是不明白。”林月遥更加困惑了,这股傻劲儿,看着不像是演的。 苏绛雪不想把她也归咎到白莲花这一类,没有再口出恶言:“你不用明白,我再说一遍,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听懂了吗?” 林月遥固执的看向苏绛雪,然后摇了摇头:“你救了我的命,小时候祖父告诉 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要是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她话虽这么说,心里想的却又多了点。 既然苏绛雪不喜欢陆哥哥,那就不是她在抢陆哥哥,能当正妻,谁愿意当妾室呢? 她还是得想办法,给苏绛雪撮合一段姻缘才行。 在她看来,苏绛雪当初已经嫁给端王,就该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重新再嫁,还不如回到端王身边。 对了,她一定是跟贵妃有矛盾,所以才不想回到端王身边,正好现在她是贵妃的干女儿,不如去劝劝贵妃,让她接受苏绛雪。 林月遥已经在心里替苏绛雪把未来铺好了路。 “药照常喝,伤口别沾水,你没什么大碍,下次没事也别叫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绛雪正要转身,又被林月遥拉住,眼神亮亮的:“是陆哥哥让你来给我治疗的吗?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陆哥哥?” 她都这么受伤了,怎么陆焕还不来看她。 苏绛雪吸一口气:“我怎么知道。”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林月遥却没把她的态度放在心上,继续不依不饶道:“其实我知道,陆哥哥是关心我的,他从小就对我很好,那时候他对陆家所有人都是冰冰冷冷的,除了他娘亲和我。” 那时候。 她说的应该是陆焕进京之前的日子。 苏绛雪忍不住问道:“他 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既然已经要走了,这些话当然是不可能再去问陆焕,正好林月遥在这里,她就问一问。 要是他们俩真有什么不可磨灭的感情,她也算成全这俩人。 林月遥一听苏绛雪要问陆焕,立刻打起了精神,眼睛都亮起来了:“你不知道,陆哥哥小时候很惨的。崔姨——他娘亲,只是陆家的一个妾,还不受宠。陆老爷子把她关在废弃的偏院里,几乎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对他这个儿子也是不理不睬。” “他很小的时候就自己出门打零工,还因为偷听陆家儿子上课,冰天雪地被扒了衣服罚跪在院子里。” 苏绛雪的心又疼了一下。 庶出,被府中众人欺凌,他真的很让人心疼。 一时间,连他从前动手杀人的黑历史也能原谅,难怪他下手杀他们的时候,丝毫不留情。 “我家里穷,那时候住的离陆家不远,崔姨一直对我很好,过年的时候还会给我一块点心,也不知是从哪里藏下来的……” “我有时候会给陆哥哥送些衣物和银两过去,但他都不要,他说我过的也不好。” 林月遥想起过去,又心疼又脸红:“他自己都那样了,还在乎我的处境。可是后来崔姨病了,我见到陆哥哥一身的伤,似乎是要去请大夫,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那是他唯一一次收我东西。” “可惜,也不知道大夫请来没有,反正没过多久,崔姨就过世了。我就很少见过陆哥哥了。” 苏绛雪听得有些发怔,心中无意识的抽痛。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这些事情。 在他经历这些悲惨往事的时候,她又在哪? 她未曾经历过他人生的重要阶段,反倒是林月遥,或许在他最艰难的日子里,给了他一道光明和温暖。 苏绛雪闭了闭眼,不仅是青梅竹马,还是相互搀扶的岁月。 那她呢? 她忍不住自嘲一笑。 命运仿佛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出现的太晚了,时间也不可能倒退,不可能让她去安慰那个小时候的陆焕。 “他很爱自己的娘亲吧?”苏绛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 林月遥点头:“当然,崔姨的话,陆哥哥从来都是听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所以,他拿着指腹为婚的婚约来找她,何尝不是为了完成他娘的心愿。 自己对他来说,也许只是一个弥补,对他早逝娘亲的弥补。 他都愿意为了生母,狠心大义灭亲,全陆家上下无一活口,这样偏执的人,怎么可能不完成生母意愿。 所以他不在乎她嫁过人,他愿意退让,愿意什么都答应她,甚至愿意为她去求圣旨。 至于他爱不爱她。 苏绛雪忽然觉得有些悲哀,他对自己的好,真的是爱吗? 第174章 贵妃收买林月遥 “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苏绛雪声音淡淡的,似乎刚才的事没有影响到她。 林月遥看着她:“那你……” “我走了。”苏绛雪转身离开,顺便把林月遥拽着自己衣服的手给打开。 林月遥轻呼一声,一个趔趄,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这一幕,正好被一个走进来的宫女看到。 “你做什么?不知道郡主受伤吗?”那宫女把手上的汤盅放在桌上,厉声呵斥苏绛雪。 “小菊,你别说了,我没事的。”林月遥赶紧道。 小菊却不依不饶:“我告诉你,这位可是贵妃娘娘的干女儿,贵妃专程让我来照顾郡主,你要是敢对郡主不敬,贵妃可不会放过你!” 又是贵妃。 可苏绛雪现在却没什么心思搭理她,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过她,直接就离开了。 “你怎么如此没有规矩?难怪端王殿下不要你!”小菊在身后咒骂两句。 这两句却引起了林月遥的主意,她好奇道:“你说,他们和离 ,是端王殿下不要她?” 小菊一回头,立刻换了副温顺的脸色:“郡主说的是,她这样不懂规矩,又是武将家的女儿,野性难驯,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不仅端王殿下不要她,连贵妃娘娘也不喜欢她呢。” 林月遥有些茫然:“可我听说,是她主动要跟端王和离的。” “还不是陛下为了将军府的面子?她躺在全家死绝的功劳簿上,陛下怎么可能不给她三分颜面?”小菊嗤之以鼻。 林月遥皱眉:“你说话注意些。” 什么全家死绝,这也太难听了。 小菊立刻跪倒在地:“奴婢知错了,还请郡主责罚。” 林月遥也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她从小家里就穷,从前只觉得陆家气派,哪里见过这样毕恭毕敬的宫女,立刻有些结巴道:“你、你起来吧。” 不过她心里也多少明白了几分。 难怪苏绛雪不愿重新嫁给端王。 原来是端王根本不喜欢她,嫌弃她没有规矩。 那之前她重新选择 夫婿的时候,端王又去求娶,也是陛下为了给苏家颜面吧?其实根本就不会让她重新成为端王妃。 只是做做样子给众人看罢了。 也是,苏绛雪确实有些…… 林月遥想着自己跟她的这几次见面,得出了结论:没有规矩。 而且到处抛头露面给人看病,哪有正经王妃是这样的,何况这还是端王,是极有可能成为太子的王爷。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外面忽然有宫女通传,说贵妃来看她了。 林月遥吓了一跳,赶紧起来跪拜,她虽然成了贵妃的义女,但还没一次也见过贵妃,听说贵妃不是好相处的,曾经对苏姐姐很凶呢。 可是却听到了十分慈善的声音:“好了,还病着,行什么礼?” “躺下,本宫喂你喝药。”贵妃让人把药端过来,亲自扶林月遥躺下,居然真的一勺一勺给她喂起了药。 林月遥有点受宠若惊,但看着贵妃脸上的笑容,看着她和蔼的样子,又觉得贵妃也是好人。 她跟听说 的完全不一样啊。 贵妃这么好的人,却跟苏姐姐有矛盾,看来确实是苏姐姐有问题。 “母、母妃,”林月遥有些怯生生的看着她,决定替苏绛雪求求情,“其实苏姐姐人挺好的,她还救了我的命呢,只是有点不懂规矩,母妃就大度一点,别跟她计较了。” 贵妃拿着勺子的手骤然一顿,很快又当无事发生,笑道:“本宫是贵妃,难道真跟她计较不成?” 好个苏绛雪,惯会邀买人心。 两个儿子都受了她的蛊惑也就罢了,这才刚来个林月遥,又是陆焕板上钉钉的妾室,居然也这么维护苏绛雪,难道她不在乎跟苏绛雪共享一个男人吗? “母妃真好,下次我见到苏姐姐,一定会好好跟她说说,让她别再那么任性了,好好侍奉母妃才对。”林月遥道。 贵妃有些奇怪,让苏绛雪好好侍奉自己干什么?她现在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 不过她今天来另有目的,懒得跟林月遥纠缠这些有的没的。 “以 后你嫁到陆府,虽说是妾,但好歹也是皇家郡主,是母妃的干女儿。要是有人敢仗着身份欺负你,你尽管进宫来,母妃为你做主。”贵妃尽量让自己装着诚恳。 明明是一个民间野丫头,不知道老皇帝抽了什么疯,非要封她为郡主,居然还记在自己名下。 可她又不能拒绝。 既然她是要跟苏绛雪一起嫁给陆焕,那自己正好来看看她,白依依死了,贵妃绝对不会让曾经欺负过她的人好过的。 贵妃微微闭上眼,似乎又想起白依依从前在苏绛雪面前受辱的样子,她还曾在她将军府门前下跪,可是苏绛雪都不闻不问。 如此屈辱,她不得不报! 另一边,苏绛雪恍惚的去往凤仪宫。 她顺便去看看皇后的身子,也要跟她说一声,她让传的信传出去了。 还有,刚才林月遥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太子白琰的腿仍然瘸着,她就算要离开,也要先把他的腿治好,否则,大楚真的交到端王手里,她真是觉得恶心坏了。 第175章 林月遥应该很喜欢这样的你 白玉铺就的地面闪烁着温润的光芒,轻飘飘的帷幔之内,传出有气无力的咳嗽声。 “陛下放心,您的兄长已经出发了,要不了月余便能到达大楚,那边收到我们的国书,不会不放人的。”一个女子陪在床边,柔声宽慰道。 “我的姐姐……”帷幔内的女国主又咳嗽了几声,“母亲当初恨极了她,发誓与她断绝关系,连我都被命令,这辈子都不能理她,可是现在,她死在了异国他乡,我也染上重病,命不久矣。” “绛雪……那个孩子,我只愿临死前再见一面姐姐的孩子,就心满意足了。” 远在大楚的苏绛雪,自然不会知道燕国居然有人找她,且正在来的路上。 苏绛雪看过皇后的病,给她盖好被子:“皇后娘娘当初生产小公主时伤了身子,还需静养至少半月才行。” 皇后苦笑一声:“想当初……” “罢了。”她终究是把话又咽了回去。 苏绛雪看着她脸上的无奈,忍不住想,当初怎么样呢?皇后是在想念她年轻的时候吗? “我一定会尽全力治好太子殿下的腿,让他好起来的。”苏绛雪道。 皇后点点头,脸上全是疲惫:“辛苦你了,你真是个好姑娘。” 苏绛雪行礼告退,又听到身后有 人喊她:“绛雪。” “你说得对,本宫不该为了讨陛下欢心,明知身子不适合生育,还要不顾高龄,为他生下孩子。” 苏绛雪一顿,转过身来。 那时她还没有和白子渊和离,皇后有意劝他们和好,自己大胆指出这件事,被皇后怒骂。 可是现在,皇后说她说得对。 是被老皇帝伤透了心吗? “若是当年,本宫还能舞得动刀枪,可是现在,本宫已经缠绵病榻,什么都做不了了。”皇后又苦涩的笑笑。 “娘娘,人只要醒过来,什么时候都是不晚的。”苏绛雪想了想,看着她道。 皇后浑身一震,轻声开口:“是啊,人只要醒过来,什么时候都是不晚的。” 苏绛雪看到她脸上多了一丝坚毅。 哪怕是这样女德为先的时代,也是有女子觉醒的。 否则,又怎么会有后世的思想解放,又怎么会有后世的男女平等。 “有什么我可以帮到娘娘的地方,娘娘尽管说。”苏绛雪说得很真诚。 皇后也是这个时候才真正觉得,苏绛雪跟年轻时候的自己实在很像,但她又跟自己不一样,她比自己更有勇气,就像…… 就像苏绛雪的生母。 “你若有时间,不防听本宫多唠叨唠叨,年轻时的事情。” 皇后有些感慨,眼中也多了几分湿润。 苏绛雪当然照办。 皇后年轻之时还不是皇后,只是跟着陛下东讨西征平天下,日子过得也算快意。 也遇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包括苏绛雪的父母。 “您知道我母亲?”苏绛雪诧异道。 皇后笑笑:“你父亲很早就追随陛下,我又怎么可能不认得你母亲。” 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 苏绛雪观察着皇后的神色,那她知不知道母亲的真实身份呢? 她没问,皇后也没说,只是继续说着那时候的事,提了很多苏绛雪知道的不知道的人。 有关父母的渊源,苏绛雪听得很耐心,原来她的父母都很厉害,一个是用兵如神的大将军,另一个,是不相上下的奇女子。 这样的传奇人物,却死在了雁门关。 中庭月色正清明,苏绛雪出了凤仪宫,心中无比复杂。 像皇后这样跟着老皇帝一起打天下的人,到了后宫之中,也是被困住的命运。 “谁?”她忽然看到一个身影朝自己过来,还没看清楚,便听到了声音。 “过来。” 是陆焕。 银色的月光零零碎碎落在他的肩头,清冷又好看。 苏绛雪下意识停了脚步,甚至想转头就走。 陆焕快走两 步,拉住她的手,一用力,苏绛雪跌倒了他怀里。 “宝儿怎么样了,有生命危险吗?”陆焕开口便是这句话。 苏绛雪见他半点都不再替娶林月遥的事,有意从他怀里退出来,站稳之后才道:“要再观察两个月,要是顺利,以后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他好关心那个疑似私生子的宝儿。 一瞬间,她真的很想知道宝儿和陆焕的关系,但想到DNA这么石锤,她还是放弃了。 万一他真是陆焕私生子,走之前还是不要给自己心里添堵了吧。 陆焕再一次拉住她的手臂,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两个月?” 苏绛雪只好躲得再明显些:“是的。” 陆焕的手中空空荡荡,手心弯曲,保持着握住她胳膊的姿势:“你是在生气吗?” 声音很轻,没有温度,没有感情。 眸色漆黑,他整个人都是清清冷冷的,没有丝毫真实感。 苏绛雪不看他:“没有。” 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哪里比得上林月遥从小患难与共的感情。 又哪里敢跟陆焕闹别扭。 “那你躲什么?”他的手放在苏绛雪的下巴上,看着面前粉嫩的唇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更为诱人。 “没……”再要躲开的时候,那只手掐住了她 的脖子。 很轻,很危险,却带着暧昧的气息。 “放开我。”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脖颈传入,苏绛雪望着他眉目如画的脸,有点艰难的开口。 他对她来说,太过危险了。 可这种危险中,却透着极强的吸引力。 脖子上的手轻轻用力,指腹在她喉咙旁边掠过,带着一点温暖的感觉。 “放开你,你会跑吗?”陆焕的声音很沉,手指又加了一分力气。 一语双关。 “咳咳……”苏绛雪终于觉得窒息,刚开始咳,脖子上的压力也骤然消失。 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吵完架之后,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先开口。 “林月遥应该很喜欢这样的你。”苏绛雪道。 带着强烈的霸道和征服欲,谁都会喜欢吧?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头上的一点月光。 黑暗笼罩下来,遮住了陆焕略带焦躁的目光,也遮住了他略带不稳的呼吸声。 “你不喜欢吗?”陆焕竭力压住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气,低声道。 乌云移开,玉屑般的月光再一次落在他脸上,苏绛雪霎那间被他目光中的沉溺惊到无法呼吸。 “大人放心,林姑娘好多了……” 蒋千户的声音忽然出现,人也忽然出现,声音在看到苏绛雪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第176章 给太子治腿 “啊,苏小姐也在。”蒋千户恨不得把自己嘴缝起来。 苏绛雪在一瞬间回到现实。 陆焕真的很担心林月遥,蒋千户还让他放心。 “嗯。”陆焕应一声,眸中晦暗莫测,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蒋千户默默往后退两步,不关他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林姑娘身子很好,你不用担心她出什么问题,一定能顺利娶到她的。”苏绛雪淡声道。 “皇后跟你说了什么?”陆焕没理这句话。 “我答应替他治好太子殿下的腿。”苏绛雪说话很规矩,也很生疏。 陆焕轻轻放了心,如此看来,短时间内,她还跑不掉。 还有皇后给太子的那封信…… “等你治好太子,皇后也可安心离开了。”陆焕道。 苏绛雪被他的话惊呆了,难以置信道:“离开?皇后走?陛下能同意吗?” 废话……陛下当然不会同意。 苏绛雪说完,自己就意识到了,所以她是准备……出逃? 一国之母,要出逃! “天啊……”苏绛雪不敢置信的看着陆焕,“你怎么知道?你就这么告诉我?” “信中没说不能告诉你。”陆焕懒懒的靠在树上。 原来是她送出去的那封信。 那封信是给太子的,现在陆焕却知道了信件的内容,可见太子对他的信任。 不对,皇后专门让她转交给陆焕,可见皇后也很信任陆焕。 为什么皇帝这一家三口都这么信任陆焕……苏绛雪一时倒有些想不明白。 “还有一件事,原本七月初的婚期取消,陛下的意思,另选良辰吉日。”陆焕又道。 苏绛雪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骤然听到这句话,有些发怔的眨了眨眼。 取消了么?说不定他们是在商议,要不要让林月遥成为正妻,而自己去做妾室。 那可真是太好笑了。 “北燕使臣要来大楚,要不了多久,陛下无暇顾及我们,成婚的日子只能先推迟。”陆焕还是耐心解释了一句。 苏绛雪哦一声。 使臣来大楚跟他们的婚期有什么关系,难道他要成亲,使臣就不能来的吗? 还陛下无暇顾及,他以为他是谁,皇子吗?陛下一定要亲自操办他的婚事吗?这借口真是好敷衍。 等下! 北燕使臣,北燕? 那不是母亲的家人吗? “他们什么时候来啊?”苏绛雪问道。 “下个月—— ” 陆焕看着苏绛雪面带期待的样子,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 推迟婚期,她就那么高兴吗? “那我先去太子府了,这些日子就专心给太子治腿,城隍庙那边有什么事,你再叫我。”苏绛雪说完,也没等陆焕回应,直接就走了。 目送苏绛雪离开,蒋千户才终于重新探头,哆哆嗦嗦的:“大人。” 陆焕半天没说话。 “大人?”蒋千户又叫一句。 “走吧。” “您要不要去看看……”蒋千户伸手,指的是涟漪宫的方向,“郡主一直吵着要见您,反正您跟苏小姐也吵架了。” 陆焕的目光看过来,蒋千户哆哆嗦嗦,又鼓起勇气道:“您不是离开苏州之后再也没见过她,不想吗……” 跟着陆大人时间久了,蒋千户也约莫摸清了他的脾气,有些时候,他只是看着吓人,但其实很好说话。 “我让你带的话呢?”陆焕问。 蒋千户立刻道:“带到了,林姑娘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陆焕往前走,蒋千户追过去:“大人,这实在不能怪苏小姐,您对林姑娘这么关心,就算是属下都要多想,何况是苏小姐。” 苏绛雪深 夜到了太子府。 一进门就后悔了,她是被陆焕逼得无处可去,才会大半夜的来太子这里。 按照礼数,她怎么也该白天才来,而不是现在。 这份后悔的情绪,在见到太子妃的那一刻更加加深了几分。 “我是来给太子殿下治腿的。”苏绛雪如实道。 但出乎意料的,太子妃蒙着面,眼里却没有了尖酸刻薄:“是苏小姐,快请进吧。” 人有大变化,必定在作妖。 或许是被白琰的“休妻”吓到了,反正苏绛雪是不相信她会这么快转了性子。 果然,在苏绛雪进去之后,太子妃在她背后变了脸色,满眼全是愤恨。 这个死女人,她又来勾引太子了! 太子的腿都瘸了六七年了,多少御医来了都说治不了,她怎么可能治得好? 打着治疗的借口来看太子,不是勾引是什么? “既然来了,那就现在开始吧。”苏绛雪到了白琰的起居室,开门见山道。 白琰坐在椅子上,很有礼貌道一句:“有劳。” 现在的白琰跟上次所见没太大不同,那股好不容易出现过的王者之气又被他藏起来了,他终究还是在意自己是个瘸子。 “ 我来给苏姑娘准备一些茶点。”门外,太子妃带着侍女们鱼贯而入。 苏绛雪皱了皱眉:“还请殿下屏退无关人等。” 太子妃气得嘴都要歪了,要不是已经被白琰警告过,她现在就想掐着苏绛雪的脖子大喊:谁是无关人等?谁是外人? 她堂堂太子妃,还没被休呢,怎么就成了无关人? “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已经听到白琰一声冷淡的:“出去。” 太子妃尴尬的站在原地,柔声道:“殿下……” “大夫诊病,你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白琰平声道。 太子妃咬牙切齿,只得道:“是。” 等人都走完了,白琰才自嘲的笑笑:“苏小姐别费功夫了,我现在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再怎么治,也不能凭空长出一段骨头来。” 这是当初那些太医们,跟他一遍又一遍重复过的话。 他的腿,确实是治不好了。 苏绛雪没有搭理他,从空间取出手提式X光机,充电款,便携式,离开了空间照样能用。 还是空间的能力,白琰并没有对她拿出东西感到奇怪。 “腿伸直,让我看看你的腿骨到底怎么样了。”苏绛雪道。 第177章 狗皮膏药白子渊 白琰的腿骨影像很快显现出来。 即使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白琰也很快凭借形状猜到了那是什么:“这是我的腿吗?” 他心中震惊,以前的那些御医们,可从来没给他看过这个。 苏绛雪给了一套完全不一样的治疗方式,或许,他的腿真的有救了。 苏绛雪指着他的腿骨:“这里当初断掉了,骨骼错位畸形愈合,才导致重新长好之后,你的腿短了一截。要治好它,需要打断,再重新接起来。” ——打断重新接起来。 白琰的腿下意识就疼了一下,可他很快坚定道:“要是我的腿真的能好,打断怕什么,这点疼痛,我不会怕的。” 苏绛雪看他一眼:“不会疼的。” 她又不是中世界的巫医,打断再接不过是简单的说法,实际操作起来,不仅需要打麻醉剂,还需要加一截人造骨块。 幸好白琰如今已经二十有七,骨头不会再长,骨块放进去一般来说也不用更换。 “战场总是那么可怕。”苏绛雪下意识感慨一句。 她没有经历老皇帝开国的那些日子,也没有经过父兄在战场的生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吗,不知有多少士兵没了性命,缺胳膊断腿。 白琰的眸色忽然冷下来,顿了顿,问道:“能好吗?” “信我,可以。”苏绛雪道。 一向情绪稳定的太子,居然罕见的有些手足无措。 他说可以…… 苏 绛雪说可以治好他的腿。 “那,什么时候能开始?需要准备什么?我立刻找人去备。”白琰道。 需要时间,地点,和人。 想到自己之前培养的几个外科好手,苏绛雪有些沉默。 他们都是陆焕的人,尽管她现在不想再和陆焕产生瓜葛,但这些人,还需要她去跟陆焕要。 “端王殿下,您不能进去,太子说了不许任何人进入……啊——”门外,太子妃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紧接着,白子渊就冲了进来,直接蛮狠的拦住了苏绛雪:“你跟我走。” 他看起来头发有点凌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衣服上还沾着一点血。 苏绛雪的脸冷了下来,转身看向白琰:“太子殿下,还请把他赶出去。” 太子妃也冲了进来,直接跪地请罪:“妾身实在是拦不住端王,太子殿下……” 她不敢招惹陆焕,所以苏绛雪刚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派人去端王府传信了,没想到端王来的这么早。 她看着苏绛雪完全是一副把白琰当做保护的样子,顿时更生气了,这个女人,真是到处勾引男子,简直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自己的婚期推迟了,就又来勾搭太子。 正好把白子渊叫过来,让她把这个贱女人带走。 “走。”白琰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冷冷说了一句。 贵妃和皇后交恶,他如今半点面子也不想给端王。 一时间,房间 内无比安静。 太子毕竟是太子,他的话,白子渊也不敢不听。 “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出来一下。”白子渊深吸一口气,隐忍再三,目光看向了苏绛雪。 他前些天一直在找机会想刺杀陆焕,可惜一直没成,今天更是直接离得八百米远就已经被锦衣卫发现,还不小心挂了彩。 “我们已经和离,我跟你也没有半分关系,没什么话要跟你说。”苏绛雪冷冽的没有半分情面,就像当初白子渊对她一样无情。 白子渊心中苦涩,声音也带着干涩:“你想要的根本得不到,你以为攀附陆焕就是好事,可是现在,连他也要纳妾了。他婚期推迟,说不定最终是要娶新封的郡主为妻,而你这个嫁过人,声名狼藉的女人,最后去做个妾室。” 苏绛雪忽然就觉得好笑无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苍蝇永远能找到缝来扒。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可以回到本王身边。”白子渊道。 苏绛雪看着她,唇角勾出一副冷漠的笑来:“除非我有病。” “你回来,本王再给你一场婚宴,以后你还是名正言顺的端王妃,楚侧妃的孩子,你不想要,我就灌她一碗红花,你想要,本王就杀了她,把她放在你的名下,如何?” 白子渊自认,他已经退让到底了。 陆焕要娶林月遥,苏绛雪应该吃够了苦头,说不定也会怀念当端王妃的时候,至 少那时候,她确实是正妻。 “锦衣卫的水太深,你一头撞上去,不会有好结果的。”白子渊的语气无比诚恳。 “那贵妃呢?”苏绛雪问道。 白子渊哑然,半天才道:“依依已经去了,我母妃很伤心,脾气也难免古怪一些。你作为儿媳,忍让她一些也是应该的。” 苏绛雪快笑死了。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一个两个的,不来珍惜她,又何必来招惹她。 “你走吧,再待下去,我要骂你恶心了。”就算是骂他,苏绛雪也没什么心思。 这句话敏锐的戳到了白子渊的自尊心,他脸色骤然一变:“苏绛雪,你还真是目光短浅,宁愿再别人身边做个妾,也不愿回本王身边?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我未婚妻的事,就不劳端王费心了。” 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苏绛雪顿时抬眸。 陆焕就站在门口,脸上是说不出的冷漠和危险,偏偏嘴角还带着一丝笑。 “看来端王还是伤得不够重,不回府养伤,倒是变成了长舌妇,有空找我未婚妻嚼舌根子——过来。” 最后两个字,是对苏绛雪说的。 纵然苏绛雪还在生陆焕的气,但比起白子渊这个狗皮膏药,她还是到了陆焕身边。 “你怎么来了。”苏绛雪问。 陆焕的声音很淡:“不放心你。” 苏绛雪一怔,看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 太子妃身上。 他并不知道白子渊会来,但他担心太子妃对自己不利。 “苏绛雪是我的未婚妻,是妻,不是妾。我也从未说过要娶别人,端王殿下听懂了吗?”陆焕淡声,幽幽的看着白子渊。 听他这么说,苏绛雪心里的冰,顿时融化了一点。 他否认了要娶别人。 白子渊心中怒火中烧。 陆焕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过是父皇养的一条狗罢了。 他是父皇的儿子,是主君,怎么容得一条狗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可他偏偏就是不敢太过生气。 直觉告诉他,如果真闹到老皇帝那里去,被处罚的人一定是他。 “本宫还有事,就不留端王了。”白琰终于开口,语气中也是淡漠。 一时间,白子渊人嫌狗烦,见今日实在做不了什么,只得灰溜溜离开。 走出门外,白子渊忽然回头:“陆大人,你以为你的未婚妻真是什么好人吗?她跟多少人牵扯不清,你到底清楚吗?” 苏绛雪觉得好笑,反问:“你以为你很清楚是吗?” 他总是这样,一旦得不到,就要毁掉。 “柳烟岚夜闯避暑山庄,已经被秘密抓捕,如今关在暗牢里,生死未卜——” 白子渊缓慢开口,看着苏绛雪的面孔从冷笑变成震惊,得意道:“他也曾经是你想要攀附的人吧?如今我倒要看看,当着陆大人的面,你是不是要避嫌,看着他死在大牢里。” 第178章 谢谢你 苏鸣玉被抓,生死未卜! 苏绛雪的呼吸顿时乱了起来:“他在哪?带我去见他。” 白子渊低声笑了起来,那声音无比讽刺,有种如意算盘中了感觉。 “看到了吗?你的未婚妻,心里想的可是别人,你以为她有多爱你?”白子渊又朝陆焕说了句。 说完,重新看向苏绛雪,眼神里全是阴暗的精光:“那个男人能接受妻子不忠?你如今与旁人牵扯不清,他就算还要娶你,以后的日子,也必定不好过。” 白子渊得意急了,挑拨苏绛雪和陆焕的关系,只需要一个精绝使臣罢了。 “他在哪里?”陆焕阴森的看着白子渊。 白子渊仍然是笑着的:“他被禁军抓了,当然交到了本王手里。陆大人是不是很生气?要是按我的意思,我这就带你去,让你亲手杀了他。可惜,他毕竟是精绝使臣,两国之间,还需要去国书交谈,我不能告诉你。” “倒是你——”白子渊看 向苏绛雪,“你要是想救他,倒是可以跟我走,前提是,陆焕不能跟着。” 这样一来,他就有了跟苏绛雪独处的机会。 等到人烟稀少的地方,他直接将苏绛雪打晕带走,苏绛雪也就任由他摆布了。 就算他最终还是不能得到苏绛雪,但有了这样一个矛盾,他就不信,陆焕和苏绛雪还能顺利的在一起。 可是下一刻,一把利剑“铮”地出窍,半点都没有犹疑的,直接搭在他的脖子上。 原本就染上血迹的衣服,顿时又红了一片。 “啊——”一直没说话的太子妃被吓了一跳,屋内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都尖叫了一声。 白琰面不改色,看起来没有要管的意思。 苏绛雪心急如焚,但见到陆焕为她拔剑,也忍不住惊呼一声:“陆焕!” 白子渊毕竟是皇子,他这样胆大,不会被陛下责罚吗? “他在哪里?刑部?御史台?大理寺?”陆焕声音冰冷,仿佛一 条没有感情的毒蛇。 “陆焕!”苏绛雪又喊他一声。 白子渊一开始也吓了一跳,可冷静下来之后,却咬牙道:“怎么,我不说,你还真敢在太子府行凶,杀了我不成?” 可是他的目光一偏,正好就看到白琰事不关己的表情。 白子渊忽然间心中一咯噔。 完了,这是在太子府。 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从前白琰对谁都很和蔼,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让人不把他放在心上。 他也就忽略了白琰太子的身份,忘记了他的立场。 可他是太子,是皇后的儿子,而自己的母妃,是皇后在后宫中最大的敌人。 更别提贵妃还差点杀了小皇孙,这仇,他居然也一直没当回事! “你敢动我,就不怕父皇之后找你算账,将你千刀万剐吗?”情急之下,白子渊还是拿老皇帝出来压人。 陆焕嘴角勾起,泛着危险的气息:“我出身草莽,命不值钱,端王要拿 自己的命跟我赌吗?” 他手上一动,一行血线又从白子渊的脖子上流下来,比刚才的伤口更深,比起警告,更像是要动手了。 “你看到了,他一定要杀你的小情人,我也拦不住。” 明明已经怕了,但这个时候,白子渊还是要挑拨一下苏绛雪。 可谁知,他却看到苏绛雪看向陆焕的眼神。 根本不是恨,不是着急,而是…… 感激和歉意。 陆焕要杀柳烟岚,苏绛雪觉得还感激她? 白子渊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明白了,难道他并不是要杀柳烟岚,而是要救他。 脖子上再次传来一股刺痛,白子渊大喊:“我带你去!” 临走前,苏绛雪看向白琰,白琰微微点头,意思是治病的事,下次再说吧。 太子妃看着他们离开,终于战战兢兢地开口:“他们,他们居然……” 如此胆大! 白琰看她一眼:“有些事当做没看见,对你很好。” 太子妃 心中一机灵,连连点头。 三人上了马车,一路上,那把剑都没有离开白子渊的脖子。 最终,进的是刑部的地牢。 是刑部更改位置之前,废旧的那所地牢。 柳烟岚是精绝使臣,老皇帝将他藏的很好,是一个让人想不到的位置。 到了地方,陆焕才放开白子渊,把剑收回去。 “姓陆的,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等我回去禀明父皇,你就完了!”白子渊一下子跳开,离陆焕远远的,一手捂着自己的脖子。 陆焕根本没离他,淡声吩咐:“让他滚。” 锦衣卫施行起来毫不拖泥带水。 “你以为你这样委曲求全,苏绛雪就会感念你的好吗?说不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早就已经跟这个使臣做了不少事,你还帮着她……” 声音渐行渐远。 没有人理会他。 “让开。”地牢门口有人守着,但陆焕一句话,守卫立刻让开了。 苏绛雪毫不犹豫就进去了。 第179章 你以为老皇帝是什么好人 地牢昏暗,还没见到人,苏绛雪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和腐烂的味道。 小窗里散下来的尘埃飘在阳光里,苏鸣玉气息微弱,苏绛雪拉开他的衣服,看到深入骨髓的伤口。 “避暑山庄由禁军看管,又在京郊,我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陆焕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 “没关系。” 她知道,陆焕刀挟皇子带她过来,一定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二哥?”苏绛雪轻唤一声,苏鸣玉没有动静。 即使如此,她还是打了麻醉剂,之后是抗生素,又摸了摸苏鸣玉的额头。 低烧,但不严重,可以等等再吃退烧药。 之后,她用生理盐水来清理苏鸣玉的伤口,天气炎热,伤口已经腐烂,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见白色的虫子。 他被关到这里,真的是一点治疗都没有接受过…… 这样的伤口,苏鸣玉身上不止有一个。 她专心给苏鸣玉上药,陆焕就专心等在这里,锦衣卫守着外面,不会有任何人靠近。 就在苏绛雪准备给苏鸣玉匹配血型,准备输血的时候,苏鸣玉缓缓睁开了眼睛。 “咳咳咳……” 刚要说话,已经咳嗽起来,口中吐出血沫。 他的肺也伤到了。 苏绛雪赶紧把输血给他挂上:“二哥,你 还好吗?” 苏鸣玉又咳嗽几声,视线逐渐清醒,才看出来,原来是苏绛雪,还有陆焕。 他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像是安慰一般:“小妹,我没事的。” 苏绛雪艰难的笑一下,他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你为什么会去避暑山庄,又为什么会被抓?”苏绛雪问。 她以为,二哥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他了,现在看来,一定还有事情隐瞒。 苏鸣玉又咳嗽两声,艰难的一扭头,看向陆焕。 苏绛雪也回头,有些犹豫,陆焕冒着生命危险带她来这里,她现在把陆焕赶走,实在有些不近人情。 “我去外面看看。”陆焕主动离开。 苏鸣玉百感交集的看着陆焕离开的背影。 其实他要是真想害自己,光凭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就已经没命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苏绛雪着急问道。 她现在只有苏鸣玉这一个家人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他。 苏鸣玉眼中有些通红,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接到消息,我的儿子可能被藏在避暑山庄。” 他来京城,表面上是为了香料互市的事,实际上,一是为了找苏绛雪,二是为了找儿子。 而现在,苏绛雪找到了,找到儿子 就是他唯一的心愿。 “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苏鸣玉轻轻叹一口气,也实在是没力气好好说话了。 苏绛雪心中一惊:“那你找到了?” 苏鸣玉摇头,没有,消息是假的,避暑山庄里养的,不过是老皇帝一时兴起,从外邦弄来的几只猫罢了。 “猫叫起来,有些像婴儿的哭声,去探查的人便误会了。”苏鸣玉轻轻闭上眼睛。 他的孩子,到底还是没找到。 苏绛雪心中的酸意退却,眼中逐渐清明:“是陛下派人抓了他?” 否则,苏鸣玉何必要去避暑山庄这种皇家地方。 虽然她早就猜到这孩子的下落跟陛下有关系,但居然是陛下直接下的手,她还是有些意外。 “陛下为什么要抓他?” 这个问题,仿佛一个导火索一般。 瞬间,苏鸣玉的眼眸就变得血红,整个身子也开始发抖。 糟糕! 他犯病了! 这几个月苏鸣玉的躁郁症一直控制的很好,苏绛雪跟他说话也没有那么注意,现在他被关起来,一定没有吃药,听到让他激动的事情,就又犯病了! “为什么?自然是为了让我们苏家绝后,让我们苏家所有的人都去死!”苏鸣玉顿时吼叫起来,脚下的铁链被拖得叮当响,在空挡的大牢里发 出巨大的响声。 “我们苏家是开国功臣,对陛下和大楚都忠心耿耿,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让陛下亲手在背后麾下屠刀!” “二哥,你冷静点!”苏绛雪见他情绪激动的不得了,赶紧拿出镇静剂,毫不犹豫要戳到他胳膊上。 可苏鸣玉已经失控,他直接抓住了苏绛雪的肩膀,疯狂的摇晃她。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对大楚不够忠吗?我们对陛下不够忠吗?他为何——”苏鸣玉的怒吼声戛然而止。 一只手落在苏鸣玉颈后,陆焕站在他身边,低声问苏绛雪:“没事吧?” 苏绛雪被摇得七荤八素,摆摆手,赶紧把镇静剂先给苏鸣玉打上。 然后才想办法重新唤醒他。 再次睁开眼睛,苏鸣玉眼中的血红色褪去,情绪也好多了。 看到陆焕,他没有再想把他赶出去的意思。 “你刚才说,陛下要杀我们全家?” 即使知道这样的疑问可能会再让苏鸣玉癫狂,但苏绛雪也不得不问。 她太震惊了,她已经听到了,不可能再当没听到。 苏鸣玉垂下目光,深吸一口气,良久,才终于彻底缓过来,眼底却还是不可抑制的红了,“苏家在雁门关多年,对西域也算知根知底,他们兵马如何,战力如何,没有谁会 比父亲更加去清楚。” “最后一战,西域却仿佛如有神助一般,提前洞悉了我们的战术,将我们困在葱岭,要说内部没有他们的眼线,我是绝对不信的。” “可有能力得到这份线报的人,除了父亲和几个副将,就只有陛下派来的监军。” 苏绛雪立刻明白了,最大的可能,是那个监军泄露军机。 “陛下或许,确实是这样的人。”苏绛雪有些颤抖道,她想起自己见到过的老皇帝,他眼中更在意的只有皇权和皇家颜面。 对于扶持他登上帝位,与他一起并肩作战的苏家,或许早就没了什么情谊。 毕竟,历史上杀功臣的君主还少吗? “他怎么可能不是?”苏鸣玉冷笑一声,“无论是谁,只要威胁到他的帝位,他都能下的了手,连他的亲兄弟尚且如此,何况是父亲和苏家?” 苏绛雪睁大眼睛,老皇帝的亲兄弟,不是死在战场上吗?居然是他自己动手杀的? 他说完,看一眼陆焕:“锦衣卫深受陛下信任,这种事,他有没有告诉过你?” 就在此刻,外面终于乱了起来。 “陛下有旨,宣陆焕,苏绛雪,柳烟岚入宫!” 随着声音落下,传旨的太监也踏入地牢,十分恭敬:“陆大人,端王殿下在宫里等着您呢。” 第180章 夜行衣是什么 苏绛雪心头一凉,白子渊居然真的去告状了,她看向陆焕,陆焕却给她一个安抚的目光。 “没事。”陆焕轻声道,再看向苏鸣玉,“把他的锁链打开。” 旨意传得很快,他们去宫里去得也很快,没多久,三人就都到了老皇帝的紫宸殿。 “你们三人可知罪?”没等众人行礼完毕,老皇帝迎头便是一声怒骂。 苏绛雪先跪下,淡然道:“回陛下,使臣乃是客人,臣女去地牢是为救人,不知触犯何罪。” 这是他们来之前就商量好的,能摘开多少罪名,就摘开多少。 “客人?救人?”老皇帝一拍桌子,“你难道不知道你去的是地牢?要救犯人,谁允许你去的?” “犯人么?”苏绛雪抬头,“臣女未见陛下明旨处置,还以为是端王殿下擅自将人关起来,加上柳公子伤的又重,没想那么多。还请陛下饶恕臣女无知。” “你——”端王一口气堵在胸口,冷笑一声,“你倒真是推脱的干净,这样的小事,你居然要陛下明旨处置?” 一般来说,关押一个囚犯罢了 ,当然不用老皇帝亲自下旨。 但苏鸣玉明面上的身份,是别国使臣,代表别国的面子。 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现在两国正在和谈,更加没有不说一声就处置人家使臣的道理。 所以这件事,不管是谁下的命令,都绝不可能给什么明面上的旨意。 老皇帝眉头一皱,似乎是在深思,他看一眼苏鸣玉,见他确实伤得很重,光是包扎过的地方,就是十几处。 不过…… 现在看来,是死不了了。 既然死不了,他总要做一做面子功夫。 “端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口,也就说明,老皇帝准备把关押苏鸣玉,推到白子渊头上了。 白子渊徐徐道:“父皇,此人擅闯避暑山庄,与禁军交手被擒,身上的伤也都是那时所致。他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那些禁军侍卫不认得他,也就当个江洋大盗处置,没有救治。” “直到今日,儿臣才发现此人居然是精绝使臣,正准备去跟苏小姐说一声,请她前去救人,谁知,陆焕便对儿臣动剑。还请父皇 为儿臣做主!” 白子渊跪地,眼中全是怒气。 他其实不在乎这个使臣怎么样,反正他有妻子,又是别国人,无非是跟苏绛雪有些暧昧。 他真正想做的,是趁此机会,将陆焕给拉下马。 “对皇子动刀兵,可是死罪。”白子渊阴森的看着陆焕。 苏绛雪转身看向陆焕,眼中全是着急。 陆焕却面不改色。 老皇帝吸一口气,伸手扶一扶自己的额头,烦躁两个字都写到了脸上:“陆焕,你有何解释?” 陆焕面对老皇帝的询问也毫不退缩,安然道:“陛下命锦衣卫监察百官,端王私自囚禁精绝使臣,臣一着急,也顾不得许多了。” “我什么时候——”白子渊太阳穴一跳,整个人都要吐血了。 人不是他关的,他哪有这么大的权利! 这根本就是老皇帝自己关的! 可是现在当着精绝使臣的面,老皇帝又不承认,这锅可不就得他背了吗? “就算如此,你对皇子动刀,这难道不是以下犯上吗?”白子渊言辞锋利,看向老皇帝,“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此人居心叵测,欲置儿臣于死地,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陆焕仍就淡然:“我与端王殿下无冤无仇,为何要故意害你?” “当然是因为苏——” “够了!”老皇帝一拍桌子,白子渊说话被打断,浑身一震。 老皇帝眉头又一跳,好好的,怎么又扯到了苏绛雪身上。 婚期已定,这个儿子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陆焕所为,均在职责之内。他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倒是你,身为亲王,先是囚禁精绝使臣,又无凭无据职责他人,做事能不能稳重些?”老皇帝警告般的看向白子渊。 白子渊快吐血了。 谁囚禁柳烟岚了啊,分明是老皇帝自己做的事,他替老皇帝背锅也就算了,老皇帝居然一点不念他的好,还要在他面前如此维护陆焕? “父皇!”他故意抬起头,给老皇帝看看自己脖子上的包扎。 这可是脖子啊,一不小心自己的性命就没了! “怎么?”老皇帝问,压根没对他脖子上的伤表示关心,“你还有话说?” 白子渊只得一低头:“没有。 ” 老皇帝面色稍微好一些,抬起头来,在殿内众人面前扫一圈,落在了柳烟岚身上。 “柳烟岚。” “外臣在。” “你身为使臣,为何会出现在朕的避暑山庄?” 苏绛雪又是一惊,老皇帝这是要处置他了吗? 苏鸣玉咳嗽两声,尽量让自己跪好:“是外臣无礼,还请陛下降罪。” 老皇帝冷哼一声:“朕问你,你好好的,怎么会想起来去朕的避暑山庄?还穿着一身夜行衣?” 这不就是故意的吗? 苏绛雪下意识看一眼陆焕,替苏鸣玉着急。 原本还能说是不小心进去的,可是他穿着夜行衣,再要说不小心,谁信啊! 谁知,苏鸣玉却抬头,做出一副十分疑惑的样子:“夜行衣?那是什么?” 老皇帝一噎:“就是你穿的那身黑衣!” 装什么装! “外臣不过是穿了一身黑衣,黑色在精绝有吉祥之意,不知道陛下说的什么夜行衣……”苏鸣玉做出一副困惑的样子,这些年,他的演技也有所提高。 “这衣服不能穿出来吗?在大楚不吉利吗?” 第181章 白子渊得知苏鸣玉身份 还能……这么解释吗? 众人都震惊的看着苏鸣玉。 老皇帝同样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立刻差异:“你说什么?” “那日,外臣出门爬山,正巧遇到一只腿上有伤的猫,原本想抓住他治疗,但谁知他却跑进了一座山庄。我追的急,没注意这些,等反应过来,就已经有刀光剑影朝我冲过来……” “那些人根本不听我解释,招招都是杀招,实在没办法,才打了起来。” 苏鸣玉知道这套说辞千疮百孔。 禁军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失职,但真要是上殿对峙,他们各执一词,老皇帝终究没有石锤。 最重要的是,他如今这样的身份,老皇帝要处置他,多少还得看看西域那边的意思。 老皇帝粗着嗓子吸一口气,半晌才道:“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养伤。” 又不能动他,只能先放回去了。 直到此刻,苏绛雪才算终于松了一口气。 再看向老皇帝时,眼中的仇恨就有些掩饰不住。 忠良之臣,得到的最后下场就是被猜忌,被怀疑,甚至借敌军的手铲除掉。 就在此刻,外面有个侍卫忽然进来,苏绛雪看着眼熟,是端王府中的人。 那侍 卫在白子渊面前说了什么,白子渊的眼眸顿时缩了一下:“你说什么?” 侍卫点头:“确实如此,有人听到了。” 白子渊的目光顿时又看向了苏鸣玉。 他收到了消息,柳烟岚在牢里时,高烧几近昏厥,在昏昏沉沉中,说了几句梦话,口中喊着:父亲,小妹,将军府之类的话。 最重要的,是他的梦话完全没有了西域特有的孜然味,而是标标准准的大楚官话。 柳烟岚,他根本就是大楚人! 白子渊又仔仔细细看了柳烟岚的脸,如果他没有胡子……这副长相,根本不像是粗狂的西域人,更像是大楚人。 年龄,口音,加上样貌。 再联想到先前陆焕对他半点仇恨都没有,还要帮着苏绛雪救他,白子渊已经对柳烟岚的身份有所猜想了。 他一定是苏家人,是苏绛雪的哥哥。 但具体是哪一个,他还需要再去调查。 “端王殿下看我作甚?”苏鸣玉转头看他,眼神里有点冷淡。 白子渊尽力忍住心里欢呼雀跃的心情,装作平静道:“这次还真是多亏了陆大人,和本王的前王妃。” 他刻意提到苏绛雪的身份,观察着苏鸣玉的表情:“香 料互市条款还未完善,柳公子还是尽快养好身子。还有苏小姐,与男子接触治病也是你身为大夫的本分,相信陆大人一定不会介意的。” 直到现在,他还要有意无意的给苏绛雪栽一个不守妇道的罪名。 说罢,他主动上前去扶苏鸣玉的胳膊。 苏鸣玉忍着想要把他扒皮的怒意:“有劳端王挂念。” 他的好妹妹,嫁入端王府之后,被如此作践不说,已经和离这么久了,白子渊居然还不肯放过她! 老皇帝还是留下了陆焕,让其他人先走了。 苏绛雪离开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在宫门口停下,等着陆焕出来。 而不远处,苏鸣玉被白子渊扶了一小段路,已经强硬的甩开了他的胳膊:“有劳了。” 白子渊面露得意,果然,只要提起苏绛雪不好,这个柳烟岚就明摆着心情不好。 要说他跟苏绛雪没有一点关系,谁信呢? 于是他继续笑起来,道:“柳公子可能不知道,这苏小姐从前要嫁给我时,那是百般纠缠,拿着全家战死的功劳簿逼着父皇让我娶她。哪怕知道我要纳妾,她也还是没脸没皮的贴上来,要不是看在她是忠烈遗孤的份上,我才… …” 瞬间,苏鸣玉的脸色又变的涨红起来,身子再一次止不住颤抖。 他断药太久了,又被白子渊这样挑衅,很难不发作。 那是他全家都捧在手心里的小妹,是哪怕不能见面,也要每年送不少金银回来哄着的心头肉。 被端王骗了不说,还要被他拿着妾室侮辱,现在好不容易和离,白子渊还要当着外人的面如此羞辱她……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白子渊还是有意去挑拨苏鸣玉的情绪。 现在离老皇帝的紫宸殿不远,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被老皇帝知道。 到时候,柳烟岚为苏绛雪暴怒的事,又会成为他是苏鸣玉的另一条佐证! “她就是这样没脸没皮的贱人,只不过现在装着……” “你该死——”苏鸣玉猛地一拳打到白子渊脸上,力度之大,将他的脸直接打得变了形。 白子渊后退两步,一颗牙都松动了,血腥气在嘴里蔓延。 “你个无耻下流的东西,这样伤害一个女子,你怎么配做个人?”苏鸣玉追上去,又跟一拳。 然而这一拳,被白子渊躲过去了。 苏鸣玉本就重伤,白子渊要的,也只是他发怒 而已,可不是再挨一顿揍。 可他没想到,苏鸣玉哪怕拖着受伤的身子,也还能跳起来,在他胸口狠狠踹一脚:“你算什么东西,敢一次又一次伤害她!” 这一脚用尽了苏鸣玉的力气,让他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眼眶发怒,只停了一瞬,苏鸣玉就又要给他一脚。 虽然这脚没踢过来,只是动了个小腿,但白子渊还是反应迅速,满脸怒气的压住他的肩膀,直接将他按倒跪在地上:“本王身份尊贵,是大楚的亲王,你仗着自己是精绝使臣,就敢对本王动手吗?” 苏鸣玉怒火中烧,闷哼一声。 “白子渊你放开他!”苏绛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紧接着,苏绛雪一把推倒白子渊,赶紧将苏鸣玉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可是看他的表情,分明是又发病了。 她连忙又拿出针管来,给苏鸣玉打一针,之后迅速看向白子渊。 眼神中的恨意与冷漠,霎那间让白子渊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从未见过苏绛雪又这种表情。 哪怕是她要跟自己和离的时候,眼中更多的也是不在乎和无所谓,还有浓重的鄙视。 可是现在,她眼中居然是恨意。 她恨他。 第182章 忘了你们母子 白子渊心中仿佛凭空长了一根针,莫名痛了一下。 扎的他心疼。 那个曾经对他满眼都是爱的女孩子,现在居然恨他。 苏鸣玉也终于重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候,他轻轻揉了揉拳头。 这是在皇宫。 他又闯祸了吧。 可是能打白子渊一顿,他心中却也无比爽快,他早就想揍他了! “柳公子之前就一直有病,这事端王是知道的,”苏绛雪的心情也平复下来,冷冷的看着白子渊,“若是你忘了,当初楚侧妃和许庸医都去给他看过。” 她还好意提醒了一下白子渊。 “端王可是说了什么,才让他发病,继而导致你被他伤到?”苏绛雪眼眸冰冷如刀。 一句话,连苏鸣玉发作的原因,都推给了白子渊。 这意思是,这顿打,是白子渊自找的! 白子渊冷笑一声,眼中情绪汹涌,他沉声道:“苏绛雪,不跟你计较这些,父皇面前,我也可以不去告状,不会再给他添什么麻烦。” “是不给你自己添麻烦吧?”苏绛雪仰头看着他,“原本就是你故意刺激他。” 白子渊朝苏绛雪走一步,危险性十足:“我有话跟你谈。” “我没话跟你谈。”苏绛雪再一次毫不犹豫拒绝。 “真的吗?”白子渊侧过脸,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哪怕是为了你的兄长——” 苏绛雪的脸色唰的白了。 白子渊后退一步,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现在有话跟我谈了吗?” 苏绛雪深吸一口气,心中怒火翻涌,咬牙道:“你无耻!” 苏鸣玉压着裂开的伤口,诧异道:“他说了什么?” 苏绛雪摇头:“柳公子在这里等一等,我有话跟他说。” 苏鸣玉拉住她的手。 苏绛雪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白子渊带着苏绛雪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我们来聊一笔交易。” 苏绛雪冷冷的看着他:“不如聊一聊别的,比如,你的病。” 白子渊的脸顿时难看起来。 他的病还没有完全好,之前苏绛雪给他行过一次针,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再疯过,可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 “太子殿下跛脚不假,可是要是所有人都知道,端王殿下是个疯子,你说,你还有没有可能入主东宫?”苏绛雪主动出击。 她是大夫,她很有医德。 哪怕是白子渊这样讨厌的人,她既然 答应了栖梧要救白子渊,当然就不会不治。 可是现在,白子渊用苏鸣玉的身份威胁她,就别怪她不仁不义了。 “你什么意思?”白子渊拳头都攥起来。 苏绛雪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端王殿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省的说错了话,又让自己激动起来,再变成疯子,好不了了可怎么办。” 她的话轻飘飘的,内容里的威胁却是再明显不过。 “你敢这么跟本王说话?”白子渊脸色开始发白,“难道你不知道,本王正是看在与你的情分上,才不去跟父皇举告的吗?” “本王是为了你好,你重新回来当端王妃,本王帮你保守秘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么大的秘密,事关苏绛雪的亲人,难道她就真能不受威胁? 苏绛雪看着白子渊口口声声为她好的样子,实在觉得好笑。 “你要去跟陛下举告什么?”苏绛雪反唇相讥,“说柳烟岚其实是我兄长吗?我苏家所有男儿,均战死在雁门关,你好大的口气,随便一个人,就敢说是我的兄长?” 他不去跟老皇帝说,除了要来威胁自己外,还不是因为他没有证据吗? “更别说, 这个人还是精绝城柳家的女婿。” 将两个毫无关联的人扯在一起,又事关两国邦交,老皇帝怎么会轻易相信呢? 紫宸殿里,老皇帝揉着太阳穴,看着下面站定的陆焕,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该说什么。 柳烟岚的事,没跟陆焕说,他要非说自己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 最终,他还是道:“听说你今日跟琰儿走得很近?” 陆焕平声道:“瘟疫一事自太子府而起,臣自然要跟太子殿下了解事件始末。” 老皇帝听着他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轻轻叹了口气。 他侧脸看看立在一旁的德顺公公,紫宸殿里除了他们三人,没有其他人了。 “焕儿,私下里,你也还是要跟父皇如此生疏吗?”老皇帝似乎有些无奈。 陆焕的声音还是没有什么波澜:“陛下慎言,未经内廷司造册的皇子,怎能轻入皇家。” 内廷司负责记录老皇帝起居,一般来说,只有日子对得上,才是皇家承认的后裔。 这规矩原先没有那么严格,但是老皇帝这个人…… 打天下一路走过来,留情了不少民间女子,要是人人都来找他,他还真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之后 为避免麻烦,干脆就定了这么一条。 谁知,导致陆焕这个他还挺喜欢,并且确定是自己孩子的人,也不能轻易回归皇族身份。 现在陆焕轻飘飘的把这话说出来,老皇帝竟然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讽刺自己。 顿了顿,他又道:“话虽这么说,但现在只有你我父子二人……” “说多了,总会在其他场合也不经意说漏嘴。”陆焕淡淡打断他。 老皇帝脸色一青,又深吸一口气,被他气得干脆换个话题:“太子如何了?” “很好。”陆焕的回答很简洁。 老皇帝只觉得自己的额角更疼了。 这孩子,明明跟太子这个同父异母的皇兄都能处那么好,为什么就是跟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么生疏呢? “朕当年,并不是有意要抛下你们母子的,实在是叛军攻城,带不走。”老皇帝耐着性子,觉得到底是自己的错,还是解释一下为好。 “臣知道,苏州城当年城破,母亲又不会功夫,您要离开,实在带不走我们母子。” 老皇帝听着他这样淡然的语气,心里那股气就更大了:“后来朕登基,也实在是事情多,忘记了接你们母子回来。” 第183章 吻 事情多。 事情再多,接人回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老皇帝居然也能拿出来当个借口。 “臣知道,那时贵妃娘娘新宠,陛下当然事情多些。” 根本听不出来陆焕有什么怨气。 但老皇帝身边的德顺公公面容已经皱了起来。 这不分明就是在说,老皇帝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才导致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吗? 没有怨气,但字字都在扎老皇帝的心。 老皇帝果然深深吸了口气,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般,沉吟片刻,才道:“焕儿,往事已矣,差不得的了。” 他知道他对陆焕母子有亏欠,他也知道陆焕母子在陆府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可他后来不是弥补了吗? 陆府上下连条狗都没留下,陆焕现在不是皇子,却地位超然,这还不够吗? 更别说,他看在陆焕的面上,还封了个山野丫头当郡主。 再这样,就显得陆焕不识好歹了。 “听说林月遥好些了,你去看看他吧。”老皇帝随意挥手,打发他离开。 等他走了,老皇帝才往龙椅上一靠。 看着老皇帝心烦意乱的表情,德顺公公上前,小心翼翼道:“陛下,陆大人心怀怨怼,您看要不要,把崔氏的墓迁入京城 ?” 陆焕的生母崔氏,如今坟墓还在苏州。 “迁?怎么迁?什么名分迁?”老皇帝冷哼一声,“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朕走的第二天,就嫁了别人当妾室吗?” 太丢他的脸了。 陆焕这个儿子他认,但崔氏这个、这个—— 水性杨花的女人,他绝对不会再给她任何名分! 把她的墓迁回来,有心人查到,岂不是告诉所有人,老皇帝被绿了吗? 有损颜面的事,他一定不会做。 白子渊被苏鸣玉殴打,又跟苏绛雪密谈的事,被蒋千户告诉了陆焕。 “大人,端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苏小姐跟他私下见面,两人还密谈了很久,要是再这样下去,是不是……” 黄昏的暮色缓缓垂下来,天边是火烧的颜色,绚烂而漂亮。 “你觉得苏绛雪会那么蠢,回去找一个已经伤害过的人?”陆焕腔调淡淡,注视着远方不知道哪里,“她和端王缘分已尽,无论端王做什么,这样纠缠,只会让苏绛雪更加讨厌。” “我当然不觉得苏小姐会怎么样,”蒋千户看着陆焕,着急两个字都写脸上了,“但是林姑娘、哦不,林郡主的事,您是不是该跟她说一说?” 否则, 这样下去,到时候就算苏绛雪不跟白子渊怎么样,也难免对陆焕失望。 “事实摆在面前,她会明白的。”陆焕道。 蒋千户快气死了:“那也不能由着她这么误会呀,您看您今日舍命救了苏鸣玉,苏小姐怎么说肯定也会感激您的,要不趁这个机会,您说点别的,府里那个孩子……” “再等等,两个月之后。” 蒋千户叹气,不知道是吐槽还是什么:“您真有耐心。” “她值得。”陆焕没听出他的阴阳怪气。 蒋千户:痛苦面具.jpg 您再这么拖,人说不定都跑了。 苏绛雪送苏鸣玉回了柳家的院子,给他细细检查了一遍,调整了用药,郑重道:“二哥,你不能再停药了。” 苏鸣玉点点头,他也不想再给苏绛雪添麻烦了。 窗外落下一个黑影,苏鸣玉看一眼,又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心里一个咯噔。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连一个影子都这么霸道,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 “他对你很好。” 就在苏绛雪出神的时候,苏鸣玉的话将她拉回现实。 苏绛雪没说话,他好像是对自己很好,但他对林月遥也很好,还为她请封郡主呢。 他总不 能是……两个都想要吧? 苏绛雪走出去,离陆焕几步的距离停了下来:“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陆焕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今天说话,倒是没有之前那么言辞锋利,听起来多了几分乖巧。 “你向林月遥问我的事情?” 苏绛雪心里又一咯噔,他居然主动跟他提起林月遥。 “提起了,就顺便多说了几句。” 陆焕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多了一份温柔:“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哎? 苏绛雪诧异的看着他,可以问他吗? “我以为你不会说。”苏绛雪道。 “你都没问过。”陆焕道。 苏绛雪垂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在陆焕的话中听到一丝委屈。 “你……”苏绛雪犹豫一瞬,这可不是她要问的,是陆焕自己让她问的,“那你和林月遥,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焕的目光徐徐看向廊下,缓慢的往那边走去。 苏绛雪连忙跟上。 月儿弯弯挂在天上,多了一种月下谈心的意味。 “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陆焕道。 苏绛雪与他并肩,隔着几寸的距离,忐忑的等他说下文:“然后呢?” 陆焕顿了顿:“没了。 ” 苏绛雪抬头:“……” 他不是要解释吗? 这么没有诚意吗! “那你为她请封郡主,这总不是假的吧?”苏绛雪问。 陆焕道:“给自己的妹妹做点事,不算越界。” 苏绛雪哑口无言,喉咙堵得慌。 她只是你的妹妹,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不愿意说就不说好了,干嘛要用这样的话来敷衍她。 “那你来京城以前的事呢?你娘亲,还有陆家。” 苏绛雪本来觉得打探这个不太好,毕竟她认识陆焕以来,陆焕对这些事情都绝口不谈。她又不喜欢窥探人隐私。 可是现在,陆焕这种敷衍的态度,让她也有些气到了。 “我是陛下的第二个儿子。”陆焕看着她气鼓鼓的脸,莫名觉得可爱。 苏绛雪原本好好在路上走着,听到这句话,左脚往右脚上一踩。 “啊——”一声,来了个平地摔倒。 陆焕伸手揽住她的腰,眸色浓重,一如她跟小玄子的初见。 苏绛雪感受着腰间传来的滚烫,又想起刚才听到的爆炸信息,整个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大脑宕机了。 直到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撒在自己脸上,苏绛雪连忙站起来,一激动,吻到了陆焕的鼻尖。 第184章 人生总是往后走的 陆焕眼底多出几分意外,眸色更重。 苏绛雪赶紧从他怀里出来,耳垂的红色湮没在夜色里,却止不住心跳的声音。 怎么总能不小心亲到呢? 上次是下巴,这次是鼻尖。 苏绛雪赶紧后退两步,快速调整自己的心情:“你刚才说什么?你是陛下的儿子?亲生的吗?” 原本爆炸的信息,在这个吻面前,居然成了转移话题的好借口。 都怪他! 捞人就捞人,靠那么近干什么! 陆焕眸色深沉,鼻尖依稀残留着她的触感。 见苏绛雪往后退,他毫不犹豫,伸手将她拉回来。 苏绛雪好容易退到安全距离,手上一痛,整个人就贴到陆焕身上。 他身上没什么温度,只有气息是暖的。 “你……”苏绛雪看着室内苏鸣玉的身影,没敢大叫出来。 她一双眼睛睁得滚圆,像只受惊的小鹿。 “还是不习惯么?未婚妻?”陆焕轻声。 苏绛雪挣扎了一下,却被陆焕抱得更紧,完全没挣扎动,最后破罐破摔道:“我以为我不是。” 陆焕原本还算平静的眸色,被她一句话掀起波澜。 “你不是,谁是?”陆焕低声,想起蒋千户今天劝他的 话。 他确实有些事不能告诉苏绛雪,但要是任由误会这么发展下去,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至少,她会伤心。 “还是,你真的希望我三妻四妾?” 苏绛雪腰间的力度更重,话说完,整个人都被按在怀里。 “我……不是……你……” 又想说她没有,又想问他身世的事,苏绛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动。”陆焕低声,嗓音里尽是危险。 苏绛雪立刻不动了。 “只是抱一下,这么紧张吗?”陆焕问。 苏绛雪没说话。 陆焕微微俯下身:“你原本都快习惯了的。” 声音温柔,带着沙哑的磁性,苏绛雪压住急促的呼吸声:“没……” 半寸的距离,陆焕的唇就快要吻到她。 苏绛雪不敢说话了。 “是我不好,明知你是在赌气,还跟着你一起赌气。” 苏绛雪顿时心跳漏了一拍,她没听错吧? 陆焕在跟她道歉? 他生长在等级分明的封建年代,又是位高权重的锦衣卫指挥使—— 哦,不是了,他现在还多了个皇子的身份。 居然会跟她道歉? 苏绛雪仍然没敢说话,他离她太近了,近到她觉得只要她 的唇动一下,都能吻到他。 “下次有事,直接问我。”陆焕道。 依旧很近,但依旧没有吻上去。 苏绛雪:…… 她怀疑他是故意的。 良久,陆焕放开她。 苏绛雪面红耳赤的站直,下意识回答:“知道了。” 可是—— 他还是没有说清楚跟林月遥的关系…… 陆焕放开她的腰,顺手就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在月下散步,缓慢的说起从前的事,像是别人的故事一样。 “当年群雄逐鹿,三晋乱局以定,天下已经几乎是握在当今陛下手中。他在杭州招兵买马,那时他身边,只有皇后和我母亲两个女人。” “后来母亲生下了我,叛军宫城,陛下连夜逃走,只带了会功夫的皇后。” 而他和他的母亲,就这样被留在了杭州。 叛军不过是苟延残喘,但正是因为没有胜算,要是抓到母亲和他,恐怕不知该怎么折磨。 “我娘亲为了自保,带着全副身家,投奔当时有过交情的陆家,只求陆家给她一个名分,从此庇护。” 名分确实是给了,尽管是个妾室,但对崔氏和陆焕来说,足够不让叛军找到。 “之后,陆家夺了母亲的一切, 母亲带着我住在陆家后宅,但陆家的那些妇人不知真相……” 又见崔氏不受宠,可劲欺负她。 偏偏陆老爷好色,家中妻妾众多,谁有点不高兴,都会来踩陆家一脚。 “母亲担心我受苦,带我去外面学武,那人姓莫,是你父亲的朋友,如今的产业,也在你的嫁妆单子之上。” “我父亲的朋友?”苏绛雪诧异道。 随即又明白了,他的娘亲认识自己父亲,再平常不过了。 要不然,他们的婚约是哪里来的。 “母亲一直不让我动武,直到她离开。”陆焕脸上带着遥远而落寞的笑,“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后来,就是惊天的陆家灭门案。 陆家覆灭,陆焕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苏绛雪鼻尖有点酸。 那样悲惨的过往,他提起来,却只带着淡淡的悲伤,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很难过吧? 也很压抑吧? “你的娘亲,是个很好的人吧?”苏绛雪小声问道。 陆焕嘴角弯起来:“她很爱我。” 苏绛雪心中一阵难过,停下了脚步。 陆焕察觉到她停下,自己也停下了。 然后下一瞬,温暖的娇躯主动钻到他怀里,声音 也闷闷的:“那个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 她不认得他,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明明有婚约,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哦对,她不是原主。 苏绛雪惨然一笑,她连可惜的资格都没有,那个时候,她还在上辈子。 “绛雪。”陆焕也抱住她,夏日的夜晚凉爽无比,但她身上传来的温暖,却让他眷恋。“不是你的错。” 苏绛雪把头埋在他胸膛上,轻轻应一声,声音闷闷的。 陆焕仿佛福至心灵般:“所以,你嫉妒林月遥?” 苏绛雪骤然被他说破心事,蹭得一声从他怀里出来:“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陆焕被她一连串的话逗得忍不住笑了。 苏绛雪懊恼:“你笑什么!” “没什么。”陆焕眼角弯弯,她其实很可爱,她自己都不知道,“你不用嫉妒她。” “啊?” 陆焕郑重的握住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你不用嫉妒她认识我更早,也不用因为没有认得我,而觉得可惜。” “人生总是往后走的,从前已经过去,我们有很多以后。” 他很认真的去喜欢她,连她说不出口、甚至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嫉妒,也全部认真对待。 第185章 贵妃:你在要挟本宫吗 是啊,过去只是过去,人都是要往未来走的。 苏绛雪心中一暖,鼻尖却又忍不住酸涩,五味杂陈中,想问的很多,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你明白了么?”陆焕伸手,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她这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委屈坏了。 他都怀疑,要不是他今天来找她聊,说不定她真会自己偷偷逃跑。 宁愿跑,都不愿意多跟他沟通。 “可是陛下已经说了要你娶林月遥,就算你是皇子,能忤逆他的话吗?”苏绛雪侧过头,有点耍赖。 更何况林月遥一心喜欢他,任谁都看得出来。 “这么没有安全感吗?”陆焕低头看着苏绛雪,轻轻抚上她的发丝,声音温柔而平和,“那我哄哄你。” 苏绛雪霎那间红了脸。 不是,谁要他哄啊! 她是什么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吗? 他怎么跟哄小猫似的! “不用。”苏绛雪尽力绷着脸,却止不住脸上的红晕。 只能庆幸今晚不是满月,夜色足以遮住她的羞涩。 陆焕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低声道:“谁说我一定要听陛下的话,我跟他又不熟,他要我娶谁,我就要娶谁吗?” 苏绛雪琢磨着陆焕的话,什么叫跟老皇帝不熟。 “你会把家人的死,算在我头上吗?”陆焕忽然问。 苏绛雪一抬头:“怎么会?” 那是老皇帝兔死狗烹,害死忠良,跟陆焕有什么关系? 但看着陆焕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忽然就明白了。 这么算起来,陆焕算是她灭门仇人的儿子。 “……你确实跟陛下不熟。”苏绛雪道。 皇家的父子或者兄弟,总能变成乱七八糟的互杀关系,真正有感情的少之又少。 这大概就是封建王朝的特有属性吧。 “我确实算抗旨,但他总不能因此砍了我。”陆焕嘴角露出一丝讽刺来。 苏绛雪眨眨眼。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拒绝?”陆焕的手指插在她的发丝间,沙沙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让人发麻。 苏绛雪几乎舒服的唔了一声,才堪堪反应过来,又后退一步。 但这次的后退,却显然与抗拒没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你表露了愿意的意思,陛下也不会把她强加给你的。”苏绛雪低下目光,小声道。 就好像当初老皇帝下旨让白子渊娶她的时候。 结亲不是结仇,如果白子渊自己不同意,老皇帝绝不会让苏绛雪嫁。 而现在也同样,林月遥又没有什么背景,要不是陆焕有意透露这样的意思,老皇帝干嘛逼着他娶。 “陛下确实误会我们青梅竹马,否则,她怎么能坐稳郡主的位置。”陆焕淡淡扬眉,“但多余的话,我可一句 没说。” 所以,要反悔的时候,他也完全有说辞,就说老皇帝自己误会了,他对林月遥完全是兄妹之谊。 “林月遥也……很可怜,”陆焕想了想措辞,缓缓道,“所以我尽我所能,让她过得好一点。可你要是也因此误会,甚至要将她推给我,那我……” 苏绛雪居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确实是在赌气,这样的赌气,也很伤人吗? 她低了低头,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林月遥与陆焕毕竟是从小相识的情谊,陆焕这么做,实在无可厚非。 可是他都这么说了,要是自己再问,是不是显得有点不近人情,显得小心眼? “我知道了。” 苏绛雪小声道,即使没问,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对别的女孩子好,到底还是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陆焕揉揉她的脑袋:“回去吧。” 苏绛雪笑一笑,应一声,转身离开。 陆焕看着她重新去找苏鸣玉,缓缓敛眉,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蒋千户过来,看着他鼻子上的粉红,主动伸出手,隔着袖子给他擦了擦。 陆焕侧脸过去:“你胆子越发大了。” 蒋千户看起来贱贱的:“还以为陆大人什么都不在乎呢,还不是……唔……” 嘴被陆焕堵住。 陆焕甩了甩手,往前走去。 蒋千户追上去:“我早就说了,女人只 要哄一哄就好了,大人要是任由她误会……” “她从端王那个狼窝里爬出来,总会有些安全感不足。”陆焕淡声。 蒋千户道:“对对对,大人不是担心失去她,是担心她会难过。” 陆焕看他一眼:“没事干就去刷茅房。” 蒋千户:“……” 另一边,皇宫之中。 “啪——” 贵妃颤抖着手,一巴掌打在白子渊脸上。 “你已经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为何还如此拎不清?既然知道了那人的身份,直接去告诉陛下就是,居然要本宫帮你,以此来逼迫苏绛雪重新嫁给你?你还有没有廉耻!” 白子渊后退一步,硬受了这一巴掌。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还想不想当太子?想不想当皇帝?本宫给你找了多少名门闺女,你一个都不要,现在居然还想着要那个女人,你不嫌丢脸,本宫还觉得丢脸!” 她在外面说了多少遍,苏绛雪这样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贱人,根本配不上她儿子。 但现在,居然是他儿子硬要往人家身上贴。 “你身上的伤,也是为了那个贱人吧?就算你喜欢她,她喜欢你吗?上赶着倒贴,你还有没有一点尊严?” 白子渊听她骂完,冷静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母妃不必再为我的亲事操心了,苏绛雪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贵妃的眼光里 全是愤怒:“你知不知道我都是为你好?我费尽心思想让你代替白琰那个瘸子,你就这么报答我?” “没有好的亲事,我一样可以代替他。”白子渊冷静的看着贵妃,“白琰腿瘸,其他几个皇子,要么不成大器,要么年岁尚小,这太子之位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我这辈子只喜欢她这一个人,母妃要是不帮我,儿臣宁愿不当这个太子。”白子渊道。 贵妃捂着心口,快气死了。 “你是在要挟本宫吗?” “是。” 贵妃气得浑身都打颤:“真是翅膀硬了。” “请母妃决定。”白子渊却还是十分冷静,面对贵妃,他仿佛知道自己胜券在握。 贵妃咬牙半天,后槽牙都酸了,最终只得劝服自己,道:“你要本宫怎么帮你?” 白子渊抬头:“我知道母妃这些年,豢养了一些自己的人手,求母妃帮我查到柳烟岚就是苏家人的实证。” 他的人都在明面上,暗中势力也难免没被锦衣卫摸清,但贵妃不一样。 贵妃一定为自己准备了退路,且因为这退路没有用上,这些人手也绝对没有暴露过。 贵妃深吸一口气:“本宫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本宫,在本宫查清之前,你不能轻举妄动。” 暂时安抚住白子渊,等她走后,贵妃眼神立刻变得毒辣:“去把林月遥叫来。” 第186章 她爱陆焕入骨 她那么喜欢陆焕,又新封了郡主,赶紧把她叫来,让老皇帝把婚期提一提。 等苏绛雪嫁了人,看白子渊还能怎么办。 天快亮的时候,苏绛雪看着苏鸣玉的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你还真是,跟陛下的儿子有缘。”苏鸣玉听了苏绛雪的话,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 苏绛雪想一想贵妃的两个儿子,又想一想陆焕,最后想到了太子:“太子妃还说我勾搭太子呢。” 这要是有个京城热搜榜,她岂不是绯闻满天飞? 苏绛雪忍不住觉得好笑,笑了一会儿,又忽然目色凝重起来。 陆焕是老皇帝的儿子,老皇帝居然允许她在跟白子渊和离之后,嫁给他另一个儿子。 在陆焕之前,老皇帝也说过,她可以嫁给凌王,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老皇帝好像很喜欢让自己当她儿媳? “在想什么?”苏鸣玉见她沉思,忍不住问道。 苏绛雪微微凝眉:“再过几日,就是皇后的寿宴了。” “如果皇后要逃走,应该会在寿宴之后。”苏鸣玉道。 苏绛雪什么都瞒着这个 二哥,毕竟是唯一的亲人了,况且二哥一心为她好,没什么好隐瞒的。 礼部已经在准备寿宴了,要是这个关头皇后离开了,老皇帝必定很快能发现,且必定震怒,满天下的找她。 但寿宴之后,老皇帝都不一定能想起被他冷落的皇后。 要是皇后安排的当,说不定一两个月都不会被发觉…… “你可想好了,真按照你们的方法来,到时候东窗事发,你第一个逃不掉。”苏鸣玉道。 苏绛雪发愁:“那还能怎么办呢?别人都不会啊。” 她好歹会一点化妆,现代的化妆技术,改头换面不能说,七八分像还是没问题的。 在皇后离开之后,她会把自己化妆成皇后的样子,在御花园走走,露个面,让别人都发现,假装皇后还在宫里。 混淆她离开的时间。 再之后,她再以看病的名义入宫,以自己的身份出宫。 “苏小姐,外面有人来见,说是郡主的……义妹。” 下人进来禀报。 苏鸣玉的脸色顿时变了变,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眼里也多了一份筋惕,林月遥的人,不去找林月遥,来找她干什么? 而且还 是什么义妹,不知道哪里认的,连远房亲戚都不是。 “见吗?”苏鸣玉见她没有反应,问道。 苏绛雪回过神:“让她进来吧,你好好休息。” 来都来了,要是这个义妹实在麻烦,她就把人打包进宫,交给林月遥。 “一起见吧。”苏鸣玉哪里放心。 “我和她一起——”陆焕的声音响起来,苏绛雪一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鸣玉见陆焕来了,也就同意了。 两人进了前厅,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一身翠衣,一看到陆焕,眼睛就亮起来了。 苏绛雪很明显的察觉到,他们认识。 又是她不知道的曾经吗? “属下陆明月,见过陆大人,见过苏小姐。” 苏绛雪没想到,小姑娘直接就跪下了,看起来像是陆焕的下属。 “锦衣卫暗桩。”陆焕向苏绛雪解释了一下,才转头吩咐,“起来吧。” 暗桩。 当初她和陆焕刚认识的时候,陆焕也给了她一个锦衣卫暗桩的身份,让她去查白子渊贪赃枉法的事。 不过…… 陆明月的暗桩身份可跟她不一样,人家是货真价实的。 “近一年,她陪在 林月遥身边,与她亲密无间。”陆焕道。 苏绛雪心中嘀咕,他还专门在林月遥身边放了人啊,可见他真的很在乎林月遥呢。 “我送你进宫,你劝她打消念头。”陆焕面色淡淡。 陆明月面露难色,看一眼苏绛雪,意思是有些话不好当着她的面说。 “直说便是。”陆焕道。 陆明月只好实话实说:“属下在林姑娘身边一年,她对大人的眷恋已经深入骨髓,劝她方七,实在是有些难。” 苏绛雪朝陆明月看过去,她已经尽量说的委婉,体量她的心思了。 可是还是…… 她又看一眼陆焕,林月遥这种真爱人士,偏偏陆焕还真的有点在乎她,要拒绝起来,恐怕比她想的要麻烦很多。 不过,陆焕明知道陆明月要说什么,还是没有瞒着她,这份心安,她也能体会到。 “你可以。”陆焕声音冷淡,“不得已的时候,对她说实话就好。” 陆明月眉心微动,没有再多言。 倒是苏绛雪有点奇怪,什么实话?该不会陆焕其实是她的杀父仇人,然后念在她可怜的份上,才对她这么弥补…… “你在想什么?”陆焕道 。 苏绛雪从乱七八糟的想法中回过头:“在想今天吃什么。” “吃烤羊腿。”陆焕随意道。 苏绛雪乖巧点头:“好。” 陆明月看着他们如此自然的互动,动了动嘴唇,道:“听闻苏小姐医术高明,我有些难以启齿的病症,想请教苏小姐。” “好。”陆焕没有多言,显然是十分信任这个属下。 等他走了,陆明月才看向苏绛雪,道:“说来有些难以启齿,属下一直有些月事不正常,又不好意思看大夫……” 话没说完,已经感觉到手腕被人抬了起来。 苏绛雪只诊了一瞬,便道:“不是你吧?” 陆明月一怔,只是一下,她就能辨认出来吗? “确实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路明月有些犹豫。 “林郡主?”苏绛雪挑眉。 陆明月人都有点懵了,这么好猜吗? 陆大人的未婚妻,怎么跟陆大人一样聪明。 “这么私密的事情,不是很好的朋友,绝不会告诉你。你又跟在郡主身边一年,不算难猜。”苏绛雪道。 半晌,陆明月才犹豫道:“苏小姐不会因为对方是林月遥,就不肯好好医治吧?” 第187章 林月遥:陆哥哥爱我! 没等苏绛雪回答,陆明月又有些激动,连声音都重了几分:“林姑娘性格单纯善良,你千万不要伤害她,要不然,就算……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苏绛雪明白了,陆明月跟林月遥在一起久了,已经不单单是眼线的关系,她是来替林月遥出气的。 这样不客气的态度让苏绛雪十分抵触,她冷声道:“不然,你要把我怎么样呢?要诊病就问,不问就走。” 陆明月见自己的警告对她没有用,一时也不敢太放肆,只好先放松下来。 “就是我说过的那样,林姑娘月事不正常,有时近两个月都不来,一来又是多半个月。”陆明月观察着苏绛雪的神色,还是忍不住道,“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 苏绛雪蹙眉看着陆明月,她虽然是陆焕的属下,但显然并不喜欢自己,也不像别的锦衣卫一样尊重自己。 “你究竟是来诊病的,还是来警告我的?”苏绛雪也没怎么客气,“真的关心她,就让她自己来找我看病。” 陆明月忍不住一愣,她打听到的消息,苏绛雪以前可是唯唯诺诺的,又一心 喜欢端王,踩着自己全家的功劳簿也要嫁给他。 现在跟端王和离,又傍上了陆大人。 怎么这样的人,居然说话这么带刺。 她可完全没发现,是她自己先带刺的。 “不送。”苏绛雪道。 陆明月被她语调这么生硬的赶出去,也只好先离开。 等人走了,苏绛雪才往回走,看到陆焕,顺手往他手里塞一盒药,解释一下:“林郡主的药,你找个人给她送进宫,一天一粒,吃够二十一天,停七天。” 月经不调不是什么大病,调节激素就好了,她嘴上说让林月遥自己找她,实际上也只是单纯赌气,无需多此一举。 陆焕接过药,拿在手里看了看:“这是什么?” “反正不是毒药。”或许是被陆明月给气到了,苏绛雪故意道。 短效避孕药,调节月经不调有奇效,避孕效果只是附带的。 陆焕察觉出她话中的赌气,眉眼中带着一点笑意,幽幽的看着她:“她跟你说什么了?” 苏绛雪哼一声:“你不会自己问她。” 话音刚落,正好就看见陆明月的影子在不远处,她居然还没 有走。 她不走,苏绛雪就走了:“我还要去给太子治病,先走了。” 算起来,她也挺忙的,病人一个接着一个。 陆明月等苏绛雪离开,又重新折返:“大人,林姑娘真的很单纯,又受了那么多苦。她为了你,背着我悄悄来到京城,又受了重伤,大人至少该对她好一些吧。” 陆焕眸色冷淡:“你也糊涂了吗?我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 “可是你也总该顾虑她的心情。”陆明月脸色有些白,“要拒绝,也要好好说,现在这样见都不见她一面,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饮鸩止渴,扬汤止沸,并不是真的对她好。况且,我不想让绛雪误会。”陆焕的声音淡淡的。 陆明月很是难受,她和林月遥相交一年多,清楚的知道,林月遥在乎的根本不是什么郡主的位置。 她虽然爱错了人,但也可以慢慢教导,不该在她感情最深的时候,往她心里插一刀。 陆明月进了宫,林月遥一见到她就高兴的差点跳起来:“是陆哥哥把你接过来的吗?他知道我一个人在宫里无聊,专门让你来给我 解闷是不是?” 看着林月遥这样快乐的样子,陆明月有些怅然若失,她的天真,还能持续多久呢? “当然,陆大人一直都很关心你。”陆明月道。 林月遥的脸色好看多了:“我就说,他一定是因为忙,才没有时间才看我,可他心里还是记着我的,那可是陆哥哥啊。” 是她从小相识,跟着一起长大的陆哥哥。 陆明月露出一个笑容:“陆大人专门请陛下封你为郡主,可见对你的重视,只是他一向感情内敛,不喜欢表达。” 林月遥连连点头,得意道:“其实我才不在乎什么郡主呢,只要能嫁给陆哥哥……” “月遥,”陆明月听到她说要嫁,下意识喊了她的名字,想劝劝她。 “怎么啦?”林月遥问。 可喊完之后,看着林月遥欢喜的脸庞,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是她的错,明知道林月遥不可能跟陆焕在一起,最开始看到林月遥喜欢陆焕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想办法制止,而不是看着她越陷越深。 “其实,你现在已经是郡主了,京中有不少名门子弟,文采武略都很不错 ,你又何苦非要嫁给陆大人,去做妾室呢?”陆明月声音干涩,只能换个角度劝她。 “她们怎么比得上陆哥哥?”林月遥心中泛起暖意,仿佛陆明月的话只能坚定她的决心,“我才不在乎什么名分呢,只要能和陆哥哥在一起,就什么都好。再说……” 林月遥神秘兮兮的往周围看了看,把陆明月拉到她床边坐下:“你知道吗,刚才贵妃叫我过去,我才知道,端王一直没有放弃苏姐姐。” “如果苏姐姐重新嫁给端王,那我不就可以不用做妾了吗?”林月遥眸光里亮亮的。 陆明月简直头疼。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求见,把苏绛雪给林月遥的药带了过来。 “这是带给郡主的,对郡主……那方面调节有好处。。”蒋千户细细把药的用法用量都说了一遍。 林月遥顿时羞红了脸:“呀!他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 实在是害羞死了,陆哥哥怎么连她的月事都这么关心,还专门派人给她送药。 她红着脸接过药,小声道:“你去告诉陆哥哥,我一定会按时服用的。” 陆哥哥真的很关心她! 第188章 林月遥:他不娶我我就自尽 陆明月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误会,又想到这药是苏绛雪给的,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先别吃了,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子的药,先找大夫问一问。” 林月遥见她把药抢走,又伸手夺回来:“陆哥哥给的药怎么会有问题?” “这药是苏小姐给的,跟陆大人没有关系。”蒋千户见她们明显情况不对劲,觉得该解释解释。 陆明月看他一眼,意思是别再打击林月遥了,他难道不知道,林月遥对陆焕来说也很重要吗? 林月遥不明白,看向蒋千户:“怎么会跟他没关系,陆哥哥明明是关心我的,还专门派你送过来。” “我知道你更偏向苏姐姐,可是你也不能否认陆哥哥对我的关心呀。”林月遥道。 蒋千户也不满的看陆明月一眼,让她帮忙劝着林月遥,怎么她还要当帮凶呢。 “陆大人对你的关心也就那样,你没见他都没来看过你。”蒋千户很认真道,希望林月遥能认清现实。 “怎么会?”林月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陆哥哥明明很忙,他不是不想见我,他就是忙,你不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陆大人今天在宫里待了两个时辰,再忙,能抽不出空看你一眼?”蒋千户直截了当戳破她的幻觉。 林月遥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两个时辰……” 她从找到陆焕到现在,陆焕一次也没来看过她,真的是因为忙吗? 可是她的身份也是因为陆焕才得来的,她和陆焕的婚事也是陛下亲口说过的…… “我明白的告诉你吧,陆大人对你并无——” “药送到了,你该回去了!”陆明月毫不犹豫打断蒋千户的话。 她直接把蒋千户给拽了出去,低声道:“这件事陆大人交给了我,我自然会办妥,不用你来帮忙。” 蒋千户皮笑肉不笑:“那件事虽然要瞒着,但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难道也受不了吗?” 失个恋而已,谁没失恋过啊。 “陆哥哥在哪?我要去找他!” 听到林月遥不管不顾的声音,陆明月赶紧把蒋千户推出去:“我有分寸,你别再捣乱了!” “月遥,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别到处乱走。”陆明月拉住林月遥。 林月遥咬着唇,眼里闪着泪光:“我要去问问陆哥哥,他为什么不来看我,他明明对我很好!” 陆明月眼神有些闪躲,心中叹一口气。 为什么林月遥从来没有想过,陆焕对她好,另有原因呢? “这里是皇宫,可不是从前在民间,你这样大呼小叫的,到时候陛下不责罚你,可是要找陆大人麻烦的。”陆明月劝道。 林月遥吸 一吸鼻子,被劝住了:“你说得对,我不该给陆哥哥添麻烦。” 好不容易哄好了林月遥,陆明月叫来自己的手下:“去查的详细些,我要苏绛雪的全部信息。” 分明是个和离过的女子,之前行事又那么令人不耻,要是陆焕因为婚约就非要娶她,那她可就太替陆焕不值了。 “还好他们婚期推迟了,在他们成婚之前,我一定要找到苏绛雪为人不齿的证据,呈给陆大人。” 她们陆大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攀附的。 手下又道:“您是要帮郡主,让她成为陆大人的正妻吗?” 陆明月只觉得头疼,挥挥手让手下离开。 成什么正妻啊…… 就算苏绛雪不嫁陆焕,林月遥也绝无可能嫁给他。 原本以为她只是小女孩心性,长时间不见陆焕,感情也就淡了,谁知道她居然能一个人找到京城来。 偏偏林月遥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女,陛下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林月遥身为漏网之鱼,为避免陛下斩草除根,她的身份这辈子都是要掩埋起来的。 可偏偏林月遥又爱上了陆焕,两人同根同源,同一个祖父,真在一起,跟兄妹乱什么有什么区别。 真是不知道造的什么孽。 拖到现在,林月遥对陆焕情根深种,一副没他就要死的样子,真是让人不知 如何是好。 陆明月明白陆焕的意思,实在逼不得已,只能跟林月遥说实话。 但林月遥这个性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难免会嚷嚷出去,再传到老皇帝耳朵里,她八成会把自己害死。 “还是不高兴?”陆明月重新进殿,见林月遥眼眶通红,无精打采。 “陆哥哥是真的没时间见我是不是?”林月遥抬起头,激动起来,不知道那处动作大了,又扯到了伤口,半个胳膊都是血迹。 陆明月给她重新包扎,连同她身上的血污和近在咫尺的真相一起清理掉:“当然,难道你感觉不到他在乎你吗?” 林月遥想了半天,默默低头。 她能感觉到的,陆哥哥从小就对她很好,还会替她赶走欺负她的人。 “我知道了,我不该不相信陆哥哥。”林月遥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陆明月试探道,“陆大人真的不想娶你呢?” “那我就回苏州去。”林月遥又垂下脑袋。 陆明月刚要松一口气,又听她道:“去崔姨墓前自尽。反正我早就孤苦无依,或者也没什么意思。” 陆明月手都抖了抖,看着她一副悲哀的样子,在心里叹一口气。 这可怎么办。 要不是早就把她当做了最好的朋友,陆明月也不用这么纠结。 “你可别这么说,陆大人怎 么会舍得让你死呢?”陆明月维持住一个笑脸,心中已经在盘算,该怎么样才能让林月遥别这么死心眼。 给她多找几个王公贵族见一见,说不定有用…… 林月遥没察觉到陆明月走神,脸上转瞬又恢复了单纯天真的表情:“他不会不要我的,很小的时候他就告诉过我,会保护我一辈子。” “还有,其实我真的不在乎是不是做妾,苏姐姐救了我的性命,是个好人,我相信她不会为难我的。” “既然陆哥哥和苏姐姐有婚约,那他们在一起也是理所应当。如果实在不能让苏姐姐嫁给别人,我也能接受苏姐姐。” 不过,要是能让她嫁,那就再好不过了。 太子府。 白琰一整条腿都露在外面,虽然还是不习惯有女子离自己这么近,但也知道,他要是什么都在意,趁早别看病了。 苏绛雪专心给白琰看腿,脑子里预演一遍手术方案:“等明日就给你开刀,过了明日,你再好好养一养,要不了几个月,就能跟常人差不多了。” 窗外,太子妃悄悄戳个洞,一眼就看到苏绛雪在摸白琰的大腿。 “无耻,太无耻了!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太子妃怒气冲冲的跑出去,回到自己屋里,就掀了桌子,“她分明就是在勾引太子,我非要让她身败名裂不可!” 第189章 太子府还是闹翻了天 “来人,把……呃……”太子妃话还没说完,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当晚,宫城之内。 “让我看看,你这个蠢货又准备做些什么?” 贵妃幽幽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刚刚被人泼醒的太子妃。 “你?我怎么会在宫里?”太子妃有点诧异,顿时起身防备起来,她急得她分明在太子府,看到苏绛雪和白琰…… 然后她就…… “私自囚禁太子妃,这样的罪名你也担当不起吧?快放了我!”太子妃赶紧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戴好,满是敌意的看着贵妃。 贵妃嗤笑一声:“放了你,你打算做什么?找人去街上散布太子和苏绛雪的流言蜚语吗?” 太子妃一下被戳穿了心思,立刻挺直胸膛道:“你管不着。” 贵妃摇摇头:“你自己犯蠢,我当然懒得管,可是因此错失了一个让苏绛雪彻底身败名裂的机会,我却不能视而不见。” “我们来合作怎么样?”贵妃看着太子妃,唇角勾起一个看不起她的笑容。 要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还有点用处,自己才不会费劲把她带过来。 “跟你合作?你做梦!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太子 妃立刻反唇相讥。 之前就是因为信了贵妃,导致冬儿差点被害死。 贵妃骗了她这么多年,现在居然说要跟她合作?以为她会再上一次当吗? 贵妃对她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示意宫女给她递个椅子,坐着说话。 “我跟冬儿没有仇,要对付他,不过是想断了白琰的太子之位,为端王铺路罢了。”贵妃看着太子妃,“而现在,要是白琰和苏绛雪一起身败名裂,我当然不会再对你儿子下手。” 太子妃狐疑的看着她,还是不能相信。 “渊儿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娶那个女人,没办法,我只能把那贱人除掉,免得——” “你要对付太子?”太子妃立刻又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绝对不可以!”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她是太子妃,她的利益和白琰是捆绑在一起的,只要白琰没事,她就不会有事。 万一老皇帝到最后也不易储,她真的能当皇后呢? “哈哈哈哈……”贵妃却忽然捂着嘴笑起来,指着太子妃,“你还真是蠢,我真的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女人,哈哈哈哈。” 太子妃恼羞成怒:“你住口,赶紧放我走,不然我就告诉陛下 !” “白琰腿上残疾,根本不可能当皇帝,就算他真的当了,那你呢?就你这副样子,当个太子妃都已经被多少人嘲笑了,毁了容的皇后?亏你真敢想!”贵妃目光犀利的看着她。 “你还不明白吗?你能当这个太子妃,是因为当初没人肯嫁给瘸了腿的皇子。要是以后白琰炙手可热,你觉得他还看得上你?” 贵妃走下来,逼近太子妃,目光如刀般看着她,厉声道:“只有毁了他,把他拉到泥潭里,你才能依仗着儿子,不被休弃,懂了么?” 太子妃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从心底生出绝望来。 什么她和太子夫妻一体,白琰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做妻子,他随时可能休了她,到时候,所有的好处都落不到自己身上,说不定还会便宜苏绛雪那个贱人。 “你……想让我做什么?”太子妃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松了口。 另一边,苏绛雪还不知道,一场针对她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二天一早,苏绛雪准备好屋子,彻底消毒一遍后,吩咐给白琰的腿做手术。 在得知自己要被麻醉,不省人事一段时间之后,白琰嘱咐了府中上下人等,不许有人闯 进来,如果有什么意外,以苏绛雪的吩咐为主。 苏绛雪让他躺好,拿出呼吸麻醉盖到他口鼻上:“开始了。” 与此同时,一直在外面等消息的太子妃,也终于行动了。 “太子妃留步,殿下吩咐,他正在治病,任何人不许靠近主院。”院门口,管家带着人亲自守着,一看到太子妃要进来,立刻上前拦住。 太子妃一开始还好言好语:“我是太子妃,连看一眼殿下怎么回事都不行么?我就在外面看着,绝不进去。” 管家再次拒绝后,她干脆脸色直接变了,声调都拔高了几分:“怎么,这些日子给你们好脸色了是不是?” 管家面露难色:“殿下口谕,今日的太子内院,由苏小姐做主……” “你说什么?”太子妃瞪大了眼睛,要不是戴着面纱,恐怕口水都要喷出来。 “到底谁是太子妃?这太子府究竟谁是主人?” “都给我让开!” 这副词严厉色的样子,顿时让管家想起当初太子妃那副脸色。 藏在心底对她的恐惧也重新被唤醒。 经过皇孙那件事之后,太子妃收敛了不少,谁知道现在又变成了这样。 “太子妃……” 管家面露难色,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听不懂吗?”太子妃一甩袖子。 管家吓了一跳,腿一软,直接跪下了。 太子妃冷哼一声,带着人直接往里走,越走,越觉得院内情况就是不对劲。 平时这里都有下人打扫,现在却这么冷清。 孤男寡女的,又把所有人都赶走,还专门让人在外面守着,说他们之间没有猫腻,鬼才信! 这个贱人,打着治病的旗号,说不定现在已经跟白琰滚到床上去了。 等她亲眼看到两人苟且,立刻就放信号叫人来,让所有人都看看,苏绛雪这个已经有了婚约的女人,究竟有多恶心。 还有白琰,身为太子,居然对亲兄弟的女人下手,到时候闹得沸沸扬扬,白琰德名也会变差,等他失去了太子的身份,就再也不会赶自己走了。 “太子妃留步。” 太子妃心里打着算盘攒着怒火走到门口,却又被人拦下来。 “怎么,太子府什么时候轮到锦衣卫做主?”太子妃怒气冲冲的看着门口一个不知名的低阶锦衣卫,“给我让开!” 真是无法无天,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卒,居然也敢在太子府里拦着她这个太子妃! 第190章 我高尚,我自豪 铮的一声,利剑出鞘。 “擅入者,杀!” 面前的锦衣卫面无表情,仿佛一个只知道执行命令的傀儡。 “太子妃,”一旁的管家见状,心中大松一口气,赶紧趁机拦住太子妃,“他们做事一向无法无天的,万一伤了您可怎么办?” 太子妃看着泛着寒光的剑刃,心里直打鼓:“你好大的胆子,来人,侍卫呢?把这个锦衣卫给我赶出去!” 然而太子妃说完话,却没有一个侍卫上前。 管家只好苦着脸道:“侍卫们都不在内院,太子下令,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苏小姐在里面治病,正是关键时刻,太子妃不妨耐心等待。” 太子的命令全府都传遍了,按理说,太子妃不该不知道才对,可她偏偏要在这里捣乱。 外面的争吵声传到了正在做手术的苏绛雪耳朵里,她眉头忍不住一皱。 又是这个太子妃,她就知道,白琰心软不休了她,迟早要出事! 可她也相信锦衣卫一定会拦住所有人,随即重新凝神,手上一动,顺着画好的辅助线稳稳下刀。 然后结扎完血管,拿起电钻。 ——滋滋滋滋滋。 骨锯的声音传出来,动静很大。 把外面的人都吓了一跳。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等会儿她还要用到电 钻和锤子,那声音就更大了。 骨科一向如此,跟木匠的动静差不多。 “她在干什么?”太子妃也觉得有点不对了,偷情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吗? 锦衣卫回身敲门,高声道:“苏小姐,可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苏绛雪抽空回了他一句。 手下骨屑纷飞,就算有工具,这种锯骨头的活儿对她来说也还是没有那么轻松。 要快一些,免得白琰失血过多。 趁锦衣卫回头的功夫,太子妃直接冲过去,砰的一声推开门,隔着屏风,只看到两个人的影子。 太子躺在床上,苏绛雪手里不知拿着什么,弯着腰,正在太子跨间。 看到这一幕,太子妃完全忽视了巨大的声音,双手颤抖,怒火冲天:“贱人!” 她正打算上前看清楚,锦衣卫大力一推,直接将她推出门,差点摔在地上:“出去!” 太子妃被强行带走,怒火中烧。 既然已经确定了他们在干什么,那就别怪她无情了。 贵妃说得对,白琰在自己府里做什么,关起门来,谁知道是什么事? 还是需要让见到的人越多越好,事情闹大了,这件事才没可能被压下去,不了了之。 太子妃一咬牙,如何让外面的人进来,这件事她有经验。 贵妃已经打点好了,救火的衙门就在外面一条街等着,只等她喊。 她伸手摸向自己已经毁容的脸,那里皱皱巴巴,丑陋又骇人。 自从脸毁了之后,白琰再也没有碰过她了。 上一次纵火没有取到该有的后果,这一次,她一定要成功。 很快,火光照亮了院外的墙。 “来人啊,救火啊,太子府着火了——” 苏绛雪咬牙,望着手里的锤子,她知道太子府不安全,但没想到太子妃居然这么大的胆子。早知道,就该把人带到外面去治。 可惜,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府门外,救火的人直接冲了进去,手上拿着装水的桶,实际上却直接乱糟糟的往太子内院跑。 “就是那边,着火了,你们快去救火啊!”太子妃喊得更激烈,给他们指路。 管家带着人想拦,却根本拦不住。 门口的锦衣卫只有一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拦住那么多人。 “这里没有着火,谁也不许进!” 可惜没有用,一窝蜂的人都挤过来。 砰得一声,乌泱泱的人都过去,卷起的风正好掀开白琰腿上的布,前面的人一看到裸体,直接愣住了。 “滚出去——”苏绛雪手中持着粗大的骨钉,见被人打断,立刻怒喝一声。 她精心布置的无菌环境,现在全被破坏了! 最前面的人连忙喊了起来:“退出去退出去,快撤!” 后面的人不明所以,但听着前面人叽叽喳喳的,又听到什么“太子在跟人睡觉”,“活春宫”之类的话,立刻都是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提起苏绛雪,也都是一副猥琐的表情。 跟端王和离,跟锦衣卫指挥使有婚约,如今却又傍上了太子。 太子妃得意的往一眼内院这边,冷笑一声:“让他们出去传,传得越难听越好。” 外面谣言四起,苏绛雪却顾不得那么多,白琰还躺在床上,腿上刚装好骨块,钉好钉子,还要细心装上贯穿腿的矫正架。 而这次,太子妃也学聪明了,没有进宫告状,而是一边打听外面的风声,一边装着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样子,闭门不出。 直到天黑,苏绛雪才终于完成手术。 府里的下人不敢说什么,等她快走出太子府的大门,才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声响。 百姓们不知道被什么人鼓动,居然都围到了外面。 “站住——” 第一个拦着她的,居然是陆明月。 “我要是你,就直接离开京城,而不是出去丢人现眼。”陆明月挡在苏绛雪面前。 苏绛雪觉得有些好笑:“哦?” “你走了,我会跟陆大人说,是你自觉对不起他,无颜见他。”陆明月看着苏绛雪,“就算你只是在治病,也该顾全陆大人的脸面,不是吗?” “我要是不走呢?你在乎的到底是陆焕的脸面,还是林月遥的心情?”苏绛雪也看着她,讥讽道,“你做这些事之前,有没有问过你的主子?” 陆明月脸色难看起来:“你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陆大人。” 陆焕分明就是被苏绛雪蛊惑,又因为婚书的事情,才不得不娶她,等他清醒过来,一定会后悔的! 作为合格的下属,她要做的,就是替主子扫除以后可能出现的隐患。 “没事就让开,我要回去了。”苏绛雪不打算跟她争吵。 大家都是碳基生物,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她一个路人叫得最欢。 这要是放在她上辈子,她怎么也得送陆明月一个键盘。 “你怎么能如此不知廉耻?”陆明月急匆匆两步再拦住她,“你一个二嫁妇,将贞洁视为无物,随意看别的男人的身子,居然不觉得羞愧?” “我救了太子的腿,他以后可以正常走路,与正常人没什么分别。我不羞愧,我高尚,我骄傲,我自豪。”苏绛雪微笑,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辩解的。 第191章 流言蜚语 “你当我不知道吗?”陆明月再次着急,“太子已经瘸了七年,怎么可能……” “那个不要脸的荡妇,根本就不敢出来了吧?有本事就一直躲着!” 外面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声音之响,直接越过了大门和墙院。 陆明月脸色苍白,为着陆焕的名誉着想,立刻抓住苏绛雪的手:“我带你从后院翻墙出去,你赶紧离开京城!” “不贞不洁,勾引太子,苏将军一世英名,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外面的话骂的更加难看,连她家人都带上了。 “小姐!”银朱终于找到机会挤进来,“我先前在城隍庙的时候听到那些人污蔑你,没想到都难道太子府门口来了,他们在外面说得可难听了,小姐我们怎么办?” 苏绛雪甩开陆明月的手,看向银朱:“城隍庙那么远,居然也传过去了?” 这么快的传播速度,要说背后没有推手,或者背后的推手只有太子妃,她是不信的。 同一时间,不远处的街角,贵妃看着太子府门前的乱局,朱唇勾起。 她私自出宫,谁也不知道。 “别说本宫没有抬举你,这就是你最好的机会,只要踩死苏绛雪的名声,渊儿就算再喜欢她,也不可能要这样一个有污点的女人。你怀着孕,再努力一把,让渊儿的心重新回到你身上 ,再不济,等渊儿登基,本宫保你安稳做个二品妃,还是没问题的。” 贵妃敛眉,至于太子那边,找两个言官御史,去朝堂之上参奏就好,倒不必闹在外面。 身后,楚舞儿微微低着头,手上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多谢娘娘,娘娘真是好计策。” 这些日子,白子渊根本没有去看过她,只让许淮顾着她的胎。 她已经成为了一个被遗忘的人。 现在终于重新有了机会,她一定不会放过。 “这样的名声,就连陆焕都不会再护着她,这一次,她再也难以翻身了。”楚舞儿咬牙,眼中满是恨意。 太子府门外,叫骂声更加癫狂。 “你有本事勾引男人,你有本事出来啊!” 领头的正是先前冲在最前面救火的冯二,他收了最多的银子,也安顿好了家人,哪怕是死,也要毁了苏绛雪的名声。 “你不走,难道还打算出去跟他们对峙不成?”陆明月见苏绛雪没动,又上去拉住她,“听我的,赶紧离开,避避风头,对你也是一件好事。” 苏绛雪蹙眉,要解开流言其实很简单,她确实是在给白琰治病,只要白琰的腿好了,出去走两步,她自然不会再被误解。 可惜他的腿怎么也要三个月才能恢复,到那个时候,看热闹的人早就散了,她的名声也早就被 钉在了耻辱柱上,哪里还会有人在乎她是不是真的清白? 可要是现在离开,坐视不理,不就更加快了谣言的发酵吗? 她上前一步,准备开门。 “苏绛雪!”陆明月要拦,银朱挡在她前面。 “我们小姐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阻止。”银朱虽然不会功夫,却毫不犹豫的用身体挡在陆明月和苏绛雪之间。 苏绛雪目光阴森,示意下人打开太子府的大门,一眼就看到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你果然在太子府,你个不要脸的,真是丢尽了苏将军的脸!”冯二见她出来,立刻添油加醋,把早就准备好的话大声说出来,“当初你病重跟端王和离之时,就该守寡终老,居然还那么高调的选择二嫁夫婿!” “现在,你最好一条白绫自尽,好保全你苏家的门楣!”冯二大喊。 苏绛雪直视冯二:“我行得正坐得端,不过是治病而已,大夫眼中,没有男女。” 冯二却上下打量着苏绛雪,笑得猥琐:“没有男女?好啊,我身上长了个疮,正想让苏大夫看一看,就在两腿之间,你可敢当众给我看一看?” “就是啊,总不能太子的腿就能看,别人的腿就不能看吧?苏小姐身为大夫,正好也让大家都看看,你是怎么治病的。” “就是就是,让大家都看看 啊,我的腿上也有病,也给我看看……”还有人面带猥琐,故意上前为难苏绛雪。 屋顶上,蒋千户赶来的时候,事态已经发展到群情激奋,他一拍手,正好陆大人今天不在京城,他都不知道现在该找谁。 正要下去驱散人群,陆明月却忽然出现拦住他:“你还没看明白吗?她现在这样的名声,谁沾上谁倒霉,你要让锦衣卫去帮忙,让大家都说大人的闲言碎语吗?” “你懂个屁,大人还在乎闲言碎语?”蒋千户直接拍开她的手,我们大人名声已经很差了,虱子多了不压身好吗? 再说了,要是让陆焕知道,他眼睁睁看着苏绛雪被人为难还不出手,回来不得撕了他。 蒋千户从屋檐上跳下来,眼看就要抽出腰间的剑来。 陆明月在后面看得直着急,她真是不明白,苏绛雪一个任性妄为又不知廉耻的孤女,怎么这些人一个一个都跟中了邪一样,非要帮她! “怎么,说不过我们就要杀人了吗?”冯二立刻大声叫起来,让所有人都注意到,“苏小姐,你不是大夫吗?怎么不仅不救我,反而让你的手下杀我?” 他就不信,这么多的人看着,苏绛雪还真敢对他动手不成。 “你这是心虚了吗?”冯二大喊。 蒋千户跟着陆焕行事惯了,碰到这种事,第一 反应是血腥镇压,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没想到,却又把苏绛雪推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 “你干什么?”蒋千户忽然一愣。 他手中一空,手里那把剑已经到了苏绛雪手上。 苏绛雪抬手,剑尖指向冯二的腿,冷声道:“要我救,可以啊,不过一个疮,不必这么麻烦,隔着衣服,一样能解决。” 冯二面露不忿:“你连看都不看,这样也是大夫吗?” “你让我治,当然要信我。”说罢,苏绛雪挥手落剑,动作干脆利落。 与此同时,忽然一匹高大的马从人群中冲过来,嘶鸣声冲天而起,围观的人都忙不迭散开。 马蹄从人群头上一跃而过,黑色的梯子好巧不巧正踢在了苏绛雪的剑上。 咔吱一声,有血贱出来,离得近的人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身。 “啊——”一群尖叫,众人这才看清,那把剑正中冯二的肚子,将他捅了个对穿。 但这还不够,马从他身上踩过去,后蹄子也踩到肚子上,噗一声,冯二吐了一大口血。 场面诡异又吓人,冯二瞪着大.大的眼珠,彻底动不了了。 “马惊了,快跑啊——” 这下哪里还有人看热闹,所有人都乌泱泱全跑了。 苏绛雪抬头,一束目光同时朝她看过来。 白子钊骑在马上,微微低头,与她视线相对。 第192章 人模狗样 “马惊了,死人了么?算在本王头上。”白子钊开口,仿佛死了人这件事,对他来说稀松平常。 有在远处悄悄看的人,战战兢兢望着这边。 白子钊又有些疑惑的看着苏绛雪:“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看起来,他就好像完全不知情一样。 他不是来救她的,他是真的惊了马,杀了人,然后把责任拦到了自己头上。 但苏绛雪知道不是这样的,白子钊不是这样的人,他和他的母妃兄长不一样,他不会草菅人命。 这么做,无非是给别人看的。 不远处,林月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附近,陆明月离老远看到她,立刻就跑了过去。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听说苏姐姐……我不放心,他们怎么能这么污蔑苏姐姐?我要替苏姐姐说话,她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林月遥是从宫里出来的。 可见,这件事,也已经传到了宫里。 陆明月一把将她拉住,简直头疼的要命:“你过来干什么?你说话,这些人就会信吗?何况你的身份,就算帮了苏绛雪,她也未必会感 激!” 她一直觉得林月遥太天真,现在又封了郡主,要不是有自己在她身边陪着,她还不知道要做多少蠢事,要如何被人利用呢! “苏姐姐救过我的命,就算她不感激,我也不能视而不见。”林月遥很坚定。 “这里没有你的事。”陆明月直接将她抱起来,强行带离现场。 不远处,贵妃将一切尽收眼底,当场就要气疯了。 “他不是在城隍庙救人吗?怎么会跑出来乱了本宫的好事?” 千算万算,算到了陆焕今日不在京城,却没算到被自己另一个儿子给搅和了。 “他难道不知道苏绛雪是个什么名声,他该不会还喜欢那个贱女人吧?”贵妃简直想不通,一个名声狼藉的女人,自己的儿子是被下了降头了吗? 太子府门口,白子钊扬声:“本王听说太子殿下病情好转,有心探望,没什么事,让本王进去吧。” 门口人多眼杂,有什么事,还是进去再说比较划算。 银朱看一眼苏绛雪,又看一眼白子钊,不禁抿起嘴唇。 众人进了门,太子府的大门也重新关 上。 白琰院外只是轻微的烧黑,没有造成什么损失,毕竟这场火是为了吸引别人进来,太子妃没太下死手。 “谢谢你,但你不必这样。”苏绛雪先开口,“当街杀人,就算你是皇子,被弹劾了也一样要遭罪。” “无妨。”白子钊与她保持合适的距离,“父皇原本就对我不抱希望。那人明显就是刻意安插进来的,不杀了他,其他人也冷静不下来。” 人性恶毒,很多人原本就看不惯身份地位比自己高的。 苏绛雪先前和离就糟了不少骂名,现在又闹出与太子偷情的事来,无论真假,都会被传得沸沸扬扬。 “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白子钊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苏小姐尽管说。” 苏绛雪看着他,他很坦然,自己也没什么好故意避嫌的。 “毁了我和太子的名声,受益者是谁,凌王心中应该有数。”苏绛雪精准又明确的提一句。 明面上是太子妃来捣乱,可实际上,按照动机来说,贵妃是最大的受益人。 白子钊顿住了脚步。 苏绛 雪也顿住了脚步,道:“其实你不出现,我也可以解决这件事。” 白子钊自嘲般笑一声:“是啊。” 是他母妃做的恶,他在这里充当什么好人。 要不是谣言传播的速度太快,让他听到,他也不会想着来看一看。 “你这样帮我,贵妃那边,你又如何自处呢?”苏绛雪问道。 白子钊霎那间抬起眼。 她没有讽刺自己的意思,她居然是在担心自己?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多谢你,只是下次……你还是该更谨慎些。”苏绛雪将他送到太子院外,看看天色,“太子殿下快醒了,醒来能看到你,他应该会开心。” 说罢,她后退行礼,转身离去。 银朱也跟着苏绛雪一起行礼,恋恋不舍的看白子钊一眼,眼中犹豫不决,最终还是跟着苏绛雪走了。 苏绛雪心中有事,也没注意到银朱神色不对。 银朱暗自叹了口气,先不说身份有别,看今天的情况,凌王殿下喜欢的应该还是小姐,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她。 她曾经嘲笑过白子渊,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再 纠缠也没用。 现在同样,她会同样劝说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姐曾经跟她一个比喻,爱情就像一场双人舞,当对方拒绝与你共舞,你也该有尊严的退场。 不仅是留给自己的尊严,也是留给对方的尊重。 那时她还不懂双人舞是什么,现在也完全名阿比这句话的意思了。 将军府门口。 苏绛雪突然停下了脚步。 银朱一抬头,那个不懂得尊重别人,也不懂得给自己留点尊严的人就在她们眼前。 白子渊眸色分明,人模狗样。 “你还没发现吗?自从和离之后,你就没有一天好过过。” 白子渊语气平淡,像是客观陈述事实,他只想好好讲道理,让苏绛雪回心转意。 她总是爱过自己的,落到这样的下场,自己还肯拉她一把,她怎么能没有半分感动呢? 苏绛雪忽然就笑了,然后摇头叹息:“你错了,是从决定嫁入端王府开始,我就没有一天好过过。” 原主的悲惨,从嫁给白子渊开始。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挽救你名声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第193章 我真的是为你好 “看来你知道?”苏绛雪反问他。 白子渊挺着胸膛,像是一支笔直的竹子,十分骄傲:“你也未必想不到,现在大家都说你和本王的皇兄有染,如果你重新回到端王府,等于本王向众人宣布,这件事纯属子虚乌有。” 苏绛雪笑了:“倒是个好主意。” “你同意了?”白子渊有点高兴。 反应过来自己情绪似乎太过激动,白子渊又冷哼一声:“不过为了惩罚你,你重新嫁给本王之后,只能当侧妃,等什么时候本王满意了,你才能做正妃。” 否则,她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总是不肯退让。 苏绛雪这样的性子,就该好好磨一磨,免得以后还跟现在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可惜,”苏绛雪满眼讥讽,声音淡淡,“这个办法,我这辈子都不会用。” 白子渊脸色一变:“你以为闹成这样,陆焕还会娶你?还是说,白琰会娶你?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声名狼藉,以陆焕的性子,他肯留你一命已经是不易,白琰要是娶你,岂不是坐实了你们的奸情,他会不要这个脸面吗?” “我怎么样,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难道还不明白,本王是在真心帮你!”白子渊脸色难看极了。 苏绛雪看着他:“这话你自己信么?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自己是傻子?污蔑我名 声的人是谁,你心里没数吗?你要是真想帮我,就该去找那人的麻烦,而不是顺着那个人为你铺好的路,顺势来逼迫我。” 她说完,直接越过白子渊离开。 这个男人她早就看清楚了,他自始至终只在乎自己,哪怕是说了无数遍后悔,要来求自己回去,也不过是因为不甘心。 他心中没有良知没有是非,看似是在帮她,实际上和贵妃是一丘之貉。 说不定贵妃做出这种事,他还觉得很开心呢。 得不到就把她拉入深渊,再得不到就毁掉,这种情绪,怎么会是喜欢。 苏鸣玉已经在将军府等着了,看到苏绛雪回来,脸上愤怒不减:“贵妃真是好歹毒的心思,我曾在战场上见过万千兵马,都比不过这个后宫妇人心肠歹毒,毁你清白,她居然连这种毒计都使得出来!” 苏绛雪生怕他又犯病,赶紧把他按下去坐着:“知道她歹毒,就不该为她气坏自己的身子。” 苏鸣玉面沉似水:“你放心,二哥在京城还有些人手,一定替你把那些传谣言的人解决掉。” 杀一个怎么能够,杀得够多,才能阻止谣言传播。 苏绛雪却道:“不过是背后的棋子,杀了一个还有千千万,贵妃给得起银子,他们给得起性命。” 要解决问题,还是得找源头才行。 “太子妃也好 ,贵妃也好,既然敢惹你,我就绝不会放过她。”苏鸣玉眼中轻蔑,“这大楚皇室如今龌龊成这样,我苏家真是瞎了眼,竟曾经奉这种人为君。” 照他看来,大楚皇室已经烂到根了,谁也配不上他家小妹。 苏绛雪眸中动容,自家人,到底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要是原主还在…… “小姐,林郡主在门外求见。”小圆进来禀报,顿了顿又道,“陆明月也在。” 苏绛雪眯起双眼,林月遥虽然讨厌,但好歹还算单纯愚蠢,陆明月是真的烦人。 “让林月遥进来。” 她只见一个。 林月遥匆匆进来,一见到苏绛雪就奔了过来,还试图抓她的手安慰:“苏姐姐没事吧?那些人真是太歹毒了,怎么可以这样说你!” 然后她忽然一顿,看到了在一旁的苏鸣玉。 “他……”林月遥疑惑的看着苏绛雪,“他不是那个西域的使臣吗?怎么会在你这里,你们……” 孤单寡女的单独相处,不合适吧? 苏绛雪拍拍她的手,不动声色的让她到一边坐去:“他是我的病人,我早就说过,大夫面前不分男女。” 林月遥怔了怔,又看看苏绛雪旁边的银朱,要真是有私情,也不该让婢女陪着才对。 随后她放了心:“我暂且相信你,但还是有一件事不得不说。” 苏绛雪单手托腮,她很想知道林月遥还能放出什么……厥词来。 林月遥迟疑老半天,这些话原本她都跟陆明月商量好了,由她来说,谁知道苏绛雪不让陆明月进来,现在只能自己说了。 “今天的事闹得很大,宫里也收到消息了,陛下很生气,姐姐准备怎么办?”林月遥看她。 苏绛雪挑眉:“不怎么办,但是看起来,你准备做点什么?” 这也是她让林月遥进来的原因,她早就说了林月遥管不着她,但林月遥显然是不听的。 与其让她捣乱,不如叫进来听听她想干什么。 林月遥看向苏鸣玉。 “没什么不能让人听的。”苏绛雪道。 林月遥想不了那么多,憋了半天,还是憋不住了:“这件事其实你也有错,你毕竟是女子,怎么就不知道避嫌一些……” “就这?”苏绛雪不耐烦的打断她。 林月遥一怔,看着她生气的脸,下意识低头,小声道:“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人。” 模样可怜极了,好像谁欺负了她一样。 “但是现在,苏姐姐,我知道端王殿下找过你,他说得对,只要你重新嫁给他,别人自然不会再怀疑你和太子的事。” “端王殿下真心为你,要不你还是去找他,跟他道歉,寻求他的庇护吧。” 苏绛雪仔仔细细看着林 月遥,白子渊绝对不是真心为她,但这个林月遥确实带着十分真心。 可惜,脑子不够用的人,越真心,反而会越害死人。 “不怪你,是这世道的光明,造就了你内心的浅薄。”苏绛雪认认真真道。 林月遥没明白,呆呆的看着她。 “陆焕以前把你保护的很好吧?”苏绛雪问。 林月遥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点头:“他确实会护着我,祖父在的时候,我也没吃什么苦。” 去年祖父离世,那时候陆焕也有了更多的能力来保护她。 苏绛雪轻轻叹息一声,十几岁的小姑娘,说出这样的话,也真是让人有些羡慕。 愚蠢而单纯,也难怪陆明月那么喜欢她。 “经过这么多事,端王还是没有放弃你,我觉得,他应该是真心喜欢你。你们原本就是夫妻,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 “好了,闭嘴。”苏绛雪打断她。 倒不是她听不下去了,是她看着苏鸣玉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苏明月深吸一口气,要不是需要隐瞒身份,他现在就得指着林月遥的鼻子骂:关你屁事,我们小妹是没有亲人出头了吗?居然还想把小妹推到火坑里去。 林月遥又是一惊,咬了咬下唇:“苏姐姐,我跟你说这些,真的不是因为我想嫁给陆哥哥,我是真的为你好。” 第194章 御前对峙 “陆姐姐说,要是你实在不愿意,就只能离开京城了。我不希望你离开京城。”林月遥十分真心道。 “我不会嫁给端王,也不会离开京城。”苏绛雪道,“林郡主,你还小,很多事情看不明白,我不怪你。但你总该明白一个道理——” “尊重他人的选择。” “你没有资格来替我做决定,你心血来潮,劝我重新回到端王府,有没有想过,我要是真的听了你的劝,以后漫长的几十年里,跟那个讨厌恶心的人日日相对的人是我,不是你。” “任何人的人生都需要她自己做决定。”苏绛雪看着林月遥,“你也是。” 她知道林月遥不是坏人,虽然有点蠢有点自以为是。 “好了,我话说完了,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不要再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介入我的事。除非你别有用心。” 林月遥震惊的看着苏绛雪,仿佛被她这些话给惊呆了。 “可是,你只是个女子,没了清白,又不肯依附端王,你还能……” 你还能怎么办呢? 林月遥说到一半,看到苏绛 雪的目光,重新咬住唇,把要说的话吞回去。 “银朱,送客。”苏绛雪道。 林月遥眸光震动。 “银朱?”苏绛雪回头看。 银朱的思绪被她的话拉回来,连忙道:“郡主请吧。” 林月遥眼中含泪,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不客气的赶走呢。 显然,刚才苏绛雪的那些话,她没有听懂。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苏绛雪有点犹疑:“你有没有觉得,银朱……”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什么?”苏鸣玉问道。 苏绛雪摇头:“没事。” 苏鸣玉怎么会知道,还是她自己查一查吧。 这段日子银朱一直在城隍庙帮忙,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门外,林月遥上了马车,眼中泪水一直打转。 “她欺负你了?”陆明月脸色骤变,一下就坐不住了。 林月遥摇头:“没有。” 只是把她赶出来,算什么欺负。 陆明月连门都没进去呢。 “她不愿意嫁给端王吗?”陆明月又问。 林月遥摇头,啜泣了半天才道:“苏姐 姐不可能嫁给他的,她讨厌端王。” 陆明月冷嗤一声:“女子本该侍奉夫君,她真是不像话。” 林月遥没说话,想到苏绛雪那句:如果重新回到端王府,以后几十年里都要跟自己讨厌恶心的人日夜相对。 这个画面,要是换成她,光是想一想,她也会觉得浑身发颤,恨不得立刻就去死。 可是,她觉得端王人还挺好的,不至于讨厌他吧。 林月遥刚走,苏绛雪就收到了老皇帝让她进宫的口谕。 早就想到老皇帝会找她,没想到这么快。 “小心些。”苏鸣玉不放心的嘱咐。 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在懊恼,为什么陆焕今天偏偏不在京城。 老皇帝或许是被近来的事情搞得心力交瘁,这回没在紫宸殿,而是在起居殿。 苏绛雪刚到,就看到贵妃和太子妃,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一群人回头看她一个,好像专门在等她一样。 “参见陛下。”苏绛雪淡然行礼。 “说说吧,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皇帝揉着额头,挑眉看一眼苏绛雪, 一副烦躁的样子。 这女人怎么总要惹事,偏偏她身份特殊,处置起来顾虑又多,让人头疼不已。 苏绛雪依旧淡然,直视着老皇帝的眼睛:“太子殿下腿疾多年,臣女今日前去为他诊治。太子妃带人闯入,臣女担心打扰治病,将她赶走。之后不知为何府内起火,救火的官兵冲进来,误会了我与太子的关系。” 她言辞清楚,没有一点主观成分,全是客观事实。 老皇帝再一挑眉:“太子妃,你说。” 苏绛雪进宫的消息传得奇快,凤仪宫和宫外的太子府都听到了风声,连端王府都听到了消息。 可惜他们人还没到,这边的审讯已经开始了。 太子妃与贵妃交换一个眼神,惶然伏在地上:“儿媳听闻太子内院封禁,身为太子妃,生怕太子有什么闪失,当然要去问一问。等儿媳进去的时候,虽然看见……” 她刻意停顿一下,勾起别人遐想,才继续道:“但既然苏小姐说是在治病,儿媳很快便退出去了。” “至于府中起火,父皇知道,自从上次起火 之后,儿媳毁了容貌,对火实在害怕,一着急,就大开府门,让救火的官兵全都冲了进来,生怕火势蔓延。后面的事,实在是儿媳考虑不周。” 老皇帝一吸气,正要问话,又听太子妃道:“引火的人已经被抓住,可惜他当场自尽,儿媳什么也没问出来。” 老皇帝往身后一靠,两只手在案上敲了半天,拧着眉头:“苏绛雪,你已有婚约在身,你告诉朕,你与太子,当时究竟在里面做什么?” “看病,治腿。”苏绛雪很诚实。 贵妃早就在一边听了半天,现在终于忍不住,当即嗤笑一声:“太子的腿伤了七年,御医说过,他骨头短了一截,我倒是不知,你还能有什么办法让他的腿恢复如初,难不成还能让他缺的骨头长出来吗?还是直接给他添一块骨头?” “还有,无论你怎么治病,也不至于——”贵妃又冷笑一声,“那样y乱的现场,本宫都不好意思说。若天下之人都像你这么治病,男女之间,脱衣服的脱衣服,肌肤相亲的肌肤相亲,岂不是乱套了?” 第195章 与太子妃和离 “有些人自甘堕落,居然还好意思冠冕堂皇的找借口,苏绛雪,本宫要是你,现在就抹脖子上吊了,哪里还有脸来陛下面前。” 太子妃见状,也落井下石,小声悲愤道:“是啊,要是我,我也恨不得现在就去死。” 苏绛雪起身,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她看向太子妃,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是一个看棋子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妃不知为何有些慌乱,有种不好的预感。 贵妃冷笑:“该不会是想着,太子可以娶你吧?你还真是不知廉耻,怎么有脸攀附太子的?” 苏绛雪嘴角弯起,眼睛定定的看着贵妃:“是啊,我也不明白,有些人明明不知廉耻,却还能厚着脸皮活在世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贵妃脸色发寒,贱人,居然敢讽刺她。 “父皇——” “父皇——”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是端王和凌王一起到了。 “容我跟前端王妃再说两句话。”白子渊看向老皇帝,又看了看贵妃。 老皇帝正心烦,挥手让他随意。 白子渊走到苏绛雪面前,凝眉低声:“苏绛雪,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还没想好吗?” 苏绛雪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后退一步:“端王请自重。” “你简直不可理喻。”白子渊攥紧拳头。 另一边,白子钊也走到贵妃面前行礼:“母妃。” 隔着两个人的距离,他轻轻看向苏绛雪。 ——你要好好想清楚,自己是不是要站在贵妃的对立面。 ——他当然想清楚了。 “母妃,收手吧。”白子钊声音很低,尽量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道。 贵妃脸色发青:“滚出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真是白养了这个儿子,自己不争气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跟自己作对,她究竟造了什么孽? “母妃明知道她不是你说的那样。”白子钊定定的看着她,“就因为你管不住你另一个儿子,就要对她下手?” “放肆!”贵妃低声怒吼,要不是老皇帝在场,她能直接给白子钊一巴掌。 白子钊轻轻叹息一声:“父皇,儿臣之前说过一次,第一次与苏小姐见面的时候,她就是在大街上救了我,姿态也有些不雅。若不是她,儿臣现在已经死了,若是非要说什么男女大防,难道父皇和母妃想让我去死吗?” “本宫信她——” 皇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看起来脸色还是难掩苍白,说话却掷地有声。 苏绛雪这才看见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似乎是已经听了很久。 皇后轻轻朝苏绛雪点头,走到最前面,直视皇帝:“琰儿是我的孩子,绛雪是我请 去给他治病的大夫,陛下要处罚她,不妨先处罚臣妾吧。” 她眼神冷漠,看向老皇帝时,居然没有一点感情。 老皇帝一下子被她这副顶撞的眼神刺痛:“你身为皇后,做事怎能如此不当心?” 贵妃趁机上前:“陛下可别气坏了身子,皇后娘娘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恐怕外面人会说,皇后是故意让太子抢端王的……” 贵妃小心观察着老皇帝的神色,又立刻笑道:“当然,那都是不知情的人乱说,陛下可别因此生气,就错怪了皇后娘娘。” 皇后直视着老皇帝,半点退缩都没有:“琰儿是我的儿子,我当然担心他的腿,有任何可能,我都不会放过。” 老皇帝原本就被贵妃激得气坏了,现在立刻抓起案上的香炉,啪得一声,香炉砸在皇后脚下。 贱起灰尘无数。 “你的意思,是朕不关心琰儿,不担心他的腿?” “娘娘……”苏绛雪连忙去扶她。 皇后的目光落在脚下的香炉上,眼角浮现一丝悲凉:“陛下关不关心他,自己心里有数。” 真的关心,怎么可能任由那样一个太子妃,在太子府中无法无天。 真的关心,怎么可能连东宫都不让白琰住,在外面给他专门建的太子府。 真的关心,怎么可能一点实事都不让他做,除了太子的位置,白琰还有什么? 老皇帝更加生气,拍着桌案站起来:“你今日是非要跟朕过不去吗?” 白琰是他唯一的嫡子,他顶着群臣的意见要立他为太子,还不够吗?为什么皇后一点都不理解他。 这么多年夫妻,居然还没有贵妃让他舒适贴心。 皇后款款而拜,姿态大方:“陛下心中有气,处罚臣妾就是,不要牵连无辜。” 苏绛雪心中一酸,她没想到皇后会替她把这件事扛下来。 她已经打算离开宫城,就什么委屈都不在乎了吗? “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臣,父皇要处罚母后,不如先处罚儿臣。”一道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白琰坐在轮椅上,腿上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金属架,贯穿他的腿骨,帮助他的骨头重新愈合。 身后,陆焕推着轮椅,将他推到最前方。 老皇帝一看到白琰的腿,当即着急:“这是怎么了?” “过来。”陆焕嗓音清晰,朝苏绛雪道。 他的声音好像有种救命的魔力,苏绛雪毫不犹豫走到他身边去。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陆焕会误会她,就像陆焕也确实从来没有误会过她。 回报信任的最好方式,就是给予同样的信任。 白子渊看着他们离得那么近,不由面色铁青,闹出这样的丑闻,陆焕还当真不在乎他的脸面。 “ 苏小姐给儿臣治腿,若是没有意外,要不了几个月,儿臣的腿就能好了。” 白琰原本没打算说出来,他这太子身份简直就是烫手的山芋,无数朝臣早就背弃他,将他视为迟早要被废的弃子。 他现在腿好了,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更不知会被多少人视为眼中钉。 可事关苏绛雪的名誉,他又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果然,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老皇帝一下就怔住了。 治病不是苏绛雪的说辞吗?白琰的腿残废七年,御医们都说,人不可能凭空长出骨头来,苏绛雪再厉害,吃什么药能长骨头? 所以他也根本没有想到,白琰的腿居然真的能治好。 自始至终这场对峙在分辨的,根本就是苏绛雪到底有没有跟白琰有私情。 可是现在看来,她居然真的在治病? 老皇帝看着白琰腿上那复杂的,他没见过的架子,如果苏绛雪真能治好白琰,那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嫡子,岂不是再也不用瘸腿走路了? “母后和苏小姐都是为了儿臣的腿,却因清白一事无辜受累,儿臣实在不能让他人替我受过,父皇若是觉得此事有损风化,不如废了儿臣吧。”白琰看向老皇帝。 贵妃眼中露出狂喜之色,太子自请废除! 他要是真被废了,东宫之位不就是端王的了吗? 白子渊却也怔怔的看着白琰,他的腿如果真能治好,父皇怎么可能在乎一点名声,恐怕巴不得把苏绛雪供起来。 至于废除太子,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对于老皇帝来说,一瞬间,什么清白不清白的事,他早就已经不在乎了,不过是些儿女琐事,哪有嫡子的腿重要。 “苏绛雪,朕问你,太子的腿果真能好么?”老皇帝带着一丝期望问道。 苏绛雪点头:“只要好好休养,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陛下能看到效果。” 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好!”老皇帝啪得一拍桌案,再看苏绛雪,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环视一圈在场的人,道:“传朕旨意,太子与苏绛雪之事纯属讹传……” “陛下!”贵妃急了,连忙上前跪下,“此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陛下要是这么说,只会让外人觉得陛下要替他们遮掩,要是三月之后,太子的腿好不了,今天的谣言会传得更甚,皇家颜面也会损伤,难以补救!” 老皇帝被贵妃这番话说的冷静下来,是啊,说什么能治好,只是苏绛雪的一面之词。 要是三个月之后,太子好不了呢? “苏小姐真心为我治病,却受到如此流言,儿臣实在惭愧,陛下要是担心颜面,不如……” “好了 ,”老皇帝打断白琰的话,他看着这个最大的儿子,“朕说过了,无论如何你就是太子,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动摇你的位置。” 白琰十四岁上战场,跟着他四处征战,几次三番救他性命,这种情谊,不是随便一个儿子可以替代的。 “颁布诏书,公布于市,还有谁胡言乱语,立刻押入大牢!”老皇帝看一眼苏绛雪,又看看专程赶来的陆焕,“乱糟糟的,你们赶紧扶太子回去,让他好好休养。” 皇后轻轻松了一口气,有朝廷的诏书为苏绛雪澄清,这件事,暂时可以告一段落了。 等到白琰的腿彻底好起来,苏绛雪的名声也会彻底反转。 只可惜,她就要走了,这一幕,她恐怕是不能亲眼看见了。 看着所有人离开,白子渊失落的望着空荡荡的殿门,才愤恨的自言自语:“为什么你一定要糟蹋本王的真心?” 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这份报应,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殿外,白琰坐在轮椅上,脸上写着心力交瘁四个字:“我实在没想到,她居然还敢。” 他说的当然是太子妃,他以为太子妃已经改好了,谁知道,她居然还敢趁自己昏迷,放火烧太子府。 “此时因我而起,苏小姐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白琰弯腰,向苏绛雪行礼,要不是腿还不能动,他这礼恐怕会更大。 跟在白琰身后的太子妃,霎那间脸色苍白,直接绕到白琰面前跪下:“殿下,我什么都没有做,真的不是我放的火,我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才想着要进去看一看,之后的事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琰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轻飘飘的扔在太子妃面前。 二百两银子,是她给放火的小厮家人送去的。 “你和贵妃之前密谈,还要我拿出人证来吗?”白琰淡声。 太子妃惊恐的瞪大眼睛,贵妃不是说很隐秘,白琰是怎么知道的? “是你,是你污蔑我是不是?我根本就没有见过贵妃,”太子妃指着陆焕,朝太子道,“他都是为了苏绛雪才这么说的,殿下不能相信他的话啊!” 可惜,这次太子妃猜错了。 苏绛雪眼底的冷色落在太子妃身上:“你就没有想过,或许是贵妃刻意让太子知道的。” 陆焕看着她,眼底露出欣慰之色。 太子妃一下子几乎瘫倒在地上:“我没有,我没有……” 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同意跟贵妃合作,为什么她还要害自己。 “你背叛过她,在陛下面前告她,你以为她会轻易放过你?自始至终,你都没明白贵妃是什么样的人。”苏绛雪有些冷漠的看着她。 明明是最好的牌,却 被她打成了稀巴烂。 “你闭嘴,一定是你跟太子说了什么是不是?我根本就没有见过贵妃,殿下,你不能只凭借苏绛雪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是我做了什么,哪怕是贵妃故意透露给您,那也是她对我怀恨在心,她就是想除掉我!” “要我把胭脂带来么?还是要我询问你院里的所有人,那晚你究竟去了哪里?”白琰道。 一句话,直接让太子妃哑了声。 胭脂是她的婢女,而她去贵妃这里,也是被贵妃带走,她自己完全没有防备。 真要查,怎么都能查出来。 “是她把我抓过去的,不关我事!”太子妃还想辩解,可是这话说完,她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要是一开始就这么说,或许还能有用。 可她咬死了没见过贵妃,现在再说自己被迫,白琰不会信她了。 “我给过你机会了。”白琰看向太子妃,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是我太纵容你了。” 太子妃一颗心直坠谷底,眼眶中全是疯狂的红色,她扑过去想抓住白琰的衣服,却被人拦住:“殿下,此事都是贵妃在背后指使,跟妾身真的没有一点关系!” 白琰垂着头,看着她脸上的面纱,心中那一丝不忍烟消云散:“没有你的吩咐,救火的人能冲到内院吗?” 她就算现在看起来再乖巧,也不可能把自己摘出去了。 “太子妃张氏,七载结缘,如今反目生怨,见此分离,本宫赐你和离书,从此逐出京城,送回本家。” 即便是到了这种地步,白琰还是没有休了她,念着多年夫妻情分,给了她一封和离书,也算是保全了她的面子。 “不……”太子妃痛苦不已,口中发出哀嚎。 怎么会这样呢?她刚刚听说白琰的腿要好了,还以为自己要跟着飞上枝头,谁知道,他居然真的要休了自己。 贵妃说得对,白琰选择她,就是因为他是个瘸子。 现在他的腿要好了,第一个要抛弃的人就是她。 她不能被抛弃,她要是回了本家,会被所有人看不起,她会死的,她不能死…… “妾还有孩子,冬儿年纪还小,难道殿下要让他没有母亲吗?” 她走了,她的孩子要成为谁的孩子?她辛辛苦苦服侍太子七年,现在要为他人做嫁衣了吗? “给你三天时间,收拾东西回去吧。”白琰冷声。 事已成定局,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太子妃瘫坐在地上,她不知道白琰为什么这么狠心,明明她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嫁给他,明明他们夫妻多年,明明他以前都很宠爱自己。 为什么她忽然就输得一无所有? 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就是皇后的寿宴,他连这场寿宴都不想让她参加吗? 第196章 天煞孤星 皇后四十九岁寿宴终于要到了。 苏绛雪一大早起来换了衣服,今天是皇后逃离皇宫的日子,她穿得并不显眼,力求不惹人注意。 可偏偏她的身份,她闹得沸沸扬扬的婚事,和之前传出的与太子的丑闻,怎么可能不让人注意到。 刚下了马车,就已经被无数人的目光盯住,隐约还能听到嘲笑的声音。 苏绛雪忍不住笑一声,她站在陆焕身边的时候,这些人可从来不会笑她。 可见这些权贵,也是欺软怕硬。 宴会放在福宁殿,场地之大,容得下皇亲宗室。 或许是顾忌皇后的面子,或许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这场寿宴,老皇帝脸上带着笑坐在龙椅上,身边是皇后,贵妃位列妃子之首,也没有盖过皇后的风头。 “她怎么还敢来,也太没廉耻了吧?” “人家脸皮厚着呢,当初跟端王和离了不也到处跑吗?” “毕竟死了全家,谁敢指着她,不是跟忠烈将士过不去吗?” 看到苏绛雪的人,不少都在窃窃私语。 白子渊远远的看着苏绛雪,她今日装扮清淡素雅,反而像是高不可攀的明月。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离她越来越远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寿宴才正式开始,众人为皇后献上贺礼,都是些名贵的珠宝首饰,十分 惹人羡慕。 贵妃看着差不多了,才幽幽起身,嘴上红唇妖艳:“皇后娘娘寿辰,臣妾与皇后一同侍奉陛下二十多年,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如今,就以这只海东青,为皇后贺寿。” 海东青是一种鹰隼,传说中,从大海的东面飞来,体格健壮,爪子像铁钩一样硬,十分威风。 这种鸟儿原本更适合献给男子,但皇后年轻时与老皇帝一同上战场,送给她,也没有半分违和。 她一拍手,太监端来一个笼子。 众人伸着脖子等待,却忽然都睁大了眼睛,“这——” 笼子打开,却只看到一只奄奄一息的鸟儿,半倒在笼子里,眼睛都睁不圆,半点没有威风的样子。 苏绛雪顿时蹙眉,她是故意的吗? “呀,臣妾忘了!”贵妃仿佛突然想起来一般,一副请罪的姿态,“此等鸟儿只有在外面广阔天地才能飞得高,现在进了宫城的小小笼子,当然就……” “何况,这鸟儿说不定已经老了,飞不起来也属正常。臣妾可不是故意的,皇后娘娘就原谅臣妾这次吧。” 说着,她盈盈下拜,眼中都是一副娇弱可怜的样子。 这一番话,任谁都能听出来,她分明就是在讥讽皇后,是一只困在笼子里飞不起来的老鸟。 可老皇帝偏偏跟没事人一 样,端起一杯酒:“无妨,你也不是故意的,皇后不是小心眼的人。” 苏绛雪看向皇后,皇后面无表情:“既然笼子不适合它,就将它放了吧。” 贵妃嘴角一弯,亲自前去打开笼子,侧目看向苏绛雪。 好戏才刚刚开演呢。 笼子打开,原本恹恹不愿动的海东青立刻展翅高飞,在大殿内盘旋了一半,忽然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啊——它死了——”离得最近的淮阳王妃立刻喊了出来。 霎那间,所有人都看过来。 皇后寿宴上出现死鸟,那可太不吉利了! 苏绛雪眉心一动,看来今天要把皇后送出宫,还需要一番周折。 此时她并未想到,贵妃这场局,根本不是冲着皇后,而是冲着她自己。 ——“皇后那个老东西有什么可怕?这么多年,她何曾是本宫的对手?但有个眼中钉,却不得不除了。” 与此同时,外面忽然有宫女慌慌张张跑过来:“陛下,娘娘,不好了,华清池的鱼忽然都死光了!” 凤仪殿的宫女也跑过来:“皇后寝殿着火了!” “小公主忽然啼哭不止,奶娘没了法子,皇后娘娘快去看看吧!” 皇后猛地站起来,就要离开,又有新的消息一个接一个过来。 “陛下——御兽园里的老虎忽然发 疯,咬死了两个人!” “蛇!有蛇!” 一瞬间,所有人都脸色苍白,连忙站了起来,匆匆看着脚下,碗盏叮当碎了一大片。 老皇帝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数,一拍桌子:“都不许动,到底怎么回事,给朕查清楚!” 贵妃得意万分的弯起嘴角。 可老皇帝话音刚落,陆焕带着寒意的声音已经响起:“凤仪殿的火势已经扑灭,鱼池里被人下了药,御兽园的猛兽也已经重新得到控制,至于这些蛇——” 仿佛是应和他的话,殿内不知从哪里出现的蛇,匆匆散开,往殿外散去了。 “陛下放心,”陆焕有意无意看一眼贵妃,“无事。” 老皇帝的震怒还未来得及发泄,就已经被陆焕如此迅速的手段给堵了回去,可半晌后,他还是大怒:“给朕查,究竟是何人敢在朕的皇宫如此放肆!” 贵妃被陆焕看得浑身一哆嗦,她一咬牙,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露了馅,能让陆焕这么快就发觉了全部。 但是,光凭这些,还不够! “陛下,天象示警,大楚有异啊——”福宁殿外,一把白头发的钦天监官员跌跌撞撞跑进来,手里举着一个罗盘。 “宫城有龙脉庇佑,大楚建国以来从未出事,老臣算到今日大凶,希望能为陛下分忧!”年迈的周 大人跪倒在地,将罗盘捧得更高,毫不避讳的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眼眸一紧,居然是朝她来的! 今日皇后寿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皇后,贵妃居然还想着在这个时候除掉自己? “你口中的大凶,是谁?”贵妃上前一步,道,“还请陛下早日处置,还皇后寿宴清静。” 老皇帝看着周大人:“你说。” “这大凶之人就在殿内,是命定的天煞孤星,凡是她身边的人,都会一一出事,她的家人、朋友,跟她走得近的人,无一幸免啊!” 苏绛雪垂眸冷笑,天煞孤星,家人出事。 不如直接报她身份证号算了。 整个殿内都是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臣,谁不知道,只有她一人全家战死沙场,是唯一的遗孤。 贵妃还真是厉害,当着皇帝的面都敢这么动手脚,也难怪皇后要离开宫城,恐怕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周大人话一说完,几乎所有人都朝苏绛雪看过去。 “所谓天煞孤星,便是无比命硬,她会克身边所有人,却不会克自己。苏将军一生为国,老臣本不敢妄言,可为了大楚命数,老臣就算拼了老命,也不得不说——” “苏小姐,就是这位天煞孤星!” 大殿内响起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苏绛雪。 第197章 斩杀此女 “陛下,苏家小姐全家战死,确实有可能。” “听说前阵子端王殿下也病了,幸好她在端王府时日不长,否则,连端王也可能性命不保!” “还有先前的疫病,她去给皇孙诊病,却害得太子妃容貌尽毁,之后又玷污太子清誉,险些让太子身败名裂……” “当初九公主不就是因为去了城隍庙,跟她成天在一起,才最终殒命的吗?” “皇后自生产之后就一直是苏小姐在照顾,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今日是皇后娘娘寿宴,想必是上天示警,要苏小姐远离皇后,否则,连皇后娘娘也会殒命啊!” 桩桩件件,说得还挺有道理。 苏绛雪眉眼间多了一丝可笑,不由想起上辈子还在医院的时候,有病人家属来他们科室大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治着治着就死了。 拿着答案推过程,多少证据也不足为信。 人群中的苏鸣玉缓缓喝了一粒药,将愤怒的情绪压下去。 分明是老皇帝自己下的毒手,居然要将家人的死,全都推到小妹的头上去。 老皇帝还在这里听什么?难道真的要惩处小妹,真 要苏家死绝,他才能放心吗? “陛下,臣妾以性命担保,苏绛雪绝不可能是天煞孤星!”皇后站起来,往前走一步。 老皇帝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一次被激发,警告版喊她:“皇后!” “皇后娘娘,”苏绛雪也上前一步,轻轻朝她摇了摇头,不能再跟老皇帝起冲突了,“各位,我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什么。” “在场之人,除我以外,皆有亲人,皆是阖家欢乐。照周大人的话,我确实是嫌疑最大的人。”苏绛雪的声音并不激烈,脸上也没有被冤枉之后的愤怒。 “可是容我提醒诸位,我苏家满门镇守雁门关,正是我父兄带着战士们浴血奋战,才保得住诸位在今日的寿宴上,对着苏家唯一的遗孤做审判。” “举头三尺有神明,”陆焕清冷的声音突然应和,“世人在看着,百官也在看着,难道要让苏家满门在九泉之下悔不当初,让天地神灵都知道,这世上尽是忘恩负义之徒吗?” “若是光凭周大人的一面之词就处置苏小姐,以后谁还敢为国捐躯,谁还敢对陛下忠义?” 在场有不少宗亲 听了,都忍不住暗暗点头。 是这样的道理,别说这鬼神之说能不能信,就算能,今日处置了苏绛雪,那要寒了多少将士的心,让多少人从此对陛下敬而远之。 老皇帝显然是听进去这些话了,立刻便要开口:“来人——” “陛下,老臣愿以死明志,苏家满门忠烈不假,但她是天煞孤星也不假,陛下若是无法对世人交代,尽管将我的脑袋也拿去吧!”周大人脸上愤愤,一大把年纪,胡子喷的老远。 苏绛雪脸上显出笑意:“那照周大人的意思,该如何处置我呢?” “斩杀此女,还大楚清明!” 人群中,苏鸣玉握着杯子的手更加紧绷,他看向陆焕,他知道陆焕不会看着不管。 陆焕看向皇后。 皇后脸色发寒,不能再惹怒老皇帝了。 她一个人无所谓,大不了就是受受老皇帝的冷脸,可现在,是要救苏绛雪。 “大胆!” “啪”地一声,皇后抓起桌上的杯子砸下去,杯子顿时四分五裂。 “当日本宫诞下小公主时难产,原来是你进宫的缘故。”皇后看向苏绛雪,眼中尽是愤 恨,“本宫险些一尸两命。今日本宫寿宴,又是你害得本宫的凤仪殿起火,若不是本宫不在殿内,岂不是要被你害死?” 贵妃一怔,皇后怎么忽然替她说话? 随即心中一喜,她信了,她相信苏绛雪就是天煞孤星,她也要置苏绛雪于死地了。 苏绛雪啊,没了皇后这个靠山,看你还能怎么活? “陛下,今日是臣妾生辰,她又害臣妾至此,请陛下将她关到凤仪宫。”皇后回头,胸口一片起伏,显然是恨透了苏绛雪。 “你——”贵妃正要说话,你分明就是要暴毙她。 可又听皇后道:“请陛下赐她白绫,明日一早自尽,也免得拖出去问斩,让百姓们议论。” ——赐白绫,明日一早自尽。 这是非要苏绛雪死不可了。 贵妃放下了心。 “陛下,皇后娘娘……”陆焕象征性的求了一句,见被皇后打断后,就没再开口了。 可说到要苏绛雪死,老皇帝却又犹豫了:“先将她押往凤仪宫,交给皇后处置。” 苏绛雪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任由皇后的人将她带走。 凤仪宫内。 黛姑姑捧着一碗热茶,递给苏绛雪。 “苏小姐,可愿跟皇后娘娘一起离京?”黛姑姑低声问道。 苏绛雪摇头。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来代替皇后几天,之后想办法离开。 可她现在背上了天煞孤星的名头,随时可能被处死。 “陛下不会让你死的。”皇后也从外面走过来,轻轻叹息一声。 苏绛雪有些诧异,她的寿宴,她居然这么早就离开了。 “委屈你了,”皇后拉住苏绛雪的手,“刚才我要是不那么说……” 苏绛雪摇头:“我知道。” 她要是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也就辜负皇后对她的信任了。 “陛下不会让她死,却也不会让她活得那么轻松。”陆焕也不知何时跟过来,“事不宜迟,走吧。” “现在就走?”苏绛雪奇怪。 现在把皇后送出宫,岂不是很快就会被发现? 而且,原本是要皇后扮成她出宫,现在她被关起来了,皇后还能扮成谁? “陆哥哥在这里吗?陆哥哥你终于肯见我了!”林月遥高高兴兴的跑进来,一看到陆焕,眼中的光芒就立刻亮了起来。 第198章 太子妃发现计划 苏绛雪顿时明白了。 “参见皇后娘娘,苏姐姐。”林月遥眼中全是陆焕,匆匆给皇后行礼,又转头去看陆焕。 陆哥哥终于见她了! 她就知道,陆哥哥不会不理他的! 与此同时,起居殿内,老皇帝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周大人。 “你说,她真是天煞孤星?” 周大人立刻磕头:“绝对没错,老臣一辈子算命,从来没有算错的地方,陛下万万不可留着她,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啊!” 要是以前,他驰骋沙场,根本不会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可是老皇帝今年六十多岁了。 人越老,总是越害怕死亡。 老皇帝的眸色沉下来,就算苏绛雪身份特殊…… 再特殊,也不能留着她,害了自己的性命吧? 就是陆焕看起来还挺喜欢她,动起手来,还是有些 麻烦。 “不能等到明天。”老皇帝眼皮睁大,“今晚,夜深人静,就悄悄过去,把人给勒死。” 要绕过锦衣卫,绕过凤仪宫的人,免得事情有变。 另一边,太子府内。 太子妃收拾完东西,手中拿着太子给她的那封和离书。 今天是她在太子府待着的最后一天了,白琰给她的三天期限,她努力拖到了最后一刻,还是没能让他再次心软。 白琰不知道老皇帝已经决定今晚杀掉苏绛雪,他正忙碌着让身边的人收拾行装。 是的,他决定了,他要一起离开。 这太子的位置原本他就不想当,更别说皇后要走,留下他一个人在孤零零的京城,有什么意思呢? 至于老皇帝,他有那么多儿子,也不会在乎自己这一个。 “太子殿下这次要走,连皇后娘娘都没说,您是 担心皇后不会同意吗?”贴身下人问。 白琰摇头,皇后肯定不会同意。 他只跟陆焕说了这件事。 原本还能再等到合适的时机离开,可现在,苏绛雪明天就要被杀,陆焕等不了,他也等不了。 “殿下这次离开,以后还会回来吗?” 白琰又摇头:“或许会一去不回吧,母后不会想再回来了。” 至于他,皇家本就不适合他,他也不想再回来了。 这样想来,与太子妃和离,居然还是一件好事,免得她之后跟着自己受苦。 “那……皇孙呢?” 白琰眸中一震,冬儿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了。 “我走了,父皇会很爱护他。”白琰道。 冬儿不会受到任何欺凌,皇帝会把对他的情感全都转移到冬儿身上去。 “殿下多带点盘缠吧,外面不比京城,没有钱可怎 么办。” 白琰点头,又道:“天家富贵迷人眼,只要登上那个位置,一切就都变了。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他已经下定决心,这时,房门忽然“砰”的一声撞开了。 太子妃大步进房来,面色冷峻如寒霜,气急败坏的大嚷:“太子殿下,你跟我说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离开京城吗?你要和皇后娘娘一起离开京城吗?就为了苏绛雪这个天煞孤星?你要让父皇震怒吗?” 白琰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她会在外面听,瞪着她厉声道:“不是让你走吗?事到如今,你还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听本宫说话?” 太子妃豁出去了,她苦心经营这段感情,好不容易有了冬儿,现在莫名其妙要被和离,那她怎么办呢? 她再也顾不得这些,如从前那般声色俱厉的吼了回去:“ 我听到了又怎么样?你是太子,你是我儿子的父亲,你真的要遗弃我吗?你好狠的心,既然你都不要我了,那我也不用再保护你,你不怕我把你们的事,全都告诉陛下吗?” 说完,她掉头就走,白琰生怕她真的去告密,连忙大喊:“拦住她!” 几个侍卫赶紧过去,拦住太子妃的去路。 “怎么,不是你要我今日离开的吗?现在又不放我走了?那么,你就把和离书收回去,也别想着离开京城,就算皇后走了,你也不能走!否则,我就把这件事告诉陛下!” “把她关起来!” 太子妃尖声大叫:“救命啊,太子要杀人了!你们敢拦着我,你们都是同谋!” “白琰,除非你现在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别说是你,整个太子府都要为你陪葬!” 第199章 再遇狗皮膏药 一团乱中,侍卫们一犹豫,太子妃使劲推开他们跑了出去,气急败坏道:“你这样对我,我们就鱼死网破吧!” 反正白琰已经不让她做太子妃了,要是她把这些事告诉皇帝,说不定皇帝还能念在她告发的功劳,给她一点好处。 白琰脸上变色,只恨自己的腿现在还不能动,他立刻道:“送本宫进宫,现在就去!” 如果拦不住太子妃,他也只能在老皇帝面前分辨一下,让事态不至于变得那么糟糕。 不知道宫里母后那边怎么样了,白琰看了看天色,太子府挂起明灯,这个时候,皇后跟苏绛雪应该要离开了才对吧? 只希望别被老皇帝撞上。 然而刚出了门,就被陆焕拦住:“一切顺利,如果殿下要走,现在就直接离开。” 现在进宫,不是正好跟老皇帝撞上吗? 白琰抿起嘴,沉思片刻:“离京。” 宫里再怎么闹,就跟他无关了。 凤仪殿内,苏绛雪给皇后化好妆容,居然真的跟林月遥要几分相似,换上林月遥的衣服,天色昏暗,是看不出来的。 外殿,林月遥看向蒋千户:“陆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呀?不是他说让我在这里等他吗?” 陆焕把她叫来,让她在这里等着,自己很快又离开了。 蒋千户硬着头皮:“嗯,大人或许……” 他正想着该找什么借口,忽然听林月遥高呼起来:“他去给我准备礼物了对不对!” 蒋千户:? 林月遥嘴角含笑:“我就知道,其实陆哥哥不用这样的,他在就好了,我不稀罕什么礼物的。” 蒋千户看着她那副样子,十分想去问问陆明月,让她办的事她是不是一点没办,怎么 看起来,林月遥对陆焕的感情越来越深了呢? 林月遥这样单纯不会伪装的性格,瞒天过海的计策当然不能告诉她。 用了她的身份,当然要把她关在凤仪殿里, 但是陆焕显然不想给她什么希望。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皇后抱了抱小公主,又回头望了望凤仪殿内的一切。 她舍不得的,只有自己刚刚诞下的小公主。 可是她此去山高路远,还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除了将小公主留给老皇帝,她没有别的选择。 “娘亲九死一生才生下你,没想到就要与你分别。”皇后吻了吻孩子的额头,这孩子长大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恨她。 “娘娘。”苏绛雪提醒她,该走了。 皇后点点头:“你也去换衣服。” 苏绛雪诧异:“我?” 黛姑姑拿过一套衣物,是宫女的衣服。 苏绛雪一下子明白了:“娘娘是要我扮成林月遥身边的宫女?你们想带我也一起出宫?” 她就说,皇后真想离开的话,为了拖延被发现的时间,也不该在今晚就走。 原来是为了她。 过了明天,她就要死了。 “可我……” “你舍不得京城的富贵吗?”皇后看着她。 苏绛雪摇头,不是的,她只是不想这么轻易的离开。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她为什么要躲? “陛下,已经不是当初的陛下了。”皇后挽着她的手臂,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她,“陛下想要杀你,明天,你的性命谁也留不住。” 就连她这个皇后,也护不住苏绛雪。 “苏小姐快走吧,再晚宫门落锁,就谁也出不去了,还有人在外面等着呢!”蒋千户进来催。 苏绛雪别无 选择。 而此刻,老皇帝已经命人备好了白绫毒酒:“走,朕要亲自看着那个灾星上路。” 无论什么万分紧急的事,都抵不过他自己的命重要。 再拖下去,苏绛雪将他克死,他可怎么办? 于是一行人去了凤仪宫。 “陛下!”德顺公公先到,在看清情况之后,立刻直直跪倒在地:“苏绛雪不见了!” 老皇帝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这个灾星! 居然还跑! “好大的胆子,皇后真是好大的胆子,”老皇帝气得胡子都发颤,他怎么都没想到,皇后居然敢如此忤逆他的意思,居然借着把人关起来的由头,放苏绛雪离开。 “皇后呢?她在哪?这个后位,她还想不想要了?” 德顺公公连忙去凤仪宫主殿找皇后,这一下,更是吓得浑身发冷。 “陛下……皇后娘娘她……” “她怎么了?”老皇帝怒问。 “她不见了!”德顺公公一咬牙,说了出来。 老皇帝脸上的神色要多惊讶有多惊讶:“什么叫不见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 “找遍了凤仪宫,也没有找到皇后娘娘,皇后确实不见了!” 但是他们找到了还在偏殿的林月遥。 可惜林月遥什么都不知道。 “父皇……”林月遥现在是皇帝的干女儿,她还有些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女儿是在这里等陆、陆大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起来,老皇帝好像很生气? 老皇帝眼中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一张脸僵硬无比:“去找,去查!他们走不远,去宫门查处,到底有谁出过宫门!封锁京城,不许他们离开,还有太子府!” 老皇 帝一咬牙,脸色阴森:“太子府,重点调查……” “父皇,父皇——”几声尖锐的声音从远处喊来,太子妃飞奔过来,直接跪倒在地,“您管管太子吧,他要和皇后娘娘一起逃出宫,离开京城!” 老皇帝整个人身形都晃了晃,脸色阴暗难看:“好,很好。” 很快,查遍了宫城八门的记录,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异常。 “没有可疑?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老皇帝大怒。 但是确实,一点记录都没有。 凤仪宫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被询问,连黛姑姑也被问,所有人都回答一致,皇后说要安寝,之后就不见了。 就在老皇帝焦头烂额之际,有个宫女颤巍巍道:“奴婢在外面洒扫,分明看见林郡主出去了,可是、可是她却还在凤仪宫……” “从哪里走的?”老皇帝立刻追问。 沿路追问过去,行踪并不难查。 这个假的“林郡主”,最后是从宫城北门离开。 老皇帝立刻抓了负责北门看守的禁军拷问:“不是说没有可疑吗?为何出宫的记录上,没有林月遥!” 但凡有这个点,老皇帝也不至于等到问出宫女,才能知道皇后从哪里离开。 禁军吓得立刻跪地,颤巍巍道:“陛下饶命,是贵妃……” 老皇帝一听里面还有贵妃的事,当即更加暴怒:“你说什么?” 京城的一间小院,陆焕看着白琰:“身为宫妃,本该老老实实待在宫里,但贵妃多次私自出宫,从未被陛下发现。为她收买的,就是北门的禁军。” 所以北门这里最容易做手脚。 且做完手脚之后,还能推到贵妃头上去。 只能说,贵妃这一次算是 自作自受了。 皇宫中,老皇帝一脚踢倒禁军:“你说你多次放贵妃出宫,真是好大的狗蛋!” 禁军吓得浑身颤抖:“贵妃娘娘位高权重,先前有过好几次,她派人传信,说只要让马车过去就行,不必详查,也不必记录,谁知道,谁知道这次马车里的人,居然是皇后娘娘……” 老皇帝再次咬牙:“传贵妃。” 另一边,皇后与苏绛雪出了宫门,也准备朝小院中赶去,但走在路上,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端王。”马车里,苏绛雪一眼认出了他。 他可真是个狗屎,去哪都能被他沾上。 “本王一直让人跟着你,苏绛雪。”白子渊停在马车外,声音不急不慢。 他不想让苏绛雪丧命。 跟来跟去,他的人告诉她,苏绛雪随着林月遥的马车出了宫城。 他一时想不通那些来龙去脉,可是,要是让苏绛雪离开,他恐怕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娘娘,”苏绛雪按住皇后的手,“他并不知道您在马车上。” 宫中走丢皇后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且白子渊这个样子,怎么也不像是知道了。 “他要的只有我,只要我下去,您就可以安稳离开。”苏绛雪微微闭了闭眼。 “绛雪,或许再等一等,锦衣卫会……” “他不会杀我的。”苏绛雪道,来不及了,白子渊既然知道她在这里,就绝对不会放任她离开。 只是……白子渊确实不会杀她,可她要遭遇的事,恐怕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苏绛雪不顾皇后阻拦,直接跳下马车。 白子渊看到她,轻笑一声:“马车里那位,是林郡主吗?郡主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帮你逃出来。” 第200章 皇后不见了? 苏绛雪挥挥手,让马车离开。 她直视着白子渊,没有半点退缩:“你已经找到我了,何必株连别人?” 白子渊目送着那辆马车越走越远,直到街角拐弯,消失不见。 他再笑一声,心满意足道:“也是,本王要的,一直都只有你而已。” 苏绛雪轻轻松了一口气。 皇后可以安然离开了吧? 至于她自己,原本以为可以在明天一早的时候,在皇帝面前自救,谁知道皇后却带着她逃离京城。 而现在,现在没走得了也好。 她走了,京城里只剩苏鸣玉一个人,他怎么办? 她还没找到二哥的孩子呢。 端王府。 楚舞儿眯着眼眸,听着外面小厮带来的消息,眼神中愤恨不掩:“真是没想到,上次的事情居然没置她于死地。” 她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冷哼:“可是该死的人总是要死的,这一次周大人都说她是天命孤星,我看她还能怎么办。” 希望贵妃能有点用,别再像上次一样废物。 幸好上回的事没有牵连她自己,不然,以她现在的身份,就算有孩子傍身,白子渊再来找她麻烦,她恐怕也受不住。 “等到明天一早,苏绛雪就死定了。”楚舞儿颇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抢了她的身份,抢了她的王爷,苏绛雪早该死了。 等她死了,白子渊自然会重新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端王妃的位置,迟早还是自己的。 “你错了。”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楚舞儿吓了一跳:“谁!” 她的降霜院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所以她说话才会这么放松,根本没想过会有谁来监视她。 居然是栖梧。 他上回挨了板子,很长时间都没下床,居然这么快就好了。 “苏绛雪明日不会死,王爷不会让她死的,”栖梧看向苏绛雪,脸色有些沧桑,“我陪伴王爷这么长时间,他是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 白子渊性格执拗,只要是他认定的,就绝对不会放手。 更何况…… 陆焕在白子渊看来,不过是老皇帝的一条狗,输给他,白子渊当然不甘心。 即便不是喜欢,他也不会轻易放手。 “你在说什么?苏姐姐要是不死,那当然是最好的,我也希望苏姐姐能活下来。”楚舞儿睁着大眼睛,一派善良的样子。 在栖梧面前,楚舞儿还是要装下去的。 栖梧冷笑一声,道:“楚姑 娘不用在我面前装,我今日来,是希望你能安分守己,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别动什么别的心思。” 他已经知道,白子渊会把苏绛雪带回来了。 可他现在已经被白子渊剥夺了身份,没有办法再来盯着楚舞儿,只能以私人名义来警告她。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安分吗?你可知我肚子里怀有王爷的骨肉,何时轮得到你这个下人来说三道四?”楚舞儿见被他拆穿,也不装了,立刻反唇相讥。 “你做了什么,王爷不知道,我知道。”栖梧看向楚舞儿,半点没被她威胁道,“要是你再敢做什么,就别怪我把你诬陷苏小姐和太子的事告诉王爷。” “关我什么事?那根本就是贵妃……”楚舞儿说了一半,立刻住了嘴。 糟糕,她不该说的。 “你果然知道。”栖梧嗤笑,“你知道,却不告诉王爷,还说跟你无关吗?” “有本事你就去找王爷,看他信不信。”楚舞儿仰起头。 虽然她现在情况糟糕,但栖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两人现在都不得白子渊信任,真要对峙起来,她肚子里有孩子,白子渊总会更信上她几分。 “我警告过你了,楚姑娘自重。”栖梧瞪楚舞儿一眼,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楚舞儿才呸一声:“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要踩到我头上来了,等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就是端王府的世子!” “柳儿,你去盯着,”楚舞儿想起栖梧说的那番话,既然他专门来警告自己,那就说明,一定又有什么变动发生了,“府中有什么不对,尤其是跟可能那个贱人有关的,赶紧告诉我。” 这个端王妃她非做不可,所以苏绛雪,她也一定要除掉。 苏绛雪回到了老地方。 她抬眸仔细看去,是老地方,也不是老地方。 这里是端王府的落星院,先前就已经改成了地牢。 当初她刚成婚没多久,就是在这里救出了银朱。 白子渊为了防止她被人救走,居然把她关到了这里来。 “你放心,这里已经收拾出来了,环境很好。”白子渊说着,将她领到地牢中。 苏绛雪抬眸,果然跟最初不一样了。 这里已经收拾过,空气也清新了很多,只有最外面是铁栅栏和锁,里面倒是跟她原来的院子差不多,甚至装潢还要更好一点。 “本王早就说过,你迟早会明白本王的好意。”白子渊一抬手,下人端 来晚饭,到苏绛雪面前。 “本王不会让你死的,”白子渊说着,将筷子递给她,温柔的很,“忙了那么久,还没吃饭吧?先吃完,剩下的,我们慢慢聊。” 他话说完,院外所有的下人都恭恭敬敬离开了。 室内也只剩下苏绛雪和他两个人。 苏绛雪从空间把麻醉剂拿出来,她准备好了,一旦白子渊放松筋惕,她就毫不犹豫给他一针。 “我不吃。”苏绛雪冷声。 白子渊看着她,嘴角翘了翘,好像在笑,来日方长,他不着急。 “不吃也没关系,”白子渊把筷子拿回来,转身放到桌上去。 就是现在! 苏绛雪迅速出手,针头骤然扎进白子渊的大腿上。 可她还没来得及把麻醉剂注射进去,白子渊的反应比她更快,直接钳住了她的手。 他没说话,苏绛雪也没说话,可是她知道,她失败了。 “这么多次,”白子渊眼神木然,似乎早有预料,连声音都没什么起伏,“你对本王动了多少次刀,还会觉得本王没有防备吗?” 火捻子跳动几下,把白子渊的影子拉长放大,包裹了苏绛雪单薄的身子。 “好吧,你到底要做什么?”还是苏绛雪率先开口。 是她低估了他,她以为她的出手够隐蔽了。 白子渊轻轻叹息一声:“你知道的,本王只希望你回来。” “好,”苏绛雪懒懒道,“我答应做你的王妃,你把我放了,我现在就进宫跟陛下说我要重新嫁给你。” 白子渊一笑。 这话,他怎么可能信。 “外面很危险,”白子渊声音低沉,“你以为陆焕会真的为你好吗?他是陛下的狗,陛下说什么,他就会去做什么。” “他连他全家的性命都能拿来给陛下交投名状,你以为他真的会保护你吗?” 苏绛雪呸一声,笑起来:“你说要给我端王妃的位置,那总该先去陛下面前,把我天煞孤星的名头去了吧?还是说,你根本没打算娶我?” “我不能娶你,我做不到,但我也不会让你死,”白子渊说这话时有些愧疚,“我无法给你光明正大的名分,但我可以保护你,我不允许你出事。” 苏绛雪挣扎着要跳出来,手上赫然出现一把匕首,朝白子渊身上砍去。 那匕首上也是有药的,只要划个口子,白子渊就会晕过去。 可还是被白子渊拦住了。 他有功夫,现在又有防备,怎么会让苏绛 雪伤到他。 “随身带着这么多凶器,你是多没有安全感?”白子渊望着她,用一种近乎让人恶心的神态,露出自己的下颌线,“嗯?绛雪?” 苏绛雪要吐了,他真的好油。 “本王不急,绛雪,以后你有很多时间,来和本王相处。”白子渊道,“饭你不想吃就算了,明天再吃也行。” 饿一顿,也让她认清形势。 苏绛雪心中一跳,陆焕会来找她的,陆焕会来救她的。 可是,陆焕真的能找到这座地牢吗? “苏绛雪,本王心悦于你,”白子渊把她的针管和匕首都踢远,将她按到椅子上,蹲到她面前,十分真诚道,“只有本王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你放开我!” 这个人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真让人恶心。 “你也不想被我脱光衣服搜身吧?”白子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卷麻绳来,轻飘飘道。 “白子渊——”苏绛雪快被他恶心坏了。 白子渊道:“我尊重你,不会动你,但是你也要让我放心是不是?” 他说着,将苏绛雪绑到椅子上,一圈又一圈。 “本王不在的时候,会有人来看着你,每隔两个时辰放你去出恭。”白子渊看着她,声音还是轻飘飘的,“本王得先走了。” 苏绛雪不见了,宫里很快就会有动静。 至于她—— 白子渊现在倒是不急着得到她,来日方长,她总有醒悟的那天。 到时候,她就会知道,只有自己才是她的天。 她除了求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我不需要你救我,哪怕被陛下处死,也比关在这里发烂发臭要好!”苏绛雪大喊起来,“你放了我,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只是不甘心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玩物而已!” 她的手脚已经被绑的严实。 “要是你能乖一些,本王可以考虑不把你绑在椅子上,只绑住你的手脚。”白子渊看她一眼。 苏绛雪恨恨的瞪着他。 “乖,等本王回来。” 出了地牢,白子渊将深处的大门关上,落星院外面的院子一片荒芜,还是很久没有打扫过的样子。 不会有人发现这里。 “做些饭来,晚些时候送到本王书房。”白子渊吩咐下人。 与此同时,京城一家客栈。 “什么?苏家遗孤是天煞孤星?陛下要明日就要处死她?”一个中年男子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站了起来。 “父亲别担心 ,不是明日才处死吗?”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在一旁劝解。 来自北燕的王爷南昭衡使劲一拍桌子:“什么东西,这大楚的皇帝老糊涂了吧?苏家一家战死沙场,现在他说我外甥女是天煞孤星?” 奉北燕女皇的命令,他来找苏绛雪回北燕去,要见女皇最后一面。 出使的国书已经递交,他是嫌使臣团走得太慢,才决定轻装简行,带着儿子南落日夜兼程赶到大楚京城。 结果刚落脚,就听到苏绛雪要被处斩的消息! “王爷!”就在此时,外面有人敲门。 南落打开门,一个男子进来,声音又尖又细:“王爷,苏绛雪已经不在宫城了,此时下落不明。” “什么?”南昭衡坐立难安,自言自语,“难道是被她那个未婚夫给救走了?” 他来之前就调查过,陆焕似乎是真心喜欢苏绛雪的。 南落挥挥手,让那人先回去。 这是北燕在大楚皇宫安插的眼线,非必要不会暴露消息送出来了就行。 “父亲,既然表姐被救走了,那我们是不是不用那么着急了?”南落问道。 南昭衡摇摇头,表情凝重:“我北燕的皇女,难道要这么不清不白的在大楚逃亡?当然要为她正名!调动在京全部人手,无论如何也要找出苏绛雪的下落。” “狗皇帝用大臣骗走了我姐姐,害得我姐姐战死雁门关,现在居然还敢对我外甥女下手,他怕不是疯了!” “父亲你冷静点,直接起冲突……不好吧?女帝可没说要交战。”南落看他这样,知道他爹又要冲动了。 “那老王八才当了几年皇帝?大楚国力比得上北燕?”南昭衡怒哼一声,“她是没说要交战,那是她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比我还生气,赶紧去把绛雪找回来!” 南落应一声,调动在大楚京城中的所有势力,务必要把苏绛雪找回来。 他想了想,还联络了陆焕。 至少先看一看,表姐这个未婚夫,是不是可信。 宫中,贵妃听完德顺公公传旨,大为诧异:“公公没说错?陛下要本宫禁足?还要将本宫降为妃?” 她这个贵妃还没恢复几天呢! “本宫做错了什么惹怒陛下?我可怜的九公主啊,依依才刚走没多久,陛下居然就忘了她了吗?” 贵妃说着,眼中的泪已经在打转了。 她根本没想到皇后会那么大胆,私自出逃。 她只想着,到底哪件事被老皇帝知道了? 第201章 皇后从东门出城 这就是坏人的烦恼。 做的坏事太多,以至于事发的时候,都不知道是那件事暴露了。 不过先拿白依依出来,打感情牌总不会有错。 “我要去见陛下,就算处置,我也要知道原因!”贵妃哽咽着道。 德顺公公也是个老狐狸了,他看着贵妃这样,道:“娘娘别急,陛下只是一时生气,具体什么事也没说,您且等等,陛下一定会来找您的。” 皇后走失这件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看贵妃这样,似乎真的不知道皇后逃走的事。 不过这回,要是皇后真的找不回来,不管她知不知情,就凭守门的侍卫供词,她也一定会被陛下厌弃。 陛下绝对会把帮助皇后逃离的罪名安到贵妃头上。 “公公,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陛下这么大半夜的动怒?是苏绛雪又说了什么吗?”贵妃脑子转的还算快,立刻就想到了苏绛雪头上。 可惜她信息不全,不知道现在最大的事是皇后。 德顺公公哪里敢告诉她,匆匆行礼,就赶紧后退了。 另一头,皇后到了地方,立刻跳下来:“绛雪被端王劫走了!” “你怎么在这儿?”皇后看到白琰,震惊万分。 然而白琰顾不得跟她解释:“苏小姐被端王劫走?” 他立刻看向陆焕。 陆焕脸上的表情阴沉了几分:“你们现在就出京,立刻!” “可是绛雪——” “你们先走。”陆焕毫不犹豫做了决断。 既然皇后跟白子渊打了照面,那他就算当时不知道,但只要皇后失踪的消息传出来,他立刻就会 反应过来。 现在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端王府,白子渊刚从落星院出来没多久,果然收到了宫里的消息:“你说什么?皇后不见了?” 传话的是德顺公公派来的人。 他没有告诉贵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给端王卖了个面子。 “陛下十分震怒,说是贵妃娘娘故意嘱咐侍卫,放走了皇后娘娘,要是这次皇后娘娘找不回来,恐怕贵妃她……” 白子渊一急,脑子里一片乱麻。 他不可能不管他的母妃。 “你从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传话的人也算机灵,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林郡主……”白子渊很快抓到了漏洞。 他还以为林月遥是听了陆焕的话,才把苏绛雪给送了出来。 谁知道,当时他看到的林月遥,根本不是林月遥! “去东门,他们会从东门出城!”白子渊嫌太监跑得慢,干脆直接自己进了宫。 那个位置离东门最近,如果他们着急出城,一定会走东门。 而皇后已经见到了自己,从时间上来看,他们也不会选别的城门。 禁军连同锦衣卫,加上京兆尹的兵马,浩浩荡荡的赶往京城九门。 东门的人数最多。 皇宫中也是灯火通明,太子府更是人心惶惶,一夜之间,一国之母和储君都不见了,京城也跟着乱了起来。 南昭衡看着外头跑得人马,诧异万分:“这些人,都是来找绛雪的吗?” 这也太多了吧! 就算苏绛雪是天煞孤星,但也不过是跑了个犯人而已,这么大的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或者太 子不见了呢! “我去探听一下。”南落穿上夜行衣,蒙面飞出去。 此时早已宵禁,但是拦不住他这样有功夫的人。 东门,城门已经打开。 令牌的太子白琰的。 任谁也不会想到,太子的令牌,居然是把皇后和太子本人偷运出宫。 皇后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装扮。 没了头上那些累赘的珠宝,她忽然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白琰在马车里,握着她的手:“母亲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连称呼都换了。 喊了这么多年的母后,他确实也倦了。 这皇家的身份,他根本就不能习惯。 皇后也确实不能习惯。 皇后握着自己儿子的手,她这一生,从来没有被人坚定的选择过。 年幼时,家中父母喜欢哥哥们更甚于她。 后来嫁给老皇帝,也是因为老皇帝给的嫁妆多一些。 再后来,她发现比起感情,老皇帝更喜欢的,是她会武。 而她也足够争气,两度将奄奄一息老皇帝从敌人的包围圈中救回来。 可惜,老皇帝见一个爱一个。 见到任何一个漂亮姑娘,都要处处留情。 “将来夺得天下,这后位一定是你的。”年轻时候的老皇帝只给了她一个承诺。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这个承诺。 只是她得到的,也只有皇后的位置罢了。 之后的每一次感情,老皇帝从来没有选择过她。 她甚至一度绝望,离开皇宫,重新回到家里。 迎接她的又是劈头盖脸的辱骂。 没有人会支持她的选择,没有人会在关键时刻选择她。 除了白琰。 “好 ,我们一起走。”皇后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 最后,她还有这个儿子。 马车缓缓往城门外走去。 然而就在刚刚走出去的时候,忽然身后有人大喊:“关城门!不能让他们出去!” 皇后立刻色变。 她直接从马车里跳出来,抓住马匹的缰绳:“驾——” 守城门的将士也反应过来,立刻追过去:“站住,给我站住!” 皇后手上握住缰绳,不知为何,泪水浸湿了她的眼睛。 她有很久,很久,都没有再摸过兵器,没有摸过缰绳了。 自从她被关在这没有自由的后宫之中。 “驾——”皇后马技娴熟,很快将追来的将士们甩到了身后去。 白琰眼中一亮,他也从没见过这样的皇后。 在他的眼里,皇后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母亲样子。 她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站住——”白子渊直接躲过一匹马,也娴熟的上马,追了出去。 皇后要是走了,他母妃就完了!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绝对不能再失去母妃。 这样大的闹剧,老皇帝一定不会放过贵妃的。 皇后回头看一眼,一弯腰,从地下抓了一把小石子。 动作之熟练,简直让人要赞一声潇洒。 似乎是自由的风吹到了皇后心里,她唇角一弯,一把石子往后一砸。 一瞬间——人仰马翻。 白子渊冲在最前面,直接被打中了眼睛,他连忙一躲,眼睛肿起老大一个包,险些就要瞎了。 “皇后娘娘,你跑不掉的,禁军已经赶过来了!”白子渊眼见跟皇后的距离越来越远,立刻高声喊道。 皇后冷笑一声。 她曾经在乱军从中,听到过无数这样的话。 跑不掉? 她有什么跑不掉的! 马声嘶鸣,马车跑得更快,陆焕准备的马和马车均是上等,很快便将后面的人又甩开一截。 “皇后,你要走,连舒宁也不顾了吗?” 老皇帝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舒宁公主,是皇后拼尽全力生下的那个小公主。 舒宁是她的封号。 皇后听到老皇帝的声音,乍然心中一跳。 但她顾不得许多,这次不走,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她不想再像上次一样,走了又回头,白白将自己的青春埋没在皇宫里。 皇后一咬牙,手上扬鞭。 “既然你不要,那朕也不要了——” 皇后听到这话,连忙回头。 昏暗的天色,无数火把照亮,老皇帝在分开的人群中,骑着马,高高举起一个襁褓。 作势就要往下面摔。 皇后大惊:“不——” 那是她的女儿! “父皇!”白琰也赶紧掀开马车的帘子,他现在站不起来,坐在轮椅上着急万分。 “她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对她!”皇后大喊。 老皇帝一看见白琰,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他的好妻子,他的好儿子,他一片心血对他们,将他们碰上最高的位置,居然! 他们居然要一起离开自己! “连你这个做娘的都不要了,朕还在乎什么?”老皇帝说罢,一扬手,将手中的襁褓高高抛起来。 “不要——”皇后大惊。 顾不上马还在飞驰,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试图接到那个襁褓。 ——她的女儿。 第202章 全是皇帝的面子 可惜,她没能接到。 在她面前,襁褓应声落地。 而她也重重摔倒在地上。 皇后摔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爬起来,去看自己的孩子。 老皇帝沉着目光,一挥手,无数人将她围起来。 皇后终于靠近襁褓,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孩子。 她的小公主不在里面。 “你!”皇后立刻抬头,看着马背上的老皇帝。 老皇帝眼神难看的很,他居高临下的望着皇后,咬牙切齿:“很好,朕真没想到,你有这样的胆子!” 皇后将襁褓扔到一边去,知道自己今天恐怕难逃一劫。 她冷声笑起来:“没想到,陛下是真的没想到吗?我一向很大胆。” 在他面前,这是皇后第一次自称我。 她什么胆子,老皇帝不知道吗? 如果不是胆大,又怎么会跟随老皇帝征战天下。 “朕已经把承诺你的全部给了,你还要怎样?”老皇帝低头看她,他是真的不明白,“皇后是你的,太子是琰儿的,你还想怎么样?” 该给的,能给的,他都给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以为她只是越来越固执,越来越不听话,没想到她居然敢跑。 “ 嫁给朕,是你的造化,得了这么高的位置,你居然还不满足吗?”老皇帝问。 皇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与她隔着遥远的距离,就像他们的心,也早就已经隔着很远了。 “我的造化?陛下自己得了皇位,就爱上权势,爱上享乐,这是你自己的造化吧。我除了做了这个皇后,有这个名分,我还有什么?” “至于琰儿,他和我一样,除了有太子的名分,还有什么?你可有一次问过我们,我们究竟想要什么?” 老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僵,想要什么? 这世上最高的权势,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皇后已经撑着站起身子。 她重重的摔了一下,腿上身上全是擦伤,血迹染红了她的衣衫。 忽然,她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我和琰儿,在你看来,只是一个标志罢了。”皇后惨笑,“原配嫡子,这是你的骄傲。” 民间总是说,老皇帝发达了,也不忘记糟糠之妻。 白琰伤了腿,老皇帝也念着父子之情,要给他太子之位。 可是只有皇后知道,不是这样的。 老皇帝或许只是想要一个名声罢了。 “放肆。”皇帝大声道,脸色更加难看, 他回头看过去,“来人,请皇后回去!” 等回去,他在好好收拾皇后! 火把越来越多,禁军们却越来越少。 皇后缓缓闭上眼,握紧了拳头。 她不想再回去了,那样没有自由的宫城,那样要吞噬人生命的宫城,她宁愿死,也绝不会再回去了。 两行清泪滚落,她回头看了看马车内的白琰。 唯一一个,坚定选择她的人。 “父皇!”白琰又喊一声,他朝外面招手,让人把他从马车上放下来。 离得近的侍卫将他抬下来,他立刻滚着轮椅到了皇后面前:“母亲,你怎么样?” 皇后身上嘴角的血迹实在有些多,他很难不担心。 用小公主骗皇后去接,明知她伤重,却仍旧是这副态度。 父皇对母后,真的一点情谊也没有了吗? “父皇,母后受伤了,能否请太医先为她医治?”白琰高声喊道。 老皇帝沉着脸,根本不想理他。 医治,有什么好医治的。 这样不听话的人,死了算了。 “她先前生孩子流了那么多血都没事,现在不过是小伤,白琰,跟朕回去。” 这个儿子,他也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谁知,白琰却撑 着从轮椅上直接跪了下来,额角顿时渗出的汗珠让皇后立刻心中一疼。 “父皇不治她,儿子就算回去了,也会再逃离的。”白琰咬牙。 老皇帝大怒:“你说什么?” “你以为你是朕的嫡子,朕就永远宠着你,你说什么朕都会容忍你吗?” 这些年将他宠的真是无法无天! “儿臣不这么觉得。”白琰道。 “你说,朕对你哪里不好,你要跟着你母亲,你们母子,要一起背叛朕!”老皇帝似乎是被白琰的话刺激到了,立刻从马上跳下来。 “你说,朕哪里辜负了你们母子?” 皇后轻笑一声,她刚刚才说过一遍,老皇帝似乎是听不懂人话一样。 “朕要你当太子,给你至高无上的荣誉,哪怕群臣反对,朕也——” “儿臣不想当太子!”白琰终于忍不住,大声喊出来。 老皇帝一惊,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气得更加肝颤:“你说什么?难道你想当皇帝不成!” 这下连白琰都要冷笑了:“父皇觉得儿臣很喜欢帝位吗?儿臣跟父皇说过多少次,这太子之位,儿臣根本不想要,父皇有一次听进去了吗?” “你放屁!”老皇 帝气坏了,他给他当太子,国家继承人,他居然还不愿意! “就算儿臣腿没有受伤,也不适合当太子,”白琰看着他,“父皇清楚,儿臣除了领兵打仗,什么也不会。否则,这几年太子府怎么会乌烟瘴气,任由太子妃闹得乱七八糟。” 老皇帝瞪着他。 白琰又道:“如果父皇不清楚,如果父皇真的想让儿臣继位,为何一件实务都没有交办过儿臣?更别说为君之道。” 太子又不是白当的,该学的总得学一学。 就算老皇帝是自己白手起家,没有一套流程,但他不一样。 他作为继承人,老皇帝总不能让他也自由生长吧。 唯一的解释就是,老皇帝根本就没打算真的让他当皇帝。 给他太子的身份,不过是为了自己脸上好看。 而此时,端王府的不对劲,让柳儿终于打听到了一些。 “王爷今日去了落星院。”柳儿有些犹豫,道,“您说他会不会,想把您关起来……” 楚舞儿一惊:“怎么可能?” 冷静下来,她又觉得确实不可能,她在降霜院待得好好的,没道理突然给她换个地方。 “如果不是要关我,那就是要关别人……” 第203章 皇后重伤! “王爷在府中吗?”楚舞儿眼底闪烁起毒辣。 柳儿猛地心中一慌,她不知道楚舞儿又要做什么,但这事就算她不说,别人也能查到:“王爷不在府中,似乎是宫中出了什么大事,王爷出门了。” 楚舞儿冷哼一声:“他果然还是放不下那个贱蹄子,现在陛下都下旨要杀了她,王爷居然还把她藏到自己府里去,这要是被发现了,窝藏人犯的罪过,王爷是一点都不怕陛下责罚吗?” 她摸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越来越大了,也亏的许淮有良心,把这孩子照顾的越来越好。 “走,我们也出去看看。”楚舞儿半点也没把栖梧的警告放在心上,她直接起身,“如果她真的在府里,就找人把消息泄露出去,非要陛下杀了她不可。” 楚舞儿刚走到落星院门口,忽然又立刻退了出来。 她亲眼看到,白子渊匆忙赶回来,似乎是要去往地牢。 “他居然把她关进了地牢?” 楚舞儿当然也是知道那个地牢的,她看向地牢的方向,她怎么就没想到,那是整个王府最让人想不到的地方了。 苏绛雪在柔和的灯光里,愤怒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来,靠近她的时候, 又变得轻柔。 不知道这几步的路程里,白子渊做了什么内心斗争。 “我回来了,”白子渊轻轻吸一口气,拎起门口放着的食盒,走到苏绛雪面前,“饿了吧?先吃饭。” 他不会再主动开口了。 苏绛雪被他关起来,他就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他要等着苏绛雪求他,才会告诉她外界的消息。 苏绛雪的手脚依旧被束缚的结结实实。 “追到了吗?”苏绛雪问。 “先吃饭。” “我问你话,”苏绛雪看着他,“你知道皇后出逃的消息了吧?你现在回来了,是不是皇后……” 白子渊没说话,在她面前坐下,舀出一勺八宝羹认真的递到她嘴边。 “吃完,我就告诉你。”白子渊道。 苏绛雪沉默片刻,一口咬住勺子,狠狠的看着白子渊。 牙齿咬在勺子上,发出吱吱的声音,像是老鼠。 白子渊笑了:“何必这样。” 他握着勺子,认真看着苏绛雪:“你真是胆子很大,被父皇判了死刑,还敢动手带皇后逃离皇宫,本宫居然一时都没有想到。” “皇后如何了?”苏绛雪被迫把那勺粥咽下去,看着白子渊。 “我既然回来了,自 然说明没什么事需要我做了,”白子渊又舀一勺,“皇后娘娘已经回去了。” “苏绛雪,跟皇家做对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你知道吗?”白子渊冷声道,“你也好,皇后也好,想跑的人,都跑不掉。” 苏绛雪顿时一阵恶心,那口粥就吐了出来。 “本王希望你活下去。”白子渊放下勺子,拿出面巾,在她嘴上擦了擦。 苏绛雪下意识躲开。 白子渊道:“你是不是以为,你还能在父皇的屠刀下活下来?” 他十分有耐心:“皇后是糟糠之妻,当年与父皇情谊深厚,又生了太子和舒宁公主,现在惹怒了陛下,一样没有好下场。更何况是你?” “那也不要你管,你再不放了我,我就饿死。” 白子渊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罢,让你亲眼看看皇后的下场。她应该活不过今晚了。” 苏绛雪顿时一惊:“你说什么?” 皇后摔倒马下的事,白子渊没告诉苏绛雪,苏绛雪还以为老皇帝要杀了皇后。 “走吧。”白子渊往她嘴里塞一枚药丸,然后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霎那间,苏绛雪浑身都没了力气。 皇宫东门。 皇 后跪在门内,无数的侍卫站在外面,看也不敢看一眼。 苏绛雪被白子渊关在马车里,看到这一幕当场就怒了:“他怎能如此折辱皇后?” 就算皇后做的再过分,罚跪自己宫里就行了,跪在宫门口,这不是摆明了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后有错吗? 老皇帝将皇后的颜面置于何地? “朕给你殊荣,你不要,那就别怪朕狠心了。”老皇帝仰起头,根本不看皇后,“你就跪着,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来求朕。” “看在多年情分的份上,朕会保留你皇后的位置,只是从此之后,后宫便由别人来管吧。” 皇后静静的跪在地上,浑身细碎的血迹将她染成一朵倔强的蔷薇花。 鲜血从嘴角溢出,被她强行咽下去。 “我跪在这里,不过因为你是皇帝,你可以用强权压迫我,却永远不可能让我再对你服软。”皇后的声音冷冰冰的。 皇帝大怒,拂袖而去。 “父皇,母后真的撑不住,求父皇请太医来看吧!”白琰都快急坏了,他想起身,但身后的侍卫死死将他按在轮椅上。 “朕看她好的很,一把年纪,也学会苦肉计了吗?以为朕会吃这 一套吗?” 皇帝甩下这句话,当场离开。 “皇后重伤!”马车里,离着老远,苏绛雪也察觉到皇后不对劲,“你放我下去,让我救救她!” 白子渊皱眉看着外面。 皇后要死了,那正好。 他虽然从来没有主动害过皇后,但大好的机会摆在这里,他也乐见其成。 “你有没有一点良心?”苏绛雪没有力气,却还能骂人,“皇后与贵妃不合,可有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兄妹?她从未迁怒,你怎能如此冷血?” 白子渊睨了她一眼:“她如今已经颜面尽失,能死在现在,是好事。” “你放屁!”苏绛雪大怒,想推开他,身子却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她闭上眼,在空间中翻找起来,白子渊给她吃的药无非是肌肉松弛剂一类的东西,只要她找到对应的药—— 而此时,好些皇家亲族也听到了这件事,纷纷赶来要替皇后求情。 几个她没怎么见过的皇子公主,都跟着一起跪下,在皇后身后排了一排,希望老皇帝能对皇后网开一面。 “哼,”白子渊冷哼,“一群废物。” 这几个皇子公主加起来,也不如他一个人分量重,老皇帝怎么会看得上? 第204章 她是天煞孤星 老皇帝已经走了很远,德顺公公追过来,把宫门口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这些人什么意思?逼朕吗?”老皇帝大怒,“想跪就跪着!” “老奴看皇后娘娘确实身子不好,她先前生下小公主之后,血气两亏,也没养多久……”德顺公公都看不下去了,皇后平日里对他也不错。 “她亏什么?你没看她在马上那副样子?”老皇帝震怒,德顺公公立刻跪倒在地,“她连朕都敢顶撞!” 可说完,老皇帝气得浑身颤抖,还真就又重新折返。 “朕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撑不住!” 德顺公公赶紧命人拿来椅子,老皇帝就隔着好几米,坐着看皇后跪,看她身后的皇子公主们跪。 皇后的脊背挺得更直,将涌出的血再次咽下去,装着无事发生,她不会再服输了。 她感觉到自己要死了,生命中最后一点时间,她要听从自己的心,她要为自己而活。 另一头,贵妃的红叶宫。 贵妃还在禁足,忽然见自己的儿子来找她。 “凌王?”贵妃甚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自从上次太子府事件后,白子钊就再也没专门给她请过安 了。 “你是想明白了,来跟母妃道歉的吗?”贵妃看着他,“看皇后这样,她恐怕很快要被废了,以后这后宫,就是母妃做主。这天下,很快就是母妃和你皇兄的了。” 谁知道,白子钊跪下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皇后病重,请母妃去为皇后娘娘求情,让陛下派太医医治。” 好像在他眼中,根本就没有贵妃的处境,他总是要胳膊肘往外拐。 “白子钊,”贵妃气得肝颤,“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母妃。你忘了自己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白子钊抬头:“正是因为你是我母妃,儿臣才不愿看着母妃越做越错。” 贵妃的脸色相当难看,她猛地回去往后一坐:“本宫正在禁足,哪里都去不了,你要是愿意好好跟本宫说话,就留下。非要逼本宫,就请离开吧。” 她用了十分官方的语气,她实在气坏了,恨不得不要这个儿子。 “无论是感情还是皇家颜面,父皇都不会废后。”白子钊道,“难道皇后娘娘这些年对母妃还不够宽容,您一定要看着她死吗?” “你懂什么?”贵妃脸色难看,“你想求情,你自己 去吧!赶紧给我滚!” 白子钊看贵妃态度坚决,只好起身。 没有皇帝发话,没有任何太医敢去给皇后医治,偏偏苏绛雪又消失了。 就算她不消失,现在出现恐怕也会被处死…… 难道皇后真的逃不过今天这一劫了吗? 不管有没有用,白子钊此时也只能跟诸多皇子们一起,一起跪求老皇帝。 皇城东门,皇后已经脸色惨白。 外伤倒是其次,可她从马上摔下来那一下,内脏破裂,恐怕出了很多血。 “你看到了,得罪父皇,是什么样的下场,”马车里,白子渊看向苏绛雪,“事到如今,你还学不会乖乖听话吗?” 天边渐渐显露鱼肚白,闹了这么一整个晚上,天色都已经要大亮了。 “看够了,回府吧。”白子渊也担心苏绛雪被人发现,停留的时间不能很长。 苏绛雪不住摇头:“我要去救她,你放我下去!” 白子渊眸光闪烁,他轻轻抬手,拍了拍苏绛雪的脑袋:“你现在出去,是要找死吗?就算我放你出去,难道陛下会让你给皇后诊治?” “别想了。”白子渊带她看了这么一出戏,心中十分快意 ,她就是过得太顺利了,不懂得畏惧皇权。 现在好了,她会明白,她以后就属于自己一个人了。 或许是时间真的够久了,就在白子渊准备让马车离开的时候,听到了老皇帝再次开口。 “你把那个天煞孤星藏到哪里去了?”老皇帝的声音很冷,他盯着皇后的脸,也看到了她脸色苍白,不像是装的。 “交出苏绛雪,朕可以考虑,现在为你叫太医。”老皇帝道。 马车里,白子渊的心骤然一紧。 “白子渊,你我一母同胞,我也劝你一句,跟我一起去跪吧。”白子钊忽然出现在马车前面。 “凌——”苏绛雪下意识就要大喊,被白子渊捂住了嘴。 他立刻用布塞到苏绛雪嘴里,现在再想走,就显得太过可疑了。 “别过来!”眼见白子钊要掀马车帘,白子渊立刻制止他。 苏绛雪呜呜的喊着,但是她原本就中了药,没什么力气,再加上白子渊刻意干扰,居然没让外面的人发现她。 “皇兄。”白子钊很少对他这么有礼貌,“就算是为了大业,你这样做,也实在不妥。” 所有人都在求情的时候,只有他不来求 情,等到以后皇帝想起来了,难免会迁怒他。 白子渊回头看向苏绛雪:“你乖乖待在这里。” 他自己跳下马车。 掀开帘子的那一瞬,女子的幽香传了出来。 白子钊一怔。 “马车里……有别人吗?”没反应过来,白子钊已经问了出来。 白子渊头也没回:“不是要一起跪着,那就跪着。” 白子钊上前一步,还想再问,顿了顿,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似乎这就是他和苏绛雪的命运,每一次发现她,找到她,能救她的时候,他总会错过。 白子渊两兄弟一起跟着跪在诸皇子身前,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份特殊,别人看到他们,都会故意往后让个位置。 让着让着,就把他们让到了皇后身边。 “我不知道。”皇后声音冷硬,“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老皇帝一噎,他摆明了是要给皇后台阶下,可她却半点颜面都不留给她:“她是天煞孤星,跟她在一起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她身边的人也都会被殃及,难道你要看着朕死吗?” 说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眉眼一低。 “就连你,恐怕也躲不过。” 第205章 皇后去了 老皇帝想到这里,心里忽然一惊。 皇后是跟苏绛雪一起出去的,她现在脸色难看,会不会是被苏绛雪克了,说不定她这回真的撑不住了。 “朕问你最后一次,”老皇帝声音冰冷,“苏绛雪到底在哪?” 皇后跪在地上,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马车里,苏绛雪睁大眼睛,她看得出来,皇后恐怕已经不行了。 皇后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我,死都不会告诉你。” 那样虚弱的表情,那样气若游丝的语气,终于让老皇帝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父皇!”白子钊大喊一声。 不知谁抱来了舒宁小公主,小公主呜哇哭的很响亮。 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了。 黛姑姑冲过来扶住皇后:“娘娘,您还好吗?您没事吧?” 她身上的衣服和头饰都有些凌乱,显然是跟人起了冲突,强行冲过来的。 皇后忽然心口一疼,看向她的小公主:“公主……” 黛姑姑赶紧把小公主抱过来,给她看:“娘娘您看……” 皇后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舒宁哭得厉害,到了皇后面前,还是哭。 她不过是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而已,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 “琰儿,”皇 后看向白琰。 白琰想过来,可他的腿仍然疼痛,侍卫们也按这他。 皇后隔空道:“照顾好你妹妹。” 相差二十几岁的妹妹,几乎可以当做他的女儿了。 “母后!” 当着老皇帝的面,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托孤了。 马车里的苏绛雪看着这一幕,眼中有悲悯之色。 要不是她,皇后不会选择今天离开的。 如果不是这么仓促,皇后也不会被皇帝追到,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皇后说完这一切,胸口翻涌,再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次,就连咽下去也做不到了。 皇后唇色苍白,望着尚在襁褓的小公主。 是自己的错,居然为了讨皇帝欢心,强行把小公主生下来。 她生在皇家,以后恐怕也不会过得快乐吧? 皇后看着小公主的脑袋,忽然一歪,呼吸一点点发沉,胸口缓缓起伏。 不知道哪里来的血腥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越来越浓厚。 老皇帝也是征战沙场之人,这么多的血,他知道皇后一定是保不住了。 苏绛雪眼中带泪,如果她现在能出去,如果她能下马车,哪怕是被皇帝抓住明天就要处斩。 至少,她是不是能救了皇后? “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直到此刻,老皇帝才终于慌了神,他分明没有闻到那么多的血,他分明觉得皇后一直在骗他! “你不是身子很好吗?你怎么会出事?”老皇帝从椅子上跌跌撞撞过来,一把抓住皇后的手腕。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皇后被他拽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都是在骗朕对不对?你想让朕内疚,想让朕对你服软,是不是?”皇帝盯着她惨白的脸色,抓住她的肩膀,“你说话啊,不过是从马上摔了下来,怎么会这么容易出事?” 黛姑姑实在看不下去了:“皇后娘娘自从产下小公主,身子就一直不好。” “不是有苏绛雪在替她治吗?她怎么治的?”老皇帝愤怒无比。 皇后再一次被皇帝的话气到,事到如今,他还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已经说不出来了。 “苏小姐给皇后娘娘的药都很好,可是陛下,皇后的伤不在身体,您难道真的不知道皇后娘娘心里的伤吗?” 老皇帝瞪着眼睛。 “从皇孙染病开始,一次次,您什么时候站在皇后这边过?” 无论贵妃做了多少事情,意图谋杀皇孙 ,怂恿支持九公主施药,不拿难民的性命当回事,更别说之后贵妃还推了皇后下水。 老皇帝没有一次相信,一桩桩一件件,就算她的心是炭火,也该冷了。 任何一个旁人都能看出来的事,老皇帝却根本不愿相信是他自己造成了这一切。 他满眼寒意,伸手就将黛姑姑打开,力度之大,让黛姑姑这个年迈的姑姑也险些吐血。 太医们终于赶来,光是闻着血腥味,就知道肯定不行了。 而此时,皇后身下终于也有大量的血迹流出来,浓厚又让人心惊。 老皇帝一把抱起她,这才发现,她大腿上有条很深的伤口,正在往外流血,只是跪着,才一直掩盖了血腥气。 这是她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划到的。 里里外外,她都像是一个破碎的布偶。 老皇帝猛然看向了四周,在他的儿子们脸上都扫过一遍。 “你们,究竟是谁带走了苏绛雪?” “把她交出来!让她只好皇后,朕既往不咎!” 白子渊充耳不闻,完全当没听见。 他怎么可能把苏绛雪交出来,要是她真的因为治好皇后而再度翻身,那么他还怎么得到苏绛雪? “陆焕,陆焕呢?”老皇帝大怒 ,中气十足的喊道。 陆焕正带着人搜端王府。 他也没想到白子渊会把苏绛雪带出来,正好错过了。 太医们此时也都挨个诊完了脉象,都齐刷刷跪倒在皇帝脚下。 “陛下,娘娘她……” “请陛下节哀。” “娘娘已经去了。” 老皇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愣在了原地。 他心中五味杂陈,望着地上那个浑身是血的发妻,仿佛被人剥夺了意识一般,半天都没有反应。 “你们——”老皇帝双眼通红,咬牙切齿。 “治不好皇后,都给朕陪葬!” 谁都没有见过老皇帝声音颤抖的样子,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马车内,苏绛雪听到皇后去了的消息,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她在现场,她目睹了一切,她什么都做不到。 为什么会这样? “陛下,皇后娘娘就算先前生产伤了身子,又受了风寒,但她身体底子好,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去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大楚出了个天煞孤星,这都是那个天煞孤星克死了皇后!” 为首的太医猛地抬头,目光犀利的在人群中转了一圈:“陛下明鉴,若不尽快处死那个灾星,恐怕连陛下也无法幸免于难啊!” 第206章 本宫看你现在就挺疯 太医们为了自保,只能把罪过推到苏绛雪身上。 哪怕他们知道,皇后的死,是因为失血过多,且无求生意志。 白琰呆呆的瘫在轮椅上,皇后的死也让他失魂落魄,可听到这话,他还是抬头:“父皇,苏小姐不会是天煞孤星,母后的死,分明是你——” “你住口!”老皇帝哪里能容忍有人对他如此不敬,他破口大骂,“来人,把太子关到东宫去,就关到朕眼皮子底下,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许见他!” 白琰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进入东宫,会在这种情况下。 “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灾星给朕找出来!” 而与此同时,楚舞儿也混进了皇宫,到了贵妃面前。 贵妃先前指望她能重新占据白子渊的心,顶替掉苏绛雪,给了她进宫的路子。 而皇后死了,看守贵妃宫里的那些侍卫,当然也觉得以后得宠的还会是贵妃,也当没看见一样,把楚舞儿放了进来。 “娘娘!”楚舞儿一进来,就直接扑倒跪下。 贵妃刚刚得知皇后去世的消息,乐得嘴角都要掀起来:“说吧,什么事。” 楚舞儿乍然看她这样,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她心情好,那么自己也能好过一些。 “娘娘,端王殿下救走了苏绛雪,将她藏到王府里去了!” 楚舞儿毫不犹豫告状。 贵妃顿时脸色沉下来,冷哼一声。 她冷嗤一声:“好啊,果然是渊儿,事到如今,他还没有死心。” 老皇帝也说了,掘地三尺都要把苏绛雪找出来。 那不就说明,老皇帝这回是非要她死了吗? 没有任何人可以救得了她。 很快,一个宫女模样的人又跑过来:“娘娘,陆大人带人搜了端王府,什么都没搜出来。” “陆焕?他有什么资格?”贵妃声调高了一分,很快又道,“什么都没搜出来?” 她看向楚舞儿。 楚舞儿立刻道:“臣妾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王爷带着那个贱人出门,她现在不在府上,但她迟早要回去的!” 贵妃放心了:“原来如此,看来这回,连上天也站在我们这边。” 要是陆焕把人带走了,说不定还会换个地方藏。 但若是人还在白子渊手上,那她就不愁得不到苏绛雪的藏身之处。 “只是现在,皇后新丧,宫中总要有人主事。”贵妃揉了揉眉间,“你盯着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给本宫。” 楚舞儿立刻点头。 皇后的葬礼举行的很隆重,皇帝辍朝整 整七日,萎靡不振。大家都说,帝后是年少夫妻,琴瑟和鸣,现在皇后去世,皇帝也很伤心。 人人都在歌颂帝后的深情。 可惜,谁也不知道,老皇帝这辍朝七日,除了确实有些私念皇后之外,还有另一件大事。 周大人手中拿着一个罗盘,口中不知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然后猛地一睁眼,将罗盘呈上来:“陛下,灾星还在京城,就在东南方位!” 原来是在算苏绛雪的位置。 “给朕查!派禁军,往东南方位挨家挨户查过去,不许任何人藏匿这个妖女!” 皇后的死让很多人伤心,苏绛雪也越来越吃不下饭,白子渊多次强迫她,她吃下去,之后又他吐出来。 “本王真是不明白,她难道是你亲娘吗?你至于伤心成这个样子!” 苏绛雪冷冷的低头看着地板:“你这种没妈的东西,当然不明白。” “苏绛雪!”白子渊大怒,“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不吃饭,是指望还会有别人来救你吗?” 苏绛雪没说话。 白子渊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面对自己。 苏绛雪目光尖锐,几乎要将他刺穿。 “你以为陆焕会来救你?本王告诉你,他早就来过一次,可惜什么都没找 到。”白子渊冷笑,眼中带着报复的快意,“现在,他连你在不在京城都不确定。” “锦衣卫的眼线遍布天下,可这京城毕竟是皇家的京城,是皇家的地盘!” “呵,呸。”苏绛雪的口水喷到他脸上。 白子渊大怒,一脚将她踢开,又猛地抓起链子,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再次对着自己:“好,你有种,本王倒要看看,你还能这样傲气几天。” “不想吃饭是吧?从今日起,你不会再有饭吃!” 他猛地将苏绛雪摔倒地上去。 一时间天旋地转,苏绛雪的脑袋被磕得很疼。 这就是白子渊口中的喜欢吗? 她早就猜的不错,他对她,一直都只有占有欲而已。 而就在此时。 因为料理皇后的后事而被放出来的贵妃,怒气冲冲带着人,冲到了端王府。 “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再敢私藏她,就别怪母后去告诉你父皇,告你一个窝藏灾星的罪名!” 白子渊不知道贵妃为什么会突然知道这件事,他仔细想了想,不知道是谁把风声放了出去…… 难道是…… “母妃,您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您觉得,是我把苏绛雪藏起来了?”白子渊道,“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你还要 瞒着母妃到什么时候?”贵妃猛地抓住他的衣领,“三番四次,本宫都依你,可是这一次,苏绛雪必须要死,没有任何人能保住她!” 她几乎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 她要苏绛雪死。 她不能看着自己唯一一个成器的儿子,因为感情,而变成废物。 “你不说是吧,来人,给我搜!去落星院!” 甚至连具体地点都知道! 白子渊眉头立刻皱起来。 知道的这么清楚,这整个王府,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栖梧,枉费自己念着主仆情分,只将他打了板子,他居然又在关键时刻背叛自己! “母妃,儿臣不许你动她。”事到如今,白子渊也只能跟贵妃硬碰硬了。 幸好现在知道的人只有贵妃,要是皇帝亲自来要人,他恐怕也没有办法了。 “太子已经禁足东宫,马上就要被废了,你很快就是下一任太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母妃这都是为了你好!让你父皇知道你私藏她,会连你一起怪罪!” 白子渊咬牙,直接跪下:“母妃要逼儿臣吗?儿臣留下苏绛雪,并非为了感情,而是……儿臣时常会神志不清,要是没有他,儿臣说不定会变成一个疯子傻子!” “本宫看你现在就挺疯!” 第207章 正当防卫 白子渊还想再拦着,贵妃的人已经疯狗一样的冲了进去。 但谁也没想到,数十个黑影比他们还要快,转瞬间已经席卷了地牢。 “这地牢藏得还挺深,”陆焕斜斜站在屋顶,“把人给我带出来。” “陆焕!”贵妃一看到他,就愤恨的喊出来,白子渊紧随其后。 很快,苏绛雪被带了出来,手上还带着绳子绑出的红痕。 “陆焕?”苏绛雪眼中发热,她在这个地牢待了快十天,真的以为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高大的影子落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腕,脸色难看,几乎是低吼出来:“他有没有伤到你?” 苏绛雪摇头,泪盈于睫。 陆焕冷眼看向白子渊,眼底的怒意难以压制。 “陆大人来了,这不是巧了吗?”贵妃首先反应过来,嘴角漫着笑意,“端王刚刚抓到死刑犯苏绛雪,正准备把她送回陛下那里,既然你来了,可别忘了在陛下面前记端王一功。” 三两句话,就替白子渊摆脱了私藏人犯的罪名。 “是我不好。”陆焕看都没看贵妃一眼,低头看 向苏绛雪。 白子渊要上前,被贵妃狠狠拦住:“陆大人,本宫倒要问你一句,你不说话,是准备把苏绛雪再次藏起来吗?她可是陛下的要犯。” “与你无关。”陆焕冷声。 贵妃气得不行,他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本宫倒要看看,陛下面前,你要怎么回话!” 这下,私藏犯人的罪名,就从白子渊头上,到了陆焕头上。 “陛下面前如何回话,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陆焕握着苏绛雪的手腕,很轻,很小心,要将她带离端王府。 “苏绛雪——”白子渊叫住她,对上苏绛雪那双冷眼,他气急败坏道,“你迟早会后悔的!” 苏绛雪冷笑一声,为了到了现在,白子渊还觉得她会后悔。 “皇后死了,苏绛雪就是名副其实的灾星,她的名头已经坐实,你无论如何护不住她!”贵妃大怒。 陆焕看向贵妃,原本他不准备现在就动手。 “你说苏绛雪是灾星,那我问你,若是此时有人生了病,是否还需要她来治?” 贵妃一噎:“当然不需要,她一 个灾星,还给谁治病?” 反正她又没病,苏绛雪还是赶紧死了好。 陆焕看向白子渊:“一刻钟之内。” 白子渊被他盯得心里一咯噔:“什么意思?” 陆焕不答,转身带着苏绛雪离开。 “我要去告诉陛下,你……”贵妃正准备去告状,忽然看到白子渊双眼无神,然后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渊儿!”贵妃连忙去扶他。 端王府的人,近的远的都凑过来。 “娘娘,王爷先前有一次神志不清,就是突然晕倒,然后……”略知内情的下人还没禀报完,白子渊忽然睁开了眼睛。 “啊——啊——”白子渊一把扯下头上的发髻,五只爪子在头上乱抓,然后大喊,“我要做皇帝,朕要做皇帝!” 每一次,他的疯话都不一样。 但是显然这次,让听见的人都吓得不轻。 大.大小小的奴仆顿时跪了一地。 贵妃这才明白陆焕是什么意思,她来不及问为什么白子渊好好的忽然发疯,赶紧朝着苏绛雪离开的方向大喊:“快来人,拦住苏绛雪,让她来给端 王治病!” 苏绛雪也是直到这时候才明白:“原来是你?” 她说呢,好好的端王怎么疯了,她还真以为端王是被自己刺激到了,原来是陆焕的手笔。 “他要对我动手,我不过是反击。”陆焕轻声,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腕。 苏绛雪点头,对,他这叫正当防卫。 “一些致幻药草,发作个几次也就过去了。”陆焕道。 苏绛雪恍然大悟,原来上次,不是她的针灸起了效果。 “苏绛雪!”贵妃快跑几步追上来,咬牙道,“你现在去,治好端王的病,本宫不会向陛下告发你,只要你治完病,本宫就放你离去!”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天煞孤星的名头,明明是自己跟钦天监商量好,要加给苏绛雪的。 可是现在,她还要来求她。 苏绛雪柳眉一挑:“要是他被我治死了怎么办?我现在可是天煞孤星,背不起人命了。” “你治好他,本宫放你走,免得陛下将你处决。苏绛雪,你应该知道,这是对你我都有利的交易。”贵妃咬牙道。 苏绛雪还要说话, 陆焕道:“于你有益罢了。” “你要抓我,就抓吧,把我押到陛下面前,陛下一定会杀了我,到时候没人救你儿子,我也没办法了。”苏绛雪摇摇头。 “陛下尚在,太子尚在,他却喊着要当皇帝,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苏绛雪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你敢如此跟本宫作对?”贵妃几乎是缠着声说出这句话的,来之前她还一门心思把苏绛雪抓回去,现在她居然真的不敢了! “是你先对我动手,我不过是反击。”苏绛雪淡声,她也算正当防卫呢。 陆焕带着苏绛雪,光明正大离开端王府。 “不怕被别人看到吗?”上马车后,苏绛雪问。 正午的阳光落在陆焕侧脸,照出他英俊的下颌线,他拿出药膏,缓缓在苏绛雪手上涂起来。 “谁看到都无所谓了。” 贵妃又不会替他们保密。 苏绛雪轻声嘶一下,陆焕的动作轻了轻:“要不要换个药?” “什么?”苏绛雪问。 “没什么。”陆焕笑笑,现在苏绛雪不嫌弃他的药膏是三无产品了。 第208章 见家人 “你这样肆无忌惮把我救出来,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不好交代吧?”苏绛雪看着他为自己上药的动作,实在是温柔极了,让人忍不住多看一会儿。 “无妨。”陆焕淡声。 很平静的话,却十分狂傲。 就算他是陛下的私生子,这么跟陛下对着干,以陛下的为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他真的胆子很大,又是救她出来,又是送皇后和太子出京。 “皇后她……”苏绛雪想起皇后,沉默下去。 “如果我当时能去她,她说不定不会死。”苏绛雪十分自责。 陆焕换了只手,道:“你以为,她会愿意继续活在深宫里吗?” 老皇帝不愿意放她走,日日夜夜困在这座宫城,她迟早也是会自尽的。 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雄鹰。 “可是……” 她明明就在现场! 如果不是白子渊把她绑起来,她明明可以下去救人的! “皇后托我嘱咐你,一定要好好的,自由的活下去。”陆焕低声。 苏绛雪眼底泛起湿润,皇后是这个宫城之中,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就在这时,马车停下了。 “去吧,你的家人在等你。”陆焕道。 苏绛雪擦掉泪水:“让二哥担心了。” “不是苏鸣玉。”陆焕声音有些低,他 轻轻抬手顺了顺苏绛雪的头发,“皇后娘娘已经都告诉我了,你母亲的身份。” 苏绛雪猛地一抬头。 皇后居然知道! “陛下不知,”陆焕轻轻叹一声气,“这件事,你母亲只告诉过皇后娘娘。” 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老皇帝甚至不知道苏绛雪的另一重身份,光是凭借她苏家遗孤身份,他就已经一定要把苏绛雪收为自己的儿媳妇了。 若是让他知道,苏绛雪除了苏家令牌,还有北燕国主的血脉,他又会怎么办? 他这个连名义上都不是的父亲,最喜欢的就是利用一切能利用的。 “北燕来人了,是你母亲的弟弟,你该唤他一声舅舅。”陆焕道,“让蒋千户带你过去,至于陛下那边,我会向他解释的。” “舅舅?”苏绛雪为之一愣。 之前苏鸣玉就告诉过她北燕的事,可是她从来没见过他们,骤然提起,居然是一种异样的陌生感。 “你二哥身份特殊,不便与他们相认。明日北燕使团将至,到时候,陛下若还想对你做什么,他们会替你出头的。” 无论苏绛雪灾星的名头还在不在,她的性命都能得到保障。 等她进了院子,见到自己那个传闻中的“舅舅”,还没说话呢,南昭衡一下就扑过来,将她抱在怀 里,使劲拍她后背。 “我的外甥女啊,外甥女!”南昭衡喊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想你,从你出生开始,我们就一次也没有见过啊外甥女!” 这副样子,让苏绛雪都惊呆了。 “外甥女!我是你舅舅!这是你弟弟南落,嗯?哥哥还是弟弟?算了就当弟弟吧,你受苦了,占点便宜也是应该的。”南昭衡把南落推过来,“叫姐姐!” 南落一脸黑线,年纪虽轻,却比南昭衡要有礼许多:“见过表姐。” 南昭衡点头再点头,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 “舅舅,表弟。”苏绛雪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她为人一向冷淡,对这么热情的舅舅,还是有点一时难以接受。 “来人啊,把东西搬上来!”南昭衡大手一挥。 好些人陆陆续续搬来好几个大箱子,框框打开,里面全是让人闪瞎了眼的——金子。 不是金条,大部分都是金饰,看起来闪闪发光。 “舅舅,这不太好吧?”苏绛雪被他的热情吓到了,“我不能收……” “也是,”南昭衡道,“太少了,你收着也掉价,你等着,明天使团入京,到时候给那老王八的礼物,我扣一半下来,全都是你的!” 苏绛雪:“……” “我父亲是说你们陛下。”南落 补充。 “那老王八还想杀你,呸!”南昭衡使劲呸一声,鼻子眼睛都瞪起来,“狗娘养的我亲姐姐和我那么多外甥死在大楚还不算,他还想把你这根独苗苗也折了!” “你放心,明天进宫,你和我们一起,我这就当众表明你的身份,跟那老王八干起来!” “干他!” 苏绛雪:…… 她真的很想说话,但南昭衡说话太快了,她甚至无法见缝插针。 南落很有礼貌的点个头,意思是你忍一忍,我也没有办法。 “我倒要看看,当着我的面,谁还敢说你是什么灾星!”南昭衡又使劲抓抓苏绛雪的手臂,“明天出完风头,我们就回北燕,你姑母可等着你的,她都快想死你了。” 南昭衡这话倒是没说错,北燕女帝确实要死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想苏绛雪想的。 “舅舅等一下!”听到让她回北燕,苏绛雪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要带我回北燕?”苏绛雪诧异道。 “对啊,”南昭衡也诧异的看着她,“你不想回去吗?” 苏绛雪只是没有准备好。 京城的事还没完呢,她二哥还在京城,她的侄子还没找到。 她总不能什么都不管就走了吧? “好了,南落,去带她洗漱,咱们等会儿吃饭,我大老远带了一 头羊,正好烤了。”南昭衡又一挥手。 苏绛雪再一次被他惊呆了,他大老远过来,还带了头牛? 南落应一声,然后小步凑到他面前:“女帝还等着呢,您……” “那我们也不能不吃饭啊。”南昭衡理所当然,“放心,见不到绛雪,她不甘心咽气的。” 南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个父亲是真不靠谱,让他来大楚将苏绛雪带回去,他当旅游呢,还带只羊。 “对了,还有头牛。”南昭衡说完,又哎呀一声,“你们大楚不让宰牛是吧?我忘了。” 院里的下人过来,给苏绛雪指路,让她洗漱换衣服。 苏绛雪心中有无数疑问要问,但还是先去了,没多久,她换了身北燕的衣服,随着侍女来到吃饭的前厅。 烤羊的味道已经飘出来。 苏绛雪这身衣服,头上是漂亮的蓝色流苏,外面层层叠叠的纱布,有种朦胧的美。 “不错,不错,你果然是我们南家的女儿。”南昭衡上下打量她一眼,又轻轻叹一口气,“你这双眼睛,跟你母亲真像。” “加上这身衣服,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 “姐姐……” 南昭衡说着,语气忽然哽咽起来,眼里也亮晶晶的。 苏绛雪见他触景伤情,立刻上前:“舅舅。” 第209章 苏绛雪会自投罗网 也许是因为触景生情,南昭衡眼底涌起一阵湿热,烤羊肉的炭火烟也飘过来,他揉了揉眼睛,之后又伸手,抚摸了苏绛雪的发顶。 此时此刻,才终于有了点亲人相见的样子。 “绛雪,你原本就该在北燕,活得肆意潇洒,就算你母亲不在了,但就凭我和女帝,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你……” “可是现在,就连个老王八蛋都能把你关起来,要不是陆焕,我们都见不到你……” 苏绛雪垂下眼,又喊一声“舅舅”。 她不是没有想过,或许母亲娘家的人,会对她有敌意。 最起码,对于她这种二嫁女的身份,他们或许也该说两句什么,可是眼前这个舅舅,都没有。 他只是心疼她。 “好了,绛雪,”南昭衡笑一笑,使劲拍她的肩膀,“如今我们也算相见了,这么高兴的日子,来吃肉。” 苏绛雪扶着他坐下,南落已经把肉都切好,显然他和他父亲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照顾这个父亲。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急匆匆过来:“大楚陛下正在全城搜捕公主。” “呸!他还找!”南昭衡气坏了,转头朝苏绛雪道,“你等着,我让人给你拿纸笔,你写封信给那老王八。” “对对,让公主写信给他,表明身份,看他还敢不敢对公主下手。”小厮连连道。 苏绛雪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们说的这个公主,是我?” 南昭衡奇异的看着她:“不是你是谁?” 南落很有礼貌跟她解释:“你是昭阳公主的女儿,当然也是公主,在如今的北燕皇室,排行第六。” 昭阳公主,是苏绛雪母亲的封号,只是这些年,苏绛雪从未听人提及过。 苏绛雪心头泛起酸涩,她原本以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苏鸣玉,她已经孤苦无依了,谁知道有这么好的娘家。 他们都记着自己。 小厮将纸笔拿过来,苏绛雪接过,看向南昭衡:“我跟陛下解释一下,他会明白的。” “解释什么?”南昭衡眼睛一瞪,“有什么好解释的,给这老王八面子,你听我的,我说什么你写什么。” 苏绛雪提起笔,正纳闷呢,听南昭衡道:“找不到我吧哈哈哈哈,别找了老东西,明天老娘去找你!” 苏绛雪满脸黑线。 “写啊你冷着干什么?” 要不是老皇帝可能认识苏绛雪的笔迹,他都恨不得自己写呢。 “舅舅的意思是, 不在信里表明身份么?” “我不都说了,明天召见使臣的时候一起去,吓死那个老王八,把你们满朝文武都吓死。”南昭衡哼一声,这么劲爆的消息,怎么能轻而易举就告诉他们。 当然是等人多的时候,打他们的脸。 “放心写,有舅舅给你撑腰,大不了把这老东西拉下马。” 苏绛雪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她的舅舅,真的对她很好。 当初他和母亲的感情一定也很好吧?才能爱屋及乌,泛滥到她身上来。 苏绛雪最终还是没写得那么无礼,只说自己有事,等到明日一定会亲自去拜见陛下。 信直接送到了外出搜捕的禁军手上,辗转到了皇帝手里,皇帝一看到她这个语气,立刻就拍了桌子。 “她有事?朕在抓她,她告诉朕她有事要处理,明天再来?” 这这这! 这是一个犯人该有的语气吗? 她当这是喊她吃饭呢,今天不来明天来。 老皇帝气不过,让人在收到信的附近几里重点排查,务必要把苏绛雪搜出来。 可是他们查来查去,谁也没敢往北燕使臣的院子里查,就这样忙碌一晚,一无所获。 第二天晨光破晓,北燕使团入京。 白子渊奉旨将他们迎入京城,在驿馆稍作休息后,寅时入宫。 北燕使团和先前精绝城的使臣完全是两回事。 西域那边诸多部落,精绝城只能算是其中最大的一个,且柳烟岚在身份上也不过是柳家的赘婿。 但北燕这里,来的是女帝的亲兄弟,又带了不少人,老皇帝迎接他们,用了很高的规格,几乎跟他之前自己过寿排场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就是,皇后新丧,宴席上没有丝竹之声,显得有些单调。 “要下雨了吗?”白子渊抬头往天上看,层层叠叠的乌云压下来,今天似乎不是个好日子。 他低下头,他昨天才发过病,今天接见北燕使团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些人似乎都不喜欢他,对他爱答不理的,使臣团里那个小官,甚至还对他摆脸色。 在看向天色,他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迎接使臣的事,加上灾星出逃的事,很多亲贵大臣们都觉得今天应该不会寻常。 更有甚者,还想着是不是能跟北燕联姻,听说北燕女帝近来身子不好,娶个北燕公主过来,也能大.大提高自己家的势力。 宫宴之上,做主的仍然是贵妃。 皇后出逃的事算是皇 家隐秘,但毕竟很多人都见到了,想隐瞒也瞒不住,只是大家都不明着说,也算是给皇帝面子了。 “母妃。”白子渊过去,显然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是本宫,”贵妃想起先前的事,就恨铁不成钢的看他,“这后宫之中,除了本宫,还有谁能入陛下的眼?你再争气些,这大楚天下,迟早是咱们的,知道了吗?” 贵妃当时被下令降位,现在应该只是妃位,但六宫事务却是她在管,且周围人仍旧叫她贵妃,老皇帝也没让他们改口。 白子渊脸色铁青,他就知道,贵妃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她所谓的争气,不过是让他放弃苏绛雪。 “如今皇后的死,也是因为那个灾星相克,母妃也是为你好,若是之后见到那个灾星,务必要杀了她。” 白子渊看着她,神情淡漠:“苏绛雪是不是灾星,母妃比谁都清楚。” 贵妃嗤笑一声:“事已至此,她不是,现在也是了。” 颠倒黑白,一向是她最擅长的事。 “今日之宴请,是为迎接使臣,母妃还是别想这些了。”白子渊见劝不动她,也就不愿再跟她废话。 谁知,贵妃却扬起眉毛,得意道:“你不知道吧?那小贱人说了,她今日,会自投罗网。” “你说什么?”白子渊诧异的看着贵妃,“她明明已经逃了,为什么会回来?是为了……” 是为了陆焕吗? 陆焕私自放走她,虽然皇帝暂时没说什么,但要是找不回来,恐怕陆焕还是会遭殃。 她就那么在意他,宁愿回来送死,也不愿让他陷入险境? 一时间,白子渊心头一阵痛处。 贵妃看着这个儿子走神的样子,心中骂一声废物,白子渊根本就不懂她的苦心,看来这成王之路,还是得她自己多费些心才行。 她没再理会白子渊,任由他发呆,转身朝别的地方去了。 苏绛雪今天不敢出现也就罢了,她要是敢,当着北燕使臣的面,无论谁求情,老皇帝都一定会杀了她! 否则,岂不是在北燕面前丢了面子? 苏绛雪必死无疑。 宴会给苏鸣玉也留了桌子,苏鸣玉自从上回被皇帝抓过之后,去哪都是光明正大,力求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而皇帝看在精绝城的面子,也敢拿他这个使臣怎么样,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 他今天来,也是想见一见,从未见过的舅舅。 那是他母亲那边的亲人,跟他流着一样的血脉。 林月遥几乎手脚冰凉,她着急的看向陆明月:“陆姐姐,怎么办?苏姐姐不会真的傻到今天露面吧?陛下会不会杀了她?” 陆明月倒是有些奇怪:“她要是死了,不是正好?你难道不想当陆大人的正妻?” 林月遥点头:“我想,可是苏姐姐不能死,她救过我的性命,她不可能是灾星。” 陆明月沉默一会儿,这个苏绛雪,身份一般,又是个残花败柳,收买人心倒是很有一套。 “你有没有想过,她救你,是因为陆大人。而且她之前把皇后偷换出宫,还利用了你……” 林月遥睁着大眼睛:“不管为什么,她就是救了我的性命,祖父说过,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陆明月轻叹一声,这单纯的傻姑娘真是没救了,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 只能自己替她多操心了。 众人各怀鬼胎,宴会原定开始时间也终于到了。 老皇帝姗姗来迟,众人山呼万岁,老皇帝脸色铁青让众人平身。 “北燕使臣呢?”老皇帝问德顺公公。 他是皇帝,这种宴会,他都是最后一个到的,哪有让他等别人的道理! 德顺公公上前陪着笑脸:“已经在催了,北燕那边说是六公主梳妆耽误了事件。” 老皇帝冷哼一声,女子梳妆耽误时间,亏他们说得出口。 “六公主?先前可没听他们提起过。”老皇帝道。 北燕的公主们都很娇贵,皇帝一向是女子的位置,所以他们的公主,位置就跟大楚的皇子差不多了。 北燕使臣迟迟不来,在坐的有心人都去打听,很快便打听到,他们这次来了位六公主。 六公主容颜绝美,又深受女帝喜爱,是女帝从小捧在心尖上的人,虽是宗室之女,但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女王。 “对,就这么传!”南昭衡听着手下人传来宴会上的动静,兴奋的搓手。 苏绛雪彻底了解了这个舅舅为人,他确实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种。 自己连女帝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就变成了“女帝从小捧在心尖上的人”。 还什么下一任女王,北燕又不是没有别的公主,南昭衡在大楚这么传,等她回到北燕,八成得被那些有心夺嫡的公主们给撕了。 “行了,这下大家都知道,有位尊贵无比的六公主也来了。”南昭衡满意的冲苏绛雪点点头,“走,咱们出发。” 苏绛雪母亲的身份极为隐蔽,她当初来大楚游历也是隐瞒身份的 ,后来与苏将军两情相悦,这层身份就干脆丢掉了。 也只有苏家自己人,和当年的旧人,比如与昭阳公主关系极为好的皇后,才略知一二。 风雨欲来,北燕使臣团到了宴会上,外面的天色也比原来更暗了。 加上没有丝竹,宴会上居然显得有些阴森。 贵妃临时让人点了更多的烛火,才稍微冲淡这种阴森感。 “见过大楚皇帝。”南昭衡连跪都没跪,只是身子微微弯曲,就算是行礼了。 老皇帝心中不满,但毕竟南昭衡是北燕的人,北燕自己皇室行礼,就是这么随意,他也无话可说。 顿了顿,想到北燕现在的国力,他还是露出一个笑:“南王爷姗姗来迟,听说是因为北燕六公主的原因?北燕的公主,自然是温柔娴顺,偶尔有些迟到,朕也不会介意的。” 表面上说是六公主迟到,实际上是在说他们整个使团迟到。 但南昭衡脸皮厚,对他的阴阳怪气半点都没放在心上。 “六公主是女帝的心尖人,这些小毛病,我会请女帝多多管教的。” 意思是我们自己监护人都没管呢,关你屁事。 老皇帝粗粗喘口气,迟到还有理了是吧,这么桀骜不驯给谁看。 贵妃一眼看出来老皇帝不高兴,此时也站出来替他圆场:“这位六公主能得女帝宠爱,想必并非凡品,何不让她出来,我们见一见?” 老皇帝坐直了身子,他心里却是很喜欢贵妃,贵妃圆滑懂事会说话,不像皇后,只会打.打杀杀。 想起皇后,虽然他仍旧心痛,但已经想清楚了。 皇后这样的女人,陪着他打架可以,陪着他治过,就不行了。 他现在已经给贵妃降了位,等他处死苏绛雪,也算是给皇后报了仇,对得起她了。 南昭衡心里怒呸一声,并非凡品。 那当然不能是凡品,不然被你们扣上灾星的帽子,那不就早死了吗? “哎,六公主说今日要见大楚陛下,当然要好好打扮,所以还在路上。”南昭衡心道,等她到了,吓死你们。 贵妃嘴角弯起来,笑道:“难怪六公主会迟到,原来是要见陛下天颜,有些紧张,在装扮呢。” “陛下,六公主小女儿心思,陛下等会儿可要奖赏她。” 老皇帝有了面子,立刻眉头舒展:“那是当然。” 贵妃见状,连忙趁热打铁道:“六公主可否婚配?她若是喜欢大楚,不如就嫁过来,以后留在大楚吧。” 第210章 端王不行,他被人抛弃过 南昭衡已经在心里呸了一声,恨不得把老皇帝拽下来头打烂。 什么东西,还有脸肖想他们的公主。 还有脸让他们的公主嫁到大楚来。 “若是公主喜欢,贵国有皇子要入赘北燕,想必女帝也很满意。”南昭衡面上恭敬,心里冷笑一声。 入赘? 老皇帝听到这个词,脸色又不好看了。 自古以来,都是没什么能力的男子才会入赘,比如那个柳烟岚,他若不是精绝派来的使臣,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他们居然让自己的儿子入赘? 简直没有一点把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嘛……”南昭衡话锋一转。 贵妃忍不住问:“什么?” 南昭衡笑了笑:“旁的皇子也就罢了,只是这端王,听闻被自己的原配正妻抛弃,二婚的男子……嗯,算了。” 南昭衡没说什么严重的词,只是轻描淡写一句“算了”。 但这样的态度,却更让贵妃白了脸。 什么叫被正妻抛弃? “那苏小姐分明是……”被休的!给她个面子说和离,现在怎么连北燕人都敢说他儿子? 可贵妃话还没说完,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匆匆从殿外赶来。 “陛下,苏绛雪,她真的进宫了,陆大人将她带进来,一路无 人阻拦。” 声音很小,但老皇帝和贵妃脸色突变,却足以让殿内之人都猜到,又重要的事发生了。 “她好大的胆子,挑衅完朕,居然真的敢来!”老皇帝声音极低,毕竟他国使臣在此,这种事,他不愿意让别人看了热闹。 他给贵妃一个眼色,贵妃站起身:“诸位,大楚灾星已至,容本宫告退,将她监斩,也免得碍了在场诸位的命数。” 亲自杀死苏绛雪! 贵妃心里别提多快意了。 任凭她是什么忠良之后,成了所有人的灾星,挡了所有人的路,还不是得死? 老皇帝闭目微一低头:“去吧。” 南昭衡在心里把老皇帝族谱骂了个遍,才起身:“我朝六公主到了,南落,你去迎她过来。” 老皇帝对这个六公主还是很放在心上的。 北燕是周边唯一一个女子为帝的国家,北燕又临近大楚,国力也比大楚强,要是能跟北燕那边攀上关系,他也就可以专心腾出手来,对付西域了。 南落风度翩翩的起身,走出去两步,神采飞扬,惹得在场几位贵女看得有些呆。 “可惜北燕女子为帝,否则,还真想嫁过去……” 有人为他的风度蛰伏,却忍不住想到他在北燕的处境。 从北门 进殿的路上,白子渊一接到苏绛雪来自投罗网的消息,立刻就过来了,他要赶在所有人面前,先见一见苏绛雪。 可迎面而来的,除了苏绛雪,还有她身边的陆焕。 “你当真让她这样进宫?”白子渊一见到他们,就脸色难看道,“她是你的未婚妻,你居然拿她来铺你自己向上的台阶?” 他话说完,立刻看向苏绛雪:“你看到了,他根本不会保护你,你不过是他的一个棋子罢了。” 苏绛雪一身深紫色衣衫,层层叠叠,在夕阳之下,多了一分妩媚。 白子渊觉得这衣服有些不合大楚规矩,但情急之下,也没注意那么多。 苏绛雪淡然道:“关你何事?” 白子渊心中骂她一声蠢货:“你疯了不成?你明知道他在利用你,他根本就要送你去死,你可知我母妃已经奉命监斩你?” “快,跟我走,再晚些,等我母妃的人过来,我们就走不了了!”说罢,他一把拉住苏绛雪的手腕。 被苏绛雪闪身躲开。 “端王殿下自重。”陆焕淡声开口,声音冰冷,“这是我的未婚妻。” “你的未婚妻?你把她送过来等死,还好意思说她是你的未婚妻?”白子渊的手微微颤抖。 他不明白,苏绛雪 真的不怕死吗? “渊儿,你在干什么!”远处,贵妃的声音传来。 白子渊脸色一怔,来不及了,走不了了。 他立刻背对着苏绛雪,做出一副要将她护在身后的样子。 苏绛雪觉得好笑:“端王殿下这副深情,表演给谁看呢?” 还非要当着陆焕的面,这不是存心膈应人吗? 白子渊此时也不理苏绛雪的嘲讽:“本王要你知道,本王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 陆焕淡淡看着他:“好一番真心,既然如此——” 陆焕指了指不远处的侍卫:“你去把他们打翻,我们一起,把苏绛雪带出宫。” “你敢!”贵妃一巴掌扇到白子渊脸上,“今天是什么场合?这么多人都看着,你要跟你父皇作对不成?” 白子渊抿着嘴,眼中似有火喷出。 贵妃当着苏绛雪的面打他,让他脸上很过不去。 可是…… “怎么,不敢吗?”陆焕嗤笑。 他说对了,白子渊真的不敢,可他不觉得自己不敢有什么错。 “此处是皇宫大内,就算动手也没有胜算,说到底还是怪你,为什么要把她带进宫?”白子渊转头就调转枪口。 “怎么,贵妃来之前,此处就不是皇宫大内了吗?你当时不是还想带 她离开?”陆焕实在很难不嘲笑白子渊。 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只敢在自己和贵妃面前发癫,真到了挑战皇权的时候,他就不敢了。 还不是柿子捡软的捏么? 贵妃已经一挥手:“来人,把苏绛雪给我带走。” 陆焕向前一步,站在苏绛雪身边。 什么话都没说,但那动作分明告诉众人,苏绛雪在他的保护之下,要想动她,先过了自己那关。 没人敢跟陆焕对着干。 老皇帝早就说过,陆焕这个人,除了自己,谁都不能动。 贵妃气得牙痒:“你什么意思,要抗旨不成?” “我说过了,我是来见陛下的。”苏绛雪冷眼看着贵妃,“你拦着我做什么?” “笑话!”贵妃讽刺,“你以为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想见陛下?也要看看陛下想不想见你。” 说着,她下意识在苏绛雪这身衣衫上停留了半天,这是什么衣服,怎么腰间似露非露的。 外面穿了那么多层纱,这分明就是:“你穿成这样,想勾引谁?” 贵妃冷笑着看向陆焕:“怎么,这是在床上伺候了你多久,你才愿意为了她抗旨?” “啪——” 一个巴掌响当当的落在贵妃脸上,将她打得立刻后退一步。 第211章 你国陛下敢不敢与北燕开战 “苏绛雪,你个贱人,你竟敢对本宫动手?来人!”贵妃没想到苏绛雪都成这样了还敢出手,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打她,她以后还如何在宫中立威? “口出狂言,挨打也是你自找的。”苏绛雪道。 “来人,快来人啊!”贵妃立刻喊道。 “来什么人?”南落及时赶到,不急不慢的走到苏绛雪面前。 一向霁月清风的他,眼中居然露出了一点跟陆焕相同的戾气。 听说这贵妃前几天刚被降位啊,如今还敢这么嚣张,丝毫不知收敛,也不知道老皇帝是那只眼睛瞎了,非要宠幸她。 “是南公子。”贵妃脸色青青白白,还留着苏绛雪那个巴掌印。 当着外族的人,实在是丢脸坏了。 果然,南落看到了她的巴掌印:“贵妃这是怎么了?” “南公子去接六公主,来这里干什么?”赶紧走吧,实在是让她很难堪。 南落笑笑,朝着她逼近几步,贵妃下意识后退,不知为何,她明明在南落脸上看到不失分寸的礼貌,但内心却升起惧意。 “来这里干什么?当然是接六公主。”南落的目光落在苏绛雪头上。 贵妃大怒:“你还不让 开?挡了南公子接北燕公主的路,你担当的起吗?若是把公主克死,你又担当得起吗?” 苏绛雪冷笑一声,直接走到南落身边,看向贵妃:“我也想问,挡了接北燕公主入宫的路,你担当的起吗?” 陆焕唇角微微勾起。 倒是让贵妃母子不太明白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白子渊一怔,问苏绛雪。 显然,他们谁也没想到,苏绛雪的母亲,会那么有来头。 更没想到苏绛雪现在的身份。 就在此刻,有个小宫女上前,低声提醒:“娘娘,端王殿下,苏小姐身上的衣服,似乎是北燕的装扮……” 贵妃恍然大悟。 “好啊,原来你穿成这样,是要勾引北燕使臣!你是看上了这位公子,还是看上了里面那位尊贵的南王爷?” 她嗤笑出声,又看向陆焕:“好啊,本宫可真是没想到,陆指挥使这么舍得,为了救下她,不惜把她打扮成这样不知廉耻的样子,勾引异国使臣!” 她眼中全是对苏绛雪的嘲讽之色。 “可惜,今日不管谁来都救不了你,一个灾星,不过有几分姿色,你以为北燕的贵客真会看上你吗?” 南落实在没想到,堂堂贵妃, 居然如此不懂礼教,口中连这种污秽之言也说的出来。 哪怕苏绛雪不是他表姐,他也看不过去。 何况,这位姐姐,可是女帝和父亲,都惦记了无数年的宝贝。 “大楚立国不过二十余载,贵妃来自乡野,粗鄙一些不懂礼节,也就不奇怪了。”南落压下心中怒气,冷声讽刺道。 贵妃一怔:“你什么意思?” 不是在说苏绛雪这个灾星吗?怎么又闹到她头上去了! 她确实来自乡野,但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陛下也是要饭出身啊,举国上下,谁人敢提? “她好歹是你曾经的儿媳妇吧?你这样说她,当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南落说完,还冷冷的看了一眼白子渊。 “看来端王殿下,对自己母妃的说法,也没有异议?”南落明明身高不如白子渊,却硬生生有了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白子渊没想到突然被提及:“我……” “她早就被我儿子抛弃了,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难道还要本宫给她留颜面?” “住口!”南落再也听不下去,他余光瞥见表姐脸上的淡然,自己却过不去这口气,扬手便重重给了贵妃一巴掌。 跟苏绛雪刚才那巴掌对 称。 “啊——” “你干什么?” 一时间,人仰马翻。 白子渊赶紧去扶自己的母妃,大怒道:“我敬你是客,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大楚贵妃,岂是你能折辱的?” 周围的侍卫宫人们连忙上前,要对南落动手,被陆焕一个眼神制止。 “贵妃?一个二品妃位,竟敢自称贵妃,果真恬不知耻。”南落看着他们两个人,“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 “就算如此,你折辱宫中妃嫔,究竟把我大楚放在哪里?” “一个皇帝的小妾,折辱我北燕嫡公主,你们将我北燕放在哪里?” “谁折辱你国公主?”贵妃脱口而出。 然后难以置信的看向苏绛雪。 怎么可能! 可南落上前一步,拉住苏绛雪的手腕,一字一字道:“苏绛雪,我北燕女帝的嫡女,北燕尊贵的六公主。” 嫡女! 这下连苏绛雪也吓了一跳,怎么才一会儿,她的身份又进阶了? 南落却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 其实他想说的是,苏绛雪的母亲,曾经也是北燕女帝。 ……虽然她一天也没当过。 但当今女帝执意将她的名字写在自己之上,所以说苏绛雪 是嫡女,也没什么问题。 贵妃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难以置信中,苏绛雪是北燕皇族,这怎么可能?她那么母亲,分明就是个四处打.打杀杀的江湖女子罢了! 怎么会是北燕人? 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那现在,她还能杀了她吗? 就算苏绛雪还是灾星,那么他大楚的皇帝,敢杀北燕的公主吗? 白子渊也难以置信的看向苏绛雪:“你说什么?你真的是?可是为什么,你以前从没说过?” 苏绛雪冷笑:“我是什么人,与你何干?” 主要是她以前也不知道啊。 “难怪……难怪陆焕敢把你带进宫。”白子渊后退一步,脸色灰白。 苏绛雪是北燕皇族,那岂不是说,又轮不到他来替苏绛雪求情了? 他又一次,不能为她做什么了。 亏他之前还想把苏绛雪关起来,保住她的性命…… 她不是非他不可,她真的有更好的选择。 那他呢? 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她? “若是不服,尽管告诉你们陛下,看看你国陛下会不会为了你一个小妾,与北燕开战。”南落的语调仍然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自信。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让开。” 第212章 陛下不说了?我来替你说 贵妃忍不住心慌。 难怪苏绛雪敢跟皇帝说今天一定到,难怪她会穿成这样,原来她今天来,是以北燕公主的身份! 白子渊看着苏绛雪,她北燕皇室的身份,为何从来没跟自己说过? 她难道不该给自己一个解释吗? 然而苏绛雪自始至终,没有看过他一眼。 “陛下说了要杀她,你们快把她抓起来!”贵妃情急之下,居然还想孤注一掷,她一把把白子渊推过去,“你把她抓起来,快点!” 白子渊怎么可能去杀苏绛雪。 “母妃。”白子渊朝她摇头,“她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能动的了。” 陆焕冷眼,算他还有些眼色。 苏绛雪向前,光是一个背影,已经让贵妃心惊。 “不,不可能,她母亲就是个粗人,一个和我们一样……”贵妃咬唇,一个和她们一样的粗人,她没有见过苏绛雪的母亲,但陛下跟她说过很多遍。 “北燕皇室是何等尊贵,苏绛雪要是有这层身份,当初怎么会那样下贱的讨好我们?北燕那边又怎么会这么多年不管不问?” 贵妃怎么想,都觉得这一定是假的。 白子渊脸色越发难看,他比贵妃更能接受现实,现在只觉得:“北燕来人,一定是要清算这些。” 亏他还以为,北燕就是随便来一来,联络一下两国关系。 原来是为了苏绛雪。 现在,他更没有办法得到苏绛雪了。 她与他的距离,正在一点一点拉远,总有一天,苏绛雪会到他高攀不起的地方去。 高攀不起。 这四个字让白子渊忽然一惊,怎么会这样? 他是大楚未来的皇帝,不管苏绛雪是什么身份,他都觉得要得起她。 大殿之上,苏绛雪进入殿内,故意戴上了面纱。 是南落在进门前给她的,千叮咛万嘱咐:“戴上吧,不然我爹不高兴。” 而此刻的南昭衡,仿佛一个正在看监视器的导演,四处观察别人的反应。 柳烟岚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嘴角还露出一丝笑意。 南昭衡一怔,那个人的反应好奇怪。 “这位便是北燕六公主么?”老皇帝看着此人身形有些眼熟,但她毕竟跟苏绛雪不熟,再加上她戴了面纱,居然没认出来。 可林月遥离得近,且跟苏绛雪相处过一段时间,她戳戳旁边的陆明月:“这个人是不是……” 陆明月因着陆焕的关系,苏绛雪就算化成灰她都认识。 “她是北燕公主?怎么可能?”陆明月诧异万分。 苏家和北燕八竿子打不着的 关系,怎么可能是北燕那边的公主? “这便是女帝心尖上的公主,”南昭衡笑呵呵的,看向老皇帝,“陛下觉得如何?” 他故意的,想看老皇帝出丑。 白子渊此时也赶了回来,急忙走到老皇帝身边:“父皇!” 老皇帝一抬手,制止了他说话,低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给那个贱人求情?滚下去!” “不是,六公主就是……” “陛下觉得如何?”南昭衡看着白子渊着急的样子,故意高声打断他的话。 老皇帝笑道:“自然是尊贵无比,光彩照人。” 南昭衡满意了,他又呵呵笑道:“那照陛下看,要是有人污蔑我们六公主,说她不吉利,又该如何处置?” 老皇帝听到“不吉利”三个字,一时也没跟“灾星”联系到一块,立刻道:“什么人敢如此诋毁女帝的公主,自然是杀之而后快。” “父皇!”白子渊眼看着老皇帝踏进对方的陷阱,立刻道,“苏绛雪就是……” “你母妃怎么回来了?她不是去监斩了吗?”老皇帝眼尖,一眼看到脸色苍白的贵妃,又一次打断了白子渊的话。 “陛下,臣妾要告发,苏绛雪她……” 她冒充北燕公主。 “这是什么场合? 提那个灾星做什么?有什么事容后再说!”老皇帝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毕竟他现在最顾忌的,可是在诸国使臣面前的脸面。 至于苏绛雪怎么样,等宴会散了再说不迟。 “六公主这样绝美的人物,来人,赐玉如意一柄,就当做见面礼。”老皇帝笑着吩咐。 “赐?”南昭衡眉头一皱,他北燕的公主,轮得到大楚的皇帝来说什么赏赐吗? 苏绛雪心中带着冷笑,南昭衡都把场子搭成这样了,她不上去表演一番,实在浪费舅舅的心血。 “谢大楚陛下,但这些赏玩之物,我还不缺。”她语气冷硬,面对宫人双手抬上的玉如意,竟然丝毫未动。 殿内不少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这个六公主,这个北燕,这是什么意思?实在是欺人太甚啊。 但老皇帝已经听出了苏绛雪的声音,他挑起眉头,难以置信:“你是……” 白子渊心中叹一口气,终于有机会说话:“她是苏绛雪。” 而与此同时,苏绛雪也摘下面纱,只行了简单的揖礼:“北燕六公主苏绛雪,见过陛下。” “是你!”老皇帝下意识一个弹跳,差点把案上的香炉给摔了。 “苏绛雪,怎么会是她?” “灾星,你这个灾星 !”周大人也跳起来,立刻大声喊道,“陛下快速速将灾星处决,以免让在场众人都受了她的波及!” 也不知道周大人到底受了贵妃什么好处,居然在明知苏绛雪是北燕公主的情况下,还敢跳出来。 这句话喊出来,不少人也议论纷纷:“她再怎么样也是灾星,北燕难道就容得下她吗?” “快杀了她,杀了她!” 但也有不少人缄口不言,杀掉苏绛雪,他们本来就持反对意见,只是拗不过皇帝,只能闭口。 “南王爷,你在跟朕开什么玩笑?”老皇帝目色发寒,立刻看着南昭衡,“苏绛雪身份如何,朕最清楚不过!” 苏绛雪抬起头,眸光闪烁:“陛下知道?陛下怎么就确定,自己知道的就是真的呢?” 老皇帝震怒:“朕当然知道,朕与你父亲……” 他话说到一半,没说下去。 他和苏将军交情甚笃,知根知底,当然知道苏绛雪的身世。 可这话要是说出来,他要杀苏将军的女儿,就太让人不耻了。 好不容易才用灾星的罪名,压过这回事,现在他主动提及,不是让自己难做吗? 而殿内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苏绛雪嘴角弯起:“陛下不说了?那就让我来替陛下说吧。” 第213章 我究竟是灾星,还是福星? “康运三十八年,君暴臣贪,官吏虐民,饥年荒岁,民不聊生。家父目睹时局艰难,欲救民于水火,与当时的陛下您志趣相合,于会宫起义。” “大康元年,家父与家母结实,率千人渡江,营救彼时被困在敌营的陛下您。” “丰源元年,董志合称帝,据守江州,陛下您带着皇后与我父母,在杭州定营,我父亲一举攻破江州,也是在那时有了太子。” “之后大楚周边乱局尽二十年未定,是我父亲四处征战,替陛下清扫余孽,太子不能上战场后,更是他带着全家守雁门关。” 苏绛雪每说一句,老皇帝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殿内的人也纷纷低下头。 开国功勋,实在让人说不出什么错处来。 南昭衡冷哼一声,他没说话,但鄙视已经写在了脸上。 跟着你征战半生的兄弟,你杀人家的遗孤? 简直不耻。 老皇帝避无可避:“苏帅一心为国,朕也从未负过他,他战死之后,朕难道没有给你们苏家殊荣吗?可是你——” “苏绛雪,你是上天警示的天煞孤星,是灾星!难道朕也能不闻不问,任由你克死皇族,克死宗亲,克死天下百姓吗 ?” “为天下百姓计,朕虽心痛,也不得不将你斩杀!” “若是你父母在天有灵,得知你的死能够挽救大楚百姓,也一定会欣慰的。” 老皇帝一番话,将自己摘到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可不是他要杀,是上天示警。 杀苏绛雪也是为了百姓,不光是为了他自己。 “你死后,朕会为你建庙,让你享受百姓供奉,大楚不会忘记你苏家的恩德。”老皇帝冠冕堂皇道。 在场众人皆沉默。 有些人是觉得有道理。 而另一些人,也看穿了老皇帝贪生怕死的心思,只是不敢说话。 贵妃听到皇帝的说辞,心中多了几分希望,她立刻朝南昭衡道:“你们认她是北燕公主,就算她真的是,这样一个灾星公主,难道你们也要将她接回去,克死你们的女帝吗?” “听说贵国国主身子本就不好啊。”贵妃试图说服南昭衡。 “你放——”南昭衡爆出了北燕常见粗口。 苏绛雪冷笑一声:“若我真是灾星,自当血溅当场,为大楚效力。但若我不是呢?” 贵妃立刻给周大人一个眼色。 “臣算的清清楚楚,灾星她命中克周围所有人,当 时在场人中,只有苏绛雪一人全家遇难,若不是她,还能是谁?”周大人字字掷地有声。 苏绛雪深吸一口气:“暂且不论周大人算的准不准,就算准——” 她看向这满殿的人,忽然笑一声:“陛下宴请,这殿内的侍卫,不比昨天少。” “敢问这些侍卫之中,有多少人的父母,是跟着陛下从起义军一路打过来,又有多少,如今家中只剩自己一人呢?” 大楚的好日子也没过十几年。 老皇帝当初承诺过,战死的士兵们,自己会负责养他们的家人。 而当年七岁以下的孩子们,大多都进了宫,成了守卫宫城的侍卫。 众人一时沉默,都无话可说。 周大人也脸色巨变,他只顾着殿内的皇室宗亲大臣们,压根就没把这些侍卫们当一回事! 侍卫怎么能算在在场的人里面? 他们……他们身份低微,根本不能算人! 老皇帝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登上了龙椅,就成了阶级的最高统治者。 这些身份低微的人,在他眼中,根本不能算上。 可他不能说。 “他们究竟是为国为民,还是天煞孤星?”苏绛雪毫不畏惧的看着老皇帝。 老皇帝重重出了口气,目光阴沉的看向周大人:“你为何确认,灾星就是苏绛雪?” 周大人人都麻木了。 是他事先想的不够周全。 现在老皇帝把责任退给他,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因为当日罗盘显示,灾星者,是位女子!” 这些侍卫们总不能是女的了吧! 苏绛雪又笑了:“好吧,在我提及满殿的侍卫之后,周大人又改了口,说算出来的灾星是女子。” “臣并非改口,只是当时陛下没有问起,臣就没有说!”周大人急了。 苏绛雪看向他:“那现在请问周大人,是否还有别的没说的?” 周大人一时语塞。 拼命想自己的话中有什么漏洞,要赶紧补上。 “天煞孤星,家人死绝,是名女子,就在当时的大殿之内,且跟她相处的人,绝大部分会被克死。还有遗漏吗?”苏绛雪好心替他重复一遍。 周大人:…… 他额头上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有吗?没有了吧? 贵妃狠狠等了他一眼。 周大人只好再硬着头皮:“没错,卦象确实这么显示,所以,符合条件的人,只有你一个!” “家人死绝,”南昭衡冷笑 一声,“怎么,娘家人不算家人?” 周大人的头皮今天比生铁还硬:“那是因为苏绛雪自小便长在大楚,没有与你们接触过。” 他冲了,今天不把苏绛雪置于死地,他就死定了。 贵妃心跳突突的,她也明白这是最后一击。 如果这次弄不死苏绛雪,凭她这种尊贵的身份,以后再想杀她,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你害得太子妃毁容,这件事你总是抵赖不掉的!”贵妃立刻找出先前的观点,准备再给她致命一击。 苏绛雪笑:“怎么,是我让她放的火吗?” “我去太子府,是奉了陛下之命,救治皇孙。若不是我,皇孙早已殒命。我若是灾星,皇孙怎么会活下来?” “此次疫病,太子府加上城隍庙所有人,无一人因病死亡,我若是灾星,怎会如此?” “九公主的死,是我按着她的脑袋,让她去撞墙吗?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能算在我头上。”苏绛雪叹了口气。 “好吧,就算你们把这些都算在我头上,那因为而活下来的人,也远比因我而死去的人多。” “我究竟是灾星,还是福星?”苏绛雪看向周大人,“你说呢周大人?” 第214章 代替皇后?下辈子也不可能 那些贱民的性命,怎么能跟皇族的人相比! 周大人心中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 “还是说,你心里觉得,救活一万个普通百姓,也抵不过害死一两个皇家成员?”苏绛雪直接替他把话挑明。 老皇帝眉头紧皱。 再紧皱。 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陛下年轻时,看不惯民间疾苦,才与我父亲一同起义,陛下出身民间,代表的正是全天下的百姓。周大人这样想没关系,但要是把这些想法安到陛下头上,岂不是有损陛下圣明?”苏绛雪微笑。 “放肆!你个狗官!”老皇帝被高帽子逼得不得不出声。 “不是,不是这样的陛下,”周大人赶紧跪下,“百姓们命硬,所以不会被她克……” 越说越胡扯了。 苏绛雪道:“皇族得天庇护,难道会比百姓更容易让我克?” 周大人脸色灰白,什么法子也想不出来了。 贵妃嘴唇都跟着颤抖,脑子里拼命想着,还有什么说辞能置苏绛雪于死地。 “所以,灾星不是我北燕六公主,而是另有其人。”南昭衡起身,嘴边带着一丝冷笑,“听说贵妃——哦,不是贵妃了,听说你也是幼时家破人亡,皇后心善,才将你带回去。” 苏绛雪脸色 冷硬起来。 提起皇后,也是她事先跟南昭衡商量过的。 皇后已死,凭什么贵妃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无法救皇后,却能替皇后报仇。 贵妃没想到矛头会指到自己身上,立刻道:“不,不是的,我家中遭变,是因为马贼……” “贵国皇后几日前逝世,北燕深表遗憾。”南昭衡根本不理贵妃,叹一口气,万般可惜道,“想来,若不是这个贵妃一直克皇后,皇后习武之人的底子,怎么也不会那么快殒命。” 一下子,所有人都看向了贵妃。 苏绛雪也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对啊,符合周大人说的条件的,除了我,还有贵妃呢。” 人群中,林月遥下意识抿起了嘴唇。 其实还有她…… 她也是父母双亡,连养育她长大的祖父也身亡了。 “不是我,怎么会是我?”贵妃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立刻跪下来求老皇帝,“陛下明鉴,我若是灾星,这么多年,陛下怎么会没事?” “当然是陛下得天庇佑,不容易被你克死,但要是时间久了,可说不定。”苏绛雪顺着他们的理论说下去,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就像皇后娘娘。” 皇后死了。 她的死,看起来是自尽,实际 上,无论是皇帝还是贵妃,都是杀人凶手! “陛下!”贵妃被吓得头晕目眩,差点晕倒。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也顾不得体面,跪着爬到老皇帝阶前:“不是这样的,是这个狗官算错了,不可能是臣妾!” “陛下先前说什么来着?谁要是污蔑六公主不吉利,当杀之,对吧?”南昭衡幽幽开口,他早就把圈套给大楚皇帝套好了,就等着这个时候翻出来用呢。 “这位周大人,麻烦你再算一遍,这灾星,究竟是我北燕六公主,还是这位贵妃?” 周大人浑身一凛,他居然还有机会改答案! “是……是……” 贵妃狠狠等他一眼。 南昭衡又笑了笑:“照我说,贵国陛下还是太仁慈,只杀一个人怎么够,这要是放在我们北燕,敢蔑视诬陷皇族,可是要灭九族的。” “是贵妃,贵妃才是灾星!”周大人立刻站队。 贵妃或许会杀了他的家人,但这北燕的王爷,可是连九族都不放过啊。 贵妃快跪不住了,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先前端王病重,一定也是贵妃这个母妃所克。”周大人张口就来,同一件事,先前指控苏绛雪,现在又在指控贵妃。 “绛雪虽为北燕公主,但父亲乃是大 楚将领,绛雪身为苏家人,绝不能容忍有灾星危害陛下,危害百姓,还请陛下斩杀灾星,以正视听!”苏绛雪上前,掷地有声。 所说的话,全是皇帝先前说过的话。 回旋镖,噗一声扎在老皇帝自己身上。 他舍不得贵妃别说,并且他从心底就觉得,这灾星应该是苏绛雪。 还是那句话,百姓的命怎么算命。 可…… 贵妃看着皇帝冰冷的眼神,瞬间如同从头浇了一盆冷水。 完了,她完了。 可是不应该啊,她一切算的好好的,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都是那个北燕使臣,是她漏算了苏绛雪的身份。 对,是苏绛雪的身份。 “苏绛雪——”贵妃目眦欲裂,起身朝苏绛雪迅速扑过去,“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早知道自己是北燕皇族,算好了娘家有人撑腰,为什么不早说?” 南落挡在苏绛雪面前。 陆焕一个眼神,蒋千户纵身而出,制住贵妃的双臂。 “啊——”贵妃惨叫一声。 苏绛雪冷冷的看着贵妃:“自作孽。” 她可不是早知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多久。 “还有你那个娘,她自己是北燕皇族,为什么不说?是她欺瞒陛下,是她不暴露身份,全是她的错!” 痛感让贵妃更加尖锐的喊着。 南昭衡大怒:“本王的亲姐姐,也是你能置喙的?”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嫡女,你娘又不是女帝,你充其量只能算个宗室之女,怎么有脸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贵妃继续喊。 “你这个灾星,还敢置喙贵客!”不等南昭衡开口,老皇帝已经决定放弃贵妃了。 贵妃整个人都癫狂起来。 她等了快二十年啊。 好不容易皇后死了,太子被禁足东宫。 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就要来了! 现在却被安了灾星的名头。 就差临门一脚啊! 她要恨死了。 “我姐姐隐瞒身份,自然是不想让北燕插手大楚乱局。”南昭衡冷哼一声,“她所作所为,皆代表自己,不愿牵连北燕皇族。怎么,这也要愿我姐姐?” 苏绛雪走向贵妃,低头看着她:“你是怎么沦为灾星的,你心里清楚。威逼利诱的手段,你会,别人也会。” 贵妃脸色煞白。 “利用皇后的好心上位,不知感恩,多年来与皇后做对,现在又使出这样的手段,你有哪点比得过皇后娘娘?” “想代替她,下辈子也不可能。” 贵妃恨恨的抬头看着她,恨不得把她给生吞了。 “本宫早该杀死你!” 第215章 被妻子抛弃的男子,比狗都不如 要是当初苏绛雪刚刚成婚,她和端王拿到了苏家的家产,又得了照顾遗孤的名声,她就杀了苏绛雪,绝不会有今日之灾! 苏绛雪冷笑,看向老皇帝:“请陛下处置灾星,以安民心。” 端王震惊的看着苏绛雪,那是他的母妃,苏绛雪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吗? 可他自己从没想过,贵妃已经不是第一天想杀苏绛雪了。 而灾星这个局,一开始,也是贵妃自己布下的。 “父皇,这个周大人前后多次改变说辞,他的话根本不能信,大楚根本没有灾星,母妃陪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皇切不可冤枉母妃啊。” 苏绛雪幽幽看着他,先前自己被说灾星的时候,他怎么就不辩解“大楚根本没有灾星”呢? 现在轮到贵妃是灾星了,他怎么不把贵妃救出来,然后让贵妃隐姓埋名呢? 什么是爱,什么是占有,白子渊的做法,一览无余了。 贵妃此刻被白子渊一提醒,终于也发现了事情的转机。 承认陷害杀人,总比承认自己是灾星要好! “陛下明鉴,那周大人是在说谎,我大楚根本就没有什么灾星,一切都是臣妾,是臣妾不喜欢苏绛雪,想要以此置她于死地……” “陛下若是不信,周大人家里还有臣妾给的五万两银票,是大金商行的,陛下可以去查!” 苏绛雪眉头一皱, 哟,还是她自己的商行呢。 在她嫁妆单子里。 “你说什么?”老皇帝顿时气急败坏,“你说是你指使他?” 亏他还以为真有什么天煞孤星,他年纪大了,被吓得睡不着觉好几天了。 现在贵妃居然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是她找人陷害苏绛雪! 南昭衡上前一步:“怎么,现在证实灾星是陛下的妃子,又要说没有灾星一说了?你们大楚变得可真快。” 贵妃咬牙:“本就如此,是本宫鬼迷心窍,非要杀死苏绛雪,现在真相大白,陛下要怎么惩处臣妾,臣妾都会领受!” 只要不是灾星,只要没有触及到陛下的利益,陛下无论怎么生气,都不会杀了她的。 这是保命的唯一办法了。 周大人知道自己今天是无论如何不能善终了,如果他现在去踩贵妃一脚,端王也不会放过他全家的。 “陛下,一切都是贵妃指使臣做的,臣也是没有办法啊!”周大人上前跪地。 表面上是在推卸责任,实际上,却是在告诉所有人。 确实没有灾星,贵妃不是灾星,她只是想害人,还没害死。 老皇帝气坏了,立刻抬手:“朕真是白白信任你,你竟敢欺瞒朕,来人,把这个狗官拖出去砍了!” 他一扭头,又吩咐身边的锦衣卫去查证据,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灾星。 锦衣卫临走前看向陆焕, 陆焕点头。 皇帝的命令得到了陆焕的批准。 锦衣卫这才去查。 而贵妃…… “你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居然做出这种事,来人,把她给朕拉下去,等候处置!”老皇帝气得眉头都要皱起来。 同时心中庆幸。 还好他没有处置陆焕。 还好陆焕是他的儿子。 苏绛雪和北燕就算再生气,苏绛雪还不是要嫁给陆焕。 他还是赚的。 没有了生命危险,老皇帝的理智又占了上风。 白子渊看着贵妃被拉下去,心中着急,却也知道,最起码,贵妃的命是保住了。 “好了,六公主上座。”老皇帝言语温和了许多,脸上也重新挂了笑容。 “从前不知绛雪还有这层身份,现在看来,这也是两国之间的缘分啊。”老皇帝呵呵笑着。 南昭衡在心里怒骂一声,屁的缘分。 南落上前,面容清冷:“苏将军全家阵亡,我表姐在大楚孤苦无依,今日我等奉女帝之命前来,自该为她做主,烦请大楚陛下,将伤害过她的人,一一惩处。” 苏绛雪一怔,看向南落。 除了灾星这件事,他们居然还要追溯以前? 他们…… 苏鸣玉举起酒杯,小口辍了一口,心中无比快意。 他没能全部做的的事,现在,由北燕来做了。 若是母亲在天有灵,一定也很高兴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皇帝脸色又沉下来,“难道除了贵妃,还有什么人,苛待过六公主不成?” 南落毫不犹豫的看向白子渊:“端王宠妾灭妻,为了家中小妾,多次为难六公主,可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 白子渊完全没想到自己还有错。 “那是本王认错了人,”白子渊道,“苏绛雪迟迟不肯解释玉佩的事,要是她早点说出自己才是玉佩的主人,本王怎么都不可能为了一个妾室惩罚她。” 老皇帝也道:“端王也是被蒙蔽的,他并非有意。” 苏绛雪当真觉得好笑,白子渊还没觉得自己有错呢。 他觉得一切都是玉佩的事。 “怎么,端王是成婚之后才被蒙蔽吗?他早就误会那玉佩是妾室的,当初娶六公主为妻,难道是六公主逼着他接圣旨,逼着他拜堂?”南落道。 “既然娶了,就要好好对待,而不是为了一个妾室,次次蹉跎她。” “听说他还曾想割六公主的血肉,给妾室补身子?” 这些话,苏绛雪跟白子渊对峙的时候也曾说过。 可是现在,听到这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才终于有了一种,自己被爱着,有人为自己撑腰的感觉。 老皇帝皱眉看向白子渊。 罢了,反正苏绛雪还是自己儿媳。 端王最近行事确又过错,趁机小惩大诫也不是不行。 “绛雪,你也认为,都是本 王的错吗?”白子渊没想到会有人来追究以前的事。 苏绛雪讽刺:“不然呢?”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就没有半点错处吗?”白子渊又问。 苏绛雪真想现在就给他一巴掌,让他知道一个巴掌能不能拍响。 可白子渊立刻朝南昭衡道:“先前的事,是本王的错,你们想怎么惩罚,本王都认了。” 他抬起眼睛:“可是苏绛雪是本王的发妻,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亲。你们尽管惩罚本王,只是还请劝一劝她,嫁给别人,终究不如重新嫁给我。” 二婚的女子,在大楚的处境并不好,这是不争的事实。 白子渊也是因为这样,才能堂而皇之的说出这番话。 “况且堂北燕公主,怎能嫁给一个身份低贱的锦衣卫指挥使?不如嫁给皇子,你们说呢?”白子渊郑重道。 身份低贱。 这四个字直接戳了老皇帝的脊梁骨。 他一直在用权势补偿陆焕多年来缺失的父爱,可是这四个字,分明打了他的脸。 无论他再怎么补偿,哪怕让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别人——甚至他自己儿子眼里,陆焕还是身份低贱。 他看向白子渊,脸上怒气不减,这狗东西,简直跟他母妃一样让人讨厌。 “我们说?”南落语气和善,眼神冰冷,“照北燕的说法,被妻子抛弃不要的男子,” “比狗都不如——” 第216章 贬谪出京,废为庶民,你自己选 “什么?”白子渊难以置信。 “六公主好心,不给你休书而是和离书,你就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吗?”南落道,“被妻子抛弃,不思己过,居然还厚颜无耻来求复合,大楚的皇子,竟然如此不要脸,当真是当我涨了见识。” 苏绛雪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北燕国风其实也是男子当家,只是比大楚要更加和睦写,加之皇室皆为女性,以女子为尊,南落这番话,说的格外符合他的身份。 “好了,”老皇帝打断了他们说话。 他确实现在很烦白子渊,但听着这些人污蔑他儿子,他终究也没有面子。 “端王确实该罚,绛雪,你说,要如何罚她?” 居然把这个锅扔给了苏绛雪。 苏绛雪毕竟是苏家的女儿,又在大楚长大,没有北燕那么多“不入流”的思想。 让苏绛雪来罚,也算是给了北燕面子。 他可没有想到,苏绛雪的思想,比北燕还要极端一点。 “端王不死,难解我心头之恨。”苏绛雪道。 老皇帝的脸一下就黑了。 白子渊也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就这么恨本王?” 恨倒是谈不上,不过杀人偿命罢了。 故意杀人害死原主,让他拿命来还,他还多活了好几个月,算是赚了呢。 “六公主,你这就有些公报私仇了吧?”有人忍不住 道。 苏绛雪哼一声:“看来陛下是不会同意了,既然不同意,就不要问我。问我,就杀了他。” 白子渊仍然震惊的看着苏绛雪,眼神都没有移走一下。 老皇帝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开口:“端王,贬谪出京,明日起,去献州吧。” 一片哗然。 贬谪出京,这不就代表,他跟太子之位从此无缘了? “父皇,儿臣不能出京!”白子渊脸色煞白,离开京城,他岂不是再也见不到苏绛雪了? 老皇帝以为他贪恋权势,沉着脸:“不愿意出京,那就贬为庶人,你自己选!” 他以为他还能跟太子有一争之力吗?真是废物,摆不端正自己的位置! 想起太子白琰,老皇帝又是脑仁一疼。 太子还在禁足呢,一个一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儿臣愿被贬为庶人。”白子渊毫不犹豫,上前跪地,“只求父皇,不要让儿臣出京。” 老皇帝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自己作对,咬牙道:“这可是你说的,来人,收回端王亲王宝印,赶出端王府,贬为庶人。” 赶出端王府,他还能去哪? 凌王在人群中,扶着额头,难道自己要收留他吗? 白子渊低头:“是。” 老皇帝气坏了,让人把他拉出去,之后推脱身体不适,离开了这场宴会。 老皇帝走了 ,其他人可不敢走。 尤其是南昭衡还没走呢。 皇帝可以把使臣晾着,他们可不敢。 于是一个个,都来找苏绛雪敬酒。 “恭喜苏小姐认祖归宗。” “以前多有得罪,还往苏小姐见谅。” …… 白子渊成了庶人,要离开皇宫之前,按例去见了贵妃。 贵妃还不知道他被贬的消息,立刻扑过去,嘴里慌张:“你去找苏绛雪,你去把她娶回来,她那么喜欢你,你把她娶回来,她可以拉我们一把,你快去啊!” “你不是要娶她吗?母妃答应了,母妃不再阻拦了,你快去吧!” 贵妃慌慌张张,拽着白子渊的袖子。 白子渊忍不住苦笑一声:“您答应了?” “本宫答应了!”贵妃使劲点头。 白子渊把她扶起来:“您以为,您答应了,她就会回来吗?您以为她还会喜欢我?” “为什么不喜欢?她以前那么喜欢你,你从前怎么让她喜欢的,现在还可以怎么让她喜欢,你能不能争点气?”贵妃有些疯狂的推开他。 白子渊拍了拍手,自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去。 淡声道:“她是苏家遗孤,是北燕公主,而我,现在只是一个庶民,你以为她会喜欢一个庶民?” 贵妃一怔,然后眼睛瞪大:“你说什么?陛下将你贬为庶民?” 白子渊没说 话。 “不可能,陛下怎么会这么狠心?他当初就是把依依贬为庶民,之后依依才死的,我去求陛下,陛下看在依依的份上,不会这样对你!” 她说着,就要往外冲。 可刚打开门,便被外面的宫女们挡了回来。 “娘娘,陛下让您禁足,您不能出去啊。” 贵妃内心惨痛,她被挡回来,再次看着白子渊。 白子渊笑笑,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儿子是来跟母妃道别的,父皇不会轻易放过母妃,但也不至于要了母妃的性命,往后,母妃自求多福吧。” “不,不——”贵妃惨叫起来,“不可以,你明明可以当太子的,你分明可以当太子,你在干什么?你又怎么惹了你父皇?” 贵妃抓住白子渊的肩膀:“你去求他,你不能当庶民,你要当太子,太子已经被禁足了,他就快要被废了,下一个就是你啊你可以入住东宫的,这天下都是我们母子的!”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跟苏绛雪作对。 不过是一个端王妃的位置,给她又怎么了? “你去,去吧苏绛雪娶回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快去啊!”贵妃泪流满面,“你要看着你母妃死在宫里吗?” 白子渊轻轻叹一口气,她以为自己不想吗? “儿子当然会尽力,只是。”白子渊没说完,连他自己都没 有信心。 顿了顿,他将贵妃的手拿开:“好了,儿子拜别母妃。” 他贵妃,郑重的给贵妃磕了个头。 比起白依依当初被贬,他现在体面多了。 贵妃浑身颤抖,看着他离开红叶宫,看着殿门紧紧关闭。 “不——”贵妃害怕极了,“不行,不行!” 她连忙冲出去,又被宫女们拦回来。 “你们去,把凌王叫来,就说本宫要见他,他的母妃要见他,让他快点来!” 此时此刻,她即使再看不起凌王,也只能依靠他了。 她的三个孩子,到头来,居然求到了最没用的儿子身上。 另一边,皇帝回了起居殿,整个头都疼得不行。 “陛下,贵妃如何处置?”德顺公公上前。 皇帝一听贵妃,更加烦恼:“朕不想见她,把她关着,关起来!” 还是没说该怎么处置。 德顺公公又小心道:“那……端王侧妃呢?她如今可还怀着身孕,陛下要收回端王府,她又该住在哪里?” 原本不该问的。 但端王被贬,完全是他自找的,皇帝的本意是让他离京,远离这段纷争,说不定以后还想把他捞回来。 所以楚舞儿肚子里的孩子,也还是皇家子嗣。 “让她……”皇帝心烦意乱,“让她进宫,跟那个什么大夫一起,全住到红叶宫里去,一起监禁。” 第217章 明日离开大楚 德顺公公去传旨,老皇帝脸色阴沉的坐在龙椅上,不知最后想到了什么,抓起杯子就砸了下去。 他往后一靠,这些日子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压在他的心头。 一瞬间,他忽然想起皇后。 如果皇后还没死,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头疼。 他怎么都没想到贵妃居然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原本还打算一直让她搭理六宫,现在他手上倒是没什么人用了。 白琰和白子渊又是他一向最器重的两个儿子,现在也一个比一个忤逆他,他真是前所未有的烦闷。 还有那个苏绛雪,他就不明白了,苏家跟他关系那么近,怎么就不肯早点把苏绛雪母亲的身份告诉他? “来人,把舒宁公主抱来。” 最后,居然只有这个小公主能缓解他的烦躁。 与此同时,桃花酒楼。 南昭衡非要见见自己这个未来侄女婿。 “你这个人还算不错,有点用。”南昭衡举起酒杯,主动跟陆焕碰了杯。 他一向做事这么大.大咧咧,陆焕也很喜欢他的性格。 陆焕饮下一杯,苏绛雪悄悄在他耳边道:“我给你们换成果酒啦,酸酸甜甜的,好喝吗?” 酒又不是 好东西,加上她听说陆焕一直都不喜欢喝酒。 陆焕轻声一笑。 南昭衡好像是没听见,也说不定以为大楚的酒就这样,带着南落一起,跟陆焕推杯换盏。 推着推着,他就有点醉了。 “你虽然有点用,但是我可告诉你,你那个什么青梅竹马的事我可知道,你赶紧,趁早,把她处理了!”南昭衡打个饱嗝。 苏绛雪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连忙道:“舅舅,这件事您就别管了,他有分寸的。” 南昭衡迟钝的回头看苏绛雪:“这就维护上了?你可还没嫁过去呢。” 苏绛雪耳朵微微浮起一丝红色。 陆焕唇角微勾,高兴的不只是苏绛雪在亲人面前维护他,还有她对自己的信任。 林月遥的事,她虽然不知情,却相信自己一定能处理好。 苏绛雪被南昭衡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道:“这些事情,舅舅就别操心了,舅舅喝酒。” 说罢,她主动给南昭衡满上一杯。 南昭衡呵呵的看着她,这有什么,当他看不出来吗? “你跟你母亲,当真是——”南昭衡舌头都有点大了,脸在酒精的作用下也红了起来,“一模一样 ——” “你母亲也是跟着个男人跑了,你知道吗,你姥姥我母亲,当时真是气得——” 苏绛雪听他打开话匣子,就知道他一时是停不下来了。 早知道不应该换成果酒,应该换成水。 不过提起她母亲的事,她还是很好奇。 “不说了,都过去了。”南昭衡说到一半,忽然大手一挥,半个身子都倒在桌子上,“现在你还活着,还有你活着就好。” 然后他居然就彻底倒了下去,眼睛也闭上,打起了呼噜。 苏绛雪哭笑不得,原来他不能喝啊! 那他还非喝那么多,以为他多厉害呢! 南落很规矩的给他披上披风:“父亲一向如此,表姐不必担心。” “既然表姐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我们明日便启程返回北燕吧。”南落道。 “明天?”苏绛雪眼睛睁大。 她猜到南昭衡是要带她回去的,可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南落点头,神色有些暗淡:“女帝她……身子不好,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见你一面。” 苏绛雪讶然:“女帝她身子这么差吗?” 她知道北燕女帝身子不好,可是她还以为就是一个说辞。 比如,老皇帝也经常身子不好,外面都传他要不了几年就死了。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听南落的语气,女帝这是大限将至。 “我知道你舍不得陆焕,但此去又不是不回来了,大楚皇帝对你虎视眈眈的,咱们正好躲过这个风头。” 苏绛雪毕竟没有见过女帝。 南落猜测她应该没什么感情,于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说服她。 “我会回去的。”苏绛雪下意识开口。 说完,才看向陆焕。 他就在她身边。 北燕和大楚一个多月的距离,如果走得快,一个月也可以到,他们不会分开太久的。 陆焕眉眼平和,朝她轻轻点头:“去吧,离开大楚,对你来说确实安全一些。” 一来可以躲过老皇帝的明枪暗箭,二来,白子渊宁渊被贬为庶民也不离京,还不是为了苏绛雪。 现在苏绛雪走了,他的算盘正好落空,也该知道,这不是她该肖想的人。 还有第三…… 那个孩子。 住在他府里的宝儿,先前苏绛雪说,要等两个月,恢复平稳。 要是到时候还没事,才算真的没事。 等苏绛雪回来,也正好是时候告诉她,那孩子的 真实身份。 苏绛雪抿唇,她放不下的其实还有苏鸣玉。 苏鸣玉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也不能来见北燕的亲人们。 他一定很难过吧? “你放心,我会照顾他。”陆焕仿佛猜透了她的想法,“况且,他如今身份也算高贵,且可比你想的要聪慧多了,不会出事的。” 南落听得一头雾水,他很想问问他们说的是谁,但出于礼貌,他没有。 “我带人送父亲回去,明天一早,表姐就来找我们,我们立刻动身。”南落站起身。 苏绛雪点头:“好,明天我们就出发。” 等他们离开,苏绛雪才重新看向陆焕。 光线透过窗子照进来,他喝了酒,一点微醺的样子,迷人的恰到好处。 苏绛雪的心下意识跳了一下。 “醉了吗?”苏绛雪柔声问。 陆焕嘴角勾起弧度,嗓音低沉,将两只手抱在她的脖子上:“你说呢?” 苏绛雪吓了一跳。 好好的人,怎么说抱就抱! 他身上淡淡的酒气钻入她的鼻尖,苏绛雪无可奈何,就要叫人:“小二——” 来点醒酒汤来。 可是下一刻,她的唇被堵住。 苏绛雪顿时睁大眼睛。 第218章 我喝醉了,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陆焕抱着她的脖子,轻轻在她唇上碾过。 听着怀中的女孩子心跳声加速,眼角也弯起来。 “喊人做什么?让他们进来,看到我们现在这样吗?”陆焕放开她,声音沙哑,简直要命。 苏绛雪声音轻如羽毛:“你喝多了。” 他们虽然定了亲,但这样热烈的爱意,还很少表达。 “是啊。”陆焕轻声一笑,站起身。 修长挺拔的身子极具压迫力,他低头,长长的睫毛像是扇子:“我喝多了,会亲人。” 苏绛雪耳根一红,他这哪里是喝多了,他分明就是借酒耍流氓! “你喝多了我去给你要点解酒汤。”苏绛雪说完,转头就走。 被陆焕拉住,直接把人转过来,将她按倒在桌子边上。 “叫人。”陆焕弯起唇角。 苏绛雪一怔:“什么?” 她的耳朵已经红透了,伸手要将陆焕推开,却没什么力气,反而摸到了陆焕的腹肌。 苏绛雪:…… 脸色更红了。 “你不是要给我送解酒汤吗?现在就叫人过来。”陆焕低低的笑着,“我是不介意被看到的。” 声音低醇撩人。 苏绛雪一刹那觉得自己也醉了。 “你不知羞!”她低声道。 “你知道你喝醉了会干什么吗?”陆焕忽然问她。 苏绛雪不知道 他干嘛这么问,她摇头。 “你喝醉了,会抱人。”陆焕笑笑。 苏绛雪睁大眼睛,忽然想起来—— 陆焕还是小玄子的时候,银朱曾看到喝醉了的自己非要扒着人家,把人家拖进房里。 “许你发酒疯,不许我发酒疯吗?” 苏绛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根本就没醉,你分明就是故意的。”苏绛雪壮着胆子。 陆焕嘴角弯起,她还挺懂。 那点酒,他确实喝不醉。 “我醉了,不信我证明给你看。”陆焕低声道。 “嗯?怎么证明?你别——” 又被吻住。 湿热的吻顺着苏绛雪光洁如玉的脸颊一路往下,碾在嘴角,贴着唇缝舔进去,勾缠住了她的舌。 比之前还要过分! 他从来没有这样吻过她,带着十足的欲望。 陆焕掐着她细腰的手骤然加大了力道,另一只手扣在她后脑,将这个吻再次加深,直到苏绛雪喘不过气。 他这才抵着苏绛雪的额头,眼神沉不见底,呼出的气息都是灼人的。 “信了吗?” “什么?” 苏绛雪完全没反应过来。 “我确实醉了。”陆焕道。 苏绛雪脸红:“这怎么能证明——” 陆焕又在她唇角亲了亲,这次是浅尝辄止:“我不是说了,我喝醉了, 会亲人。” 苏绛雪在心里骂他一句无耻,哪有这样证明的! “还不信?”陆焕低头,手牵住她的手,扣进她的指缝里。 明明是先前做惯了的动作,可是现在,却有一种别样的暧昧。 “客官,您的醒酒汤——” 就在这时,店小二忽然在外面喊。 苏绛雪瞬间神经紧绷,她只喊了那么一下,怎么店小二真的来了! 她要将陆焕推远,陆焕却忽然抬手拂袖,桌上所有的东西全被他扫了下去,发出巨大的声音。 苏绛雪被陆焕放在桌子上,然后他附身,仍然是一副要吻她的动作。 外面的店小二急了:“客官?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吗?您没事吧?” 那巨大的陶瓷破碎的声音。 苏绛雪也急了:“你快放开我,要被看见了。” “我亲我自己的未婚妻,被看见又如何?”陆焕带着笑意。 “您没事吧?我进来了?”店小二的声音又想起。 苏绛雪吓得连忙开口:“不——唔——” 然后就又被堵住。 你混蛋! 苏绛雪想骂也骂不出口。 店小二没能进来,最后一刻,被蒋千户叫走。 “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店小二不认得蒋千户,但认得他的衣服,一看是锦衣卫的人,立刻跑远了。 苏绛雪 听到蒋千户的声音,脸上更红:“不行……不……” 在他的吻中,一句话被说得破碎无比。 陆焕知道她的想法,亲够了,才缓缓摸着她的额头,深沉如墨的眼中泛着一丝好玩的情绪:“他不敢进来。” 蒋千户很有眼色,他看也不敢看。 苏绛雪头一回知道,陆焕居然这么无耻。 不对,也不是头一回知道。 先前陆焕跟她求亲的手段,也没有那么光彩,他那个时候就挺无耻的。 可是这次,这种事情上,他却更无耻了。 “苏绛雪,我们还从来没有分开过。”陆焕忽然道。 苏绛雪一怔,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自从第一次见到他。 到现在。 他一直都守在自己身边,她经历的每一件事情,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就算分开,也不过是几个时辰,一两天。 哪里会有两三个月这么久。 “没听出来吗?”陆焕笑道。 苏绛雪下意识问:“什么?” “我舍不得你。”陆焕单手玩着她的头发,低声道。 苏绛雪慢慢红了脸。 “那给你亲一下。”苏绛雪厚着脸皮,听到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陆焕忍不住弯起嘴角,故意看着苏绛雪:“可是,我现在清醒了。” 他刚才说,他喝醉了会亲人 ,但是他现在清醒了。 苏绛雪恼羞成怒:“不亲算了,我走了!” 然而她这个半个身子倒在桌上的姿势,哪那么容易走,很容易就被陆焕压了回来。 “我醒了,你可以亲我。”陆焕说着这种话,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苏绛雪想走走不掉,又被他这么调戏,只能把头扭开:“你做梦。” 话音刚落,忽然觉得腰间有种轻微的疼痛,忍不住轻哼一声。 陆焕居然掐她! “给你个机会,重新说。”陆焕的声音里带着蛊惑,手覆在她腰上,看样子,很快就要再来一下。 不疼,却很羞人。 感觉到腰上那只手在动,苏绛雪连忙道:“别——” 这人实在太无耻了,呜呜,太无耻了。 “我亲还不行吗?”苏绛雪在心里告诉自己,反正玩不过他,亲一下又少不了什么。 况且,又不是没亲过。 “嗯。”陆焕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字来,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等着她来亲他。 苏绛雪:…… 刚才还有些害羞,可是他闭上眼睛之后,鸦羽似的眼睫微颤,唇色很淡,莫名让人想亲吻。 她伸手,似乎想在陆焕的唇上碰一碰。 然后终究是没敢,撑着胳膊直起身子,苏绛雪很小心的,很缓慢的,准备轻轻给他一个吻。 第219章 让楚舞儿磕头道歉 可就在这时,陆焕忽然睁开了眼睛:“我送你过去。” 苏绛雪与他近在咫尺,相隔不到一寸,见她突然睁眼,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红了不得了。 陆焕等了很久没等到,还以为她羞涩,不准备来亲他。 谁知道…… 她居然会这么慢。 这下,他完全惊到了他的小兔子。 苏绛雪连忙推开他,脸也侧过去,声音微颤:“好。” 陆焕只恨这次错过,但终究没有再撩拨她,将她扶起来。 “但在见我二哥之前,我还要去见另一个人。”苏绛雪忽然道。 宫城,红叶宫。 “我自己进去吧,”苏绛雪看向陆焕,“贵妃现在已经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她站在红叶宫门口,在离开之前,她必须要见一见贵妃。 “有些东西,我该替皇后讨回来。”苏绛雪眼中似乎有火,缓缓朝着里面踏入。 红叶宫被陛下封禁,如果不是陆焕带她进来,她也不会那么轻易见到贵妃。 如今的贵妃还只是被监禁,但是显然,老皇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再加上她现在已经没有了端王撑腰,多半是惶恐害怕的吧? 但苏绛雪没想到,她进入院内,见到的第一 个人,会是白子钊。 凌王看到苏绛雪,眼中也露出惊讶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子钊迎上来。 苏绛雪是专门来为难贵妃的,但当着白子钊的面,她还是不想说,于是一时沉默下来。 毕竟,白子钊是贵妃的亲儿子。 可她不说,白子钊也能猜到。 他往前两步,轻声道:“苏小姐,是有什么事要跟我母妃清算吗?” 他用了清算这个词,显而易见,他也知道自己的母妃做了很多不光彩的事情。 苏绛雪点头,她不想说是一回事,白子钊问了又是一回事。 “请吧。”顿了顿,白子钊把路让开。 苏绛雪诧异的看着他。 贵妃是他亲生母亲,他就这么轻易…… 白子钊无可奈何的笑笑:“她……自作孽,不可活,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甚至,如果苏绛雪要为了贵妃的事而迁怒自己,他作为贵妃的儿子,子受母过,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苏绛雪轻轻叹一声:“凌王殿下,你是个是非分明的人。” “比他要好是不是?”白子钊回道。 苏绛雪一怔,他口中的“他”,是谁呢? “苏小姐去吧,”白子钊没给她机 会回答,或者,他也不想听回答,“如今苏小姐身份贵重,再想见你,恐怕也比之前难了许多。” 说完,他忽然想起苏绛雪身边的那个婢女。 不仅是苏绛雪,他也有一阵子没有见过银朱了。 “我要离开京城了,”苏绛雪道。 白子钊的思绪被拉回:“离开?” 随后他皱眉:“你要去北燕?” 苏绛雪点点头:“明天就走。”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白子钊这下真明白了,苏绛雪明天要走,所以现在,真的是来找贵妃清算的。 “提前祝你一路平安。”白子钊心中泛起一丝酸涩,算了,本来也跟她没有缘分,她走或者不走,自己都没有立场说什么。 说完,他转身离开。 至于红叶宫之后会发生的事,跟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殿内,贵妃还瘫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这个逆子,这个逆子……” 显然,刚才她和白子钊的见面,也并不愉快。 骤然看见苏绛雪,她猛地抬起头,强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苏绛雪,苏绛雪!” 苏绛雪站在门口,看着宫女扶着贵妃,不让她摔倒。 贵妃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她狠苏绛雪,恨到几乎 要将她生吞活剥。 可是她不能再得罪她了。 这个女人,居然是北燕皇室,她惹不起,她还需要苏绛雪拉她一把。 忽然,她想起一个人。 “你去,你去把楚舞儿那个贱人叫过来,让她给苏小姐、不,给六公主磕头道歉,她要是不来,就强压着她来!” 如果不是楚舞儿,苏绛雪怎么会跟白子渊闹成这样? 现在白子渊被贬为庶人,她只能先把楚舞儿叫过来,给苏绛雪出气。 看得出来贵妃现在没什么章法,她的衣服都皱起来,半点也没有原先那种精致的气息。 苏绛雪看到这红叶宫萧条的景象,只觉得无比讽刺。 “不必这么麻烦了。”苏绛雪看向贵妃。 她第一次来红叶宫的时候,贵妃还是一番高高在上的模样,而现在,她也成了阶下囚。 真是世事无常。 “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皇后。”苏绛雪直视她的眼睛,朝她一步步走过去,“皇后娘娘生前对你不薄,即使你背叛了她,她也没有想着要报仇,可我不一样。” 皇后不愿追究,她可是一定要追究的。 贵妃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你……” 她话没说完,殿外传 来一个尖锐的叫骂声:“苏绛雪,你个贱人,你到底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害得王爷被贬为庶人,害得我连端王府都住不了,你现在还敢来见贵妃娘娘!” 楚舞儿一直在府里养胎,白子渊的事,只是禁军来人把端王府封了,并且直接把她带进了宫。 从头到尾没人跟她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还不知道苏绛雪的另一重身份。 苏绛雪回头,老皇帝如果真的对白子渊失望,怎么可能让怀着身孕的楚舞儿住在红叶宫? “滚,我今天不想跟你计较。”苏绛雪挑眉。 楚舞儿却更加癫狂:“你个贱人,一定是你害得王爷成了庶人,现在又来见贵妃,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一定不会让你危害贵妃娘娘的!” 她住在红叶宫,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在贵妃眼皮子底下,现在她必须拼命讨好贵妃才行。 就在她冲上去准备厮打苏绛雪的时候,却听到了贵妃的怒吼:“住手!” 楚舞儿诧异万分,贵妃的话她不敢不听,连忙停手,险些闪了腰。 “母妃,她害了王爷,又害了您,现在又来耀武扬威,难道您要看着她——” “啪!” 重重一巴掌,落在她脸上。 第220章 找贵妃报仇 这一把掌很重,鲜红色的血顺着嘴角低落。 “母妃?”楚舞儿捂着脸,诧异的看向贵妃。 她怎么会打她? 她肚子里可还怀着孩子呢,贵妃就算生气,也不该这样对她,何况是为了苏绛雪! 一时间,她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恐慌泛起来。 “谁允许你这样对苏小姐说话的?”贵妃一脚踢到她膝盖上,声色俱厉,“还不快跪下,给苏小姐道歉?” 楚舞儿猝不及防被踢,膝盖一弯,情急之下只顾着肚子,重重跌在地上。 “母妃在说什么?我们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母妃要我给她道歉?” “听不懂吗?”贵妃大怒。 楚舞儿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茫然的看着苏绛雪,却不愿给她道歉。 苏绛雪冷笑一声:“贵妃这是在我面前演教子呢?可惜,端王不在。” 否则,让白子渊给她下跪磕头,她才会觉得爽。 至于楚舞儿,她肚子里的东西是个雷,用不着自己出手,她会自己把自己炸死的。 “苏绛雪!”贵妃赶紧过来,脸上再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样子,“从前是这个侧妃不懂事,居然敢跟你抢渊儿的宠爱,现在、现在就让她给你磕头!” 苏绛雪懒得理她。 但贵妃却疯了一样:“你以前不是那么喜欢渊儿吗?你们多年感情,你说过非他不嫁,难道你现在要放弃他吗?” “楚舞儿是有了孩子,等着孩子生下来,可以直接记到你的名下,我对你这个儿媳妇也很满意呀!” 从前,贵妃是绝无可能说出这种话的。 在她看来,她说出这些话,苏绛雪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你不愿意回到渊儿身边,不就是因为本宫阻挠,你不愿意见本宫这个婆婆,没关系,本宫同意了,现在本宫同意了!” 楚舞儿眼睛瞪得老大:“贵妃?” 天呐,她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从前都是这个贱人不对,你惩罚她,你消消气,我把她给你带过来了,你怎么处置她都可以!”贵妃一连串的把这些话说完。 苏绛雪觉得好笑:“我能怎么处置她?何况我今天来,也不是来处置她的。” 她是来处置贵妃的。 然而贵妃丝毫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立刻扬手,又冲过去,毫不犹豫给了楚舞儿一巴掌:“就是这样,你想怎么打她都行。” 她这算是给苏绛雪打了个样吗? 楚舞儿被打得脸上高高肿起,她不知道为 什么贵妃突然变了,却也终于知道害怕起来。 “都是你这个贱东西,你什么家境,苏绛雪什么家境?凭你也敢对我儿子有想法,还敢偷了苏绛雪的玉佩,骗了我儿子那么多年,你这种低贱的人,本宫真恨不得打死你!” 楚舞儿被打得眼泪都飞溅出来。 贵妃一直不喜欢她的家境,可是却从来没有拿她跟苏绛雪比过。 因为贵妃也不喜欢苏绛雪。 “赶紧磕头,给六公主道歉!”最后,贵妃声嘶力竭喊出这句话。 楚舞儿睁大眼睛。 六公主?! 什么六公主? 陛下认她当女儿了吗? 可是,就算是认,也不该排行第六啊,宫中有六公主,六公主比苏绛雪还大一岁呢。 “好啊,原来是陛下认你当了公主,可你就算身份再高,也不能这样去害王爷,王爷现在已经是庶人了,你怎么这么狠心?” 楚舞儿脑子里飞速运转,贵妃就算要巴结苏绛雪,也得想想白子渊现在的处境。 他成了庶人,这可是苏绛雪害的! 谁知,苏绛雪却冷声一笑:“谁说陛下认我当了公主?” “你个蠢货!”贵妃又给她一巴掌,将她打得头都歪了,“这是北燕六公主 ,还不快给六公主磕头?” “北燕......六公主?”楚舞儿这下是真的惊呆了。 北燕可不是大楚,人家国富民强。 且北燕皇室以女性为尊,北燕的公主,那分量可比大楚的公主要重得多! 她怎么会是北燕的公主? “不可能,她不是大将军的女儿吗?”楚舞儿诧异的看着苏绛雪。 苏绛雪笑笑:“是啊,我是大将军的女儿,可我也是,北燕公主。” 她还有母亲呢。 大楚以男子传承,北燕皇室却以女子传承。 无论从那边算,她都是嫡女。 “让她滚,我时间不多。”苏绛雪懒得再跟楚舞儿说话,她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来,是要替皇后解决贵妃的恩怨。 贵妃浑身一震:“来人,把她给我拉走,别让她出现在六公主面前,免得污了公主的眼睛。” 而她自己...... 无论苏绛雪今晚怎么对她,她都得忍着。 只有忍过了,苏绛雪才可能回到白子渊身边,他们也才有可能重新翻身。 楚舞儿面容呆滞得被拉走。 苏绛雪看向贵妃,朝她走了两步,幽幽坐在了椅子上。 “我记得,你先前把皇后推下了水?” “我.. ....”贵妃霎那间脸色发白。 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抵赖。 不让苏绛雪出完这口气,她是不是永远不会原谅她? 可是让她出气,自己是不是就完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她,是她自己身子不好,才会掉下去的。”贵妃道,“你要怪,也应该去怪陛下。” “是陛下对她不好,才让她心如死灰,不在乎自己的身子,我不过是路过,这件事真的跟我关系不大。” 贵妃这推锅的本事也是一流。 可是苏绛雪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皇后在深宫之中的一切,全都是老皇帝不作为。 然而现在,她却要先找贵妃,把她对皇后的欺凌都讨回来。 苏绛雪手上举起一根银针:“要是我说,我也是不小心,你信吗?” 贵妃一惊:“你要做什么?” 她想跑,但还没有来得及,苏绛雪已经一针落下。 不知怎的,她的腿上忽然没了力气,整个人跌倒在地,瘫得更低。 “你对我做了什么?”贵妃惊呼起来。 苏绛雪拿出另一根银针,在她另一条腿上也扎下去。 贵妃再次惊呼,两条腿都没了知觉,然后…… 她居然失禁了! 第221章 全靠一口气撑着 “一个月。”苏绛雪起身,离她老远,好几步,捂着鼻子,“这一个月里,你会双腿不能动,大小便失禁。全当你伤害皇后的报应。” 她被禁足,又动不了,如果皇帝来看她,看到的,也是这样一个难看的贵妃。 “你若是能撑下去,等我回来,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苏绛雪转过身。 她没办法替皇后原谅她。 但是她知道,皇后最恨的人,并不是贵妃。 从她这么多年一直对贵妃很好就能看出来,即使贵妃狼心狗肺,勾引了她的夫君,她还是体谅贵妃一个女子不容易。 陛下给她一个庇护,皇后也是能理解的。 她真正忍不了的,是后来贵妃对冬儿下手。 苏绛雪是北燕公主的消息逐渐在京城中蔓延开。 不少曾经讨厌过她,不愿与她深交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太子妃也因为皇帝的插手,暂时没有离开太子府,她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目瞪口呆。 “那个贱人,她岂不是——” 太子妃看向白琰。 白琰坐在轮椅上,他自己都被禁足,当然没办法强行赶走她。 可是苏绛雪现在有了北燕撑腰,说不定白琰真的会娶她。 白 琰要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觉得可笑。 太子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总是是嫉妒不该嫉妒的人,相信不该相信的人。 “绛雪回来了?”将军府中,苏鸣玉在这里等着她。 苏绛雪从红叶宫出来,陆焕就已经走了,蒋千户告诉他,林郡主那边出了点事,他不得不去,苏绛雪虽然诧异,却也没说什么。 回到将军府,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天边都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苏鸣玉给她带了一些碎银子,另一边,银朱也早就替她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你知道……”苏绛雪话说了一半,没说完。 “我当然知道,舅舅会让你回去的。”苏鸣玉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去吧,不用担心二哥。” 苏绛雪心中酸涩,简直想给他跪下。 苏鸣玉自己都这样了,还说不要担心他。 “二哥,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就算你表明身份,陛下忌惮北燕那边,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的。”苏绛雪看向他,难道他要一直叫柳烟岚吗? 他可是苏家子孙啊。 当初不表明身份,是因为老皇帝一定不会放过他。 现在南王爷来了,他还不说,以后 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苏鸣玉笑一笑:“我不能走,我……” 他沉默一会儿,道:“你侄子或许还没有死,我总要找到他。” 留在京城,找他。 虽然他一直不知道下落。 “有事我会找陆焕,看在你的份上,他也不会不管我。”苏鸣玉拍拍她的脑袋,“去吧,休息一会儿,天亮就该上路了。” 银朱扶着苏绛雪,要伺候她去休息。 苏绛雪摇摇头,今晚,她是注定睡不着的。 苏鸣玉陪了她一会儿:“你不去陪陪别人吗?” 这个别人,当然说的是陆焕。 她要离开京城,最舍不得她的,一定是陆焕。 “他回去了,事关林月遥。”苏绛雪苦笑,陆焕很忙,他什么时候都很忙。 苏鸣玉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你走了,正好给了他们机会,你要小心些。” 苏绛雪倒没怀疑过这个,他们青梅竹马,真要喜欢,早就喜欢了。 “银朱,你留在京城。”苏绛雪见银朱又收拾出一包衣服,立刻道。 银朱一怔:“小姐不带我一起去吗?” 苏绛雪摇头:“北燕......不一定是好地方。” 她这个嫡公主身份,不一定让北 燕那边所有人满意。 “我只是去看看,会回来的,你就留下来,看守将军府。”苏绛雪道。 银朱立刻跪下了:“小姐,我只想跟着小姐,如果北燕不是好地方,我更不可能让小姐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前去。” “我虽然什么都不会,但至少还能照顾小姐,最最至少,也还能跟小姐说个话。” 她没说,她要离开京城,还有一个原因。 她不想再见到凌王了。 明知没有结果,她不想再让自己伤心。 苏绛雪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好吧。 天色终于大亮了,小圆进来禀报:“北燕那边的南王爷和南落公子来了。” 苏绛雪点点头,他们是来接她的。 她看了看大门。 陆焕还没有回来,他不会再来送她了吗? 也好,免得...... 免得再见一面,还是伤心。 苏鸣玉没有出去见他们,苏绛雪带着银朱,两人背好包袱,苏绛雪走向南昭衡:“舅舅,我们走吧。” 谁知,南昭衡却一脸茫然:“走什么?去哪?” 苏绛雪也一脸茫然,看向南落。 南落更是一脸茫然:“回北燕啊,父亲你忘了,我们是来接绛雪回去的。” “谁说现在就走?”南昭衡忽然惊讶的喊出来,他指着苏绛雪的包袱,“难怪你拿着东西,快放下快放下,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 “父亲?”南落十分诧异,“女帝她……” “不差这几天。”南昭衡大手一挥。 苏绛雪忍不住问:“女帝不是病重吗?” 南昭衡摆手:“没有的事,你快把东西放回去吧。” 苏绛雪还要问什么,见南昭衡一挥手:“快去。” 只好先把东西放回去。 “父亲?”南落又问。 女帝明明已经病重了,临死前就只想见苏绛雪一面,为什么父亲却一点都不着急? 南昭衡轻轻叹一口气,脸色难得崩了起来:“陈太医说了,女帝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见到你表姐,她这口气八成就散了。” 也就真的死了。 “所以,父亲要拖延时间?”南落问道。 南昭衡点头:“我已经回信告诉她,绛雪要成婚之后再离开,若是成婚的日子错了,恐怕对绛雪一辈子都有影响。” 北燕很重视八卦。 成婚的人的八字,成婚的时间,要是算好了,就最好不要更改。 “陈太医说了,若是女帝真的撑不住,他会告诉我们的。” 第222章 杀了贵妃,嫁祸苏绛雪 没多久,苏绛雪出来,南昭衡一把拍拍她的肩膀:“走,舅舅又带了只羊过来,咱们去吃。” 他来这里,居然真的只为了跟苏绛雪吃饭。 屋内,苏鸣玉得知苏绛雪暂时不走,已经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让南昭衡见到他,难免又会多生事端。 想比苏绛雪这边的和睦,红叶宫中,贵妃已经闹翻了天。 只过了一晚,她身下已经全是污秽,恶心的要命。 尽管找了宫女们给她收拾,但她这速度实在太快,根本干净不了多久。 也不知道苏绛雪究竟扎了什么地方,她好像让太医们来给她看一看。 可是—— “陛下说了,贵妃这里已经有一个许淮,不许、不许找别的太医。”宫女小心翼翼道。 许淮是专门为楚舞儿安胎的大夫,先不说贵妃信不信他,自己这副模样,苏绛雪扎针又是在大腿上,她堂堂皇妃,怎么会让一个男子来给他看? 太医院就不一样了,至少有医女。 找不到人给她治病,贵妃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将怒火全都发泄到了楚舞儿身上。 “狐媚的东西,要不是你当初得罪苏绛雪,她怎么会这样对我?你给我跪着, 跪倒天黑!”贵妃还不解气,抓起桌上的茶杯摔个粉碎。 “跪上去,现在就跪!” 锋利的瓷片,要是真跪上去,怕不是要疼死。 楚舞儿脸色煞白,在贵妃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下,终于爆发了。 “苏绛雪这么对你,还不是因为你得罪了皇后?怎么能怪在我身上?”楚舞儿捂着肚子,直接朝贵妃骂了起来。 贵妃惊讶的看着她,没想到她居然敢骂自己:“你个贱人,你敢这么对本宫说话!” “我就这么说了怎么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出身很了不起吗?一个乞丐!要不是皇后把你带回去,你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玷污,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我父亲最落魄的时候,也是吏部的文书,我比你高贵的多!” 楚舞儿一脚把碎瓷片提到贵妃脸上去:“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 “从你关进来到现在,陛下可有来看过你?你瘫了一晚上了,陛下有派人来过吗?我告诉你,你最好好好对我,否则,别怪我现在就杀了你!”楚舞儿正因为昨天被打巴掌的事悲愤,说到这里,她干脆弯下腰,想要给贵妃一巴掌。 可是她肚子大了,弯 腰麻烦,干脆就抬脚踹了贵妃一脚。 “你个贱人,你敢这么对我,你敢!我儿子会杀了你,我儿子会把你碎尸万段!”贵妃大喊起来,脸上一个明显的脚印。 楚舞儿冷笑一声:“哪个儿子?” “白子渊现在已经是庶人,他连宫都进不了,他会为你对付我?还是你说的,是你那个凌王儿子?” “你什么时候在乎过他啊,你眼中不是只有端王吗?上次疫病,你可有去看过他一眼?” “我要是他,我早就不会再理你了,连昨天那一趟都不会来!” 现在整个红叶宫也没剩几个人,宫女们都在外面伺候,看到贵妃瘫痪,大小便失禁,他们干脆也能跑多远跑多远。 “我就算是杀了你,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楚舞儿喘着气,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苏绛雪昨天才见过贵妃,要是贵妃现在死了,她的嫌疑必不可少! 说不定皇帝看在贵妃死了的份上,还能把白子渊召回来继续当王爷。 白子渊就算再喜欢她,要是知道苏绛雪杀了贵妃,还能毫无芥蒂? 反倒是她自己,怀着身孕,白子渊不可能不管自己。 “你也不想这么恶心 的活着吧?”楚舞儿往前走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贵妃。 “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贵妃心中骤然害怕起来,“我怎么从没看出来,你竟然如此蛇蝎心肠,你要是敢动我,我——” 楚舞儿已经弯起嘴角:“你能怎么样呢?” 她左右看了看,拿起桌上的烛台,将上面粗红的蜡烛取下来。 烛台中间尖锐的长针,正好用来杀人。 “与其这样恶心肮脏的活着,不如去死吧。”楚舞儿满脸的得意,要动手时,或许是发现自己怀着身孕,身子不利落,居然出去叫了许淮过来。 许淮原本还不敢来贵妃的寝殿,但正如楚舞儿说的。 贵妃浑身臭烘烘的,陛下虽没有废了她,却对她不管不顾,这里的下人巴不得离她远些。 于是他就来了。 杀人,他很在行。 “堂堂贵妃,”许淮捂着鼻子,“我来替你解脱吧。” 楚舞儿在嘴角弯起一个恶毒的笑:“你放心,我绝不让你白死。你死之后,我会把你讨厌的苏绛雪,也一起拉下马,到时候,你们还能在那边相见,不用谢我。” 贵妃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你们怎么敢,你们好 大的胆子,不,不!” 她双手无力,用手撑着要往后躲,一惊吓,两腿之间又流出一股液体。 许淮蹲下身子,举起烛台,找好角度,让她看起来像是自尽。 “既然你要死了,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许淮轻笑一声,“你那个愚蠢的九公主——” 贵妃猛地瞪大眼睛。 “依依,依依她怎么了!” “是我杀死的。”许淮一字一字,像是恶魔一般,在贵妃面前坦诚了自己的罪行。 “你说什么?”贵妃尖叫起来。 许淮立刻捂住她的嘴:“说起来,你的蠢女儿还真有用,分明已经死了,却还是在庇护我,到了下面,你替我谢谢她。” 说完,长长的针便扎进了贵妃的侧颈。 贵妃猛地瞪大眼睛,忽然间口吐白沫,用力抽搐起来。 “怎么会?”许淮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贵妃不是应该被她扎死吗? 然而,不知道他误打误撞扎到了哪个穴位,贵妃浑身抽搐,双腿居然也能动了,拼命蹬着,白沫吐个不停。 “杀了她,快杀了她!”楚舞儿立刻尖叫起来。 许淮又要下手,外面突然传来宫女的声音:“陛下,您怎么来了?” 第223章 不让她死,也别让她活 楚舞儿一下子脸色苍白。 许淮也焦急万分,这个时候,他总不能再朝贵妃下手。 “参见陛下。”楚舞儿已经跪下。 许淮也赶紧跪下。 此时,贵妃已经停止了抽搐,整个人都不动了。 她死了吗?许淮心里紧张。 “这是怎么回事?”老皇帝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显然,对于贵妃的安危,他不是完全不关心。 许淮心中慌乱,他不知道贵妃死没死,要是她死了,自己岂不是被皇帝抓了个正着? 倒是楚舞儿一下就哭了出来,她撕心裂肺的喊道:“陛下,您可算来了。昨日苏小姐来看过母妃,不知她对母妃做了什么,母妃的腿就不能动了,还、还失禁......” “刚才,我和许神医听到贵妃娘娘不对劲,赶紧来看她,谁知道,她居然突然口吐白沫,父皇,您快招太医来给母妃看看吧!”楚舞儿磕头,那样子, 实在是把贵妃当做自己的母亲一样。 谁也没有看到,她低头时脸上的慌乱。 喊太医过来当然会害怕,要是太医发现许淮扎了贵妃的脖子,他们就完了! 可是,老皇帝本来就是要传太医的,她只能先装着关心贵妃,至少,现在老皇帝不至于怀疑到她身上来。 许淮终于反应过来,立刻道:“陛下,草民刚才给贵妃看过了,草民无能,实在是没办法救她……” 贵妃的呼吸声还在,她还没有死。 但她暂时应该醒不过来了。 太医很快就来了,看着太医们给贵妃诊脉,楚舞儿和许淮互相看一眼。 完蛋了。 要是他们把贵妃叫醒,那岂不是…… 他们要完了。 忐忑不安中,听到太医的回话:“陛下,贵妃娘娘无法醒来,臣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怎么会不知道?”老皇帝大怒,连空气里难闻 的味道都不在意,“好好的人,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你这太医居然一点都查不出来,你是干什么吃的?” 太医们吓得连忙跪下。 领头的那位战战兢兢开口:“陛下,听说昨晚,苏小姐来过,苏小姐医术高明,且她的医术总有一些怪异,我们确实不知道,不如陛下去问一问苏小姐......” 反正,别来找他们。 许淮轻轻松了一口气,对,就是这样,等太医跟皇帝走了,他就去补一针,一定要让贵妃去死。 谁知,老皇帝闻言,脸色也立刻变了:“苏绛雪在哪?” 北燕的使臣已经来了,她要是已经离开京城...... 小太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老皇帝眼眸沉下去,伸手一指楚舞儿:“你们好生照顾贵妃,她要是死了,你们也别活了。” 说罢,老皇帝拂袖而去。 “陛下——”楚舞儿惊呆了 。 她可不知道,老皇帝留着她和许淮,纯粹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女儿,现在白依依死了,白子渊不能进宫,贵妃又这样,他们对这两人也极其没有耐心。 楚舞儿看着皇帝拂袖而去,捂着自己的肚子。 陛下怎么会这么狠心,难道他连自己的孙子都不顾了吗? 许淮心急如焚的掏出一根银针来,就要给贵妃补一针。 “你疯了吗?”楚舞儿见状,连忙拦住他。 “你没听陛下说,要是贵妃死了,我们也别活了。” 许淮用力甩开她:“你懂什么?贵妃不死,等她醒了,我们一个也活不了!她要是死了,说不定还能推到苏绛雪身上去,到时候我们还有活路。” “你以为陛下是什么好人吗?君无戏言,他要是真杀了我们呢?”楚舞儿死活不同意,她猛地看向贵妃。 贵妃胸口起伏越来越明显,但她还是没有醒。 “你 有没有办法,让她不死,但是也永远醒不来?”楚舞儿突然问道。 许淮一怔,不死,但是也永远醒不来? 他望着手里的这根针,有了主意。 “你把她扶起来。”许淮眯着眼睛道,“你说得对,让她永远不醒来,这样,她也无法说出我们。” 楚舞儿将贵妃扶起来,把头转过去,没看许淮把针扎到哪里。 不能怪她狠心,白子渊已经不爱她了,她总要为自己筹谋一点什么。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恨不得孩子现在就生下来。 这孩子名义上是陛下的孙子,大.大尊崇了她的位置。 实际上,这孩子却是柳烟岚的孩子。 等孩子生下来,她就拿着孩子去威胁柳烟岚,他一个柳家赘婿,要是不想让自己在柳家的地位受损,就绝不敢暴露这个孩子的存在。 到时候,加上柳烟岚的帮助,她在端王府,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第224章 陆焕的私生子 贵妃被扎了那根针,整个人毫无反应。 说不定她本来就已经被烛台扎坏了,这根针,不过是锦上添花。 “等陛下把苏绛雪找过来,贵妃的事情,一定能将她拉下马。”楚舞儿眯着眼睛,幻想着以后的美好生活。 “你不是说,她是北燕的公主吗?”与此同时,许淮也想了很久。 他之前害怕老皇帝为贵妃做主,现在又担心老皇帝不为贵妃做主。 “那又如何?”楚舞儿反问。 许淮冷哼一声:“陛下愿意为了一个废了的贵妃,跟北燕冲突吗?” “你的意思是......” “陛下不一定愿意,但贵妃的儿子肯定愿意。”许淮抬起头,“可惜端王那个废物如今只是个平民百姓,连皇宫的门都进不来,现在,我们只能去找凌王。” 楚舞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管凌王现在还喜不喜欢苏绛雪,只要看到贵妃现在的样子,他怎么都不可能不为贵妃做主。 “柳儿,你进来,去找......” 凌王毕竟是王爷,宫里也是有人愿意为贵妃和凌王传信的。 柳儿一直在外面守着放风,她亲眼看到许淮和楚舞儿害了贵妃,可是她现在跟楚舞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除了听话,她没有别的办法。 听完吩咐,她立刻出了门。 走了几步,心里越来越慌,她终于觉得不行。 她要为自己寻求出路了...... 听说苏绛雪是北燕公主,楚舞儿要嫁祸她,要是现在自己倒戈苏绛雪,给她一点提醒,说不 定到时候苏绛雪还能看在自己帮过她的份上,捞自己一把。 想到上次见到苏绛雪时候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与楚舞儿相比,苏绛雪确实很好。 她得想办法提前见到苏绛雪才行。 白子钊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好在太子府。 他跟白琰关系还算可以,现在白琰禁足,他当然也要来看看。 “不像是苏小姐......”白子钊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他知道苏绛雪一定很恨贵妃,但是苏绛雪不会杀贵妃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凭他对苏绛雪的理解,他觉得自己的想法一定是对的。 白琰没说话,他的心思不在这里。 贵妃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 母后临终前,怨恨的人也从来都不是贵妃,他现在一心想着要怎么报复老皇帝。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太子妃手攥成拳,转身就进了宫。 / “父皇!”太子妃重重的跪在老皇帝面前,双手拜服,眼中含泪,“求求你了,你救救贵妃娘娘吧,九公主已经去世,难道您忍心看着贵妃也死吗?” 白琰不要她了。 她不想被送回去。 要是她被送回家,家里的人会嫌弃她,会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的。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该再跟贵妃有什么牵扯,但现在,也只有贵妃能帮她了。 她替贵妃说话,贵妃醒来之后,自然还会愿意再帮她…… 老皇帝正心烦,原本他都把太子妃给忘了,上次她来宫中报信,说太子要跟皇后私逃, 他才暂时没有让太子妃回家。 现在倒是又想起来了。 袅袅的茶雾将老皇帝阴沉的眉眼模糊,他顺手把茶杯砸到太子妃头上:“来人,把这个女人逐出京城。” 已经不是他皇家儿媳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在他眼前让他心烦吗? 太子妃诧异的看向老皇帝:“父皇?” 德顺公公赶紧给人使眼色,禁军冲上来,直接把太子妃拉走。 “皇家弃妇,谁允许她进宫的?”老皇帝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她,现在皇后死了,他难免会对皇后生前不喜欢的人,多一分讨厌。 可怜的太子妃,原本还以为能再次傍上贵妃,谁知道,老皇帝一句话,就直接将她逐出了京城,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她。 另一头,白子渊刚到自己租的宅院中,也收到了贵妃病重的消息。 这里的院子远不如他端王府的地方大。 只是还有几个旧人,来给他传递皇家消息。 “我知道了又怎么样?”白子渊冷笑一声,“她病了,我能怎么办?我不能进宫,也不能替她请大夫。” 是的,面对贵妃重病的消息,他冷笑。 因为他发现,他先前让贵妃替他查证柳烟岚就是苏鸣玉的消息,贵妃半点都没有查。 这样一个母亲,现在又被皇帝厌弃,说白了,只能拖他后腿罢了。 不是他不爱贵妃,是这些日子,贵妃已经将他的耐心磨没了。 “主子,那您要不要去找苏小姐……”一旁的仆人问道。 白子渊抬起头,看到那个仆人,忽然有 一丝恍惚。 这个人,他不熟悉。 他成了庶民,府里绝大多数人都留在端王府,可端王府,已经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跟在他身边的人,也变了。 其实早就变了,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想念栖梧。 “你以为我进得了将军府吗?”白子渊眼底多了一分讽刺,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什么,从前他就进不了将军府,现在…… 更进不了了。 “把信送过去了吗?”白子渊问道。 下人见他脸色不好,不敢再多说话,道:“送去了,下人说柳公子每日要到戌时才回去。” 白子渊看了看天色:“走。” 差不多了,他见不到苏绛雪,但可以见一见苏鸣玉。 苏鸣玉倒是没想到,白子渊居然还敢来找他。 “胆子挺大,”苏鸣玉在自家门口停下脚步,笑道,“现在你可只是一个庶民了,我就算是杀了你,陛下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白子渊挑起眉头:“我有重要的话要说,事关苏绛雪。” 苏鸣玉嗤笑一声:“苏小姐跟你的事,早就已经结束了吧?” 白子渊眸光一暗,低声道:“我无法去父皇面前告发你,但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你要是真为你家小妹好,不如听我说一说,陆焕府中那个孩子的身份。” 苏鸣玉脸色微变。 陆焕府中有个小孩子,他一直是知道的。 他也问过苏绛雪,苏绛雪告诉他,那是陆焕一个部下的孩子。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那是陆焕的私生子,可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 ,他自认还有识人之明,觉得陆焕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可现在听白子渊的语气,他显然是知道一些事的。 “苏二公子,”白子渊向前一步,压低声音,“事关重要,我们就在这里说吗?” 进了门,白子渊忍不住四处回望。 上次来这里,他还是以端王的身份,来跟苏鸣玉谈香料互市的事情。 可现在...... 真是时过境迁。 互市条款还未签订,他现在已经不是端王了。 “据我观察,那孩子一定是陆焕的私生子。”白子渊沉着脸,“你想,陆焕那样的人,既然能突然冒出一个多年的青梅竹马来,有个私生子,自然也不奇怪。” “你可有实证?”苏鸣玉问。 白子渊冷笑:“自然没有,就像你的身份一样,我知你是苏鸣玉,可我仍然无法说服父皇,现在也同样,我知道那是陆焕的私生子,却无法说服你。” 他这样莫能两可的回答,倒让苏鸣玉有些无语。 无法证实,却也无法推翻。 “我相信陆焕的为人。”苏鸣玉淡声道。 比起白子渊,他当然更相信陆焕的为人。 白子渊却道:“她是你亲妹妹,难道你愿意看着她,陷入火坑吗?” 苏鸣玉有点发愁的看着白子渊。 这人脑子不大行啊。 “还有别的事吗?”亏他还大张旗鼓的把人给请了进来。 原来他什么证据都没有。 “你知道,我是真的为了绛雪好。”白子渊问。 苏鸣玉挥挥手,把人给赶了出去。 第225章 贵妃都这样了还能救? 与此同时,将军府,还有另一个人也来到了这里。 林月遥从马车里下来,直奔将军府大门,把门拍得啪啪响:“救命啊,苏姐姐,你快出来,贵妃要死了!” 林月遥头发凌乱,显然是匆忙赶过来的,她提着裙子,在外面着急的不得了。 “你们赶紧去通报,让苏姐姐出来!” 她居然想让苏绛雪救贵妃。 苏绛雪略一沉吟,她不是没听说贵妃要死了,原本倒是不愿意关心这些。 可是现在,林月遥求到了她头上。 殿内,柳儿还跪着。 “苏小姐,奴婢知道的都说了,一切都是楚侧妃和许大夫要害您,如果、如果东窗事发,还请苏小姐救救奴婢!”柳儿也终于找到机会,来见过了苏绛雪。 “苏姐姐——” 门外,林月遥喊声很大。 苏绛雪冷声:“你藏起来,别被她看到。” 这话是跟柳儿说的。 柳儿立刻点头,赶紧到了后面去。 林月遥进门,往前一扑,直接给苏绛雪跪下了:“姐姐,贵妃病重,她是我干娘,你医术高明,求您救救她吧。” 苏绛雪歪头看着林月遥,她实在是不明白,她怎 么就那么好骗。 贵妃不过跟她说了几句好话,她居然就愿意为了贵妃来求自己。 “我听说她病了,”苏绛雪轻轻叹一口气,“但是她的事,跟我没有关系,你要救她,还是去找太医吧。” 说完,她又顿了顿:“跟你也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林月遥差点就给苏绛雪跪了,“她是我干娘,她之前给了我好多珠宝,苏姐姐你知道吗?这些年,很少有人对我这么好……” 苏绛雪侧眸看着她:“陆明月在吗?” 林月遥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一怔:“什么?” “陆明月难道没有教你分辨,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苏绛雪觉得不应该,陆明月虽然是个搅屎棍,但至少也该看清贵妃的真面目才对。 谁知,林月遥咬唇:“她说了,她说贵妃娘娘只是想利用我……她还说,苏姐姐也只是想利用我,我都不信。” 好嘛,要信一起信,要不信一起不惜。 “好了,我不是御医,你也别来找我。”苏绛雪道。 她抬手,意思是把林月遥赶出去。 林月遥有些难过,眼中含泪:“姐姐,我很喜 欢你,也很喜欢贵妃娘娘,为什么你们不能和平共处?” “你害了贵妃娘娘,我可以当不知道,只要你去救她,我、我也不会怪你......” “什么?”苏绛雪颇感意外的看着她,刚才柳儿还说,楚侧妃把谋害贵妃性命的罪名栽赃给了她,她还纳闷,为什么没人找她。 结果居然是林月遥第一个找她。 “你不救她,我以后就不认你这个姐姐。”林月遥站起身,咬唇,似乎下了极大的狠心。 苏绛雪:“……” 她看着林月遥伤心的样子,都没好意思告诉林月遥,其实自己从来就没把她当过妹妹。 她不在乎林月遥是不是把她当姐姐。 她们只不过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罢了。 苏绛雪甚至不忍心说一句:你太幼稚了。 可是她的幼稚,她的任性,不知怎么,忽然让苏绛雪觉得很羡慕。 活得这样单纯,真幸福。 “送客。”苏绛雪轻叹一声。 人都是需要自救的,她救不了这个姑娘,她也没什么权力救。 林月遥难以置信的被赶出去。 此时,坊间流言已经很难听了。 皇帝不知出于什么考 虑,最终没有找苏绛雪进宫,似乎也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但宫里那些太医们,没有一个人能治好贵妃,倒是都把责任推到了苏绛雪头上。 之后便有御史弹劾,说苏绛雪仗着自己北燕公主的身份,居然对大楚的贵妃下手。 无论贵妃有什么罪责,都不是苏绛雪这个北燕人可以下手处置的。 这简直就是北燕人对大楚的挑衅。 于是这件事居然上升到了两国邦交的程度。 “这群无耻的东西,”南昭衡都要骂娘了,“他们怎么不说绛雪还是苏将军的遗孤呢,这些人,上纲上线是吧!” 真是气死人了。 这个时候,怎么就不提苏绛雪全家战死沙场的事了。 “老子还真没受过这种气,”南昭衡怒道,“有本事他们就跟北燕开战,我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 开战了,就又有事了,说不定女帝一着急,一口气撑着,还能再多活几个月。 他真是气死了。 苏绛雪却思忖了半天:“不能让他们这么误会下去。”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可要是以此为借口,北燕倒是平白无故受了牵连。 她人还没回北燕呢,已经 在给北燕找麻烦了,真是…… “我去救她,让她把背后之人抓出来。”苏绛雪摇摇头,“她要真死了,这笔账岂不是最后还要算在我头上?” 宫城之中,贵妃还躺在床上,气息均匀,却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已经一天了,这个时候,许淮也可以确定,贵妃八成是醒不来了。 他正松一口气,外面却忽然有人来禀报。 “你说苏绛雪要来医治贵妃?”许淮吓了一跳,立马又去看向贵妃。 不会吧,这都能救醒?他就没见过…… 他没见过的多了! 之前苏绛雪救白依依的时候,他不是也没想到吗? 许淮心里立刻升出恐惧之色。 楚舞儿也有点害怕,身子跟着发颤:“救不了吧,都这样了……她吓唬我们的,她就算再厉害,还能把这种人救活不成?” 原本的计划里,他们诬陷苏绛雪,是希望苏绛雪被罚,可不是希望她来救。 而此时,白子钊终于又来看贵妃了。 楚舞儿喉咙干哑,见到凌王,强撑着道:“凌王殿下你说呢,她虽然先前对贵妃娘娘下手,但要是现在能治好贵妃,也勉强可以免了她的罪过。” 第226章 我们一家三口会过得很快乐 楚舞儿现在恨不得贵妃干脆自己撑不住了,现在就死。 可是别说当着凌王的面,她什么都做不了,就算凌王不在,现在老皇帝也派人盯着红叶宫,她确实是做不了什么了。 只能装作一个伺候婆婆的好儿媳。 “你照顾好她。”白子钊紧紧的盯着贵妃,盯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我走了。” 他心里其实很累。 他一向是个孝顺孩子,可孝顺着孝顺着,就不想孝顺了。 原本他是很担心贵妃,可是刚才见到贵妃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很累。 或许这些年的孝道,都是从书中学到的。 他会来关心贵妃,会来看贵妃,全都是因为,他觉得应该这样。 换句话说,他教养好。 可是实际上,他心里是不爱这个母妃的。 他以为他会很担心贵妃,可看到她躺着醒不来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解脱了。 再也不用顾念孝道,听她的话,来给她请安,来她宫里吃饭。 原来他是如此的想摆脱贵妃。 死了就死了吧。 贵妃给了他生命,大不了他到时候给贵妃打一副好点的棺椁。 贵妃带他来,他送贵妃走,也算不欠她的。 与此同时,老皇帝此时再琢磨另一件事——苏绛雪和陆焕的婚事。 如果不是北燕使臣来,这个月 初,他们就该完婚了。 早知道北燕是冲着苏绛雪来的,他也不会延迟婚期,更不会把林月遥指给陆焕。 现在…… 为了笼络苏绛雪,他再三思虑后,连贵妃都能舍弃,何况是一个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的郡主。 “去找林月遥,让她自己知难而退。”老皇帝想了想,朝德顺公公道。 毕竟是他亲口赐婚,总不能打了自己的脸。 最好林月遥自己放弃,大家都有脸面。 林月遥这会儿正在自己宫里开心呢。 “我就知道苏姐姐心里是有我的,她舍不得我这个妹妹,她愿意给母妃治病了!”林月遥高兴坏了。 一旁的陆明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要给苏姐姐送礼物过去。”林月遥说着,自己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外面有太监来的时候,陆明月见林月遥忙着,自己去见了。 “我找到了,把这个夜明珠送给苏姐姐怎么样——”林月遥看到陆明月和外面面色难看的太监,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 说什么,当然是退婚的事。 “没事,郡主先回去。”陆明月道。 林月遥狐疑,却也转身就要走,谁知小太监见她来了,遵循自己的命令,把话传达给了林月遥本人: “陛下说了,林郡主身份贵重,该为人正室,请林郡主自己 选择一门好的亲事,然后找他退婚。”小太监说的很明白。 林月遥霎那间脸色苍白,手里的夜明珠咕噜噜滚了下去:“你说什么?” “陛下不让我嫁给陆哥哥了?”林月遥难以置信,“他为什么不同意?我和陆哥哥青梅竹马,苏姐姐也很喜欢我,我们一家三口明明会过得很快乐,为什么陛下要我选别人?” ——我们一家三口会过得很快乐。 这惊天之言,让陆明月都有点说不出话来。 她顿了顿,艰难道:“其实……郡主,你现在身份贵重,何必要做妾呢?你要是当了妾室,以后生下的孩子也会是庶子。陛下也是为你好……” “我不!”林月遥泪水滚落,“不行不行,我早就说了要嫁给陆哥哥,我此生非他不嫁,哪怕是妾室我也甘愿,苏姐姐人很好,她不会对我的孩子不好的!” 小太监听得目瞪口呆,悄悄告退。 陆明月道:“郡主,你冷静一点。” 林月遥哭了起来,大哭大闹:“陆哥哥也很喜欢我,他心里有我,要是此生不能娶我,陆哥哥也会难过的!” 她说着,居然又跑回去,刚才翻找夜明珠的时候她凑巧看到了剪刀,正好现在拿在手里,直接架在脖子上:“我要去见陛下,他要是不让我嫁,我立刻就去死!” 一 哭二闹三上吊,她现在准备以死相逼了。 陆明月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郡主冷静!陛下没有说要反悔,陛下没有说要取消婚约,你这是何必?” 林月遥眼中含泪,听陆明月的话,似乎还有转机:“真的吗?” 陆明月赶紧点头:“当然是真的——那人只是说,让你自己去跟陛下说,要是你不愿意嫁给别人,大人又愿意娶你,陛下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你快把剪刀放下!” 林月遥怔了半天,仔细思考了小太监的传话:“你说的对,陛下没有取消赐婚。” 老皇帝只是不想打自己的脸,现在却被林月遥当成了救命稻草。 “我要去陆宅,我不要住在宫里了,我要住在陆宅。”林月遥仰起头,“我要让陛下知道我的真心,陆哥哥他不会拒绝的吧?” 陆明月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她真心觉得,再让林月遥这样沉溺下去,等她知道真相,她一定会疯。 “郡主,你有没有想过,陆大人对你,其实更多的是兄妹之情?”陆明月尽力让这话不那么刺儿。 “什么意思?”林月遥呆呆的看着她,忽然大声道,“你是说,陆哥哥不喜欢我吗?不可能!” 她忽然就疯了起来:“你跟陛下是一伙的,你也想让我嫁给别人,才这么说的对不对?” “我要嫁给陆哥哥,我这辈子除了他谁也不嫁,你们休想以对我好的名义劝我,我自己的路,我知道该怎么走!”她实在激动,手上颤抖,锋利的剪刀划破她的脖子,白皙的颈上划出血痕来。 “郡主你放下剪刀,”陆明月快急疯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这就去跟陆大人说,他一定会允许你住在他府上的。” 她知道她现在的行为就是扬汤止沸,可是林月遥这个精神状态,她总不能看着林月遥去死吧? 林月遥狐疑的看着她:“真的?” 陆明月心累:“真的,我这就去告诉陆大人,他一定会同意的,你别激动。” 将军府门口,苏绛雪刚要出门,就被怀王给堵了。 怀王是宫中惠妃的儿子,比白子渊大一岁。 惠妃在宫里,一直被贵妃打压。 “我真是不明白,你救贵妃做什么?”怀王是本来是落井下石看笑话,听说苏绛雪要来治,就在门外拦她。 “总不能是你对端王还有余情,要讨好贵妃吧?”怀王似笑非笑。 苏绛雪很讨厌这样擅自揣测别人的人,更何况他还是专门在自己门前堵自己:“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怀王往前走一步,十分轻佻的要抬起苏绛雪的下巴:“端王如今只是个庶人,你讨好他,不如讨好我。” 第227章 刺杀 下一刻,他忽然痛叫一声。 苏绛雪举着手术刀,面色冷淡:“我堂堂北燕公主,讨好你,你也配?” 怀王猛地捂住自己的胳膊,他只是退的慢了些,就血流如注。 “你给我等着!”怀王急着包扎伤口,转身就走。 苏绛雪觉得好笑,贵妃打压怀王,怀王恨贵妃也就罢了,居然还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 也是个没脑子的,她都亮明了身份,怀王还敢得罪她。 正要继续往外走,看到了陆焕。 她的眉眼弯了起来,他们约好,要去城外看牡丹花,但她故意道:“还以为你很忙,你不是在郡主那里吗?” 陆焕抬起眼皮,谁在造谣? “你都不来送我。”苏绛雪今天胆子大了些,说话也带着一分撒娇。 “你又没走。”陆焕主动牵她的手,温暖的气息顺着苏绛雪的手传到心里去,“南王爷连东西都没收拾,摆明了不是要离开的样子。” 苏绛雪扬起脸看他:“你就不怕他财大气粗,这些东西都不要了?” 微风吹过来,跟在陆焕身边,苏绛雪莫名感觉到了安心。 “好了,”陆焕没有回答,又走了两步,将她 带到马车前,“城外踏青,今天什么都不要管。” 他差点以为苏绛雪要走,昨日升起一个遗憾,自从他和苏绛雪赐了婚,两人都很忙,居然一次也没有带她出城玩过。 现在苏绛雪不走了,他赶紧把这个遗憾补上。 不远处,白子渊看着苏绛雪上了马车,眼神里满是愤恨。 他回头看身后那人:“我母妃对你恩重如山,现在你带着人主动追随我,一切都要听我调遣。” 身后的人立刻应一声。 他是贵妃豢养的死士,贵妃早就说过,要是她出了意外,他们都归白子渊调遣。 “第一件事,”白子渊指着马车,眼神寒冷,“不计代价,杀了他。” 苏绛雪和陆焕出了城,到了外面,陆焕把早就准备好的马带过来,牵着送到她身边去。 “要试试吗?”陆焕问。 苏绛雪诧异:“骑马?” 她以为,只有赏花呢。 还未反应过来,陆焕已经率先上马,之后一伸手,将苏绛雪也拉上来。 抱在自己怀里。 他将缰绳递给苏绛雪:“我教你。” 长河落日,彩霞笼罩在他们脸上,陆焕纵马飞驰。 苏绛雪还从没 体验过骑马。 这种颠簸的感觉让她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很快,这种在空气中飞驰的快乐,又让她十分惬意。 “哇哦。”苏绛雪心情好起来,风吹开她的头发,落在身后的陆焕的脸上。 陆焕微微弯起唇角,难掩笑意。 他原本就抱着她,现在更紧一点,怒喝一声驾,马儿顿时跑得更快。 苏绛雪惊呼一声,快乐和惊奇让她高兴不已。 “绛雪,”陆焕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很轻,真挚的表白顺着风,吹了很远很远。 苏绛雪心中一跳,心底泛出一阵暖意来。 策马奔腾了许久,到了密林里去,这里到处都是杨树,马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我也是。”苏绛雪小声道。 陆焕笑了笑:“你说什么?听不见。” 苏绛雪又羞又恼,要回头跟他生气,忽然身子一轻,下一瞬,陆焕已经翻身下马,而她也跌进了陆焕的怀里。 苏绛雪心跳又急又快,大了声音:“我喜欢你。” 陆焕眼神骤然便淡,说了一声“我知道”。 苏绛雪又一惊,他怎么会忽然变了声音? 利箭破空的声 音擦着她耳朵过去,陆焕抱着她改了方向。 冲杀声喊起来,苏绛雪抬头,密林里,十几个黑衣人快速朝他们过来。 杀手? 苏绛雪还没见识过这种场面。 “他们冲着我来的,你找机会就跑。”不愧是在血海中厮杀过的人,这些人一出手,陆焕就知道,是冲着自己。 “我不走。”苏绛雪抓住他的手,“要走一起走。” 她不是非要留下来捣乱,而是…… 对面的黑衣人首领训斥另一人:“你疯了吗?谁让你对她下手的?杀那个男的就行。” 他们背后的主谋,并不想杀死自己! “有我在,他们会投鼠忌器,他们不会伤我的!”苏绛雪道。 陆焕无奈,只顿了一瞬,立刻道:“好,我们生死与共。” 他再次抱着苏绛雪上马,这次,速度全开。 马匹在密林中跑得飞快,很快一骑绝尘。 那些人也不是闲得,立刻追了上来,骑马的速度并不比他们慢。 而与此同时,陆焕怀中红色的焰火放了出去。 是联络锦衣卫的信号。 因为他今天是要跟苏绛雪约会,所以并未带任何人,包括蒋千户。 身后 的杀手加快了速度:“在他们的人赶到之前,杀——” 杀。 冲入山林,陆焕与苏绛雪疾驰,但马匹原本就跑了很久,现在已经没了耐力,口吐白沫,跑不动了。 “苏绛雪——” 就在此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白子渊拦在了他们前面。 太阳西沉,白子渊的脸色,在密林之中,一点都看不清。 陆焕停下马,苏绛雪准备好了手术刀。 她能准备的,只有这个。 “不想死就跟我走。”白子渊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苏绛雪。 贵妃的势力很隐蔽,十几年来,在她盛宠的加持下,几乎一次也没有使用过。 所以陆焕并不知道来刺杀的人,是贵妃的人。 更不会想到罪魁祸首居然是眼前的白子渊。 “你跟他走。”陆焕毫不犹豫,提着苏绛雪的腰,将她放了下去。 苏绛雪回头:“我不。” 她重新抓住了陆焕的手臂。 白子渊脸色更沉下去,他们什么时候,居然感情这么好了。 “听话。”陆焕道。 白子渊将苏绛雪一把提起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上:“跟我走,你不会有事,那些人不会杀你的。” 第228章 没人能从她手下抢人,阎王也不行 那些人不会杀她的。 可苏绛雪不想这样。 她会有去看陆焕,天色更黑了,他就在黑色的阴影中,看不真切。 “我会回去的。”陆焕索性弃了马,施展轻功飞走。 “陆焕——”苏绛雪焦急。 白子渊看向苏绛雪:“你担心也没有用,你又不会武功,跟着他,也只能是送死。现在跟我走。” 苏绛雪被他按在马上,整个人恶心的不行:“我要下去!” 白子渊再次按住她,苏绛雪直接一刀砍向他的手。 白子渊对苏绛雪这种随时随地可能出刀的行为实在是烦透了,他手上被砍了一刀,血流如注,下一刻,直接掐住苏绛雪的喉咙:“真当我不会杀了你吗?” “你要跟他一起死吗?”白子渊大怒。 他是很喜欢苏绛雪,但这个女人太不听话,实在让他心烦。 “是你的人?”苏绛雪猛然反应过来,“是你要杀他?” “是又如何?”白子渊不耐烦,“我告诉你,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别怪我无情,连你一起杀!” 他从怀里拿出药来,只一眼,苏绛雪就认出了那是什么。 这药会让她浑身无力。 就像当初,她在马车里,绝望的看着皇后死去,却什么 都做不了一样。 白子渊想让她看着陆焕去死! 苏绛雪猛地咬牙,在他给自己喂药的时候,一针扎到了白子渊的手臂上。 霎那间,一股难以控制的无力感袭击了白子渊,他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苏绛雪快速跳下马,白子渊还要用另一只手抓她,一声大喝却出现:“苏小姐!” 苏绛雪一下认出蒋千户的声音,急忙伸手:“我在这!” 蒋千户骑着马,将苏绛雪拉到自己马上。 “别放过他,他是罪魁祸首!”苏绛雪眼中通红,蒋千户毫不怀疑,一声令下,锦衣卫们将白子渊抓起来,狠狠按在地上。 “我是皇子,你们要干什么?”白子渊完全没想到他们居然敢动手,早知道,他该留一些人,给自己当侍卫的。 现在可怎么办? “走——”苏绛雪虽然骑马并不熟练,但想着刚才陆焕教她的要诀,紧紧拉着缰绳,虽然东倒西歪,但是也没掉下去。 一行人立刻追过去。 陆焕的行踪不好找,但那些杀手的行踪却很好找。 就在离那群杀手越来越近时,忽然有一把刀从苏绛雪身后刺过来,朝她后心稳稳扎去—— “苏小姐!”蒋千户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苏 绛雪单独骑一匹马,他赶不及支援。 那把刀飞速而来,苏绛雪不会功夫,完全躲不开。 可是—— 骏马嘶鸣,苏绛雪感觉背上被一个宽大的胸膛包裹住,而紧接着,刀剑刺入后背的感觉,让她一下剧痛,瞳孔睁大,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大人!”蒋千户连忙高呼出声。 那柄刀贯穿过陆焕的胸口,连在了苏绛雪的后心。 像糖葫芦一样,将他们串在了一起。 可想而知,要不是陆焕替她挡一下,苏绛雪早就被这把刀贯穿,人也就没命了。 “陆焕!”苏绛雪连忙喊一声,不顾剧痛将自己从刀上拔下来。 蒋千户连忙把陆焕扶下马,苏绛雪紧跟着下来,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重不已。 锦衣卫朝着刺客们疯狂杀戮。 更多的是她的。 陆焕因为胸口还插着刀,没有拔出来,所以没有造成大出血。 “你怎么样?”苏绛雪看到刀的位置,心里顿时慌了神,离心脏太近了,他不会死吧? 死这个字一出来,苏绛雪心中狂跳。 她可以死,但陆焕不能死。 陆焕死了,她怎么办? 仿佛陷入无尽的黑洞之中,只要想一下,就痛彻心扉。 “我没事。”陆焕 扯起一个嘴角,她在关心他吗? 他手上沾到黏糊糊的液体,看不到颜色,但他太熟悉了。 那是血,苏绛雪的血。 “快给她包扎,”陆焕看向蒋千户,“她要是出事,我唯你是问。” 苏绛雪眼泪都要落下来:“我不过是出点血,我没事的!” 蒋千户心里也焦急,但知道陆焕的心思,赶忙拿出随身的止血绷带和药:“苏小姐,冒犯了。” 这种时候,没有人在乎什么男女大防。 苏绛雪的伤也很重,流了很多血,但没有伤到脏器。 不像陆焕…… “绛雪,”陆焕看她着急,心疼比背上的疼痛更甚,“早知道,怎么都不会答应陛下推迟婚期,该早点把你娶回家。” 苏绛雪泪如雨下。 “要是我……撑不下去,娶不到你,”陆焕声音沙哑,“你就去找凌王,或者去北燕,他们都能庇护你。” “不,你不会撑不下去,我不要嫁给别人,我也不要别人庇护,你不是说你会一辈子保护我吗?”苏绛雪哭着喊完,只觉浑身发冷,失血过多的困倦感,让她也快撑不住了。 她不能倒下,她还不能。 “我会救活你的,你要活下来,知道吗?你要是死了,我就重 新嫁给白子渊,让你死不瞑目!”苏绛雪迅速从空间里找到血浆,给自己输上。 只有她快点好起来,才能救陆焕。 “把他扶到马车上,我要给他拔刀。”苏绛雪擦掉眼泪,回头吩咐蒋千户。“拼尽全力,我也要留住他!” 马车里,血腥气越发浓重。 这一次,全是陆焕的了。 “你等等,我给你拔刀,你会好的。”苏绛雪嘱咐安抚他,却发现他已经昏迷了。 看到苏绛雪没事,他就可以放心的昏迷过去了。 “他还能活吗?”蒋千户看着苏绛雪问。 苏绛雪目光坚定:“能。” 她说能,就能。 没有人能从她手里抢人,阎王爷也不行! 蒋千户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好先退出去,守着马车,等着苏绛雪在这里给陆焕处理伤口。 血浆早已经准备好,就在苏绛雪准备动手拔刀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现在滚开,本王还能给陆焕一条全尸。” 谁也没有想到,来的人居然是怀王。 怀中这些年谨小慎微,丝毫没有存在感,锦衣卫何尝把他放在眼里过? 是谁知道,关键时刻,居然是这种小苍蝇,拦了他们的路。 第229章 命悬一线 苏绛雪握住陆焕身上那把刀,准备好了,迅速用力将刀拔出。 陆焕身子一震,苏绛雪连忙给他止血。 外面此时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就凭你们几个人,想拦住我,做梦?”怀王身后不少人,全都是带来要杀了陆焕的。 贵妃失势,端王被贬,怀王觉得自己有戏了。 但还不够完全有戏。 其他几个皇子都不怎么受宠,他要想得到陛下青眼,就必须给自己找个好亲事。 而北燕六公主,就摆明了最好的婚事。 跟他定亲的陆焕,绝对不能活。 “原本还想留住你们性命,现在也好,也免得你们在我父皇面前说些什么。”怀王一挥手,“来人啊,将他们拿下。” 外 面,厮杀声震天起。 蒋千户带着人跟怀王的人打在一起。 早知道,就再多带些人出来了。 苏绛雪此时已经给陆焕止了血,用最小的创口,将他的血肉.缝合。 输血也一直没有停。 她看着陆焕,心中焦急:“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治好你。绝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陆焕你醒一醒,你不能出事知道吗?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一支箭忽然从马车外射进来,苏绛雪下意识一躲,这才发现,厮杀声已经冲到了她耳边。 “大人!”蒋千户显然受了伤,举剑都有些虚浮,下意识追过来,替他们挡下了接下来的几箭。 “顶得住么?”苏绛雪立刻问道。 蒋千户一咬牙:“大人在这里,怎么都能顶住!” 他飞身而起,又杀过去。 就在苏绛雪着急之际,忽然听到老远的叫喊声传过来:“敢对我侄女动手,你们不想活了?” 是南昭衡的声音。 苏绛雪一瞬间差点哭出来。 她出门的时候甚至没有告诉他们,可是这个舅舅,他一直在关注自己的安危吗? 眼看有人来,怀王怕落下口实,立刻挥手:“撤——” 蒋千户带着人紧追过去。 南昭衡和南落当然没理他们,直接来找苏绛雪:“你怎么样?” 帘子掀开,看到马车里面那只箭,南昭衡脸色立刻就变了。 “舅舅,麻烦舅舅带我们回城。”苏绛雪立刻道。 马车里不是治疗的好地方,陆焕甚至不能好好躺下。 “走——”南昭衡半点没犹豫,“南落你带着她回城,老子这就去老王八那边,他养的是什么儿子,居然敢对绛雪动手,不要命了!” 他一定要替苏绛雪讨个公道不可。 苏绛雪一心想着陆焕,也没阻止他。 陆焕一直没醒来。 苏绛雪将人带回自己府里,一直等到天亮,他也没有醒来。 第二天清晨,她还在守着,银朱先看不下去了:“小姐,您休息一会儿吧,您已经守了一晚上了。” 苏绛雪摇头。 银朱又道:“至少,吃点饭吧,您总要撑下去,才能照顾他不是吗?” 苏绛雪还是摇头。 血腥味从房间里 蔓延出来。 银朱仔细嗅了嗅,又看向陆焕,他的血已经止住了。 “小姐!”银朱忽然大喊一声。 苏绛雪穿了厚厚的衣服,外面还搭了厚袍子,是昨晚守着陆焕的时候,银朱给她披上的衣服。 现在,那衣服上居然渗出了血迹。 层层穿透,苏绛雪还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呢。 苏绛雪本人浑然不觉。 银朱这声惊呼引来了苏鸣玉,他早上才听到消息,一进门就看到苏绛雪衣服上的血迹。 “你疯了吗?你自己都这样了,还管他做什么?”苏鸣玉大怒,却没忍心对苏绛雪怎么样。 “快去请大夫。”苏鸣玉立刻回头。 银朱愣了一瞬,连忙去了。 她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第230章 一起成婚冲喜 苏绛雪自己就是大夫。 苏府人又不多,她也不愿意摆架子,上上下下谁病了都是她给看。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想着,苏府还需要一个大夫。 哪怕是苏绛雪自己病了,也没有想到。 苏绛雪一言不发,仍旧守着陆焕。 能做的她都做了。 止血,输血,他看起来体征良好,就是没有醒过来。 宫里,南昭衡已经告完状,虽然怀王辩解他根本不知道马车里有谁,也不是冲着苏绛雪去的。 但是蒋千户来作证,他就在外面,马车里还能有谁? 怀王无可奈何,加上本来也不是老皇帝喜欢的儿子,干脆公事公办,打他二十板子。 南昭衡当场标明这怎么行,他们六公主身份尊贵。 ——得他亲自监督执行。 打板子这事,十分有得聊。 有打下去邦邦响,但是实则轻伤的,也有打下去没什么声音,实则把人打死的。 二十板子,打成什么样子,全靠行刑的人怎么下手。 下人们当然不敢把怀王打死,但南昭衡监督着,但凡谁打轻了,他就自己夺过板子打一下。 到最后,怀王虽然没死,也瘫在床上,少说小半年下不来床了。 而另一头,白子渊也同样受伤,瘫在床上,少说也小半年下不来床了。 怀王在来的路上遇到白子渊,不知出于什么恨意,让人把他也给揍了一顿。 他现在已经不是皇子,自然没有人会为他求太医,更没人替他找苏绛雪。 事实上,原本老皇帝还是挂念他的,但是因为事情太多,也懒得再管他。 先前那些跟着白子渊的部下,到了京城里也必须隐匿身份,到最后,居然是栖 梧来找白子渊。 “好好的,图什么呢?”栖梧请来大夫,给他治病。 “他现在伤了骨头,但并不算严重,休养一两个月,就能自行恢复。其他的伤口,包扎之后,也就没什么问题了。昏迷的原因,可能是头部受到了撞击,也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栖梧的声音,白子渊居然睁开了眼。 “栖梧?”他看上去,除了脸色苍白些,其余都还好。 栖梧看着他,面容冷静,事实上,自从白子渊打了他之后,他在王府就已经很边缘化了。 现在白子渊成了庶民,他倒是还能来看白子渊。 真是……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白子渊问。 栖梧道:“我没有跟着……你。” 他叹了一声:“如果我跟着你,绝不会让你对陆焕动手。” 栖梧挥了挥手,大夫立刻离开了。 白子渊原本还有一丝感激他,但听到栖梧这么说,下意识面容就变得冷漠。 栖梧见他变脸,干脆也冷了脸:“你现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需要银子吗?我可以留给你,之后养伤,如果需要仆人……” 白子渊习惯了自己高高在上,在栖梧面前,一向只有他施恩的份,哪里会允许栖梧来对他施恩。 他冷声,咬紧后槽牙:“不必,端王府已经不在了,当初你进府便是活契,现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用不着对我假好心。” 栖梧道:“你说得对,但离开之前,我还是想劝您一句,别再缠着苏绛雪了。” “你懂什么?”白子渊突然暴怒,“我原本可以离开的,要不是怀王来了,要不是他要杀苏绛雪,我根本不会回去。 我对她——我甚至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 “她比我的性命还重要,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去告诉她,我是怎么为她付出的,我——” 栖梧淡淡道:“怀王没有要杀苏绛雪,苏绛雪没有生命危险。” 白子渊哑然。 “他和你一样,要除掉的是陆焕。当然,也跟你一样,没有得手。”栖梧道。 “您现在对苏苏绛雪做什么,不觉得晚了吗?她不是没对您真心过,她并不欠您的。”栖梧摇摇头,“放弃吧,她不会再来见您了,就算见,也只有可能,您是病人,她是大夫。” 他知道苏绛雪的心思。 如果白子渊病了无人治疗,苏绛雪出于一个大夫的道义,没准还会治。 白子渊心中酸涩,也许是病了吧,他想。 人只要一生病,就会更容易脆弱,他现在心中酸涩想哭,一定是因为病重。 片刻后,他收回思绪,淡淡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我现在,也见不到她了。” 栖梧松了一口气,以为他听进去了。 谁知,他立刻道:“我现在没有身份,没有地位,而她高高在上,我当然见不到她。如果我能回到以前……” 他眼中冒光,早知道,他就不该求老皇帝把他贬为庶人。 他应该去封地上,或者,他也根本不用去封地,他只需要假意说自己要去封地,然后拖着,稍微立点功,说不定就能重新回到原点。 “我母妃呢?”白子渊问道,“她醒了吗?苏绛雪不是说,要进宫给她医治?” 栖梧顿了顿,欲言又止。 他摇头:“您别关心这些了,安心休养吧。” 说罢,他转身离开。 “栖梧!”白 子渊见他如此放肆,不知怎么就很生气。 这是他的仆人,他的仆人,居然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其实栖梧全是好意。 他没有告诉白子渊,苏绛雪根本没功夫去看贵妃。 因为——陆焕生死不明,还未醒来。 事有轻重缓急,对于苏绛雪来说,他们母子,怎么都要往后排一排。 陆焕重伤的消息瞒不住,很快传到了宫里。 林月遥原本就准备着住到陆府去,现在谁也拦不住,直接闯到将军府,眼泪汪汪扑过来:“陆哥哥!” 苏绛雪充耳不闻,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陆焕身上。 陆焕色白如纸,将军府的下人们拦不住陆明月,其他的锦衣卫也给陆明月面子,加之他们都知道林月遥被陛下赐婚给陆焕,都没拦着。 苏绛雪在床边,只看到一身紫色的衣衫,落在了她旁边。 衣衫的主人却并没有看她,只一心关注陆焕。 “陆哥哥你醒醒啊,怎么会弄成这样,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出去了一次,就伤的睁不开眼。到底是谁,是谁要害慎哥哥!是那个怀王吗?” 苏绛雪没说话。 陆焕是因为她受伤的,如果不是她,陆焕不至于此。 林月遥眼中含泪,朝着苏绛雪伸出手,紧紧的抓住了她:“苏姐姐,你可以救他是不是?他是你的夫君,你可以将他救活对不对?我当时我伤的那么重,你都能治好,你一定有办法救他!” 苏绛雪看她哭得可怜,自己也难免情绪翻涌。 “郡主先起来,”蒋千户很快过来,将她扶起,拉到一边去,“苏小姐当然会尽力救治,你现在外面等着,在这里只会影响治疗。” 林 月遥没被他的话吓到,她又跑过去,抓着苏绛雪的胳膊:“你跟我说实话,苏姐姐,你能治好他吗?” 蒋千户要拉她,被陆明月拦住。 “她只是关心陆大人,又有什么错呢?”陆明月道,“她毕竟是……你不能剥夺她关心的权利吧。” 她会伤心的。 苏绛雪实话实说:“我没有把握。” 她能做的都做了。 但陆焕没有醒来。 临床就是这样,有很多讲不通的道理,理论上他该醒,但他就是不醒。 林月遥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怎么会……” 陆明月轻轻叹息一声,她看看躺在床上的陆焕。 她是陆焕最早的心腹,甚至被赐了陆姓,可是这两年,她的心更多的偏向了林月遥。 面对陆焕的生死未定,她更担心的,居然是林月遥会不会很伤心。 忽然,林月遥猛地站起来:“苏姐姐,我有办法救陆哥哥!” 众人一下子都看向了她。 蒋千户道:“你有办法?” 她都不是大夫,她有什么办法?难道比苏绛雪还要厉害吗? 苏绛雪也看向她。 林月遥脸色苍白,胸口呼吸起伏,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力气,才道:“苏姐姐,按照我们苏州那边的习俗,要是一个人一直病重,就要想办法给他冲喜。” 苏绛雪眼睛睁大。 “所以,”林月遥心如刀割,还是逼自己说了出来,“我们去找陛下,现在就跟陆哥哥成亲。” 霎那间,室内一片安静。 苏绛雪一向不相信这些,当然不会采用这个方式。 倒是蒋千户注意到了重点:“你们?你的意思是,你和苏小姐一起嫁给陆大人?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 第231章 圣旨逼婚 娶,娶两个。 林月遥的想法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蒋千户立刻看向了陆明月,眼神里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还没把她劝住。 陆明月自己也很无奈,她抓住林月遥:“你听我说,现在成婚是不行的,冲喜的说法根本就不靠谱,要是……要是陆大人没了,那郡主岂不是要当寡妇?” 事到临头,她还是想了别的说辞,来劝陆明月。 “这法子不行。”苏绛雪直截了当。 就算她再想让陆焕醒过来,这种方式也绝对不行。 因为这个方法——根本没用。 她是大夫,又不是神婆。 林月遥蹭的一下站起来,她眼泪汪汪的看着苏绛雪:“苏姐姐是不是担心,陆哥哥之后还是留不住,担心他死了以后,你就变成、变成寡妇,所以才不愿跟她成亲?” 她真以为林月遥的那套说辞,说到了苏绛雪心口上。 “是,你毕竟是北燕公主,让你嫁给区区一个锦衣卫,还是要死的锦衣卫,确实为难你。”林月遥咬着唇,“苏姐姐不用为难,我去求陛下,只要我嫁就好了。” “林月遥你站住!”苏绛雪实在忍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别添乱了?” 林月遥抬起头,目光坚定, 双手握拳:“苏姐姐是担心,万一他之后又活了,我占了正妻的位置?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我先入门,也还是妾室。”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过她和陆焕的感情。 “你不会明白的,从小,陆哥哥就护着我,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如果没有他,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别说为他付出名声,别说成为寡妇,就算是死了,我也愿意。” 林月遥抬头看着苏绛雪。 此时此刻,她心中生出了一点骄傲:“苏姐姐不愿做的事情,我来做。” 就算陆焕更喜欢苏绛雪又怎么样呢? 她要让上天知道,要让陆焕知道,只有自己,才是最爱他的那个人。 “你真是……”苏绛雪眸光闪了闪,林月遥有自己的闭环逻辑,她说服了她自己,也找出了苏绛雪不愿意嫁人的理由。 林月遥转身就走,想也没想,义无反顾的跑了出去。 速度之快,让蒋千户都没反应过来。 实际上他不是没有反应过来,而是被惊到了,原地震惊。 “我去追他!”蒋千户立刻就要追出去。 天啊,可不能让她去求陛下,谁都能嫁给陆焕,但她不能,她一定不能! 结果刚冲到院子 里,就被陆明月拦下。 “陆明月你疯了吗?”蒋千户跟她大打出手。 陆明月功夫也是好的,两人一时间难分胜负,蒋千户也被她拦住,一时跑不了。 “你明知道她的身份,难道你要看着她嫁给陆大人?”蒋千户看着院子里的其他人,还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压低声音怒吼道。 陆明月一边跟他打,也压低了声音:“你还没看出来吗?陆大人活不了多久了!” 此话一出,蒋千户骤然间失神,愣在原地。 陆明月收招。 “苏绛雪治不好他,不过是在拖着而已,”陆明月道,“你看到苏绛雪那副样子了,陆大人活不了多久了,现在再计较这些有什么意思?” “他们不会成为真正的夫妻,陆大人的身份不会曝光,林月遥的身份也不会曝光,可是你现在告诉林月遥真相,她怎么受得住?” “陆大人已经要死了,难道你要让林月遥也跟着死吗?” 不如了了她的心愿。 不如让她称心如意。 “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快乐。”陆明月朝屋内望去,“你说呢?” 蒋千户简直要骂人。 但他想了又想,却没有找到反驳的方法。 皇宫。 “陛下—— 林郡主来了。” “不见。”老皇帝烦得很,根本不愿意见这个半路认的干女儿。 “老奴跟她说了陛下不见人,她要死要活的,非要您见她,不然就一头撞死。” 老皇帝真想说一句,那就让她死。 但陆焕生死不明,林月遥又是他唯一一次求自己的事,他总不能看着林月遥死。 于是林月遥就被放进来了。 “陛下——”林月遥倒头就跪,“求求你了,陛下,陆哥哥要死了,您救救他吧!” 老皇帝绷着脸:“难道朕不想救他吗?他那刀伤得厉害,太医们都没了法子,要不是苏绛雪......” “怎么,苏绛雪救不了他吗?”老皇帝的脸沉了下去。 林月遥哭得身子发颤:“救不了,苏小姐救不了陆哥哥……” 她生苏绛雪的气,连苏姐姐都不愿意叫了。 “我只好来求陛下,您救救他吧......” 老皇帝猛地坐回去。 陆焕要死了? 他亏欠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居然还是要死了? 他颓然道:“朕能怎么办?大夫都救不了他,朕还能怎么办?” 他又不是大夫。 林月遥抬头,决心已下:“陛下可以救他,只要陛下下旨,让我 现在就嫁到陆府去,有了我的婚事,说不定陆哥哥一高兴,就醒了呢?” 老皇帝皱眉:“你是说,冲喜?” 但是他下意识的反应是,就算冲喜,也该是苏绛雪嫁才对。 怎么就轮到了林月遥? “苏绛雪不愿嫁吗?”老皇帝问道。 他很快猜到了原因。 林月遥眼泪又落下来,咬着唇:“她、她……” 她不愿意背后说人坏话,苏绛雪毕竟救过她,她实在难以启齿。 可老皇帝明白了:“她担心自己嫁过去,成了寡妇?” 果然,他的思路跟陆明月他们,也十分吻合。 “是。”林月遥低头道。 老皇帝再三思考,苏绛雪现在是北燕公主,身份不一般。 她已经和离过一次,要是这次再成了寡妇,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也难怪她不愿意。 可是林月遥…… 这姑娘看起来真的喜欢陆焕,况且陆焕虽然不愿意,但至少也不讨厌她。 不如就随了她的心意吧。 “传朕旨意,命陆焕与月遥郡主成亲。”他想了一会儿,道,“为妾。” 这样,也算是不拂了北燕的面子。 毕竟苏绛雪和陆焕的婚约还在。 “多谢陛下!”林月遥的头重重磕在地上。 第232章 既然要冲喜,那就我来 圣旨传到将军府,要锦衣卫把陆焕送回陆宅,准备婚事。 事态紧急,明日成婚。 这对苏绛雪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苏小姐……”蒋千户试图劝她。 苏绛雪道:“不行,他不能成亲。” 陆焕命悬一线,他们的婚事又徒增变故,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最伤心的是什么。 陆明月走过来,眼中愤恨:“苏绛雪,我原以为你至少也是在乎陆大人的。陆大人现在躺在床上醒不来,难道不是因为你吗?他为你重伤,你却不愿给他冲喜。” “不愿也就罢了,还如此妒恨,不让他娶别人,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陆明月,别忘了你的身份!”蒋千户瞪她一眼,示意她别再说了,她毕竟不是主子。 可谁知,苏绛雪却道:“你说得对。” 苏绛雪眼底逐渐坚定起来。 如果陆焕现在不是要死了。 难道她就不嫁了吗? 冲喜固然没有用,可她,也是真的喜欢陆焕。 众人惊讶的看着苏绛雪。 苏绛雪轻笑一声:“原本,我们也该完婚了。既然要冲喜,那就我来。” “我这就去求陛下,与陆焕明日成亲。” “至于郡主——”苏绛雪到底是不想再看一个可怜人,成为寡妇,何况陆焕并不喜欢林月遥。 “我这正妻还未 进门,哪里轮得到妾室。” 这意思是,林月遥不许嫁。 “你——”陆明月道,“陆大人都要死了,你还要计较这些吗?不过是一个妾室的位置。” 苏绛雪闻言,忍不住皱眉:“怎么,不是你们信誓旦旦的说,冲喜有用吗?有用,他就不会死。不死,他身边就只能有我一个人。” “我这就去找陛下。”苏绛雪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银朱喊了起来:“陆大人没有呼吸了!” 苏绛雪心中一惊,连忙转回身去。 来门口接陆焕回陆宅的陆明月,也猛地瘫软在门口的地面上。 苏绛雪没有摸到陆焕的脉搏,也没有摸到他的心跳。 她连忙拿出肾上腺素。 陆明月的眼泪滚出来,她冲过来:“你不是大夫吗?你医术那么好,你一定可以治好他的是不是?” 肾上腺素没有作用。 陆焕仍旧一动不动。 “怎么办,怎么办,”陆明月哭得肝颤,“陆哥哥怎么会死呢?我不相信,他不会死的!” 苏绛雪头晕的厉害。 她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自己也受了伤,现在惊爆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她也快有些撑不住了。 眼前忽然一黑,银朱连忙上前扶住她:“小姐!” “都出去!”苏绛雪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蒋千户,把所有人赶出 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她这话发了极大的狠,让在场人都吓了一跳。 蒋千户当然最听她的话,连忙下令把所有人都撵出去,他自己,也干脆直接跟陆明月对上:“真想让陆大人活着,就别捣乱!” 苏绛雪见捣乱的人都离开了,才迅速准备心肺复苏。 握着机器的手颤抖无比,苏绛雪忽然想起,上辈子的时候,医院有规定,不允许医生给自己的家属做手术。 因为心神不宁。 因为会操作失误。 她真的害怕自己操作失误。 “苏小姐。”就在此刻,四个锦衣卫进了门。 是蒋千户放他们进来的。 苏绛雪认出来,这是自己先前调教过的那几个锦衣卫。 他们手稳,也已经做过一次外科手术。 “帮忙。”苏绛雪道。 心脏按压,心肺循环,她指挥着别人行动,自己也努力冷静下来。 外面,林月遥大喊:“我也要进去,他们都可以进去,我为什么不能进去?我保证不捣乱,让我进去……” 蒋千户根本不理她,专心和陆明月对峙:“别忘了,你不是郡主的姐妹,你是锦衣卫的暗桩。” “我是郡主,你们放开我!”林月遥大喊。 但没人管她是不是郡主,硕大的京城,什么达官贵人没有,别说郡主,就算公主王 爷,他们动起手来也绝不含糊。 陆明月无奈,只能回去劝林月遥:“郡主别担心,苏小姐会尽力的。” “她怎么会尽力?她根本就没有那么爱陆哥哥,她都不愿意给陆哥哥冲喜!”林月遥大喊。 陆明月道:“她同意了。” “什么?”林月遥一怔,仿佛没听清。 “明日大婚,陆大人,和苏小姐。”陆明月说完,又补充一句,“前提是,陆大人不会死在今天。” 林月遥心中五味杂陈,落下泪来:“我就知道,苏姐姐她不会不管陆哥哥的,她很喜欢陆哥哥,也很喜欢我,对不对?” 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很好的生活在一起。 只要陆哥哥不死。 可陆明月道:“她不许你嫁。” 林月遥又愕然了:“不行,我把她当好姐姐,她难道要独占陆哥哥吗?” 苏绛雪不嫁,她说苏绛雪对陆焕不是真爱。 苏绛雪要嫁,她又说苏绛雪要独占陆焕。 合着,只有她们一起嫁过去,林月遥才能开心点。 “有心跳了!”忽然有一人喊道。 苏绛雪当然也看到了。 将人从死亡线上拉回,苏绛雪眼前又一黑,险些晕倒。 她听了陆焕的心跳,探了他的脉搏,他虽然暂时不会死,但仍然没有醒,事情不过是回到了原点。 “我这就进宫。 ”苏绛雪站起来,“你们照顾好他,有任何情况,立刻将我叫回来。” 到了外面,她看到泪流满面的林月遥。 “他没死,我去求陛下,明日冲喜。”苏绛雪道。 林月遥恨得不行:“为什么不让我嫁?” 苏绛雪实在没有精力再跟她说话:“我是正妻,是北燕公主,你一个妾室,要跟我一起入门吗?” 说罢,她转身就走。 林月遥的泪水再落下来。 蒋千户倒是深深松了一口气。 还好,林月遥不会再嫁给陆焕了。 老皇帝不会老糊涂,苏绛雪这么高的身份都愿意冲喜,她不让林月遥嫁,老皇帝绝不会强求。 陆明月其实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林月遥的真实身份,他们都打算瞒她一辈子。 可是,真嫁了,她也会觉得对不起林月遥。 “郡主,”陆明月耐心劝她,“无论如何,陆大人没死,就是好事,不是吗?” 林月遥两只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忽然想到:“之前陛下让人来劝我,自己去退婚,是不是就是因为苏姐、苏绛雪不同意?” 她还以为苏绛雪很喜欢她。 她还以为,他们可以一家三口。 “她不让我嫁,我偏要嫁。”林月遥一咬牙,“这桩亲事是陛下金口玉言,他们想逼我无声无息退婚,我非要把事情闹大!” 第233章 你要还认我这个舅舅,不许嫁 没多久之前,老皇帝专门派了太监过去,让林月遥自请退婚。 原因无他,这婚事是他金口玉言,之后碍着苏绛雪的身份,又不得不退。 可他毕竟是皇帝,要是出尔反尔,他的面子往哪放? 林月遥也是抓住了这点,老皇帝要面子,她就把冲喜的事闹得人尽皆知,逼着老皇帝不得不维护自己的面子,同意她嫁。 她出了将军府,扭头就说让陆明月找几个敲锣打鼓的人。 “锣鼓弄多一些,我要告诉所有人,陆哥哥命悬一线,我甘愿为他冲喜,嫁入陆宅为妾。”林月遥咬着唇。 陆明月还想拦着她:“郡主,这又是何必?您就不怕惹恼了……” “苏绛雪毕竟是北燕的公主,她就算手再长,还能伸得到我们大楚吗?”林月遥反问。 陆明月道:“不是苏小姐,是陛下。陛下明摆着后悔了,不愿让您嫁给陆大人,您今日这么一闹,固然可以得偿所愿,但却得罪了陛下,陛下明面上不说什么,实际上一定会暗地里给您使绊子的。” 林月遥半点不在意这些,陆哥哥对她那么好,从小到大,都是陆 哥哥护着她。 要是这个时候,她居然退却了,那她怎么对得起陆哥哥? “陆姐姐,我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林月遥咬着唇,两滴泪水挂在睫毛上,盈盈欲坠,“要是连你都不愿意帮我......” “郡主。”陆明月头疼无比,她怎么就摊上了这样林月遥。 林月遥打断她:“陆姐姐,你直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陆明月看着她这副架势,大有她要是不答应,林月遥就立刻去死的意思。 她从不怀疑林月遥说到做到。 “我这就去找人。”林月遥道。 既然陆焕要死了,既然他们不会有夫妻之实,既然他们的身份都不会被曝光,就满足了林月遥的心愿吧。 为防止蒋千户知道,陆明月没有用锦衣卫的人,单独拿银子从外面找的人。 最后,十几个人敲锣打鼓的,在街上大肆传播林月遥要嫁入陆宅冲喜的事。 于是另外一头,南昭衡前脚还犹豫要不要拦着苏绛雪进宫,后脚就听到外面一阵锣鼓喧天的声音。 不等他去问,外面的小厮已经匆匆忙忙跑了回来:“王爷,不 好了不好了,林郡主,就是先前大楚皇帝赐给陆焕那个妾室,敲着锣说自己要嫁进陆宅冲喜!” 南昭衡眼前一黑,南落吓得赶紧扶住。 “快快,这非拦不可!”南昭衡大怒。 不是拦林月遥,是拦苏绛雪。 “她自己要嫁也就算了,她那性子随了阿姐,估计也拦不住,大不了之后成了寡妇,回北燕再说婚事,可是我们北燕公主,哪有让妾室进府的?” 更别说,还是同一日! 那不又成了妻妾同娶了吗? 苏绛雪上次成婚就遇人不淑,难道这次也要? “拦着她,无论如何不许她进宫!”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苏绛雪到了起居殿,还没进去,就已经听到里面林月遥在跪求老皇帝。 林月遥让人在外面散播谣言,自己则进宫求老皇帝。 “陛下,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陛下为我们赐婚,月遥也不求别的,只是想嫁入陆宅为陆哥哥冲喜,哪怕是做妾,月遥也是愿意的,求陛下成全我吧。” 林月遥双眼又肿成了核桃,字字泣血,这副深情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要怜惜。 老皇帝深深叹 一口气,虽对她的阳奉阴违不满,但到底也看中了她的真心。 “苏......姐姐?”林月遥忽然道。 “你来了?”老皇帝先前就允许苏绛雪进来了,也未必没有要跟她商量的意思。 苏绛雪行礼之后,看到林月遥,仍然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要冲喜,我来。难道陛下要让她也进陆宅,折辱我这北燕公主不成?” 她并非讨厌林月遥,只是眼下,好好解释她不听,她只能单刀直入,用最简单的方法。 至于会不会伤人,她顾不得了。 “苏——” 老皇帝抬手,打断了林月遥的话。 “朕听说了,陆焕险些丧命,现在仍是生死边缘,”老皇帝轻轻叹一口气,“你们对他的深情,朕都看在眼里。绛雪,你是个好孩子,又身份尊贵,愿意为他冲喜,可见你的诚意。” “但,郡主毕竟是朕亲口赐的婚事,她哪怕入门,也只是一个妾室,动摇不了你的位置,你不如大度些。” “更何况,”老皇帝顿了顿,“此时此刻争这些,意义不大。” 意义不大。 因为陆焕八成要死了。 他知道陆焕的情况如何。 他虽然舍不得这个儿子死,但他又能怎么样呢? 老皇帝自认,他该做的都做了,救不回来他也没办法。 既然陆焕要死,那冲喜的人,妻还是妾,又有什么好争的。 可苏绛雪还是拒绝:“哪怕他要死了,他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懒得解释太多,她也不怕别人说她善妒。 老皇帝皱了眉头,想不明白她们两个在干什么。 冲喜又不是好事,那是要去当寡妇的,怎么还有人争? 还有这个苏绛雪,她怎么就不想想自己这个皇帝,金口玉言的事,又被林月遥敲锣打鼓昭告了全京城,那是说改能改的吗? “绛雪,你毕竟是苏家的女儿。”老皇帝声音压低了一些,显然恼了。 你是苏家的女儿,苏家是朕的臣子。 你也是朕的臣子。 苏绛雪不能看着林月遥毁了自己,更不能看着陆焕被迫娶他不喜欢的人,她刚要开口反驳,就听到外面一声通报:“南王爷到——” 与此同时,南昭衡的声音已经火急火燎的传过来:“苏绛雪!你要还认我这个舅舅,就不许嫁!” 第234章 别无选择 苏绛雪忽然心中一跳。 南昭衡本想在将军府拦着苏绛雪,可得知她已经进宫,干脆就直接追了过来,也不怕老皇帝看什么笑话,直接就喊了出来。 此话一出,老皇帝皱了皱眉,这南王爷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在他这里大呼小叫。 林月遥却出乎意料的眼前一亮。 要是苏绛雪不能嫁,那岂不是只有她了? 她就知道,只有她嫁给陆哥哥,才叫“冲喜”,那个苏绛雪又算什么? 陆哥哥知道了这么大的好事,说不定一高兴,就真的醒了呢? 就因为苏绛雪不想让她嫁,她对苏绛雪的印象一落千丈,连陆姐姐也不喊了,连救命之恩也暂时抛到一边去了。 “舅舅……” 南王爷一把拉过她的手,眼底快速闪过一抹颜色:“绛雪,你要给那姓陆的冲喜,舅舅不拦你。可你要和妾室一起嫁过去,岂不是折辱?你让……别人怎么看这件事?” 他想说,你让北燕人怎么看这件事。 但想到,老皇帝毕竟在这里,他虽然不太想给他面子,但他人还在皇宫呢,得注意些。 “所以,她不能嫁。”苏绛雪道。 南王爷嘿一声:“你怎么就说不听?你是北燕皇室,你就算不嫁,旁人也不会说你什么。但你要是嫁了,陆焕命悬一线 ,还妻妾同娶,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你的名声吗?” “况且如今外头敲锣打鼓的都在说你朝陛下赐婚给林月遥,现在林月遥自己也愿意冲喜,她有什么理由不嫁?她非嫁不可!” 林月遥轻轻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确实非嫁不可。 最好的结果就是北燕不堪受辱,只让她一个人嫁,就算最坏的结果,那也是她和苏绛雪一起嫁过去。 “舅舅!”苏绛雪急了。 “你要嫁,就别喊我舅舅,也别想再回北燕,我可告诉你——”南王爷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看了看老皇帝,改了措辞,“你想想你姨母,她的情况你知道,难道你这辈子都不想见她了吗?” “她的情况你知道”,这句话在老皇帝看来,意思是女帝十分想念苏绛雪。 但苏绛雪知道,南昭衡的意思是,女帝病重,难道你不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吗? “不许嫁,舅舅再跟你说最后一遍!”南昭衡瞪着眼睛。 苏绛雪心中泛起酸涩。 她知道南昭衡说得出做得到。 她能怎么办呢? 难道真的不去见女帝最后一面了吗? 难道从此再也不回北燕了吗? 难道要跟母亲的过往,划清界限吗? “舅舅……”苏绛雪垂下眼,冲喜的事 ,行不通了。 南昭衡深吸一口气,再叹出来:“你不后悔就好。” 说罢,他跟老皇帝垂个手,就算是行过礼了,扭头就走。 苏绛雪深深看了林月遥一眼,为今之计,只能再想想办法,让陆焕醒过来了。 “臣女告退。”苏绛雪也离开起居殿。 南昭衡在殿外等她,他就知道,苏绛雪一定会选择北燕。 他看着苏绛雪走出来,正要上前,却见林月遥也追了出来:“陆姐姐!” 不知何故,她又换了称呼。 南昭衡脚步顿住,苏绛雪回头。 林月遥走到苏绛雪面前:“陆姐姐救过我的性命,我自始至终很感激,我原本也是真心实意,想要在婚后好好照顾陆哥哥和你的。可是……” “郡主。”苏绛雪打断她的话,“说这些没有意义。” 她也懒得听,她要回去想办法,尽快让陆焕醒过来。 “是,没有意义,”林月遥也道,顿了顿,她又忽然抬头,目光闪亮,“苏姐姐是不是觉得,冲喜也没有意义?” 苏绛雪没说话。 “不管有没有用,我都要试一试,”林月遥态度坚定,“我和陆哥哥自幼相识,崔姨是我最尊敬的长辈,我从小就立过誓,此生一定要嫁给陆哥哥。” “我见过他最困苦的样子,他也见过我 最不堪的样子。” “我不否认你们之间的感情,但我们这种患难与共的情分,苏姐姐是不会明白的。” “如果冲喜之后他能醒过来,固然好,可要是不能,万一我......成了寡妇,也绝不后悔。” 苏绛雪心中微微沉了沉。 林月遥的话不是没有触动她,可她记得陆焕跟她说过的话。 ——不用后悔遇到他太晚,这是他们谁都决定不了的事情。 而她也相信陆焕。 他们之间或许患难与共,但陆焕选择了她,他喜欢的人也就是她。 “他为我求了郡主的头衔,他可曾为你求过?”林月遥抬头。 他没有为苏绛雪求过,因为苏绛雪不需要这些。 苏绛雪不愿跟她争辩,转身就走。 林月遥追过来:“苏姐姐,你要去陆宅是不是?我也要去。” 苏绛雪觉得有些好笑,她要去,她自己去就是,为什么非要跟她同路。 “郡主自重。”南昭衡大步迈上前,拦在林月遥和苏绛雪之间,“本王的侄女儿可没说要与你同行。” 林月遥脸色有些难看 就在这时,陆明月也过来,轻轻把她拉到一边去:“郡主。” 她轻轻看一眼苏绛雪。 这女人变得真快,进宫之前还说要嫁给大人冲喜,现在就又变了。 谁 知道这是不是她和南王爷一唱一和的苦肉计呢? 去陆宅的马车里,南昭衡和苏绛雪谁也没说话。 苏绛雪浑身有些乏力,靠在马车壁上休息。 南昭衡皱起眉头:“你实话告诉我,他还能活吗?” 苏绛雪心底那股疲惫感混着心痛一起浮上来:“我不知道。” “那他什么时候会死?”南昭衡又问。 苏绛雪还是道:“我不知道。” 南昭衡皱起眉头,女帝的病确实很靠心智,不见苏绛雪,她可以吊着一口气。 但终归是一口气。 总不能吊一年。 难道陆焕的事没有结果,他就让苏绛雪一直留在京城吗? “等他冲喜之后。”南昭衡郑重道,“无论他是生是死,我们都必须回北燕了。” 苏绛雪诧异:“不是说不急吗?” 南昭衡顿了顿,怕再三改变说辞,反而让这个外甥女不信任。 干脆说了实话。 “你也是医者,你知道,舅舅没有骗你。”南昭衡脸色阴沉。 苏绛雪心头宛如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她不能不管陆焕,可是,万一真的来不及见姨母最后一面,她怎么对得起母亲? 怎么对得起姨母和舅舅对自己的关心和思念? “王爷,六公主,到了。” 马车停下,车夫喊苏绛雪一声,陆宅到了。 第235章 郡主盯上了宝儿 再次检查过陆焕的生命体征,苏绛雪坐在他身边,浑身再次乏力。 南昭衡吩咐人给她准备吃的喝的,苏绛雪也知道,再不吃东西,真要扛不住了。 “苏小姐,陆大人他......什么时候能醒?”蒋千户也来到陆宅,匆匆问道。 苏绛雪慢慢喝粥:“不知道,但暂时不会没命。” 蒋千户侧头,看着屋外张罗着布置婚宴的人,目光逐渐暗淡下来。 银朱先前把大夫请到了将军府,这会儿苏绛雪在陆宅,大夫赶不过来,倒是陆明月来替她背后的伤口上药。 陆焕是因为苏绛雪才受伤的,原本她还想再讽刺苏绛雪几句,但看到苏绛雪这副劳心劳力的样子,还是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的上药包扎。 吃完饭包扎完,苏绛雪独自一人回了屋子。 总要休息一会儿,她要是倒了,谁来照顾陆焕呢? 可她刚回去,就听屋顶的瓦片松动,一抬头,对上白子渊仅露出的那双眼睛。 “来人——屋顶有刺客——” “我受伤了!”白子渊连忙道。 外头的锦衣卫立刻行动,有的冲进来,有的直接冲屋顶过去。 白子渊没想到苏绛雪这么绝情,他只是想来看一看她啊,她连这点几乎都 不给自己吗? 她甚至,不肯跟自己说一句话? 但他受了伤,不敢跟锦衣卫交手,连忙离开了陆宅。 蒋千户听到风声过来:“苏小姐,没事吧?” 苏绛雪摇摇头。 陆焕命悬一线,陆宅人心惶惶,才一时不察让人溜进来。 “苏小姐放心休息吧,属下亲自在外面守着。”蒋千户道。 苏绛雪还是摇头:“你去守着陆焕吧,有什么情况立刻叫我。” 白子渊他不敢再来找她了。 她或许真是太累了,一沾枕头,立刻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下意识立刻起身,随即意识到,既然蒋千户没有来叫她,那就说明陆焕没事。 也许是听到动静,外面进来一个小丫鬟:“千户大人在外求见。” 苏绛雪理了理衣衫,叫他进来。 蒋千户一进来就很担心:“苏小姐,明日就是大婚了,您能不能再想想办法,让陆大人醒过来?” 他额头都要渗出汗来,苏绛雪又去看一遍陆焕,林月遥在,或许是因为要成婚,林月遥去准备了。 “他脉象平和了许多,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苏绛雪道。 但是要他醒来…… “你这么急着要他醒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 蒋千户一急:“当然是为了婚事,他不能娶林月遥。” 苏绛雪看着他。 蒋千户闭了闭眼睛,内心天人交战。 林月遥的身份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要是传了出去,不仅她要死,连一直维护她的陆焕,恐怕也躲不过。 老皇帝那种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人,不触碰他利益的时候,哪怕跟他甩点脸色也罪不至死。 可要是他知道,陆焕保护了他兄长唯一的血脉,可就…… “为什么?”苏绛雪追问。 蒋千户沉沉叹了一口气,找了另一个借口:“陆大人的心思,属下最了解,他一心喜欢您,怎么会愿意娶别人,要是他醒来,知道自己被迫娶了别人,恐怕会很难过。” 苏绛雪睫毛微颤,原本说的是冲喜,现在陆焕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可婚期都闹得人尽皆知,老皇帝也不会愿意取消的。 “再说,难道您就真的忍心看着他娶别人吗?”蒋千户再问一句。 苏绛雪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尽我所能让他醒来。” 蒋千户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送完,又听苏绛雪问:“仅仅是因为这样吗?” 蒋千户那口气又吸了回来,他隐约知道苏绛雪要问什么,不得不装傻:“ 什么?” 苏绛雪沉默的看着他:“没事,你去吧。” 蒋千户不让林月遥嫁给陆焕,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三缄其口,连自己都不愿说。 她守着陆焕,昏迷之中,陆焕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一点血色,他呼吸平稳,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苏绛雪想了想,握住陆焕的手,他的手很暖,虎口处有一层握过刀剑的茧子,从前他没有昏迷的时候,她一次也没有注意过。 说起来也好笑,不过是戴了一层面具,她居然就没发觉陆焕和小玄子是同一个人。 如果她早点注意这些,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她看着陆焕,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姐——”外面忽然传来银朱的声音。 “小姐,郡主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搬了过来,还带人收拾了一间婚房出来,看起来是铁了心要长住了。”银朱提醒她。 苏绛雪淡淡应一声。 这不是意料之内的吗?林月遥一心想嫁,也早就不愿住在宫里。 “小姐您不去阻止她吗?”银朱都有些气到了,“就算您不生气,那她这样在陆宅胡闹,要是陆大人知道,也会生气的,您就当是为了陆大人生气......” “银朱。 ”苏绛雪淡声打断她,“她明天就要和陆焕成亲了,计较这些事情,没有意义。” 东西,院子,甚至鸠占鹊巢,都没有什么意义。 如果要阻止她,只能让陆焕早点醒过来。 “可是,她还要把宝儿赶出去!”银朱道。 苏绛雪亲手动过手术的那个孩子。 她连过去看。 刚到院子门口,就见到了陆明月。 “让开。”苏绛雪不想跟她多说话,“我要去见林月遥。” “这院子郡主看上了,她婚后要住在这里。”陆明月上前一步拦住她,“她明日就要跟陆大人成婚,府里的事,当然是她说了算。” “那也是明日的事,现在,这里还是陆宅,里面住的是陆大人收留的孩子,她没有资格将人赶出来。” 苏绛雪说完,正好蒋千户也赶过来了。 “陆明月,你别忘了你是谁的人!”他愤而大喊,好心提醒陆明月她的身份。 陆明月抿着唇:“我是锦衣卫,是陆大人的人,我记得。大人让我跟着郡主,现在大人昏迷,我当然听郡主的。” “苏小姐,您已经无法再嫁给陆大人了,反正明日郡主就要成婚,只不过是一个院子,您又何必在意这一天两天的,让郡主高兴些不好吗?” 第236章 陆宅女主人 “陆明月!”蒋千户的手按在刀鞘上,随时都要出鞘,“这里是陆宅,还容不得你们放肆!” 苏绛雪立刻伸手拦住他:“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宝儿接出来,我们给他换个院子。” 陆明月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 一个院子罢了,不值得浪费时间,她还要回去守着陆焕。 蒋千户脸上阴沉的像乌云,他心中发誓,要是这次陆焕能醒来,他非得把陆明月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他,让他把陆明月赶出去不可。 “还是苏小姐懂的识时务。”陆明月道。 “嘿你别得寸进尺——” 苏绛雪抬手打断蒋千户:“接人。” 与此同时,里面也有一句话传出来:“把这孩子送出陆宅,永远别让他出现!” 一个婢女抱着宝儿就往外走。 宝儿已经快一岁了了,被人捞着腰,哭声穿透耳膜。 乳母着急着跟在后面连连交换。 “放下他!”苏绛雪立刻进去,厉声喝止一声。 那婢女被她的样子吓到,立刻把人放了下来。 蒋千户上前朝乳母道:“你先把人带到我院子去。” 乳母连忙哄着宝儿去了,没走两步,宝儿的哭声明显降了下来。 林月遥也从房里走出来:“苏姐姐,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苏绛雪道:“谁允许你把它送走的?” 这孩子刚做了手术一个多月,需要好好养着,这样颠簸,他怎么受得起? 林月遥也不甘示弱:“外面都说他是陆哥哥的私生子,陆哥哥怎么会有私生子,分明是外面那些人污他清白。” “这孩子在陆宅待一天,陆哥哥的清名就会一直被他毁掉,我让人把他送走,也是为了陆哥哥着想。” 苏绛雪觉得她简直是疯魔了:“陆焕把人养在府上,说明宝儿对陆焕来说很重要,你趁他昏迷把人送走,就不怕他醒来之后不会放过你吗?” 林月遥一怔,随即把头扬起来:“陆哥哥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就怪罪我的,他自己行事不周,我这是为他好,他一向喜欢我,等他醒来,我又成了他的妾室,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孩子就责怪我。” “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大人的人,你也敢如此对待。”蒋千户怒喝一声。 林月遥冷哼:“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拎不清的下属,才会让陆哥哥在外的名声这么差。” “我告诉你们,我是郡主,我马上就要嫁给陆哥哥,就算 只是妾室,但陆哥哥没有娶妻,我就是这陆宅的女主人。在陆哥哥醒过来之前,你们都要听我的。” 小院内,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蒋千户第一个反应过来:“真是个白眼狼,陆大人冒着生命危险从小照顾你,你知不知道你——” 陆明月急忙捂住他的嘴,低声怒吼:“你想让她死吗?” 苏绛雪看一眼蒋千户。 陆焕冒着生命危险照顾林月遥? 从小就是? 那她…… 究竟是什么人? 蒋千户被陆明月这么一捂,上头的血液冷了下来,甩开陆明月,朝林月遥道:“就算你说得对,你也要成婚之后才能统领陆宅,现在还轮不到你做主。” 林月遥脸色难看。 “我此刻乃是郡主之身!” “你就算是天王老子,陆宅也只听陆大人的吩咐。”蒋千户快被气死了,就林月遥这种人,要不是她身份特殊,早就被关到大牢里去了。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此时,老皇帝派人来了。 “圣旨到——” 居然是德顺公公亲自来传旨。 陆宅闹成一团,现在也都安静下来,不得不跪下接旨。 老皇帝下圣旨,纯粹是一番好意 。 陆焕是他亏欠了近二十年的亲儿子,现在陆焕要娶亲,他就算碍着“龙体不能靠近病气”的规矩,不能亲自来看他,也总想着给他一些体面。 于是送了不少金银珠宝,和装点门面的喜庆东西来。 而这些东西,全是给林月遥的。 “……由陆家妾室月遥郡主分配,此后陆宅后院,也由郡主打理。” 圣旨还没宣完,苏绛雪和蒋千户就暗道一声不好。 老皇帝这是,无意间给林月遥撑了腰啊。 “臣女接旨。”林月遥磕完头,故意问了一句,“可我现在还未成婚,不算陆宅的主人。” 德顺公公哪里知道还有那么多弯弯绕,他笑着道:“不差这一天时间,况且您是陛下亲口赐婚,太过计较,岂不是打了陛下的脸面?” 林月遥听完,内心浮起一阵感动,眼泪都差点掉出来:“多谢陛下。” 见他这副样子,德顺公公下意识就以为她被人欺负了。 再一看,苏绛雪还在这里,欺负她的人,除了苏绛雪还能有谁? 她自己不愿意嫁,还要欺负妾室,德顺公公不知真相,下意识就想替林月遥这个孤女出头。 “陆宅从现在起,由月遥公主说 了算,”他故意看向苏绛雪,“六公主身份尊贵,还能亲自来替陆大人诊病,想必月遥公主和陆宅上下都十分感激。” 这话,就是在故意说,苏绛雪是个外人。 她给陆焕治病,陆宅的人是要谢谢她的。 苏绛雪抬起头,德顺公公一甩拂尘,转身离开。 林月遥开心了,底气足了不是一点:“怎么样,陛下都说了,不差这一天。把东西都搬过去,好好装扮厅堂,现在,把那个孽种给我送走。” 她才不会让陆哥哥遭受任何一点污名。 “还有你,”林月遥指着苏绛雪,“我感谢你曾经救过我的性命,也确实想跟你一起照顾陆哥哥。但你们既然没有缘分,陆宅的事就跟你没有关系。” “你要是再在这里胡言乱语,就算你是北燕公主,我也照样把你赶出去。” 蒋千户怒火中烧:“你别忘了,你的郡主之位可是陆大人求来的,你别觉得自己脸很大,真把陆宅当成你的府邸。” 他们给林月遥一点面子,那也是冲着陆焕的吩咐。 “你敢抗旨不成?”林月遥被他的话气到颤抖,指着他大骂,“现在我是陆宅的主人,信不信我把你这个奴才也赶出去?” 第237章 婚宴,请苏绛雪观礼 “你敢——” 蒋千户撸袖子。 “你敢动手,陆大人醒来之后不会放过你的!”陆明月立刻制止他。 随后她拉开林月遥:“郡主,明天就是你的大喜日子,闹这么僵不吉利,有什么事,不如郡主等到成婚之后再说?” 林月遥气坏了:“那个孩子——” “一切以您的大婚为重。”陆明月努力劝她,试图把她的怒火压下去。 苏绛雪看了一眼蒋千户。 他跟在陆焕身边,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气,重臣府邸也是说抄家就抄家,能把他气成这样,可见林月遥确实身份不一般。 林月遥挺直了胸膛,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苏绛雪走到蒋千户身边:“她到底是谁?” 蒋千户正生着闷气,忽然听苏绛雪这么问,吓了一跳:“苏小姐说什么?” “林月遥到底是谁?”苏绛雪再问一遍。 蒋千户不知道苏绛雪为什么忽然这么问,难道是她看出来什么破绽吗?他思考了一下哪里出了问题。 “他不就是从杭州来的一个女子吗,苏小姐问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他还想继续瞒着。 苏绛雪道:“你不说没关系,等两天后陆焕醒过来,知道你们任由他娶了林月遥 ,到时候,我已经在去北燕的路上了,别指望我替你们分担他的怒火。” 先前蒋千户一次又一次,摆明了不想让林月遥嫁给陆焕,很明显就是有问题。 虽然他说了好几次,是因为陆焕不喜欢林月遥,所以他才反对,但是光是这个理由,不足以让他有这么大的动静。 “陆大人两天后能醒来?”蒋千户立刻抓到了重点,“他能醒过来是不是?” 苏绛雪微微垂下睫毛:“你现在还不说,是要等着林月遥嫁进来吗?” 蒋千户咬牙,一狠心,挥了挥手,把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遣走。 “她是陆大人的妹妹。”蒋千户声音有些悲切。 “亲妹妹?”苏绛雪说完,下意识就否认了,不可能。 要是林月遥也是陛下的女儿,陛下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让她嫁给陆焕当妾。 如果是同母异父,那更不可能。 崔姨明知道陆焕的父亲是当今皇帝,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给自己和身边人遭灾。 老皇帝不知道,她又确实是陆焕的妹妹,那就只能是:“她的父亲,是陛下那个已经死在战场上的哥哥。” 蒋千户双眼睁大,没想到苏绛雪这么快就猜了出来。 “林月遥自己 不知道这件事,对吗?”苏绛雪继续问。 她这样的性格,要是知道了这件事,难免会露出纰漏。 “你知道,陆明月也知道,但是你们都没有告诉她。”苏绛雪忽然觉得荒唐,“曾经不说就算了,现在也不说吗?” 她就不相信,陆焕会任由林月遥这个堂妹喜欢他,什么吩咐都没有。 蒋千户心里苦:“郡主性格执拗,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她毕竟是皇家血脉,是陆大人的堂妹,我们总不能真的让她死。” “原本想着找合适的机会告诉她,可是……” “那你找到合适的机会了吗?”苏绛雪转身就走,“宝儿必须留在府里养病,林月遥也绝对不能嫁给陆焕,我得想办法,让陆焕快点醒过来。” “您不是说两天后……”蒋千户追上去,这才反应过来,苏绛雪诓他的。 这个苏绛雪。 “不管陆大人能不能醒过来,她都不能嫁呀,要不然,我怎么跟陆大人交代,陆大人怎么能容忍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 陆焕体征平稳了一天,蒋千户觉得他醒过来的概率比死去的概率大。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但一定会醒来的。 苏绛雪想了想道:“把真相告诉她,是最 好的办法。” 蒋千户浑身一激灵。 不是他不想说,是他找不到机会。 “陆明月一直陪着林月遥,她院里又那么多下人,属下总不能当场喊出来。” 苏绛雪沉思一会儿,林月遥最关心的人是陆焕,要想骗她,只能拿陆焕的事情来骗。 “你告诉她陆焕醒了,要见她,只见她一个人。无论如何把陆明月拦在外面,我相信你能做到。” “好。”蒋千户一咬牙,应了下来。 可是谁也没想到,陆明月连门都没让蒋千户进。 “你说大人醒了,那就让我先去看看,他要是真醒了,我再让郡主过去。”陆明月道。 蒋千户气坏了:“你连我都不信?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陆明月嗤笑一声:“我虽没有来过京城,不比你们这些京中的锦衣卫狡诈,但好歹也是受过训练的。” 蒋千户见自己被拆穿,气急败坏的压低声音:“你疯了吗,你真想让郡主嫁过去?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你把她骗过去,是要告诉她真相吗?她从小喜欢陆大人,怎么承受的了?” “我再不懂事也好,总好过看着她死。”陆明月淡淡的,“你还是回去吧,给陆大人好好打扮打扮 ,明日戌时,他们就要成婚了。” 陆明月转身回去。 蒋千户站在原地喃喃。 疯了,她们都疯了! 林月遥疯了,陆明月也疯了!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新郎的大红衣衫已经被送到陆焕院里。 “郡主说了,下午的婚宴,请您留下来观礼。”林月遥那边来了个小婢女,提醒苏绛雪。 摆明了就是要让苏绛雪看着她嫁人。 南落正好来接苏绛雪离开,先前说了,只要陆焕一成亲,无论他醒不醒的过来,活着还是死了,他们都要去往北燕。 “区区纳妾,也敢劳动北燕六公主?”南落见小婢女鼻孔都到天上去了,直接骂道,“让那姓林的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她配吗?” 苏绛雪略带诧异的看着他。 南落一向儒雅斯文,这话倒是南昭衡这个老王爷才能说出来的。 南落说完话,发现苏绛雪的眼神,轻轻咳嗽一声:“表姐,咱们准备出发吧。” 苏绛雪道:“这不是还没成婚。” “您真要留下来观礼不成?”南落问。 苏绛雪看向蒋千户:“有锣吗?” 蒋千户:“啊?” 一脸茫然。 “拿两个过来,事到如今,只能用别的法子刺激陆焕醒来了。” 第238章 难道我会抢亲 临床上,对急性期的昏迷不醒,可以通过刺激方法。 例如声音和痛觉,都可以快速地让患者从昏迷当中醒过来。 她不太忍心一上来就扎陆焕的指甲缝,只能试试给他敲锣打鼓。 没多久,蒋千户回来了。 “锣是现成的,先前郡主让人敲锣打鼓过巷……” “敲吧。”苏绛雪把位置给他让出来,让蒋千户对着陆焕的耳朵敲。 蒋千户一激灵:“不会把大人敲聋了吧。” 这么大的声音,天呐。 “或者掀了他的指甲盖,你选一个。”苏绛雪道。 蒋千户:…… 还是敲吧。 “咣咣咣——”敲锣的声音顿时响起来,南落下意识捂住耳朵。 他离得不算近,但觉得自己已经快聋了。 蒋千户敲完,看看陆焕。 他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 “苏小姐,你看这......” “继续。”苏绛雪继续道。 她不知道陆焕为什么醒不来,可能是哪里淤血,也可能是哪里还在出血。 这两种情况都会造成人昏迷不醒,但是处理的方式却刚好相反。 如果是淤血,就该用化瘀的药,可如果是出血,这药正好加重出血,他就没命了。 反之亦然。 她不 敢用药,只能试试外界刺激。 “咣咣咣——” 这下声音更大了,苏绛雪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陆焕还没反应呢,另一个院子的林月遥倒是先有反应了。 “郡主问你们,为什么要敲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小丫鬟咄咄逼人的站在门外,显然也是嫌里面吵。 蒋千户头也不抬:“郡主算老几,她管得着?” 小丫鬟脸色涨的通红。 “别生事端。”苏绛雪看向他,他们时间不多了。 蒋千户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要他在一个小丫鬟面前唯唯诺诺。 他弯起嘴角,一字一字说:“大人要成婚了,我们敲锣喜气一下,有问题吗?” 即使他压下了怒气,小丫鬟仍旧被他吓到了:“没、没问题。” 甩下一句话,扭头就跑了。 那头,苏绛雪已经开始准备下一项:“准备冷水来,去取些冰。” 把陆焕泡进冰里,刺激他醒过来。 现在快到秋天,虽然天气转冷,但外面是没有冰的。 “要去大内取。”蒋千户道,“得等一会儿。” 陆府倒不是建不起冰窖,只是陆焕不在意这些,而且他除了在外办案,就是在皇宫里,府里也用不着冰。 苏 绛雪摇头:“不急。” 离成婚还有几个时辰,足够她把能试的都一一试一遍。 日过中天的时候,冰水也泡过了,陆焕还是没醒来。 “苏小姐,要不,就试试你说的那个......”蒋千户面带焦急,“不能再拖了,眼看成婚的时辰要到了,他要是不在这时候醒来,之后醒过来也没用了呀。” 苏绛雪看看陆焕,再看看手里的银针。 “就一下,你要是还醒不来,就是天命如此。”苏绛雪轻声。 十指连心,更何况是从指甲盖里插进去。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十级痛苦了。 苏绛雪拿起银针,深吸一口气,仔仔细细捞起陆焕的左手中指。 准备从指甲盖插进去。 南落立刻就把头扭开了。 蒋千户倒是什么酷刑都见过,可是…… 这是陆焕啊。 他见过陆焕受伤,却从没见过他这么疼。 他也差点把头扭过去。 银针缓缓扎进陆焕的中指指甲盖,顶到头,一滴血渗出。 仍然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在场的其他人都仿佛感觉到了幻肢疼痛。 苏绛雪把银针拔出来,心中紧张不已。 “苏小姐!”蒋千户拦住她,“算了,算了。” 这么疼都 醒不过来,就别折磨人了。 没有人注意到,陆焕的睫毛微微颤动。 “说到底,不过是娶个妾室,陆大人要是醒了,完全可以把她再休了。”蒋千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显然不好说林月遥的真实身份。 就在这是,陆明月在外面敲门:“衣服穿好了吗?吉时可要到了,成婚之后,要进宫给陛下禀报的。” 苏绛雪放下针:“给他穿衣服吧。” 明明陆焕已经昏迷,但郡主身份高贵,总不能用公鸡拜堂。 衣服很快穿好,外面的院子也已经装扮成红色的喜庆模样,苏绛雪看着陆焕。 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 她答应了南王爷,无论结局如何,婚宴之后,她必须要走了。 好在,陆焕确实不会死了,只是什么时候醒来的问题。 陆焕被人搬到椅子上,整个人都陷进去,这姿势,看着居然有一分诡异。 很快到了成婚的主院,林月遥一身嫁衣,连用扇子遮面,高兴的跟陆明月说着:“我真的嫁给陆哥哥了,他也会很高兴吧?” 陆明月点头,朝着傧相示意。 林月遥走到陆焕身边,低头,一眼看到他中指上的血迹。 指甲里一根长长的血线,她的心猛地跳了一 下。 是苏绛雪。 一定是她干的。 她得不到陆哥哥,就要折磨他。 “一拜天地——” 林月遥忍住现在就要发作的怒气,拜了下去。 等成婚之后,她再找苏绛雪算账。 南落低声在苏绛雪耳边道:“不到黄河不死心吗?” 苏绛雪淡声:“难道你还担心我会抢亲不成?” 蒋千户看向苏绛雪,倒不是不行,如果她要抢亲,老皇帝看在她背后北燕的份上,一定不会太过责罚。 只是…… 抢了又怎么样呢? 陆焕没醒,林月遥坚持冲喜,除了拖一拖时间,没有丝毫用处。 苏绛雪的目光落在陆焕脸上,红色的绸子照在他脸上,有种诡异的美感。 真的醒不过来了吗…… 他处处为她着想,而她却只能看着陆焕在昏迷的时候被人安排娶林月遥,铸下大错吗? “二拜高堂——” 看着林月遥欢喜的样子,她的心沉了下去。 不行,不能让他们成亲。 “夫妻对拜——” 苏绛雪立刻在蒋千户耳边说了什么,蒋千户浑身一怔,没等他问这样行不行。 苏绛雪已经快步走到前面:“住手——” 正准备弯腰行礼的林月遥吓了一跳,下意识朝她看去。 第239章 我要成婚?为什么不是跟你? “别管她,快点行礼。”陆明月见林月遥愣住,赶紧提醒她。 先行礼才是最重要的,三拜完成,林月遥就是陆焕的妾室,谁也改变不了。 “我只是忽然想到,妾室入门,无需拜堂吧?”苏绛雪往前迈出一步,高声提醒。 身后,蒋千户已经不见了。 南落诧异的看着苏绛雪,她还要闹事吗?不是说好,婚宴结束就回北燕。 “夫妻对拜——”陆明月急忙又喊了一句,试图先礼成。 苏绛雪又道:“她没有这个资格,一个妾室,何必在这里丢人现眼?” 这话果然激怒了林月遥。 她一把把扇子拿开,瞪着苏绛雪,激愤道:“陛下早就说过了,我虽是妾室,但身为郡主,身份高贵,允许我以正妻之礼跟陆哥哥拜堂,哪里容得你置喙?” 这事确实是陛下早就说过的,要不然陆宅这么喜庆这么红,蒋千户早就插手了。 “郡主没看出来吗?她就是没事找事,要拖延时间呢!”陆明月道。 她抬头看向苏绛雪:“你磨这个时间有意思吗?陛下已经恩准他们成婚,你也已经不是陆大人的未婚妻,再拖下去,他们也还是要成婚的。” 苏绛雪幽幽叹了口 气:“那可不一定,万一陆焕忽然醒了呢。” 陆明月使劲给傧相使个眼色:“夫妻对拜——” 林月遥又要拜下去。 “等下——”苏绛雪又喊。 林月遥又下意识一顿,但很快又继续。 南落看到苏绛雪知道,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好看着自家表姐完成不了心愿,忽然大喊一声:“有蛇——就在哪里!” “啊——”林月遥立刻叫了起来。 南落指的地方就在她脚下,她跳了好几下:“在哪,在哪?” “就在那里,还有老鼠!” 林月遥叫得更大声了。 陆明月忽然觉得,把苏绛雪他们叫来观礼不是个好主意。 “够了!”陆明月大喊一声,“郡主,根本没有什么蛇,也没什么老鼠,他们就是不想让你跟陆大人成亲。” 林月遥被她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正要骂人,被陆明月拦住。 “拜堂要紧。”陆明月道。 南落面色如常道:“我可没有骗人,我是真看到了,我们北燕蛇虫鼠蚁诸多,我眼神比旁人好使些,也是正常的。” 陆明月哼一声,再给傧相眼色。 傧相:…… 没见过啊。 哪有人拜堂夫妻对拜喊三次 的,这都第四次了,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陆明月眼神如刀,他只得再喊一次:“夫妻对拜——” “慢着——” 又有人打扰。 傧相:……已经准备好喊第五次了。 这回是蒋千户。 苏绛雪很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回来的真快。 蒋千户气喘吁吁,林月遥大怒:“你们又要干什么?” 她也开始后悔了,早知道,根本不会叫苏绛雪过来观礼。 蒋千户手中拿着一枚皇家令牌:“奉太子令,郡主涉嫌私造假币,圈禁于陆宅,等候调查。” 是白琰的令牌。 幸好陆宅离宫城不远,也幸好白琰愿意帮忙,他施展轻功一路飞出去再飞回来,正好赶上。 “你胡说什么?”林月遥诧异的看着他,“我从进京之后到昨天,一直住在皇宫里,怎么可能私造假币?” 陆明月当然知道这种栽赃陷害的法子,她抬头朝蒋千户道:“诬陷郡主,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名?” 蒋千户面无表情:“锦衣卫领京城治安,接到有人举报郡主私铸钱币,怎能置之不理?” 陆明月走过来,低声:“郡主是否清白,你清楚的很,拖得了一次,拖不了第二次。为了拖延 几天时间,搭进你锦衣卫千户的头衔,值得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陆明月道。 蒋千户还是面无表情:“总比你这种,明知道她的身份,还要将她硬塞给陆大人的人好。” 陆明月一噎:“跟你说话,真是浪费时间。” 解释了多少遍,他们就是不听! “来人——”陆明月高声喊出来。 霎那间,几十个禁军将人包围住。 “奉劝你们不要擅动。”陆明月道。 蒋千户冷哼一声:“凭他们,挡得住锦衣卫?” 陆明月抬头:“你怎么知道只有他们?郡主成婚,陛下在意的很,调动更多的禁军也不是难事。更何况还有五城兵马司。” “太子被幽闭东宫,本就没有过问事情的权利,你拿着太子的令牌,能有什么用?” 师出无名。 蒋千户看向苏绛雪,真冲突起来,陛下追究的,可是白琰的过错。 苏绛雪轻轻挥手,示意他退下。 林月遥紧张的看着陆明月和他们对峙,又见陆焕最终带人退下去,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禁军守着,他们总不能妄动了吧? 这下,自己可以嫁给陆哥哥了。 傧相:“……夫妻对拜。” 林 月遥用扇子遮面,弯腰与坐在椅子上的陆焕行礼。 就在她刚低下头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出来,毫无感情的打掉她面前的扇子。 “陆焕——”苏绛雪眸中一亮,他醒了! “陆大人。”蒋千户赶紧把太子的牌子收回去,去扶陆焕。 陆焕睁开眼,下意识四处搜寻,看到苏绛雪的那一刻,眼眸定了下来。 “绛雪。”他喊道。 苏绛雪连忙过去,陆焕轻声:“你没事吧?”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之前,替苏绛雪挡那一刀的时候。 那把刀穿过他的前胸后背,捅进了苏绛雪的身体。 苏绛雪一时眼酸:“我没事。” 林月遥心中突突的跳,陆焕活过来了,她当然开心,可是看到陆焕那副样子,她又无端害怕起来。 陆哥哥醒来之后第一个找的人是苏绛雪。 他分明在成亲,可是他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陆明月握紧了拳头,知道自己恐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你呢,你好些了吗?还疼吗?”苏绛雪一连串的问道。 陆焕点头,看清自己穿的是什么,脸色也沉了下去,但他问苏绛雪的时候,脸色又是温柔的:“我要成婚?为什么不是跟你?” 第240章 快滚,别给我添麻烦 蒋千户上前,把事情跟他解释了一遍。 “因为您迟迟不醒,且有性命之忧,郡主便提议给您冲喜,原本苏小姐是要嫁的,但……” 他还没说完,林月遥已经扑过来,泪眼朦胧:“陆哥哥,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冲喜是有用的。我不怕之后成为寡妇,我只害怕你醒不过来,要是你死了,月遥也绝不独活!” 蒋千户看向外围那些禁军,声音冰寒:“还不退下?” 禁军们一看陆焕醒了,哪里还敢造次,赶紧都退下了。 人少了许多,厅堂内喜庆的氛围又多了几分。 林月遥一片深情的看向陆焕:“陆哥哥,你好些了吗?月遥一直很担心你。” 陆焕的精神没有完全恢复,他靠在椅子里,眸色灰暗,脸色阴沉。 看林月遥这副样子,陆明月一定没有劝住她。 也没有把真相告诉她。 “你醒来了,我们继续成婚吧。”林月遥的脸色高兴起来。 “我们离成亲就差一拜了。” 银朱把水端过来,苏绛雪要喂给陆焕喝,林月遥抢过来:“陆哥哥,你喝点水,喝完了我们继续拜堂。” 她看出陆焕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 但陆焕从来没有打过她骂过她,所以她并不觉得陆焕会对自己怎么 样。 陆焕看着她脸色的欢喜,眼底依旧冰凉,终于朝她说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谁让你嫁给我的?” 林月遥的脸色瞬间变差,一片苍白。 陆明月当即跪下:“不是郡主的错,是您一直不醒,我们以为您……加上郡主一片痴心,属下才会帮郡主与您成婚。” 林月遥面带困惑:“陆姐姐,你在说什么呀?” 怎么听她这话的意思,陆哥哥一直都不愿意娶她,不愿意她嫁给他。而陆姐姐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陆明月以头触地:“一切都是属下的错,请大人不要怪郡主。” 林月遥更困惑了。 陆焕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她能感觉到陆焕对她的在乎的。 “是不是陆哥哥想娶苏小姐,所以才怪我嫁了进来?”林月遥自以为找到了原因,她咬咬牙,道,“陆哥哥不知道,我就算嫁过来,也是妾室。不会占了苏姐姐的位置。” 陆焕醒了,她为了表示自己贴心,又把称呼改了过来。 “苏姐姐救过我的命,我愿意做妾。”林月遥好声好气的跟陆焕解释,“可是陆哥哥,今天是我们成婚的日子,你先与我行礼,以后苏姐姐还是你的正妻。” 她说完,把手里的水再次送过去。 “林郡主, 你把水放下吧,大人不想喝。”蒋千户半点面子都没给她留。 林月遥脸色又是一变。 “今日成婚是陛下的旨意,难道陆哥哥连陛下的话都不听了吗?”事到如今,林月遥也不在乎这话是不是难听了,故意说给陆焕听。 陆焕轻笑一声。 一向只有他拿皇权来压别人,他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拿皇权来压他。 这笑声听着冰冷,让周围人都安静下来。 “陆明月,自己去领五十板子,逐出锦衣卫。”陆焕语调缓慢,墨色的眸子带着晦暗。 陆明月心中一惊,她做了这样的事,陆焕醒来的时候她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陆焕没有杀她。 “是,多谢大人。”陆明月道。 林月遥一下子脸色煞白,又觉得自己没了脸面,又心疼陆明月被罚,立刻道:“陆哥哥,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要罚她?” “难道,你并不喜欢我,也并不想娶我吗?” 陆明月深深看了林月遥一眼。 她原本想找到合适的时机,劝林月遥放手,却一直没找到。 拖到现在,怕是陆焕要亲口告诉她对她无情。 对林月遥的伤害会更大。 可惜,她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 陆焕的目光带着冷意,落在林 月遥身上:“她做错了什么,她心里清楚。至于你,我何时说过喜欢你,何时说过想娶你?” 林月遥一下子就慌了:“可是陛下赐婚你是知道的,你还为我请了郡主的位分,你怎么会不喜欢我……” 他不喜欢她,怎么会为她做这么多事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怎么能说不喜欢她,这让她的脸面往哪里放呀?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敲敲打.打的要嫁给陆哥哥了! “陆哥哥,你是不是怕自己伤势太重,撑不了多久,所以不想连累我?”林月遥还在找理由说服自己。 “是我冲喜把你救活的,我们是天生的一对,有我在,你以后一定长命百岁!”林月遥道。 陆焕发出一声嗤笑。 然而笑完,他却有些沉默。 是他这个当哥哥的没做到位,才让林月遥养成了现在的性格,更是分不清对他的感情。 是自己的责任。 苏绛雪察觉到他脸色不对,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陆哥哥?”林月遥更慌了,她跌跌撞撞过来,像小时候一样,想要抓住陆焕的衣角,却被陆焕甩开了。 “你想多了,”陆焕道,“我从未喜欢过你。” “我心里有人,从前对你的关照,也是因为怜你孤苦。” “你光记得我为你请封郡主,记得陛下给你赐婚。” “那陛下有没有说,让你把婚退了呢?” 林月遥睁着大眼睛,六神无主的看着陆焕。 陛下是说让她把婚退了,可这不是因为忌惮苏绛雪背后的北燕吗? 怎么会是因为陆哥哥不愿意…… “我、我......”林月遥内心剧痛,捂着心口,断断续续开口,“我不信,陆哥哥以前对我那么好......” “就算陆哥哥不爱我,也总是有一点喜欢的吧?我不信你这么多年,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林月遥抬起头,“我要的,也不是什么正妻之位,我只是想做个妾室,难道陆哥哥也不能成全我吗?” 多一个妾又能怎么样呢? 他迟早会三妻四妾,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她? 多她一个又能怎样呢? 蒋千户悄悄把厅堂内所有的下人都给赶出去了。 “为什么要成全你?”陆焕低眸,凉薄的看着她,“小时候你便是个废物,得我庇护,现在长大了,还要让我庇护?” “林月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不是......”林月遥疯狂摇头,不是这样的,她不是只会让陆哥哥保护,她不是废物。 “快滚,别再给我添麻烦。” 第241章 死也该做个明白鬼 “陆哥哥?”林月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仿佛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会这么对她。 陆焕虽然对她一直冷冷淡淡,但那是他性格本就不喜形于色,何时这样嫌弃的跟她说过话? “你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林月遥哭泣的看着他,“难道你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喜欢过我吗?” 语调中带着祈求,让陆明月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郡主,”陆明月上前把她拉起来,“你是郡主,以后要什么样的亲事没有,何必现在对他低三下四?” 这话要是早点说,或许还有一分用处。 可事情发酵到现在,这话只能是火上浇油。 “我们走,我带你离开这里。”陆明月架着她,要把她带走。 林月遥一下子爆发了:“不——” 她辛辛苦苦来到京城,好不容易见到陆焕,好不容易有了亲事,今天就要成婚了。 他们只差一拜了,她怎么能轻易放弃? 林月遥猛地甩开陆明月,力气之大,陆明月一时不察,竟然让她挣脱了。 “苏绛雪,是你在搞鬼是不是?我知道你和陆哥哥有婚约,我知道陆哥哥要娶你为妻,可我要的并不多,哪怕做妾我也是甘愿的。” “为什么连这么一点请求都 不能答应我,为什么?!” 林月遥说着,泪流满脸,她怎么都想不通。 陆明月低着头,看着林月遥难过,她也心如刀割。 或许是她错了,陆大人让她劝林月遥,可是连她自己也为情所困,做不到劝诫。 “把府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处理掉。”陆焕没理他,自顾吩咐下去。 蒋千户立刻应一声,去外面找人收拾。 临走前,还不忘喊一声:“婚礼取消。” 林月遥被这话刺痛了心:“陆哥哥!” 她咬紧牙关,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她已经完全没了脸面,纵使陆哥哥不愿娶她,她也非嫁不可。 不然,她要怎么做人? “今天的婚事是陛下下旨,陆哥哥要是不同意,就不怕陛下责罚吗?”林月遥咬紧牙关。 身为一个女子,自己为自己求婚,确实很没有面子。 但她别无选择。 陆焕嘴角勾起来,轻笑一声:“陛下的旨意,我自会跟陛下解释。” 林月遥还要说什么,忽然,奶娘抱着宝儿过来了:“救命啊,陆大人,救救小公子吧,他忽然就晕过去了!” 不知怎么,苏绛雪心口一疼。 下意识的就朝那个孩子奔过去。 陆焕的脸色也沉下来。 林月遥立刻道:“不 关我的事,我是想让人把他送走,可是未能成功,我也没有让人把他怎么样,他病了也跟我没关系!” “小孩子对自己周围的环境最是熟悉,”奶娘立刻跪下道,“先前郡主让人把小公子从院子里敢走,小公子到了别的院子,立刻感觉到跟先前不一样。” “老奴哄了半天,怎么都哄不好,到最后,小公子更是连奶都不吃了!” 奶娘生怕陆焕追究自己的责任,赶紧把事情都说完了。 “小公子是陆大人看中的人,现在变成这样,大人!”奶娘言语之间,指责这些过错都是郡主做的。 苏绛雪连忙抱过宝儿,替他做基本的心音检查。 一顿操作过去,苏绛雪沉着眉:“你说他一直在哭?” 奶娘连连点头。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八成是哭累了,这会儿睡着了。 “把他抱回去,好好照顾,晚点我会去看他。”苏绛雪没说好不好,把孩子抱给奶娘,刻意让气氛很严重。 奶娘看一眼陆焕,见陆焕没阻止,抱着孩子离开了。 “林月遥,趁我还顾念一点以往情分,赶紧离开。以后再出现在我面前,别怪我不放过你。”陆焕尽量与她划清界限。 可恐怕连他也没有想到。 林月遥承 担不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她把他当做天神,她一直那么爱他,这样被他拒绝,她承受不住。 “陆哥哥当真不想再见到我?以后都不想?”林月遥的泪水干在脸上。 陆焕没说话。 林月遥的目光往四处扫去,神情明显不对劲。 陆明月担心的看着她,浑身紧绷,连手脚都颤抖起来。 如果林月遥这次挺过去,以后的大好人生,她什么都不用怕了。 可是,她要是受不了呢? “郡主——” 电光火石之间,林月遥已经撞向了柱子。 陆焕反应极快,从地上捞起一块石子,朝她的膝盖弯砸过去。 一声痛叫,林月遥跌在地上。 陆明月连忙赶过去扶她。 “你拦住我,我回去以后也还是要自尽!”林月遥目眦欲裂的看着陆焕,“要么现在娶我,要么让我去死。” 陆焕的目光落在林月遥身上,眼神冰冷:“都下去。” 先前那些被蒋千户带来收拾庭院的人,立刻又走了。 苏绛雪立刻察觉到他要干什么,她看向南落:“表弟,你能不能也暂避一下?我回去跟你解释。” 南落轻笑:“表姐不用跟我解释,人人都有自己的私密,我也不是什么喜欢窥探别人的人,你只要记住 结束之后,跟我们回北燕就好。” 他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陆明月当然也察觉到可能发生什么,她险些惊叫出来:“陆大人!” 苏绛雪道:“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真打算看着她死吗?” 陆明月一怔,苏绛雪居然也知道了。 “什么?”林月遥筋惕的看着在场的人,尤其苏绛雪,“瞒着我什么?” 陆明月生怕她这个性子,知道了反而更有危险,她抓着林月遥:“郡主你听我的,两条腿的男人不难找,你多遇到几个人,迟早会有另一个喜欢的……” “我不会!”林月遥看着陆明月前后不一的表现,她立刻道,“为什么连你也拦着我?没有陆哥哥,我真的会死的。” “反正都是死,要死也该做个明白鬼。”陆焕忽然开口,深色冷清,淡淡的看向林月遥,“我非陆家人,我是陛下遗落在苏州的私生子。” 林月遥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你、你说什么?你是……皇子?” “那崔姨她——”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崔姨。 她是皇帝的女人? 林月遥很快把这些不重要的事抛在一边,她看向陆焕:“你是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吗?因为你身份高贵,所以不愿娶我这样的民间女子?” 第242章 林月遥得知真相 “在你心里,陆大人是那种贪慕权势的人吗?” 这次开口的是陆明月。 林月遥紧紧咬着嘴唇,不是吗? 他不贪慕权势,怎么可能成为锦衣卫指挥使。 “那是为什么?”林月遥问。 虽然陆焕是皇子这件事对她带来的打击很大,但远不如他不愿意娶她带来的打击大。 “因为你也不是林家的女儿。”陆明月被逼到这个地步,不得不告诉她了,她看着林月遥黑白分明的眸子,明知真相会让她崩溃,却只能继续开口,“你的生父,是当今陛下的同胞哥哥。你与陆大人,同根同源。” 林月遥听完,好长时间愣在原地没有动。 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全都坍塌了。 她僵硬的站在原地,困惑而难以接受的看着陆明月。 直到陆明月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林月遥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我不知道陆哥哥的身世,但是我,我是祖父养大的,祖父姓陆,我是他的亲孙女儿,怎么可能有错?” “你的祖父陆森,当年在战乱中失去了儿子儿媳和孙子,才愿意收养你。他一直将你当做亲生孙女看 待。” “不可能……”林月遥摇头,“不会的,我怎么可能是……” “不然,我娘亲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对你好?”陆焕问。 林月遥仍然一片茫然:“因为崔姨喜欢我,她说过很多次,她把我当做自己的女儿,她是希望我……” 林月遥突然呆住了。 她以前一直以为,崔姨是想让她做自己的儿媳。 原来不是吗? 她居然真的是,把自己当成女儿。 陆焕淡声:“我娘亲喜欢你,却从未把你当做儿媳看待,她早就给我和绛雪定下了亲事,又怎么会想让你当儿媳?” 林月遥脑子里一下子哄一声。 “不……”她嘴上说着不,心里却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陆焕说的是真的。 要不然,陆焕为什么一直对她很好。 对她好,却不愿娶她,连妾室的位置也不愿给她。 除了这个,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还有陆明月,陆姐姐…… 林月遥艰难的看向陆明月:“陆姐姐,你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这些都只是陆哥哥为了不娶我,编出来的,对吗?” 陆明月沉默。 “你说话呀陆姐姐!”林月遥嘶吼出声。 陆明月 道:“没有人骗你,以前不告诉你,是怕你沉不住气,暴露身份,引来杀身之祸。” 林月遥浑身颤抖,仿佛天都塌了。 苏绛雪看着她这副模样,轻轻垂下目光。 她上辈子听过很多新闻,许多失散多年的亲兄妹,会在莫名的情绪吸引下,成为情侣。 他们分不清这是血缘的羁绊,以为这就是爱情。 但如果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或者早就知道彼此之间的关系,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了。 “陆哥哥?”林月遥从巨大的震惊中勉强回过头,第一反应,还是要朝陆焕要安全感。 她习惯了依赖陆焕,哪怕陆焕对她一直是淡淡的,但是每一件事情,只要是她想的,陆焕都会尽力满足她。 可是对上他的清晰的目光,林月遥下意识浑身一颤。 原本喊他哥哥,只是因为情趣。 可现在,他真的成了自己的哥哥。 “你一直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林月遥脸上又笑又哭,彻底瘫在地上。 陆明月带着歉意看着她,陆焕不是一直都知道。 他是在林月遥进京的时候才知道的。 那之后,他就已经吩咐自己,跟林月遥说清 楚,是她一直舍不得让林月遥难过。 才酿成今日之祸。 “你呢?你也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对不对?”林月遥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眸光颤了颤,她是今天才知道的。 “我还一定要嫁给他,我为什么会这么蠢。”林月遥低下头,捂着自己的心口,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如果陆焕没有醒,她就真的跟陆焕成亲了。 到时候呢? 她又该怎么办? “郡主!”陆明月跟过来,和她一起跪倒,“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意孤行,想要成全郡主的心愿,是我顾头不顾尾,郡主要生气,就罚我。” 林月遥僵了很久,呆呆的看向陆明月。 那是陪了她两年多的姐妹,她真心把她当做姐姐,怎么忍心罚她。 “是我太固执。”林月遥惨笑一声,是她动不动就要死要活,才把自己逼到今天的份上。 “陆大人,”林月遥终于改了称呼,他重新看向陆焕,“今日之事是我一厢情愿,陆姐姐她……” 她心痛难耐,泪水下落,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是有意的,你不要杖则她,也不要把她逐出京城,要罚,就罚我吧。” “郡主,”陆明月也忍不住落泪,这个时候了,林月遥还在为她想。“是我害了你。” 陆焕冷眼看向陆明月:“当然是你害了她。” 陆明月浑身一震。 “所以之后,你要看着她,不许她自尽,不许她暴露身份。”陆焕道,“若她有什么闪失……” “属下以死谢罪。”陆明月立刻道。 蒋千户看向陆焕,难道这件事,就这样揭过了吗? 连陆明月也不罚了吗? 可看看林月遥现在的样子,除了陆明月,也没人能劝住她了。 蒋千户深深叹一口气,这叫什么事。 “既然郡主不想待在宫里,就先住在外面,郡主府建成后再搬过去。” 到了现在,陆焕还是不能不为林月遥想一想。 至于林月遥的名声…… “若是你实在不想留在京城,也可以离开。”陆焕道。 林月遥猛地站起身:“我不走,不要赶我走!” 她只是下意识这么说,下意识的不想离开陆焕。 说完之后,她再一次红了眼眶。 眼泪,早已经流干了, 陆焕挥挥手,陆明月把林月遥扶起来,送她离开。 此时,陆焕才看向苏绛雪:“又要走?” 第243章 一报还一报 苏绛雪从他的问话中听出了一丝不舍。 他才刚醒,她就要走,确实显得很不近人情。 “姨母病重,我不得不走。”苏绛雪抓住陆焕的手,“你已经醒了,就没事了,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陆焕眼神清晰,顿了顿,手从她背后绕过去,隔着衣服,轻轻按了她的后背的伤口。 苏绛雪轻哼一声,在他眼里看到关心。 “我真的没事,”苏绛雪道,“我的伤比你轻多了。” “你是女孩子,哪里受过这么重的伤。”陆焕眼神微眯,想起当时那个非要置苏绛雪于死地的人。 那不可能是白子渊的命令,他对苏绛雪有意,不会杀她。 但那人,确实是白子渊带来的人。 不是普通的江湖杀手,他得好好查查了。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通报:“端王殿下到。” 陆焕抬眼,苏绛雪也诧异,白子渊这么快就重新成了端王吗? 来禀报的锦衣卫低声:“宫中贵妃病重,刚才醒过一次,怕是回光返照,求陛下放过端王。朝中一些原本跟端王走得近的势力也去求,陛下很快就松口了。” 老皇帝也实在是没有别的皇子可以用了。 “轰出去。”陆焕淡声。 “他带着陛下口谕。” 那就是赶不出去了。 就在苏绛雪以为他这次来,是为了刚才大婚的事情的时候,白子渊一身寒意,大步走到厅堂之内。 看到苏绛雪和陆焕握在一起的手,他的脸分明难看了起来。 “有事?”苏绛雪问道。 白子渊脸上带着苍白:“跟我进宫,救贵妃。” 原来贵妃真的回光返照了。 “我要离京了,你找别人吧。”苏绛雪道。 白子渊往前一步:“就算要离京,也不差这一个病人,你忘了先前的流言吗?要是你不救她,大家就会说是你害死我母妃,到时候两国开战,你担不起这个后果。” 苏绛雪眉心皱起,冷漠道:“你也知道是流言?求大夫治病还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也是我生平罕见。” “你如今身份高贵,她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可以伤到你,依依已经死了,我的亲人只剩下陛下和母妃,我们好歹当初有缘,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 他不说当初还好,他一说当初,苏绛雪更不会去了。 “你还有脸提。”她淡淡说了这五个字。 白子渊知道此时道歉已经没有用,他耐着性子道:“我们谈一谈,你究竟如何 才能去救我母妃,只要你愿意去救她,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愿意答应你一个要求。” 当初的事是他错了,是他亲手把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姑娘,推给了别人。 “端王殿下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你能给我什么?你能给我什么是我自己得不到的?”苏绛雪嗤笑。 他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是她需要的了。 即使是利益交换,他也没有资格跟她谈。 白子渊脸上骤然难看起来,这就是……一报还一报吗? 他脑子里迅速转起来,他不能让贵妃死,如果苏绛雪不听他的,他就去找陆焕。 “陆大人,”白子渊转头,看向椅子上坐着的陆焕。 分明他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个,但偏偏气势还不如陆焕。 “绛雪是北燕公主,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你毕竟还是大楚的子民,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本王提条件,只希望你能劝劝她吗,让她救救我母妃。” 陆焕缓缓开口:“你能给我的,陛下也能给我。” 完全不把白子渊放在眼里。 然而白子渊也没生气,他声音平静:“现在当然如此,可是以后呢?父皇毕竟老了,等父皇天年之后,这大楚是谁的?” “你现在没有需要我的地方,但以后呢?与本王为敌,于你无益。”白子渊道。 “看来端王殿下是肯定,这大楚天下最终是你的。”陆焕冷笑。 宫城之内,老皇帝从贵妃的红叶宫出来,太医说贵妃可能是回光返照,但她暂时还没死。 如果有人救她…… “陛下,陆大人醒了,陆宅的婚宴取消了。” 乍一听陆焕醒了,老皇帝还是高兴的,可听到婚宴取消,他又沉下脸:“什么意思?” 德顺公公弯腰道:“陆大人不喜欢郡主,不知跟她说了什么,郡主哭着从陆宅出来,那样子,真是……外头好多百姓都看到了,闹得实在有些大。” 老皇帝瞳孔一睁:“把陆焕给朕叫进宫。” 说完,他立刻又道:“还有苏绛雪,让她一起进宫。” 无论是婚宴的事,还是贵妃的事,苏绛雪都躲不开。 这么半天,端王都没把人给接进宫,八成这事他是办不成了。 陆宅。 陆焕冷声:“事情已经说清楚了,端王殿下请吧。” 白子渊还要说什么,南落已经走进来:“六公主,咱们该启程了。” “不能走——”白子渊下意识就要拦着。 陆焕的目光轻轻落 在苏绛雪身上,颇有一种看一眼少一眼的意味。 “怎么,这就是大楚的待客之道吗?还要拦着客人回家?”南落嗤笑。 白子渊握着拳头,外头替老皇帝传话的小公公匆匆过来,见到南落和苏绛雪正要开口说话,南落已经率先开口:“让开,我们要启程回北燕,就现在。” 小公公一噎,白子渊给他一个眼色,他赶紧匆匆让开,回去给老皇帝报信。 “你要是肯救了我母妃再走,我有办法,让父皇取消郡主和陆大人的婚约。”白子渊拖延时间,“否则,父皇的旨意在那摆着,就算这次没成,下次也没办法避开。” 皇宫之内,老皇帝已经收到了消息,顿时大怒:“朕的贵妃病了,就算要走,差这么一会儿吗?” “陛下,”德顺公公上前,“先前贵妃对六公主并不好,现在六公主不愿给她治,多半还是在记仇呢,老奴倒是有个法子。” 老皇帝皱眉:“你说。” “六公主与陆大人感情甚笃,今日陆宅婚事取消,恐怕跟她也脱不了关系。依老奴看,既然陆大人醒了,冲喜一事也就罢了。咱们卖六公主一个人情,取消郡主的婚约,那六公主必定投桃报李,您说呢?” 第244章 退婚 小公公一噎,白子渊给他一个眼色,他赶紧匆匆让开,回去给老皇帝报信。 “你要是肯救了我母妃再走,我有办法,让父皇取消郡主和陆大人的婚约。”白子渊拖延时间,“否则,父皇的旨意在那摆着,就算这次没成,下次也没办法避开。” 皇宫之内,老皇帝已经收到了消息,顿时大怒:“朕的贵妃病了,就算要走,差这么一会儿吗?” “陛下,”德顺公公上前,“先前贵妃对六公主并不好,现在六公主不愿给她治,多半还是在记仇呢,老奴倒是有个法子。” 老皇帝皱眉:“你说。” “六公主与陆大人感情甚笃,今日陆宅婚事取消,恐怕跟她也脱不了关系。依老奴看,既然陆大人醒了,冲喜一事也就罢了。咱们卖六公主一个人情,取消郡主的婚约,那六公主必定投桃报李,您说呢?” 老皇帝沉思一会儿,仔细想了半天。 原本以为陆焕要死了,苏绛雪这个北燕皇室公主的身份虽然贵重,但恐怕要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现在陆焕没死,苏绛雪又似乎很喜欢她。 让一个来自民间的郡主掺和他们婚事,本就不太好。 何况他本 来就对林月遥没什么感情,也不在意退婚会损坏她的名声。 “就这么跟她说,她仍然是陆焕唯一的妻子。” 其实婚宴取消的事,跟白琰也有关系。 但是林月遥现在心烦意乱,根本不会来御前举报白琰,也就让老皇帝没有注意到他。 “老奴亲自去传旨。”德顺公公道。 / “端王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陆焕冷声,“此事无需你费心。” 苏绛雪险些笑出来。 婚约的事,陆焕自己就能搞定,甚至,如果她自己非要仗着北燕的势力,也可以搞定。 哪里需要白子渊。 白子渊脸色难看,此时此刻,他的手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筹码。 可他仍然不愿意走,正站在这里手足无措的时候,德顺公公过来,脸上带着笑脸,请陆焕和苏绛雪进宫。 另一边,林月遥去了京城小巷中的一间宅子。 这里是陆焕的私宅,只是他从来没来过。 陆明月去给林月遥打水煮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林月遥直愣愣的躺在床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好像不会动弹一般。 “郡主?”陆明月轻声唤她。 林月遥呆了片刻,才扭过脖子 ,看向陆明月,声音沙哑无比:“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明月搬了椅子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空洞的表情,带着歉意道:“我担心郡主受不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林月遥喉咙里发出一点嗤笑声,担心她受不了。 “是啊,我会受不了。” 她之前,还说要去崔姨墓前自尽呢。 她爱了陆焕这么多年,为他辗转反侧,冒着生命危险独自来京城找他。 陆焕为她求了郡主的位置,她多开心。 可是这一切的对她好,都是对妹妹的好。 林月遥捂住耳朵,使劲闭上眼,她什么都不想听。 “我居然还恬不知耻的想要给他做妾。” 这已经不单单是丢脸的事情了,她不知廉耻,她让人恶心。 眼泪从紧闭的眼角落下来,她浑身都在抽泣,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些。 “月遥,你别这样。”陆明月心中难过,想劝她两句,却见她忽然脖子一歪,整个人晕了过去。 “来人啊,快去请大夫——”陆明月大喊起来。 京城里不止苏绛雪这一个大夫。 恐怕只有陆明月这种从头到尾没喜欢过苏绛雪的人 ,才会想起来,有人生病的第一反应是该去请别的大夫。 不过,她就算现在去找苏绛雪,也是找不到的。 苏绛雪进宫了。 “怎么,你不同意吗?”老皇帝把先前的考虑跟她说了,出乎意料的,苏绛雪居然没有立刻答应。 苏绛雪抬头:“可否请陛下再答应我一个请求?” 老皇帝皱起眉头,心里想的是她不要得寸进尺,嘴上却道:“说。” “林郡主遭此无妄之灾,骤然退婚,于她女子名节有损,求陛下对外有个说法。”苏绛雪道。 老皇帝倒是没想到苏绛雪还能想着林月遥,她自己都是个二婚的女子,那时候怎么不想着自己的名节。 倒是让老皇帝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老皇帝拧着眉头:“照你的意思,她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他猜到,苏绛雪既然提出来,就一定是有备而来。 “钦天监为郡主和陆焕合过八字,两人相冲,实在不适合定亲。”苏绛雪道。 老皇帝沉吟一瞬:“准了。” 随手便派了个小太监,去把消息散了出去。 苏绛雪道:“贵妃在何处?臣女愿给她诊治。” 老皇帝让宫女领着贵妃去红叶 宫。 等人走了,德顺公公才上前:“陆大人重伤,实在不适合进宫。” 老皇帝瞥他一眼:“真的重伤?” 德顺公公心中一惊:“确实重伤,那刀从后背一直贯穿到胸前,陆大人今晚刚醒,实在动不了。” 老皇帝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叹了出来。 他不来的理由是那么合理,可是...... “不知为何,朕总觉得,他与朕越来越生分了。”老皇帝道。 德顺公公没敢说话,心里却免不了嘀咕。 陆焕病成那样,老皇帝最在乎的不是他的病情,而是他没有应招进宫。 “送些珍贵的药材过去,”老皇帝抬手,“让他病一好,就尽快来见朕。” 红叶宫那边,楚舞儿听说苏绛雪过来,顿时惊了一惊。 她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肚子。 贵妃先前醒过一次,或许是知道自己没有精力说太多的话,只跟陛下说了端王的事,没机会告发她和许淮。 现在白子渊重新成了端王,她只要有肚子里这个孩子做靠山,就什么都不怕。 但前提是,贵妃不会醒来指证她。 “你要能找到机会,贵妃早就死了。”旁边,许淮的声音幽幽传过来。 第245章 给楚舞儿灌药 苏绛雪走到红叶宫门口,老远就看到白子渊在门口等着,看样子,是在等她。 当时在陆宅的时候他不能光明正大跟自己说话,现在到了宫里,他又找到了机会,开始死缠烂打了。 苏绛雪被这狗皮膏药恶心坏了,但她赶时间,也没打算逼着他。 苏绛雪走到他身边,给银朱一个眼色。 银朱上前:“端王殿下请让开,陛下说了,要我们家小姐给贵妃诊治,你站在这里,要是污了我们小姐的心情,让我们小姐一时想不起治病的药方,这就不好了。” 她说得半点都不客气。 白子渊也没生气,他看也没看银朱一眼,径直走向苏绛雪:“你等着,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绛雪拧眉,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见他已经走进了红叶宫中。 楚舞儿在室内正跟许淮说这话,突然听到有人进来,连忙回头,可下一瞬,头皮却骤然疼起来。 白子渊抓着她的头发,将她往外拖。 “王爷!”楚舞儿大惊,不明白白子渊发什么癔症,她心中又恨又怕,已经被白子渊拖出了大殿,就在红叶宫门口。 许淮吓得赶紧缩起来,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 外面好多宫女太监都看着,看向楚舞儿的目光变得震惊诧异。 还有些人将消息报告给了老皇帝。 白子渊把楚舞儿甩开,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眼色:“绛雪,我知道先前的事你一直很介怀,我也没什么资格说要重新娶你,但至少,我能让你先消消气。” 苏绛雪看着倒在地上捂着小腹的楚舞儿,她看不起楚舞儿,但更看不起白子渊:“你所谓的给我出气,就是欺负一个孕妇?” 楚舞儿眸中微动,半点没因为苏绛雪为她说话,就感激她。 明明高高在上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就像当初刚成婚的时候,苏绛雪在王府中连个奴婢都不如,她就该任由自己欺凌,哪里轮得到她现在高高在上的对自己。 “她不该是一个孕妇,”白子渊抬起眼,道,“她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先生下孩子?按道理,该由端王妃先为本王生孩子。” 他看向苏绛雪,苦口婆心:“本王现在没有王妃,她自然该把孩子打了,也算给你一个交代。” “王爷!”楚舞儿震惊得看着白子渊。 “什么叫给我交代?”苏绛雪反问,她冷笑一声,“我跟你可没什么关系。” “你要回北燕,怎么也得两三个月,本王不希望你带着遗憾去。” “渊哥哥!”楚舞儿手脚并用的爬过去,顾不得他现在再跟苏绛雪说话,“这是我们的孩子呀,是你第一个孩子,你怎么忍心把他打掉呢?” 她眼眸中划过刹那的狰狞,从前待她那么好,现在爱上别人,明知道她有孕,居然能连孩子都舍得。 “渊哥哥,这孩子如今已经六个月大了,你摸摸,他在舞儿肚子里已经有了动静,他会动,会踢我,渊哥哥你摸一摸,这是你的孩子呀,你怎么忍心?” 楚舞儿泪如雨下,纵使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把这个孩子当做筹码。 可这孩子在她肚子里这么长时间,她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生不出来? 这番话说完,不仅是为了她的前途,还带着她的真心。 “够了。”苏绛雪冷声打断白子渊接下来要说的话。 现在的他,只让她觉得恶心无比。 白子渊却半点不听,他一扬手:“来人,端一碗红花过来,本王要亲眼看着这个孩子死!” 楚舞儿吓得浑身瘫软,死死捂着自己的肚子。 白子渊还是只看苏绛雪:“没了她,我们之间 就再也没有绊脚石。至于那个陆焕,先不说林月遥会不会放手,苏绛雪,你如今是北燕六公主,身份尊贵,只有我这样的身份,才配得上你。” “你离开的这几个月,好好想一想,本王绝不会再负你。” 端王要红花,太医院的人不敢不给。 可是这东西的作用他们都知道,生怕闹出什么乱子,也赶紧去报告给了皇帝。 老皇帝最早知道白子渊去红叶宫,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听说他要用红花,立刻就动怒了。 “他在胡闹什么?皇家子嗣,岂是他说不要就不要的?” 老皇帝随手指了前来请安的凌王:“你去,无论如何拦住他!” 白子钊一怔,立刻就去了。 宫人把红花端上来,脸上也着急害怕:“端王殿下,这红花是大寒之物,一碗灌下去,楚侧妃肚子里的孩子绝无生机,您要慎重呀!” “只会朝孩子撒气,你还会做什么?”苏绛雪怒道。 白子渊冷笑一声:“把药给侧妃灌下去。” 他一声令下,几个宫人虽无可奈何,却不得不听。 楚舞儿被拉住,双眼红得厉害:“不,不要杀我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子,是皇家 血脉,你不能杀了他——” “还不动手,愣着干什么?”白子渊再喊一声,恨不得亲自去给她灌。 楚舞儿拼了命的摇晃身子,眼看着那碗药要被灌进自己嘴里。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白子钊匆匆赶来,大喝一声:“住手——” 白子渊一见到是他,半点不怵:“你算什么东西,也管得了我。” 他将红花抢到自己手里,一手钳着楚舞儿的下巴,就要给她灌下去。 白子钊一急,施展轻功飞了过来,毫不犹豫一巴掌打翻了那碗红花,之后更是毫不犹豫一拳打到白子渊脸上。 白子渊还没反应过来他竟敢动手打翻药碗,脸上就狠狠一疼。 他难以置信又愤怒的看着凌王:“你好大的胆子!” 苏绛雪睁大眼睛,银朱也攥紧了手。 凌王甩了甩拳头:“父皇旨意,不得伤害楚侧妃腹中之子,你这端王之位到底还想不想要?” 听到皇帝的旨意,楚舞儿一下子激动起来:“放开我!” 抓着她的那些宫人连忙松手。 白子渊根本没想到这个废物弟弟敢这么跟他说话:“我是你皇兄,你敢打我?” “打了,又如何?”白子钊仰起头。 第246章 年纪轻轻开始发癔症 打了就打了,白子渊也不能怎么办。 白子钊是奉老皇帝的旨意过来的,他的孩子,从来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孩子,还是皇家子嗣,是皇家的颜面。 当然也轮不到他一个人做主。 看见白子渊吃瘪,楚舞儿难得有一次内心舒适无比。 之前还只是讨厌贵妃,现在好了,白子渊这个狗东西也该跟贵妃一起去死才对。 为着一个玉佩,多年情分说不要就不要了,更别说还要打掉她的孩子,她真是要多恨有多恨。 “我是你皇兄,你尊卑不分,竟敢对皇兄动手,这些年你荒唐成什么样子,我何时对你出过手?纵得你无法五天,还以为我怕了你不成?”白子渊双眼通红。 伸出拳头就要朝白子钊打过去。 苏绛雪立刻道:“凌王是奉圣命而来,代表的是陛下!” 白子钊也及时闪身避开,侍卫们赶紧上前拦住:“端王殿下不可,这里是宫中,被陛下知道了您好不容易恢复的亲王之位又要没有了!” 白子渊气急了,满头怒火,却也不得不冷静下来。 他现在在父皇面前没有什么好形象,这位置还是母妃拼着全力替他求的,他不能因为一 时生气,就失去眼前的大好局面。 “苏小姐,劳烦您前去给我母妃诊病吧。”白子钊没有理端王,转头看向苏绛雪,神色平淡。 一旁的银朱默默看着他,他如今这番表现,算不算对小姐还有意呢? 白子渊冷哼一声,让所有人都下去:“你给我等着——本王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变,这次没成功,下次本王也会尽力去做,你最好仔细考虑一下。” 后面那句是跟苏绛雪说的。 红叶宫内,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再一次把贵妃给惊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侍奉她的宫女一见,立刻喊起来:“贵妃醒了,贵妃醒了!” 许淮吓得原地瘫软,心中一阵冰凉。 完了。 完蛋了。 要杀贵妃的是他和楚舞儿。 先前贵妃醒来的时间不长,只顾着白子渊,现在她又醒了,一定会把自己和楚舞儿谋害她的事捅出去的! 他要死了! “贵妃醒了——”宫女急匆匆到外面禀报。 刚刚才松了一口气的楚舞儿再一次腿上一软。 身边的婢女立刻扶住她。 苏绛雪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贵妃醒了,楚舞儿这么害怕做什么? 众人进殿 ,白子渊第一个冲过去,着急的看向贵妃:“母妃,您还好吗?” 苏绛雪隔着老远看过去,贵妃虽然脸色不好,但也绝不是先前御医说的“回光返照”,她只是身子受损,至于到了什么地步,还得细看。 “好,我怎么会好?”贵妃撑着一口气,把自己的脑袋抬起来,愤恨的看向屋内。 “母妃,您病了,先好好躺着。”白子渊连忙将她按回去,“您要找谁,儿子替您找。” 然而贵妃情绪激动:“我哪里是病了,我是被人害了!我差点被人害死了!” 她一激动,又立刻咳嗽起来,咳咳咳的,半天都停不下来。 白子渊立刻回头:“绛雪,你快来看看!” 这样的称呼,苏绛雪原本是不想理他的,但见贵妃咳得要吐出来,她还是上前,一阵扎到贵妃的喉咙上,她立刻止住了咳嗽。 如果不是为了林月遥退婚之后的名声,她是不愿意来给贵妃诊病的。 贵妃不咳了,她看着苏绛雪,神色复杂:“你来做什么?是想跟我儿子重归于好吗?本宫同意了。” 知道苏绛雪是北燕公主的时候,她就已经同意了。 有了北燕的助力,白 子渊一定能入主东宫。 苏绛雪冷笑一声,贵妃真是好大的脸,还她同意了,她算老几? “闭嘴。”她冷声开口,准备替贵妃诊脉。 白子渊脸上无光,却不得不解释道:“您一直昏迷不醒,太医院怎么都治不好您,父皇才让她来。况且……先前您突然昏迷不醒,传言与她有关,她来医治您,也是希望能洗清身上的嫌疑。” 白子钊也上前,跟白子渊一左一右看着贵妃:“母妃,您刚才说,您是被人害的,是谁害了您?” 楚舞儿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扶着椅子扶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就算贵妃招认了她,她也可以辩解是贵妃脑子糊涂了,再不济,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哪怕为了这个孩子,孩子落地之前,陛下无论如何不会让她死的。 而许淮靠着墙,瑟瑟发抖。 楚舞儿有退路,他没有。 他要完了。 可谁知,贵妃的声音却陡然拔高:“就是苏绛雪,是她害了本宫!” 楚舞儿立刻抬头。 “她与本宫不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禁足那天她来看我,给我扎了针,让我……”贵妃脸色在涨红,“让本宫失禁……” “她对本宫根本没安好心,她走之后没多久,我就昏迷了,除了她扎针的缘故,还能是因为什么?” 贵妃双眼睁大,瞪着苏绛雪。 太医院的人没办法治好她,她现在只能靠苏绛雪医治。 可是她也知道,苏绛雪现在的身份,陛下的话她也是完全可以不听的。 与其到时候自己死在床上,不如咬死是她害了自己,为两国邦交着想,她才能被逼着一定治好自己。 “你对本宫下如此狠手,要是治不好本宫,大楚与北燕交战,你难辞其咎!”贵妃狠狠瞪她。 既然不能让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那就只能逼她。 楚舞儿和许淮互相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贵妃为什么要撒谎,但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苏绛雪则无语的看着贵妃。 她猜到贵妃不会念她的好,但怎么也没想到,贵妃居然还在污蔑她。 这个白眼狼,也太白了! 苏绛雪深吸一口气,要不是跟老皇帝交换了条件,她才不来给贵妃治病! “贵妃娘娘,您这个病是好不了了,”苏绛雪把她喉咙上扎的针拔掉,“就算身子好了,脑子也好不了,年纪轻轻,就开始发癔症。” 第247章 端王没受罚,谁都不满意 “你说什么?”贵妃生气不已,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哑的不行,她说的话,她自己都听不见,更别说别人。 白子渊见她张嘴,却听不话声音,侧目问苏绛雪:“你对她做了什么?” 苏绛雪面不改色:“怎么,端王殿下不信任我?那就让别人来给她治吧。” “她都不能说话了,你扎了她什么地方?”白子渊下意识骂出口,但看到苏绛雪那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忽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们全家都一样。”苏绛雪冷哼一声,朝白子钊道,“让他出去,我不想看见他。” 虽然苏绛雪没直说,但白子钊就是知道,她说的“你们全家”,不包括自己。 她说过,自己和端王是不一样的人。 “你既然已经答应治病,为什么还要折磨我母妃?别拉我我不出去!大不了,我们暂时不追究你伤害我母妃的事情。”白子渊瞪着苏绛雪。 苏绛雪觉得恶心,似笑非笑的看着白子渊:“暂时不追究?我倒是想知道,你之后想怎么追究?贵妃非要说是我害了她,那不妨现在就查清楚。也免得我好心来治病,还要落个害人的恶名。” 白子渊脸色瞬间一沉:“哪里来得及现在查清楚?” “那你就闭嘴,我爱怎么治怎么治。劳烦凌王把他拖出去。” 白子渊大怒:“我自己走!” 也不知道他神奇什么,自己走就自己走。 等他走了,苏绛雪让人搬了个椅子过来,舒舒服服的陷进去,幽幽的看着贵妃:“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会为了什么流言就来救你吧?” “贵妃在后宫呆久了,搞不清楚大楚和北燕的国力,看不明白大楚无论如何不可能现在与北燕开战。别说我是被你诬陷的,就算我真的伤了你,甚至杀了你,陛下也不可能发兵。” 甚至还会替她开脱,说贵妃自己暴毙。 贵妃使劲瞪着苏绛雪,嘴巴动来动去,却发不出声音来。 于是她眼睛瞪得更大了。 苏绛雪挑眉:“我来救你,是别的原因,你最好别搞什么幺蛾子。” 贵妃被她的话气得气血沸腾,深吸一口气,可惜还是骂不出来,只能自己憋着。 “我看你也死不了,差不得得了。”苏绛雪又给她扎了几针,开了药,确定不会有事的时候,将她身上扎的针全都拔了下来。 “你——隔——”贵妃正要骂人,却猛地一噎,打了个隔。 苏绛雪道:“药方给你放这里了,养病的日子里好好想想 ,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 贵妃一怔,又连着打了两个嗝,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但是打嗝声还是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她的敌人是谁?不就是苏绛雪吗? 她几乎一辈子都顺风顺水,一切的灾难,都是从苏绛雪嫁入端王府开始的。 白子钊看着她和贵妃火药味四冲的交谈完毕,才道:“你人在大楚,要是下次父皇还找你,你不太可能拒绝。” 他的眼里,看不出一点对贵妃的担心。 苏绛雪眉心一动,他还不知道自己要走呢。 “我要回去了。”苏绛雪道,“回北燕去,大楚的皇帝手再长,暂时也伸不到我身上了。” 白子钊骤然知道她要走,唇边只带了一丝淡笑,看不清表情:“回去也好。” 不管他是真的放下了,还是强颜欢笑,至少他没有纠缠她。 殿门外,白子渊很有骨气的不再进去,却隐约听得见苏绛雪和白子钊的交谈。 他的目光变得复杂无比,她对谁都比对自己好。 呼吸声逐渐沉重,他始终想不通,苏绛雪以前明明那么喜欢他,怎么能突然改变。 算起来,也就半年多的时间。 半年多,能抵得上曾经的好多年吗? 他伸手抚着自己的心 口。 楚舞儿在外殿,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再看看不敢说话的许淮,心中又害怕又生气。 才半年多,抵得过曾经好多年的宠爱吗? 白子渊曾经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自己,现在却连自己和他的孩子都要打掉。 也就是现在苏绛雪身份高了,白子渊高攀不起了,他想挽回人家,人家还不要他呢! 苏绛雪出门的时候,看着白子渊十分难看的脸色,怎么想怎么觉得便宜他了。 他之前分明都已经被贬为庶人,就因为贵妃病重,就让他重新回来。 可是分明,贵妃也不是回光返照,她活得好好的。 眼看她就要离开大楚了,难道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她正想着该怎么惩治白子渊一番,就见南落过来了。 不用想,他是来催自己离开的。 苏绛雪摇摇头,罢了,以后再找机会吧。 谁知,南落一见她这副样子,就好像猜到了什么一样:“端王这么快回来,罚跟没罚一样,表姐是不是不太满意?” 苏绛雪眼神一动:“你怎么知道?” 南落嘴角勾起来,道:“因为父王也不满意。” 南昭衡何止不满意,简直想把老皇帝给创飞。 北燕皇女何等尊贵,被人污蔑成 灾星,受所有人审判,最后那个始作俑者,居然惩罚都是不痛不痒的。 贵妃先前说降位,因为她病重,居然就放着了,放到最后,连端王都回来了。 怎么吗,他家外甥女就是白被人欺负的吗? 走都要走了,不报这个仇,他忍不了这个气。 “我们倒是有法子,可以将他罚一罚,只是可能要让表姐受些委屈……” 他将事情跟苏绛雪说了,苏绛雪听完,顿时冷笑一声:“这算什么委屈,踩死他最好。” “劳烦表姐稍等。” 苏绛雪等在外殿,跟楚舞儿大眼瞪小眼。 楚舞儿一句话都没敢说,她现在生怕白子渊想起她,再逼着她喝红花。 “没地方去了么?”苏绛雪好笑道,“红叶宫这么大,你一直守在贵妃这里,是怕她说出什么对你不利的话来吗?” 楚舞儿脸色煞白:“你胡说什么!” 她确实是又担心被白子渊注意到,又担心贵妃把她给指证了,惊惶不安下,选了不近不远的地方。 “既然不是,就别在这里碍眼了。”苏绛雪说话半点不客气。 “你——”楚舞儿不忿,却被苏绛雪的话给打断。 “不然,等会儿端王进来,你肚子的孩子可就保不住了。” 第248章 找陛下做主 “他怎么会进来?”楚舞儿下意识问。 可是看到苏绛雪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竟一时心中慌乱,立刻转身离开了。 等到走远了,她才终于缓过神,难道苏绛雪有什么谋划吗? 没多久,一个宫女就端着茶走了进来,把茶盏递到了苏绛雪面前:“六公主,请用茶。” 苏绛雪低头看了看,接过茶,一饮而下。 这茶是没有问题的,南落布局,绝不会真的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六公主再饮一杯吧,这茶是补气血的,我们王爷也是担心您。”宫女又给她倒了一杯。 苏绛雪看她一眼,敢在大夫面前编茶的效果,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过她又喝下去了。 “好了,我差不多该走了。”苏绛雪站起身。 宫女连忙将她拦住:“天色已晚,出宫太过麻烦,要不,六公主就在偏殿安寝吧。” “不了,我……”苏绛雪忽然身子晃了晃,捂着额角,然后倒了下去。 银朱一惊,赶紧扶住她的身子,刚要喊出声,就见南落走进来:“抓住她,不许让她动,也别伤着她。” 银朱以为南落叛变,立刻就要叫,就感觉腰后被谁轻轻捏了捏 。 是苏绛雪。 她立刻明白了,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乖乖被人绑了起来,塞住了嘴。 “把人送去偏殿。”南落身后,白子渊朝身后吩咐。 银朱狠狠瞪着南落。 南落忍不住笑了,小丫头演技还不错。 “你是大楚最有可能入主东宫的皇子,”南落看向白子渊,“北燕欲与你国联姻,你也对她有意,本世子帮你,也是在帮北燕。” 殿内,贵妃听到动静,呜呜呜的想开口说话,可还是发不出什么声音。 宫女们把苏绛雪扶着去往偏殿,不远处,楚舞儿悄悄把一切尽收眼底,心也凉了一半。 糟了,要是让白子渊得逞,苏绛雪回府,她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其实她要是耐着性子仔细想想,是能想出问题来的。 苏绛雪都知道白子渊会去照她,难道不是提前有防备吗? 可她被危机冲昏了头脑,一着急,立刻就跟了上去。 南落不动声色的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楚侧妃要是冲动之下惹出事来,那就更方便了。 南落走到偏殿门口,故意大声道:“你去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过了今日,我们离开北燕,你再想让 表姐喜欢你,可就难了。” 楚舞儿一惊,果然是这样,跟她想的一样! 南落就是要把苏绛雪送给白子渊。 要是真让他们成了好事,苏绛雪岂不是一定会重新嫁给他了? 她摸着腹中的孩子,盘算了一下现在手头上的筹码。 白子渊已经恨极了她,她去不去破坏这件事,白子渊都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但有这个孩子在,她就能暂时安全。 她咬了咬牙,看着南落将周围的人都散开,准备等他走了,就找个借口过去撞破他们。 屋内,白子渊看着昏迷在床上的苏绛雪。 她的容貌似乎比以前越发好看,细嫩的皮肤,长长的睫毛,还有那只让他忍不住想吻上去的唇。 他有自己的骄傲。 如果有可能,他绝不会用这种方法。 可是现在不容他细想,苏绛雪一心都在陆焕身上,更是讨厌他,他不这样,永远不可能得到苏绛雪。 “绛雪?”白子渊低声喊她的名字。 连她的家人都放心把她交给自己,也是相信自己会对她好的吧? 若不是因为他认错了玉佩,早就把她给认出来了,怎么会一直错过她。 “本王以 后一定会对你好的,”白子渊轻声,“跟了本王,你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他说完,就轻轻俯下身子,一手伸过去去解开苏绛雪的衣服扣子,一边准备吻上他的唇。 苏绛雪实在是被恶心坏了,就要从空间里取出手术刀来砍他。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砰的一声,楚舞儿的尖叫声传了进来:“我肚子疼,快给我取安胎散,就在里面,你们快去拿——” 南落走之后,她立刻就过来了。 来晚了会变成捉奸,反而成其好事。 她只希望,能拦住白子渊和苏绛雪。 “我的肚子……快去找药啊,你们愣着干什么!” 白子渊一惊,连忙大怒:“滚!都不许进来!” 而此时,苏绛雪也尖叫起来:“你个无耻之徒,你要对我做什么?” 随着尖叫声,苏绛雪从室内踉踉跄跄的冲出来,这一下,被所有人都给看见了。 楚舞儿松了一大口气,看样子,自己果然来得够早。 白子渊脸色难看的要死,顾不得苏绛雪怎么会突然醒来,眼神冷硬的剜了楚舞儿一眼,要不是她! 她要是不闯进来,怎么会让这么多人看见? 楚舞儿仿佛被死亡凝视一般,下意识捂着肚子后退。 “你竟敢给我下药,让我委身与你,我要找陛下做主!”苏绛雪擦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看着楚舞儿,以她为模板立刻学起了柔弱。 白子渊大急,忽然眼前一亮:“世子,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南落早就等着这一刻,他横身站在苏绛雪前面,将她护在身后:“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你辱我北燕六公主,你朝陛下非得我们一个交代不可!” “你——”白子渊大怒,“你竟然转脸就不认人!” 可他骂完,却看到南落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 白子渊猛地明白过来,他被骗了! 什么转脸不认人,这分明就是南落和苏绛雪早就布下的局。 否则,苏绛雪怎么会没有晕倒? “你故意的,你们联起手来害我?”白子渊恼羞成怒。 “你如此欺辱我,还倒打一耙,我这就去找陛下!”苏绛雪可怜又柔弱,把楚舞儿那一套学的恰到好处。 哪里用得着她去找。 南落早就让人去请皇帝了,现在他正好过来,德顺公公高声喊:“陛下驾到——” 白子渊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无比。 第249章 再罚一次 “求陛下为绛雪做主!”苏绛雪说着,就准备挽裙下拜。 “有什么话好好说,先起来……” 老皇帝刚要让苏绛雪起来,就看见南落一把拉住苏绛雪的胳膊,根本就没让她跪下。 一时间,他脸色黑了黑,这是北燕那边又不高兴了。 “有事慢慢说,可是贵妃的病出了什么问题?”老皇帝道。 苏绛雪也没再跪,直视着老皇帝的眼睛:“今日臣女进宫,给贵妃娘娘诊病,原本是陛下收益,可端王却趁机在水中下药,欲对我行不轨之事,此时红叶宫内众人皆可作证,还请陛下为绛雪做主。” 她说的很清楚,一旁的白子渊已经气得脸都要歪了。 南落幽幽的看着他,就算这件事是他们挑拨,但白子渊要是没有这个心思,怎么可能成功?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白子渊下意识反驳。 苏绛雪道:“端王殿下喊冤喊得真是顺口,先前陛下体恤你,你的庶民身份当了没多久,就被陛下重新叫回来。你便觉得陛下无论如何都会袒护你,更加肆意妄为。” 老皇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个苏绛雪,这是在讽刺他朝令夕改呢。 可当 着南落的面,这毕竟是两国之间的事,老皇帝迎头怒喝道:“到底怎么回事,从实说!” 白子渊面色暗沉:“父皇,儿臣只是关心母妃,才来看一看她的医治情况。苏……小姐说的那个茶水……” “怎么,难道不是你让人端给我的?”苏绛雪一指不远处的一个宫女,“就是她端给我的,你还要抵赖不成?” 那宫女连忙站出来,跪在地上,细声道:“茶水是端王让奴婢送来的。” 白子渊被打断,一噎,反驳道:“茶水是我给她送去的不错,可是那里面根本就没有药,是苏绛雪她佯装中药,然后污蔑我!” “我喝完茶水之后立刻感觉出不对劲,然后人就晕倒了,连自己是怎么到的偏殿都不知道。你说我装,是因为茶水已经喝完,没有证据,觉得我拿你没有办法吗?”苏绛雪看着他。 白子渊脸色实在难看。 他不明白。 为什么苏绛雪一定要跟他做对。 不喜欢就不喜欢,她回她的北燕就行了,她已经有那么好的前途,为什么还要对他落井下石? “好,就算茶水的事我没有证据,”苏绛雪抬头,冷漠的看着白子渊,“那我 为何会在偏殿?你为何会在偏殿,我醒来时,你正欲对我不轨,这是连楚侧妃都看到的事情,你还要抵赖不成?” 楚舞儿见苏绛雪说到自己,脸色一下变了。 想到白子渊今天要给她喂红花的事情,她也顾不得会不会再次惹到白子渊了,立刻跪下朝老皇帝道:“陛下,妾身是忽然身子不舒服,想去侧殿拿安胎散。妾身平日里就住在侧殿,东西也都在那里放着,陛下您是知道的。” “妾身虽然喜欢王爷,但也不能看到了当没看到,何况,当时还有别人……”楚舞儿往四处看了看,她当时进门的时候故意大叫,就是为了让不少人都成为证人。 “陛下可以一一去问,除此之外,南世子也是看到了的,并非妾身说谎。”楚舞儿低头,把话说完。 给白子渊找点麻烦,省得他没事就想着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老想把他打掉。 白子渊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连楚舞儿也敢不站在他身边了。 一时间牙根痒痒。 自己一手宠起来的寒门弱女子,现在居然也有了跟自己作对的能力。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老皇帝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白子渊。 他手下没几个可用的儿子,好容易找了机会重新提拔他,他却扭头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真是不知收敛! 白子渊百口莫辩。 他有心想把跟南落交易的事情说出来,表示自己是受了他的蛊惑。 但一来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他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人信。 二来,就算老皇帝信了,也绝不会因为他,跟北燕的人过不去。 要怪就怪他自己,对南落毫无防备…… “儿臣……无话可说。”白子渊乖乖跪下。 苏绛雪心中舒服多了,她看向南落,南落也朝她一笑,姐弟之间第一次合作,还算有默契。 老皇帝眉头都要拧到一块去,他恨不得上去摇一摇白子渊的肩膀,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不再挣扎一下? 然而,老皇帝却只能跟在他身后,给他擦屁股。 他眉头一皱,轻声开口:“此事事关绛雪清誉,实在不宜兴师动众。若是罚的太过,恐怕会引来不少人的关心,到最后,声明有污的还是绛雪。” 他眼位扫了扫苏绛雪,想看一看她的反应。 但苏绛雪没什么反应。 老皇帝拿不准他们这算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实 在犯难。 罚为庶民是肯定不行了,但是太轻的话,不仅会寒了将士们的心,也会跟北燕交恶。 他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一个好主意,最后只好瞪一眼白子渊,真会给他出难题。 恰在这时,里面宫女出来,朝老皇帝禀报:“贵妃娘娘醒了,求见陛下。” 说是求见,但她自己病重下不来床,还是得老皇帝去找她。 老皇帝一听贵妃,忽然有了主意。 先前贵妃改罚一直没罚,正好算在现在,还能给白子渊求求情。 “贵妃教子不善,传朕旨意,褫夺贵妃封号,降为……贵人,于红叶宫思过。”从贵妃到贵人,中间差了四妃和九嫔,不算轻了。 苏绛雪冷冷看一眼白子渊,转过头去。 老皇帝拿着贵妃来给他分责,不就是不想重惩的意思吗? 果然,老皇帝道:“端王无德,禁足三月,以后在端王府好好读书,什么时候学好了,朕再放你出来处理事务。” “儿臣谢父皇。”白子渊低头谢罪。 一切都处理完了,老皇帝见苏绛雪和南落也没提出什么意见,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道:“去给六公主道歉。” 第250章 落井下石 一听让他给苏绛雪道歉,白子渊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他今天被人摆了一道不说,居然还要道歉?这让他的脸往哪放? 苏绛雪本想着算了,她懒得跟他计较。 可是一见白子渊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唇边泛出一丝冷笑:“怎么,端王殿下做出这种事来,居然连道歉都不肯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白子渊看去。 白子渊脸上窘迫,一抬头,对上老皇帝那双愤怒的眼睛。 “绛雪,是本王对不起你。”白子渊咬着牙,好半天,才快速说完这句话。 仿佛扔垃圾一样,说得干脆利落。 苏绛雪嗤笑,正要开口,南落抓住她的胳膊,冷笑道:“看来端王是没什么诚意,既然如此,待我回北燕,禀报女帝,定要她为表姐做主。” 白子渊脸色更加难看:“这么点事,你一定要上纲上线吗?” “这么点?”南落的眉头一下拧起来,“原来殿下觉得是小事,本世子知道了。” 他说完,拉着苏绛雪的手就要走:“走吧,我们连夜启程。” 老皇帝一脚踢到白子渊腰上:“愣着做什么?你个逆子!” 南落故意等着白子渊道歉,也就原地停 下了脚步。 白子渊还从未在逼迫之下跟人道过歉。 他也忘记了,曾经是怎么逼着苏绛雪给楚舞儿道歉的。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才开口道:“绛雪……” “这名字是你该叫的吗?”南落打断他,表情阴寒。 白子渊又是一噎。 “苏小姐,”他道。 “这是我北燕皇室嫡女,是北燕当今的六公主。”南落直勾勾的看着白子渊,“还要本世子再跟你介绍一遍吗?” 白子渊从来没被人这么奚落过,现在牙根咬得紧。 这个南落,他骗他在前,现在又这么奚落他,他一定不会放过南落的! “六公主,”白子渊最终还是忍了下去,弯腰作揖,“先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在这里给六公主赔罪。稍后会送上礼物去南王爷那里,还请六公主不要怪罪。” 此时此刻,白子渊才终于意识到。 苏绛雪的身份,是比他要尊贵的。 他真真正正的高攀不起苏绛雪了。 可是想到这里,他又下意识的想起陆焕。 那条父皇的狗,难道他就配的上苏绛雪吗? “我们已经和离,端王殿下还是于我保持距离比较好,别再做这种让两国难堪的 事。”苏绛雪毫不给他面子。 白子渊脸色乍青乍白,没有说话,却在行礼之后,立刻离开了。 老皇帝也没拦着,等他走了,才让这里所有人都散开。 楚舞儿跟着众人悄悄推下去,心里又松了一口气。 她如今的身孕已经六个月,白子渊被禁足两个月,那她到八月份依然是安全的。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无论怎么样,这孩子她一定要保护好。这是她翻身的唯一筹码。 “贵妃……贵人她如何了?”老皇帝差点没忘了称呼,问苏绛雪。 苏绛雪直言:“她没有生命之危,好好养着就罢了。” 老皇帝又寒暄几句,离开了红叶宫。 贵妃在殿内,没等到老皇帝见她,反而等到了降位的消息,立刻就要疯了。 “怎么回事?他又闹出了什么?” “宝贵人,”宫女这么喊她,因为她在做贵妃之前是有封号的,那时候,她就叫宝贵人。“端王殿下给六公主下药,企图对六公主不轨,陛下大发雷霆,罚了他禁足,又说您教子无方,这才降了您的位分。” 宝贵人的脸顿时一白:“他到底想干什么?本宫还指望着他能讨陛下开心,捞本宫一把,可是 他呢?为了一个苏绛雪,三翻四次的行为又失,他到底还知不知道,是本宫把他一把试一把尿拉扯大的?” 她明明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 她明明有三个孩子,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九公主死了,凌王与她决裂,唯一一个心头肉端王,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她自己又已经年老朱黄,自认比不过那些年轻的妃嫔,加上皇后的事陛下也怪到她身上来。 “本宫以后,还能靠着谁?”宝贵人的手指紧紧攥在被子上。 讽刺的尖锐声从屏风外传来:“当然是靠着我。” 粉裙拖着地面进来,宝贵人猛地抬头,楚舞儿正抚着肚子低头看她。 宝贵人激动的想从床上爬起来,可刚支起身子,很快又跌回去:“你个贱人,你先前跟许淮要杀了本宫,本宫没说找你们麻烦,你居然还欺到本宫头上来了!” “靠你?要是真靠你,本宫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宝贵人愤恨的瞪着楚舞儿,恨不得将她生吞下去。 楚舞儿却只是笑了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指正我,但既然你已经说了伤你的是苏绛雪,想必也不能再改口。”楚 舞儿招了招手,让柳儿进来,给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宝贵人床边。 “但我说让你依靠我,也不是假的。”楚舞儿把身子凑过去。 “宝贵人,如今你失了名分,失了圣心,两个儿子一个不想理你,一个自顾不暇,连女儿也死了。”楚舞儿帮她盘算着她身边的人,“就剩个没见过几面的干女儿林月遥,你总不能指望她来帮你吧?” “算来算去,只有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宝贵人色白如纸,仍旧愤怒道:“你会帮我?本宫才不信你有这么好心!” 楚舞儿微微叹了一声:“你也看到了,白子渊一心想着要害我的孩子,我也是没有办法,才会想要跟你合作。” “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你钳制住他,让我顺利生下这个孩子。等孩子落地,再让我成为端王正妃。而我呢,用我和这个孩子的以后,来保住你以后的荣华富贵。” 宝贵人听完,立刻就呸了一声:“你个身份低贱的女人,你做梦!” 楚舞儿看着她:“你说我身份低贱,你曾经也不过是被皇后娘娘从路边捡回来的卖身女,陛下曾经也不过是个平民,现在你成了贵妃,不与我感同身受吗?” 第251章 他们不想让苏绛雪嫁给陆焕 “你个贱人,你怎么能跟我比?”宝贵人骤然一僵。 楚舞儿挑眉:“这个时候,你还在叫我贱人,看来以后你也不会真心帮我。” “既然如此,与其留着你的性命等你以后反咬,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楚舞儿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宝贵人,“苏绛雪走了,没有人会再救你,陛下让你禁足降位,摆明是保儿子弃你,那些下人们也不会再关心你。” 她才不会有什么善心,宝贵人要是没用,就弄死算了。 “不不,我不能死,本宫不能死,本宫还没有报仇!”宝贵人立刻尖叫起来,“你想当正妃,我成全你。” “我是渊儿的母妃,他会听我的话的!” 楚舞儿顿了顿,现在却不肯再相信她的话:“我要如何信你?等你翻身之后,万一杀了我,而不是继续帮我呢?” 突然,她眸光一闪,得意道:“有了。” 她让柳儿把许淮叫进来:“就说宝贵人身子又不舒服,请他来看看。” 宝贵人浑身颤抖:“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拿你一个把柄。”楚舞儿在她室内翻找起来,最终从柜子上面的一个小盒子里,找到了迷情药。 “你就是拿这个 东西勾引陛下的吧?才让陛下这些年总是对你情难自禁。”楚舞儿拿出丸状的药,给她嘴里塞了一颗。 又准备一颗,准备塞给许淮。 “与人私通是死罪,”楚舞儿笑着看她,“如何才能让我信你?有了这个秘密,我们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会把这件事写下来,保留证据,寄给我宫外的家人。” “你若对我不利,或者想杀我家人灭口,你就完了。” 话音刚落,柳儿已经把许淮带到,楚舞儿毫不犹豫把药塞到他嘴里:“随便玩,别弄死就行。” “楚舞儿!你个贱人!”宝贵人的脸开始发红,见到许淮,声嘶力竭的颤抖着,“不许过来,你们敢这样对我,我要告诉陛下!” “你再叫大声点,”楚舞儿道,“最好把院外的太监宫女都给引来,让他们都看看你再做什么,你试试陛下会不会放过你。” 宝贵人一下子闭了嘴。 许淮虽然觉得宝贵人年纪大,但想到这是皇帝的女人,再加上吃了药,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撕开她的衣服。 “你不是喜欢我儿子吗?你怎么能对他的母亲做出这种事来?” 楚舞儿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忍不 住笑了:“是很喜欢,喜欢他的身份地位,喜欢他的钱。他要不是皇帝的儿子,就哪种蠢货,你以为我会高看他一眼?” 宝贵人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楚舞儿捂着肚子在外殿守着,柳儿受了她的吩咐,去门外守着。 听着里面时不时发出的闷哼声,楚舞儿的脸在烛火下笑得阴沉。 “没有人能阻挡我翻身,没有。” 柳儿在门口乍然,她实在想逃离楚舞儿,楚舞儿这样玩火自.焚,迟早要连累到她的。 苏绛雪回了苏宅。 “又耽误一天。”她给陆焕递来一碗牛肉粥。 陆焕没有说话,嘴角却是勾起来的。 陛下的圣旨这时候也到了,林月遥和陆焕的的婚约,因为八字不合而取消。 随着圣旨到,南昭衡也在外面敲门,他亲自到了。 “走吧。”南昭衡看向苏绛雪,“女帝等不及了。” 苏绛雪点点头,恋恋不舍的看向陆焕。 陆焕道:“等你回来,顺便,给你一个惊喜。” 苏绛雪一下子来了兴致:“什么惊喜?” 陆焕笑笑不说话,南昭衡再次催促,乘着夜色,苏绛雪不得不连夜出发。 她以为可以耽误一天,谁知道南昭衡根 本不等。 “是姨母又出事了吗?”苏绛雪把早就收拾好的东西放进马车,忍不住问南昭衡。 “没有。”南昭衡道,“但是该走了。” 他把苏绛雪塞进马车,跟南落两个人骑着马前行。 “父王不喜欢陆焕?”南落顿了顿,问他。 南昭衡笑一声:“为人倒是还可以,可惜身份太低,与你表姐半分不配。” 南落若有所思。 南昭衡忽然问他:“你觉得你表姐如何?” 南落想了想:“漂亮,性子通透。” “那你可愿娶她?” “父王?”南落诧异。 “她此番回去,女帝定然不愿让她再回大楚,说不定还会在临死前给她安排一门好亲事,免得她以后别人欺负。” “别人我不放心,女帝想必也不放心,还是将她嫁给你,都是一家人,你总不会苛待她。” 南落下意识回头看一眼,马车围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一点苏绛雪的影子。 “若是父亲执意如此,儿子也可以答应。” 反正他也没有喜欢的人,这表姐也还不错,又是父亲的心愿,他倒是无所谓。 南昭衡嗯一声,快马传书给女帝,将这件事写在信里,让她可以给苏绛雪 准备嫁妆了。 密林里,北燕的马车缓缓行驶,一个锦衣卫从林中探头而出,将一只信鸽放了回去。 陆宅。 陆焕收到信,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来:“就知道,他们藏着别的心思。” 蒋千户见他把信烧掉,回头看向陆焕:“他们果然不愿意让苏小姐嫁给您吗?” 陆焕不语。 要是愿意,当初冲喜的时候就嫁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那大人准备怎么办?”蒋千户有点焦急,“总不能让陛下去国书吧。” 以和亲的方式,把苏绛雪再抢回来。 “不太行,您身份尴尬,要真和亲的话,说不定陛下会让端王娶她。”蒋千户替陆焕着急,满头大汗。 陆焕顿了顿,道:“备马。” 蒋千户呆住了:“您要干什么?您身上还有伤呢!” “那就明天再备马。”陆焕道。 苏绛雪一路马车,想必也没有那么快。 蒋千户又急了:“您总得跟陛下说一声吧,再说您要是走了,这京城的大小事务陛下找谁去……” 另一边,林月遥也收到了婚礼取消的消息,她仍然是没什么反应,盯着天花板,脸色苍白。 陆明月问她:“郡主可要出去走走?” 第252章 追随 “他好了吗?”林月遥问。 陆明月要愣一下,才知道林月遥说的是陆焕。 “陆大人身上的伤好多了,已经没有大碍。” 林月遥又不说话了。 她从前喜欢喊陆焕陆哥哥,可是现在,陆焕他真成了自己的哥哥,她再这么喊,却会让她自己伤心。 “退婚是应该的。”林月遥垂着眉头,“你不用担心我。” 她也不是一点道理都不讲的。 陆明月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劝道:“郡主可是想通了?其实也不必逼着陆大人,他毕竟是您的兄长,误会说开了,你们还是能做兄妹的。” 林月遥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陆明月准备让她休息的时候,林月遥道:“扶我起来吧,去一趟陆宅。” 上次太仓促,她又被自己身世的消息炸得情绪翻涌,很多话都没有问清楚。 她到底是谁,父亲为什么会死,她为什么不能恢复身份,她都要去问问陆焕。 至于陆焕,她可能还是没有勇气去见,但想到他,她仍然是开心的。 林月遥见她好容易有了点动力,能下床了,立刻道:“我带你去。” 陆宅里里外外那些红色装饰早就撤下去了,林月遥站在门口,请求门口的锦 衣卫通报。 来的是蒋千户。 林月遥送了一口气,她现在也还不想见陆焕。 “你不必赶我走,我来,是想问一问当年的事情。”林月遥道,“既然已经说了,就全部说清楚吧。” 蒋千户见她不见陆焕,当然也没什么意见。 找了个院子,让人沏壶茶,自己就把那些事跟林月遥讲了一遍。 “你说,陛下是杀死我父亲的凶手?”林月遥紧紧攥着拳头。 蒋千户点头:“本来不告诉您,也是怕您说漏嘴,招致杀身之祸,可是现在既然您知道了,就得跟您说清楚,您可千万别去陛下面前干什么,也别想着报仇,守着现在的富贵过一生,遇到什么问题,陆大人还能护着您。” 林月遥身子晃了晃,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蒋千户的话:“我父亲被他所杀,我却认他当义父?” 她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这辈子才会认贼作父,爱上自己的兄长。 “我不信,我要让陆焕亲自跟我说。”林月遥站起身,咬着嘴唇。 这么大的事,她一定要听陆焕亲口说。 蒋千户犹豫的张张嘴:“您还是别见他了。” “你放心,我不会纠缠,我只想问清楚、”林月遥道。 她 觉得好笑,难道都这样了,居然还有人担心她会不伦,喜欢自己本家的兄长? “倒不是……”蒋千户顿了顿,道,“告诉您也无妨,明日陆大人要出远门,现在已经睡下了,他身上带伤,还是该早些休息。” 林月遥下意识问:“他要去哪?” 蒋千户没说:“他去哪里,不是郡主该关心的事。” 林月遥咬着唇,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无论是什么身份,陆焕都不是她能走近的人。 即便她是他的妹妹,他也只是尽一尽兄长的本分,其实她,走不进他心里。 “你不说,我就去问陛下。”她转身离开。 蒋千户赶紧叫住她,让她情绪激动着见了陛下,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呢:“郡主,他明日要去北燕。” 林月遥转过身,眼泪不争气的滚落。 “因为苏绛雪要走了,所以他追过去?他就那么喜欢她吗?” 她真是不明白,就算陆焕有不喜欢她的原因,可是苏绛雪到底哪里好,不过几个月的分别,他都等不了。 “既然他去,我也要去。”林月遥抬脚便走。 蒋千户看她那副架势,暗觉不妙,赶紧给陆明月使眼色。 陆明月看看林月遥,还是走了过去。 “她有完没完?不是都告诉她,她是陆大人的妹妹,她现在还跟过去干什么?”蒋千户道,“你去劝劝,要是实在劝不住,也绝不能让她打扰到陆大人,不然你……” 蒋千户上下看了陆明月一眼:“你就等着被大人发落吧。” 陆明月也叹一声。 理智上知道,但感情上,还是不能那么轻易放下吧。 至于她自己,夹在陆焕和林月遥之间相互为难,她也很发愁。 第二天的黎明静悄悄,城门一开,陆焕单人单骑出了城。 遥遥望去,郊外一片萧瑟之感。 老皇帝看完陆焕的折子,鼻子都要气歪了:“他还知不知道他的职责?朕给他监察百官的权力,他就随便回个折子,就私自去了北燕?” 好大的胆子擅离职守,这要不是他亲儿子,他非把人抓起来打一顿不可。 德顺公公上前:“陛下,是否要派人寻他?” 老皇帝脸都黑了。 以前这种事情,他都是交给锦衣卫做的。 可是现在,陆焕跑了,谁能追得上他?就算追上了,谁能把他劝回来? “罢了。”老皇帝揉着自己的额角,脑壳疼,“他此去,一定是追着苏绛雪的,让那个姓蒋的给他传信,务必要把 北燕六公主追到手。” 这么一想,老皇帝突然觉得。 陆焕去了也好。 苏绛雪现在的身份,北燕不一定肯嫁苏绛雪,他追过去,苏绛雪万一脑子一热,他们俩就顺理成章。 “早知道,朕就不该推迟婚期。”老皇帝想着,赶在北燕人来之前把苏绛雪嫁出去才对。 本以为她好拿捏,谁知道还有北燕这么个靠山。 “真是瞒得够深。”老皇帝一想起来就气得牙痒痒。 “雁门关那边怎么样了?”老皇帝低声询问,“朕派去的人,他们还是不服吗?” 德顺公公低下头:“自从苏帅过世,那几个副将就联合报团,陛下您派去的人,全被搁置架空了。” “岂有此理!”老皇帝气得要摔杯子,可偏偏那几个副将,他一个都不能动。 主帅死了,他要是再擅动副将,恐怕雁门关也要失守。 “还有苏帅留下的东西,那边说,要亲自见到苏家遗孤,亲手交给她,连您派去的人要转送,他们都不同意。” 老皇帝心烦意乱摆摆手:“行了,知道了。” 要不是为了那些东西,他干嘛非要苏绛雪成为自己儿媳呢? 自从雁门关事件之后到现在,他真是一件顺利的事情都没有。 第253章 追杀 苏绛雪他们才出城,就有人马暗中跟随,沿途盯着她的下落。 “小姐回北燕,倒是引了不少人跟着。”银朱跟她在同一辆马车里,往后面看看。 其实已经看不见了,但北燕的使团也不是吃素的,早看出来有人跟着他们。 “想跟就跟,陛下也就跟一跟,还能做什么?”苏绛雪想了想,只能是老皇帝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老皇帝似乎很在意她。 一种……她说不出来的奇怪的在意。 苏绛雪往马车后面一靠,正午的阳光透过帘子照进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京城。 没想到一走,就是要去千里之外的北燕。 “咱们现在已经出城十几里了,南王爷说,按这个速度走到天黑,前面有一家驿站,我们在那里休息。” 苏绛雪闭上眼,想着自己的身世,想着自己父母的血仇。 银朱也有些恍然,她没什么可想的,先前是跟着小姐,现在也跟着小姐,苏绛雪去哪她就去哪。 只是难免会想起凌王,这辈子唯一一个让她动心的人。 “小姐回了北燕,以后还回来吗?”银朱问道。 苏绛雪笑了笑:“当然会回来,大楚才是我长大的地方 。” “那小姐准备见过女帝之后就嫁人?”银朱又问。 苏绛雪垂眸,嫁人倒是没什么不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也挺乐意嫁,只是她还有别的事情没有完成。 “我一身医术,总不能成婚之后就搁置。既然来了,总得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 “什么?”银朱一怔。 苏绛雪摇头:“我想开医馆,招学徒,至少,想再多走一点地方,救更多的人。” “北燕除了女帝和南王爷,其他人不一定希望我回去。”苏绛雪支着下巴,何况是嫡女的身份,这身份,在大楚可以装逼,但到了北燕,简直是把她放在火架上烤。 她这个跟人和离的身份,总不能去北燕之后,就全靠女帝护着,白白给女帝添麻烦吧? 母亲当初对北燕就很有歉意,她不能再步母亲的后尘。 银朱听完她的话,当即就睁大了眼睛:“小姐是想抛头露面,给人治病?” “这恐怕不行,就算是普通女子,要抛头露面都不简单,何况是您这样的身份,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一定会说您不成体统!” 苏绛雪又何尝不知,可是,不成体统,也要去做。 她带着一身医术,不为社会做贡 献,难道埋到土里去吗? “等到了北燕再说吧。”先看看情况。 最好能一炮打响她的名声,也给姨母省了很多事。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南王爷带着南落和苏绛雪,以及部分使臣团的人住了驿站。 在她身后,怀王骑在马上,幽幽的看着她进去。 “停下了,去查一查,看他们住在哪里,等等——” 怀王一抬眼,看到林月遥。 “她不是父皇新封的那个什么郡主吗?她在这里干什么?”怀王摸了摸新长出来的胡子,“大婚之日被退婚,她跟着苏绛雪,想必是不甘心。” 林月遥蒙着面纱,也进了客栈,要了一间房,跟陆明月一起住进去。 “陆大人一定是来找她的,只要我们跟着她,不愁找不到陆大人。”陆明月劝道。 林月遥点点头,咬着下唇。 她可以不嫁陆焕,但苏绛雪也绝不能嫁。 “郡主先睡吧,他们也准备睡下了,明日一早我再叫您。”陆明月道。 林月遥摇头:“我不困,我要再看看。” 她打开窗子,用木头支着,下面是偶尔来往的人群,夜色里,什么都看不清。 驿站不远处,怀王探查好一切,让人去行动:“小心 些,别让人抓住。” 银朱等着苏绛雪睡下,独自一人在外面散心。 离开大楚,时间久了,她总会忘记凌王的。 银朱待了一会儿,看着外面月华如水,轻轻叹一口气。 不知怎的,她忽然心中一惊,抬头往上看,就见二楼的人立马远离了窗户。 那是......陆明月? 她怎么会在这里? 银朱正要问个清楚,一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苏绛雪在哪?”冰冷的触觉挨着她的皮肤,问话那人的声音像是蒙了面纱。 “来——” “敢叫立刻杀了你。”那人压低了声音,手上力道加了一分,“说,她人在哪?” 银朱感觉到热乎乎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来,心中立刻一惊。 他真的是杀手,他会毫不犹豫杀人。 “在二楼,我带你去。”银朱闭上眼,仿佛绝望保命一般,“别杀我,我只是个奴婢,不是你要找的人。” 身后那人哼一声:“少废话。” 他当然知道这是苏绛雪的奴婢,否则找她干什么? 身后的人放开银朱脖子上的刀,抵在了她的后腰上,免得被偶尔出来的人给看见:“让我发现不对劲,立刻杀了你。” 银朱往四 周瞟了几眼,这个时候,大家都休息了。 只能找使团里守夜的人…… “别耍花招!”那人又立刻喊一句。 银朱不知道守夜的人巡逻到了哪里,一瞬间想到了陆明月。 她也在二楼,如果把人带到她那里去,她应该有法子制服。 “我不敢,我这就带你过去。”银朱说着,脚上也快了一些。 那人倒是没什么怀疑,毕竟他知道苏绛雪就在二楼,只是二楼房间太多,他怕惊到别人,不敢擅自去找。 “就是这间。”银朱走到刚才在楼下看到的那间房,陆明月就在里面。 话音刚落,银朱趁背后人分心的一瞬间,立刻推了他一下,反身逃跑。 “救命——”她高声喊起来。 可是刚喊了一个字,那把刀就猛地飞过来,正中她的后心。 银朱身子一歪,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即使如此,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银朱反而松了一口气,幸好小姐没事。 苏绛雪也不会功夫,要是被抓到,死的就是她了。 紧接着,歹人直接破门而入,如果银朱在,她此刻一定很意外,因为陆明月不在这里。 房内只有同样不会武功的林月遥一人。 第254章 断手 林月遥心神不宁,把陆明月支出去给她找东西吃。 听到门响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陆明月回来了。 谁知,一把匕首直接抵在了她的脖子上,那人凶神恶煞的:“你就是苏绛雪?” 林月遥差点被吓傻,匕首上分明有血,是人血! “不是!”她连忙否认,“我不是苏绛雪!” 那人根本不信,他把刀架在林月遥脖子上,拖着她的头发往窗户口去:“我们主子要见你。” 然后就毫不犹豫的把林月遥扔了下去。 他自己则速度更快,紧随其后跳下去,抓住林月遥腰间的衣服,带着她到了地面。 林月遥尖叫一声,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南落立刻警觉,客栈的灯哗啦啦亮了一片。 “妈的,再叫老子杀了你。”那人骂一声,抓住林月遥就往外面的野林子里跑。 与此同时,原本在林中不远处等消息的怀王也骂一声:“这么点事都办不好,还是惊动了人,撤!” 要是被北燕抓住,他可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跟随怀王的人立刻全部都撤了。 负责抓人的手下把人抓回来,一看主子不见了,立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扔下他跑了。 他回 头一看林月遥:“主子的命令是玩够了再杀,既然被惊动了,那就只好现在就杀。” “不要——”林月遥想喊,却已经被东西塞住嘴,怎么都喊不出来,只剩下泪水在脸上,借着月色,闪着亮光。 “难怪大家都说苏小姐美,果然如此。”那人忽然心意一动,把她往密林深处拖去。 怀王走了,他只要把人杀了就是大功一件。 至于人死前受了什么,就便宜他了。 “我真的不是苏绛雪,我是林月遥,是我陛下封的郡主,你认错人了!”林月遥嘴被堵着,照着音调把这句话喊了出来。 可惜,听在那人耳朵里,什么都没听懂。 驿馆里动静大了起来,很快有人发现了银朱:“来人啊,银朱姑娘受伤了!” 苏绛雪原本就被打扰了,正想出去看看,听到银朱两个字,立刻开门跑出去,一眼见到背后全是血的银朱。 “银朱!”苏绛雪连忙奔过去,快速扎针给她止血。 “快,把她抬上去,我要救她!”苏绛雪连忙吩咐人。 南落过来,神色立刻沉了下去:“给我追,绝不可放过。” 陆明月也赶了过来,她不在乎银朱,下意识就去放了找林月遥,可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几个不属于林月遥的鞋印。 她立刻顺着痕迹找过去,也没叫别人,毫不犹豫从窗户翻了下去。 “月遥,你在哪——”陆明月拿起火折子,顺着地面上的脚印就往密林里追去。 南落派去的人原本无从下手,见她追了过去,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跟着她一起过去。 苏绛雪顾不上外面的乱七八糟,她在屋内给银朱挂上血袋,清理完伤口,又连忙缝针。 这一刀虽然离心脏很近,但却没有伤到主动脉,她会好起来的。 就在她刚刚完成就治,试图把银朱叫醒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若不是那个愚蠢的怀王出手,本王还没机会见到你。” 这声音,苏绛雪死也认得出来。 “白子渊?” 他好大的胆子,他居然也追出了京城! “想回北燕,逃离本王的控制,不可能!”他一把抓住苏绛雪,将她往窗边拉去。 跟刚才的歹徒想法相似,他也要翻窗带人离开。 苏绛雪正要反抗,一根绳子绑住了她的双手,紧接着,黑色的布袋套到她头上。 苏绛雪眼前一黑,只觉得双脚离地,被人带到半空中。 阴魂不散。 “救命……救命……”银朱在床上醒来,眼看着白子渊带走苏绛雪,可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努力直起身子,手够到旁边的巨大花瓶,猛地将它推到底下。 巨大的陶瓷破碎声立刻引来了南落,银朱指着窗口:“小姐……” 南落一发狠,连忙追了出去,落地后,正看到白子渊抱着苏绛雪骑马往远处狂奔。 “弓箭!”他一伸手,身旁立刻有人给他地上, 南落的双眼瞬间变成血色,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他们手上劫走苏绛雪。 满弓,月色下,利箭猛地追出去。 “噗——”是箭头入血肉的声音。 “追!”南落扔下弓箭,率先追出去,眼神泛着寒意,白衣在月光下也格外飒爽。 白子渊中了一箭,马立刻嘶鸣一声,苏绛雪被他头脚朝下搭在马身上,眩晕的厉害:“你放我下来!” 血腥气传过来,苏绛雪知道他受伤了。 “你逃不远的,再不停下来,到不了安全的地方,你就会死!”苏绛雪立刻道。 白子渊咬牙,眼底露出一丝狠辣,听着身后风中的脚步声,他知道苏绛雪说的是对的。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跟本王走?”他怒吼 一声。 苏绛雪觉得他脑XX病,但此时此刻,重要的是让他先停下来:“你放我下来,我保证北燕不会追究你,否则,你被追上之后抓了现行,谁也保不住你!” 白子渊猛地勒住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他往身后一看,南落离他只有十几步。 “你说话算话!”白子渊将苏绛雪扔出去,试图挡住南落追截自己的身躯。 而他自己,则不顾背后的箭伤,快速骑马逃离。 然而没走几步,却又猛地停了下来:“吁——” 对面那人手持长剑,嘴角勾起,杀气浓重,仿佛杀神一般。 “端王好大的胆子,敢纠缠我的未婚妻。”陆焕看着他,眼中满是阴寒。 白子渊往身后看去,南落被苏绛雪绊住,暂时过不来。 他既然撞上了陆焕,也知道躲不掉,立刻仰头:“我纠缠了又怎么样?你敢杀了我不成?” “不敢。”陆焕轻笑。 白子渊得意的放下心:“既然不敢,那就给本王让开——” 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瞪大。 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划过。 随后,手腕处剧烈的疼痛姗姗来迟,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从他眼前过去的东西,是他的右手。 第255章 这里不是京城,你也不是端王 惊变来得突然,谁也不曾想到,陆焕居然如此胆大,砍了白子渊的手。 剧痛之下,白子渊滚落马下,霎时间双眼通红,大喊出来:“锦衣卫的狗,你敢这样对我!” 随后,他在地上滚了两下,就晕了过去。 惨叫声几乎响彻这片丛林,不远处的苏绛雪和南落等人都听见了。 “这声音……”南落皱皱眉。 苏绛雪则听出来是白子渊。 “要去看看吗?”南落问苏绛雪。 很明显,发出这声音的人,受伤不浅。 苏绛雪摇摇头:“不必,回去吧。” 她不愿跟白子渊再扯上任何联系,再说,无论是她还是北燕,都没有义务是管大楚的皇子。 林中,蒋千户走过去,探了探白子渊的鼻息,然后拿出药和纱布来,给他的断手包扎。 “别让他死了。”陆焕道。 蒋千户点头,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断手。 死是不会死,只是这手,是要彻底废了。 “大人要动手了吗?”蒋千户一边包扎,一边问。 陆焕站在林中,身上血腥之气不减。 “端王的夺嫡之路断了,京城中其他几个皇子不得陛下宠爱,资质也平平,不足为据,只有凌王 ……” 陆焕顿了顿:“他若愿意安居一隅,倒也无碍。” 凌王不比他表现出来的平庸,多年来为亲情所困,只是最近,似乎有些看得开了。 “太子优柔寡断,皇后已经过世,我替他将这些人除掉,或许能逼一逼他。” 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太子该有决断了。 蒋千户动作一点都不轻柔,见血从纱布中渗出来,他封住了白子渊的经脉,之后暴力的又缠一层,免得他失血过多。 “既能逼一逼太子,也正好趁机将端王除掉,谁让他一直纠缠苏小姐,跟个狗皮膏药似的。” 蒋千户道:“陛下罚他思过,他私自离京本就有错在前,大人就算是一时不察没认出他,不小心错杀了他也不为过。” 不在京城动手终究有顾虑,但到了外面,可就不一样了。 “怀王呢?抓到了吗?”陆焕忽然问道。 “在追了,怀王阴险又狡猾,听见风声不对立马就逃了,他的手下倒是抓到了好几个,属下确保会在他回京之前抓到。” 蒋千户说完,又抬头看了看陆焕:“郡主那边,虽然没受伤,但想必受惊不小。大人要去看看吗?” 林月遥被抓到密林 里,贼人正要动她,就被一把飞刀结束了性命。 “既然知道了身世,我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保护她,让她知道点世间险恶也是好的,免得她一个人就敢四处瞎跑。” 一个人从苏州到京城找他,被他的锦衣卫伤了还不够,现在居然敢带着陆明月追出来,长点记性,下次她就不敢了。 “让陆明月跟着林月遥,再派两个人暗中跟随,她想做什么都随她。陆焕道,“把端王扔到路边,给端王府的人放消息。” “至于北燕那边,”陆焕的眼神微微眯起来,“有些账,今时今日也该算一算了。” “大人,”有锦衣卫匆匆赶来,“苏小姐晕倒了。” 陆焕的脸色骤然沉下来。 南落和苏绛雪回到客栈,原本以为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谁知,还没把苏绛雪送回房间,她就忽然晕了过去。 “表姐!”南落下意识接住她,温香软玉倒在他的怀里,一瞬间,居然让他有些失神。 但他很快发现不对劲。 “来人,叫大夫!”南落立刻把苏绛雪推给旁边的婢女,稳了稳心神。 或许因为那药只是苏绛雪身上染给她的,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去把 套表姐头的黑袋带回来,”南落回头吩咐,“让大夫一起看看。” 可惜让白子渊跑了,否则,非得把他抓回来不可。 大夫来得很快,诊完苏绛雪的脉象后陷入迷茫:“她脉象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醒不来。可有撞到头?或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 “没有!”南昭衡从屋外进来。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还是把他给惊醒了,他一进来就给南落的后脑一巴掌:“当你老子是死的不成?为什么不叫醒我?” 他不过是贪睡了些,被吵醒之后才知道,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 “父亲。”南昭衡颇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先前他觉得不会出事,就不想让南昭衡担心,谁知道还是出事了。 正巧去取布袋的人回来了,南落道:“劳烦大夫看看,这袋子可有什么问题。” 大夫把布袋接过去,摸了摸,又闻了闻,然后脸色立刻泛红。 南落早有准备,一杯茶泼到他脸上去。 大夫吓了一跳:“这、这里面有十足十的迷情药!” “此药无色无味,男子闻一点便精神恍惚,女子反应不会那么快,却后劲十足,照这个布袋的分量,这位小姐,她恐怕是暂 时醒不来了。” 迷情药说到底是刺激神经的,白子渊或许不想让苏绛雪那么快发现不对劲,不知从哪里找来这种对女子起效慢的药。 苏绛雪在袋子里吸入了十足十的量,神经被刺激狠了,没诱发兴奋,反而因为过度而昏迷。 “端王那个王八蛋,我杀了他!”南昭衡转身就往外走。 南落立刻抓住他:“人已经走了,你去哪抓?还能追到皇宫里不成?” 大夫听他们说什么王爷皇宫,顿时吓了一跳:“你们是……” 南落看着躺在床上的苏绛雪,问大夫:“可有法子治?” 大夫下意识毕恭毕敬起来:“若是没有中这么多,就好治,只需找个男子……” 突然对上南昭衡那张愤怒的脸,他连忙道:“可是她中毒过深,我也只能控制一下,具体的,你们还是得找更厉害的大夫。” “劳烦大夫去煎药。”南落道。 大夫立刻扭头出了门。 “狗娘养的,下贱的东西!”南昭衡一脚踢翻一个凳子,“早知道,在京城的时候,老子就该把他给杀了!” 抓了他外甥女,还敢下药! 他都不敢想象,要是没追到,苏绛雪会受什么样的苦。 第256章 让我看看陛下能做到什么程度 南落的目光落在苏绛雪微微泛红的脸上。 刚才那一下,他到现在都很难忍住心跳。 这药力实在太过霸道。 “带她沐浴,将身上沾染的药全都清洗干净。”南落吩咐带来的侍女,回头劝南昭衡,“我们先离开吧。” 虽然担心苏绛雪,但南昭衡也不好总赖着,只能气得多找几个大夫来。 林中,白子渊被一盆冷水强行唤醒。 他一睁眼,看到陆焕那张脸,想到自己断了的一只手,立刻怒骂道:“你不得好死,你敢对本王下手,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说,”陆焕手中的剑抵在他的胸口上,“你给她下了什么药,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晕倒?” 白子渊一怔,猛地想起,他拿到这药时,对方告诉他,不可用太多,否则对方昏迷,就不好救了。 他当时只觉得苏绛雪自己就医术高明,万一分量不够,再被她施针给解了怎么办,于是把整整一瓶全都倒了进去。 她居然真的晕倒了? 那岂不是…… 他下意识就担心起来,正要说话,看到陆焕的表情,又咬牙道:“她要死了,她醒不过来了,你等着她死吧!” 剑尖猛地进入白子渊的身体,陆焕用剑很快,只一下,他身 上就被挑下一块肉来:“这里不是京城,你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 天子脚下他多少要顾虑些老皇帝,在外面,完全不用。 白子渊猛地痛吸一口凉气:“你敢——” 可是对上陆焕的眼神,他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他怎么会不敢。 陆家一百多口人,是他亲手砍下了人头。 还有他任职锦衣卫指挥使之后,杀了不知道多少官,他怎么会不敢呢? 只不过从前顾忌他的身份,对他没有动手罢了。 白子渊忽然很后悔,他根本不该出京,京城之外,根本就不是他的地盘! “不说,另一只手也别想要了。”陆焕语气冰冷,“我不介意一点一点活剐了你。” 白子渊咬牙,在心里狠狠骂他走狗。 可身上的伤痛和他的手,都在提醒他,再敢说错话,他就完了。 “那是分量极重的迷情药,用多了,她就会晕倒。至于怎么救,我不知道。”白子渊认命似的把一切交代出来。 听到迷情药三个字,陆焕的眼神明显沉了下去。 白子渊察觉到浓重的杀气:“你总不敢真的杀了我,我是父皇的儿子,你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可是他身上的那把剑,却没有半点要移开 的意思。 “大人!”蒋千户立刻低声提醒他,“端王不能死在您手里。” 他没说白子渊不能死,只是白子渊不能死在他手里。 那把剑还是没动。 蒋千户生怕陆焕会意气用事,立刻道:“我们的人可以扮成端王府的人在追捕怀王,他必定不会让端王活着回京,您何必脏了您自己的手——”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惨叫。 白子渊另一只手也被砍断。 痛叫之后,他再次晕了过去。 蒋千户闭嘴了,走过去继续给白子渊包扎。 肯斩手,那就是愿意放过他的性命。 “送他回京,让他活着。”陆焕缓缓闭眼。 没必要借刀杀人,他就是要让白子渊痛苦的活着。 这是他应得的。 “大人!”蒋千户直接跪下,“陛下不会轻饶您的。” 放白子渊回去,就有了人证。 先前的事还可以说他不知端王出京,是误杀,可现在,端王明显就是被人折磨过的样子。 “正好,也让我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陆焕扔掉剑。 一个十多年不闻不问的私生子,一个养在自己膝下的正经亲王,老皇帝是会杀了他给端王报仇。 还是反正端王已经废了,他干脆及时止损,放 弃这个儿子。 “将雁门关一战中,陛下的作用散播出去。”陆焕的脸沉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一国之主与帝国勾结,害死陪自己征战天下的功臣。 就算没有切实的物证,武将们也一定会心生疑窦。 更别说雁门关的副将们本就不信任皇帝。 到时候京城中流言纷纷,皇帝只能更加倚重锦衣卫这把剑,甚至因为他和苏绛雪的婚约…… 他无心利用,可现在,和苏绛雪的婚约,确实也成了他制衡老皇帝的条件之一。 蒋千户应一声,唤人带着白子渊离开。 陆焕望着前面苏绛雪会在的方向,她有家人保护,他又替她清理了身后的追兵,暂时不会有事。 他认识的最厉害的神医除了苏绛雪本人,还有一位姓江的老先生。 恐怕得他亲自去请才可以。 可他刚刚转身,就听到了一声:“陆哥哥。” 林月遥差一点清白不保,危急时刻,是陆焕又一次救了她。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是会帮她的。 意识到这一点,林月遥恢复了以往对他的称呼。 她没觉得自己不该到处乱跑,反而觉得,不管出了什么事,陆焕都会来救她。 “谢谢你救我。”她追上去,停在陆焕 眼前。 陆焕后退一步:“是蒋千户救你,你该谢他。” “没有你,他不会来救我的。”林月遥自认分得清楚,他不顾陆焕冰冷的神色,继续道,“我知道你是我兄长,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的想法。” 陆焕淡声:“那样最好。” 林月遥下意识心中一痛。 感情和理智总是没有那么快分清楚的。 “我是你兄长,从前有管教保护你之责,但你现在大了,该去过自己的生活,若有困难,我会照拂一二。” 但也仅仅是这样。 这个妹妹单纯善良,却爱钻牛角尖,他从前也不是很喜欢她的性格,只是看在她的身世,以及与他同病相怜的份上,才多分几眼。 “陆哥哥这么说,是以后都不打算管我了吗?”林月遥听出他话中的拒绝之意,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是因为怕苏姐姐生气吗?” 她的手悄悄在袖子里攥紧。 从前不知道身份的时候,她愿意做陆焕的妾室。 而现在,她是陆焕的妹妹。 其实她已经想通了,血缘关系是比其他关系更为稳固的关系。 他永远都不可能丢下她,因为他们体内有着一样的血脉。 可是现在,为了苏绛雪,他居然要彻底摆脱她。 第257章 同生同死双生蛊 “来人,送她回京。”陆焕淡声吩咐。 “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清楚?”林月遥见有人要来带她走,立刻喊起来。 陆焕看着她:“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就自己想。” “你不管我了吗?你难道不担心,要是我行为有错,被陛下发现了我的身份……” “我说过,你长大了。”陆焕道,“我可以看在你的血缘上对你照拂一二,但不代表我要把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你。你的人生终究该你自己负责。” “若是你惹了错事,我能捞你的,就把你捞出来,如果不能,我也没有对不起皇叔。” 他挥挥手。 锦衣卫把她架走,还没走两步,陆明月从另一个方向赶来,接过林月遥:“郡主,你冷静些。” “陆明月。”陆焕看向她,“从今日起,你非锦衣卫,也没有任何资格调动京城或别处的人。” 陆明月一下白了脸,之前她帮林月遥成婚的时候,陆焕就已经将她除名了,可那时并没有那么彻底,但现在…… 林月遥也白了脸。 他连陆姐姐都不要了,他是真的不准备再管她们了。 看着陆焕消失的背影,她脸上满是痛色。 锦衣卫伸手:“ 郡主请回京。” 林月遥白着脸,她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陆焕入京之后,一切都变了?她每一次见他,都要被他伤到。人心都是肉长的,陆焕呢? 他的心怎么会变得如此冷硬? 苏绛雪陷入了属于原主的梦里。 她出生就是父母疼爱,兄长维护,含着金汤匙长大。 可是没过多久,父兄上了战场,再后来,母亲也上了战场,她一个人从孩子长到及笄,身边除了银朱,再无一个可以交心的人。 她将自己的感情全都给了白子渊,以为白子渊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后来全家战死,她如愿嫁进了端王府。 再后来,那些事情就不是原主的经历了,而是她的。 “绛雪?”南昭衡在她眼前晃晃手指,她还是没有醒。 来过的大夫们都说不出原因,说她脉象平和,药效也应该早就过了,但她就是醒不来。 “回京吗?”南落问道。 南昭衡摇头,使臣团已经离开大楚京城,去而复返,会引人猜疑。况且苏绛雪身份特殊,如果被人知道她醒不来,他们短期内怕是离不开京城。 可女帝,不一定等得了。 “继续赶路,将她放上马车 ,一路寻人治疗。” 只能如此了。 希望在回到北燕都城的时候能治好她,如果不能,就让北燕的御医去治,实在不行,就当是女帝见她最后一面了。 南落看着躺在床上偶尔皱眉的苏绛雪,心神忽然一动。 “父王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她。”南落道。 南昭衡看他一眼,想到银朱也受伤不能动,而他又迟早要娶苏绛雪,也不算有违礼法,便点了点头。 屋顶上,蒋千户有点抓耳挠腮。 南落看起来对苏绛雪似乎有点意思,但他们家主子还在求药的路上。 夜里刮起了狂风,蒋千户见南落只是守着苏绛雪,并没有做什么逾礼的事情,这才放下了心。 可门突然间打开,南落立刻惊醒。 “你怎么会在这?”看到陆焕,南落立刻站起身,眼神中带着防备。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防备从何而来,明明上次见他,两人都还很客气。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是他下意识把苏绛雪当成了自己的人,见别人深夜闯进来,当然不开心。 “这位是江儒大师。”陆焕没有计较他剑拔弩张,对他守着苏绛雪也没表现出什么特殊的在意。 南落下意识一惊。 江儒,此人医 术精湛,是当世大医,听闻他年轻时替人改命伤了身子,后来便再也不肯算命,只是治病救人。 女帝病重时,他曾经到处寻访江儒,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里。 “你请我来,便是为了救她?”江儒目光深沉,带着一种长者的厚度。 “我去请我父亲过来。”南落起身要离开,却看到江儒摇了摇头。 他不想见南王爷?为什么? 来不及细想,江儒已经抓住了苏绛雪的手腕。 不仅是单纯的诊脉,居然还看了她手心的纹路。 “此人——”江儒话说了一半,脸上淡淡和煦的笑容消失了。 风雨大作,灯光之下,江儒眉心皱起来,看向陆焕:“此人早就该死了。” 陆焕一怔。 南落开口:“你什么意思?” 江儒眉头皱得更深:“窥探天机,必遭天谴。我不能看得更多,但她确实早该死了,却不知何故还活着。” “只是一点过了分量的迷情药而已,怎么会让人死?”南落问。 江儒一顿,缓缓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此人早在至少半年前,就该死了。” 南落倒吸一口凉气。 陆焕却不知有没有信他的话:“请大师来,是救命的,不是算命的。 ” 南落皱眉,这个陆焕,毫不客气。 江儒颔首:“当然,救命。倒是也能救,只是这法子……” “别故弄玄虚。”陆焕道,“直说就是。” 江儒看着他,忽然笑笑,他还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陆大人是聪明人,这种早该死的人,当然要用另一条性命来救。”江儒道。 见陆焕又朝他看过来,江儒也不再卖关子:“不知陆大人有没有听说过双生蛊。” 南落一下睁大了眼睛:“同生同死的双生蛊?” “以别人的命,将她的命唤醒,若是那人足够命硬,两人都能活下来,若是不能,两人会一起死。”江儒看向南落,对他知道双生蛊一事并不奇怪,“但你只知其一。” “双生蛊是别人替她唤醒了命,如果那人后来死了,她自然也会死去。如果是她死了,那人便会失去关于她的记忆。” “法子只有一个,能不能成功也不一定,陆大人,你打算用谁的命,将她唤醒?” 江儒这么问,是默认了陆焕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他甚至可以用无数个别人来试,总有一个人,可以救了苏绛雪。 “两人都活着,双生蛊在两人身上,之后会如何?”陆焕问。 第258章 我能做的,是继续依靠他的保护 江儒眨眨眼睛,道:“自然是两情相悦,永不分离。” 性命绑定,怎么可能会有第二种可能。 “那要是一个陌生人救了她,岂不是她要嫁给那个陌生人?”南落问道。 “以命相救,又怎么算陌生?”江儒说着,故意看向陆焕,“我知她跟陆大人有婚约,但还是性命重要吧?” 南落也看向他。 他是有一点喜欢苏绛雪,但这喜欢一共也才冒出头不到两天,还没那么深厚。 让他接受苏绛雪醒过来之后喜欢别人,倒没那么难。 只是陆焕,要他看着苏绛雪跟别人在一起,他估计不会开心吧。 “我自己来。”陆焕开口。 江儒皱眉:“陆大人大可不必如此,这是性命攸关的事……” “所以我自己来。”陆焕发出一声嗤笑,他不会把苏绛雪拱手让给别人,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命硬。” 如果苏绛雪醒了,那他们就是天生一对,再也不担心谁会变心。 如果她没醒,大不了,他陪她一起死。 可他这一声“命硬”,却让南落瞬间想起陆家灭门的事情。 从这个道理上来说,他克死全家,确实命硬。 “同心蛊供于绛山之巅, 陆大人要是心意已决,便一步一步一叩首,从山脚前往绛山,届时取了同心蛊,上天见陆大人心诚,或许成功的机会更大些。” 陆焕沉默一瞬。 他从来不信命。 可是事关苏绛雪,他却又不得不信。 “好。”说罢,他转身离开,半分犹豫都没有。 南落想叫住他,却已经来不及。 江儒朝南落点头,算是行礼,之后就要离开。 “江大师!”南落一时不知该叫他大师还是叫他大夫,脱口而出是什么便是什么了,“南落还有一事相求。” 他话音刚落,江儒便道:“女帝之灾,非我能解。” 南落一惊,立刻道:“你知道?” 旋即,他又道:“您医术高明,连女帝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知道救不了她?” 江儒伸手一指。 南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苏绛雪正安静的躺在床上。 “你不如早点指望,她能活过来。”江儒说完,也转身离开,临走前,他又留下一句,“不必告诉你父亲,否则,我便不来了。” 南落怔怔的看了苏绛雪一会儿,再想追,人已经不见了。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江儒不愿见南昭衡了,见了南昭衡,南昭衡 说什么也要把他绑到北燕去。 第二日,南昭衡醒来,不知昨夜发生的事,队伍照常启程。 南落下意识想拦:“父亲不如再等等。” “为什么?”南昭衡疑惑。 南落思忖了一下,编了个理由:“我让人去附近找大夫了,还没赶过来,不如让表姐在这里等一天。” 这也不是完全的假话。 南昭衡很敏感的察觉出他话语中的不对劲:“你对她……” 昨天不是还有点暧昧的意思,今天这表姐两个字喊的,又是清汤寡水。 “让他们加紧赶路就是。”南昭衡挥挥手,吩咐启程。 因着苏绛雪的伤,每一个过来的大夫,也顺便给银朱看了看,她那一刀伤的有些重,现在又感染了,发着烧整日浑浑噩噩。 别人都顾着苏绛雪,只有蒋千户抽空看了看她,没事还给她换换额头上的冰毛巾。 “你家小姐病了,你也病了。”蒋千户没吸引任何人注意,看着躺在马车里奄奄一息的银朱,忍不住觉得有些可怜。 小姑娘刚出京城就遇上这么大的事,平日里都是苏绛雪照顾她,现在苏绛雪醒不过来,倒是没人心疼她了。 左右苏绛雪那边有南落看着,他 也就顺手照看一下银朱。 可是忽然,听见银朱口中迷迷糊糊喊出两个字来,他脸上的神色突然就怔住了。 另一边,林月遥被塞进马车里,强行送回京城。 陆明月看着她眼睛哭成了核桃,只能继续劝:“郡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不能再继续纠缠陆大人了。” 林月遥眼泪还是流:“他不要我了,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他就这样不要了,我不是他的妹妹吗?为什么他忍心这样对我?” 陆明月现在算是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 林月遥已经魔怔了。 她想跟陆焕在一起,已经成了执念。 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她都想一辈子纠缠陆焕。 这根本不是爱情,这是一种误解的畸形。 就算她早就把真相告诉林月遥,也拦不住她作妖。 她把林月遥当妹妹宠,不能再看着她错下去了。 “我让人查过苏绛雪,”陆明月道,“只是还没查到更深的东西,那些人就已经不听我命令了。” 林月遥下意识抬头看着她。 陆明月道:“但她已经离开京城,陆大人也要离开京城。或许郡主不该把目标放在他们身上,你还有以后。” 林月遥眼眶泛 红,眼泪戛然而止,说话间突然多了阴森的语气:“那我该有什么样的目标?替我父母报仇吗?” 陆明月一惊。 “其实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不能进宫杀了陛下为我父母报仇,我甚至不能去祭拜他们,”林月遥忽然自嘲出声,“我只是个弱女子,全靠陆哥哥庇护才活到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依靠他的庇护。” “你说呢?”她看向陆明月。 陆明月道:“陆大人不想再庇护你,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要是以前,她不会把话这么清楚明确的说出来,免得林月遥伤心,可是现在,她再不说,林月遥只会错得更加离谱。 “你若是真的感激陆大人这十几年对你的庇护,就不要给他添麻烦。”陆明月道,“陆大人既然为你求了郡主之位,你就找个合适的人出嫁,从此一生无忧,我想,不仅是他,你九泉之下的父母也会开心的。” 林月遥不哭了,她的心血淋淋的,她睁大眼睛,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一个理解自己的人都没有。 “回京城,我去替你找户好人家,之后你便求陛下嫁过去。”陆明月第一次没有用哄她的语气说话,态度严厉起来。 第259章 苏醒 回京的路途十分顺利,林月遥的眸子一点点暗下去,突然多了一点坚定的感觉,但她也一直没有再说话。 只是到了宅院门口时,林月遥才道:“我不回去。” 陆明月正要开口劝她,就听她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不想这么快嫁人。” “那你想去哪?”陆明月问。 “进宫。”林月遥看着她,“端王废了,这消息很快就会传进京城,我要在此之前,去跟贵妃聊一聊。” 她想了想,又道:“还有那个楚侧妃。” 月色寂静,又是晚上,陆焕和江源还没有回来,但他已经让父亲去睡觉了。 南昭衡难得在他脸上看到做贼心虚的感觉,却想岔了:“你表姐还没醒来,就算你……也决不能在她昏迷的时候,对她做什么。” 南落一怔,有点哭笑不得:“父王想多了,天晚了,父王去休息吧。” 他就算真的喜欢苏绛雪,也不可能趁人之危,何况经过昨天的事,他那一点喜欢已经被掐灭了。 南昭衡却奇怪的看着他:“那你催着本王离开干什么?” 南落:“……昨日这个时候,您也该休息了。” 虽然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破绽,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南昭衡还是觉得 不对劲,心有疑虑,却没有拆穿。 “你说的也是,明天还要赶路……” 他转身离开,南落终于松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江儒终于到了,他手中拿着一个盒子。 “他人呢?”南落上前,问的是陆焕。 江儒没回答:“把这个,给苏小姐种下去。” “什么东西?” 两人一惊,就见南昭衡从门口进来,眼神上下打量着江儒:“你们这是做什么?” 看样子,他居然是不认得江儒。 “父王,这是新来的大夫,此举是为了救表姐。”南落硬着头皮道。 南昭衡低头,那盒子里装着的东西,让他眼色一变:“双生蛊?” 蛊虫就那么点大,非专业人员就算能认出蛊虫,也不太能认得出是哪种蛊。 何况双生蛊一共两只,这里只有一只。 “另一只呢?”不等别人说话,南昭衡就把南落拉过来,上上下下看了个遍,“难怪你要把本王支开,你竟敢擅自用这种东西?你不怕死吗?” 他都顾不得这蛊有多珍贵,批头就骂。 “南王爷想多了,另一只没有用在世子身上。”江儒道。 南昭衡看着江儒,纵然他不认识这个人,但能拿出双生蛊,也绝不是什么简单 的。 “其余的以后再解释,先救苏小姐。”江儒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直接走到苏绛雪面前,拉起她的胳膊。 蛊虫顺着苏绛雪的掌心爬上去,钻进手腕间,很快就不见了。 “另一只,在谁身上?”南昭衡问道,“是否要多找几个人?” 他的反应也是,找青壮的男子一个一个试过去,总有一个能把苏绛雪治好。 江儒摇头。 南昭衡正要再说话,就见苏绛雪的睫毛微微颤动起来。 她的眼睛缓慢的,睁开一条缝。 迷迷糊糊之间,她的视线也清晰起来。 “表姐!”南落立刻凑上去。 苏绛雪彻底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脸上有点困惑:“是你?” 她刚才,分明听到了陆焕的声音。 她抬起手腕,那里已经光洁如初,连苏绛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抬起来,她就是下意识做了这个动作。 可清醒过来,她很快就想到,她已经在去北燕的路上,陆焕还在京城。 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吧? 也好,至少他不会担心。 “银朱呢?”苏绛雪立刻问道。 “她还在休息,”南落没把银朱当回事,给她介绍江儒,“是这位江大夫救了你。” 苏绛雪不知道她醒来的无比波折,她下床向江大夫行了个礼,又跟南昭衡打了招呼,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南昭衡问。 “去看银朱。”她记得她被带走之前,银朱也受伤了,她还记得银朱的伤很重。 她出了房门,才问道:“她在哪个房间?” 这间客栈,已经不是她当时住的那间了。 南落道:“银朱姑娘没事,倒是你,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苏绛雪疑惑:“哪里不对劲?” 她什么都不知道。 “银朱在顶到头右转第一个房间。”南昭衡突然出声。 苏绛雪立刻就过去了。 “父王?”南落抬头。 南昭衡这才看向江儒:“本王知道双生蛊的作用,另一只在谁身上?本王要将人带走,不能让他死了。”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他还要警告那人,不能让苏绛雪见到他。 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定了苏绛雪的婚事。 江儒眉头皱起,南落道:“是陆焕。” 南昭衡一愣,仿佛是有些难以置信,他这样的身份,竟然以命相搏,他就不怕万一苏绛雪醒不过来…… “他已经走了,王爷无法带走他。”江儒眉头皱起来,“王爷看起来,似乎对他很不满意。 ” 南昭衡当江儒是他的说客,只道:“他与绛雪身份有别,非是本王对他不满意,是他们确实不配。” 江儒道:“您知道双生蛊的作用,现在苏小姐醒了,他们也该白头到老。” 南昭衡哼一声,没说话。 什么白头到老,绛雪是他姐姐的女儿,是北燕皇室之女,什么样的人嫁不了,非得选陆焕这样一个满身沾血的人。 至于喜欢不喜欢的,只要见不到,她还能怎么样? “王爷只知双生蛊的作用,可知道要求到这蛊,陆大人还要一步一叩,去绛山山顶?” “他滴水未进,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山顶,膝上全是血,拿到双生蛊就晕了过去,更别说还不顾性命去救苏小姐,这份心意,王爷总是该看在眼里的。” 南昭衡心中动容了一瞬,想起自己的姐姐,又重新冷了脸。 就是这些狗男人,用什么神情,骗了他姐姐离开北燕,还要骗他外甥女,这他怎么忍? “那个,江大夫,”南落生怕父亲说的太过,不得不戳穿他的身份,“您之前说,表姐醒了,女帝就有救了,可是真的?” 南昭衡皱眉:“江大夫?” 南落给他一个眼色,是的,就是那个他们一直在找的江大夫。 第260章 老皇帝得知白子渊双手被砍 另一边,苏绛雪到了银朱房里,就看到一个黑影闪过去。 “谁?”她立刻抬头四处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晃了晃脑袋,大概是刚醒,看错了吧。 她坐在银朱身边,见她脸上已经恢复血色,额头的毛巾还是新换的,带着冷意,只以为是北燕的人在用心照顾她,也没怀疑什么。 她给银朱诊了脉,摸了银朱的颈边,她已经没那么烧了,却还没有醒来。 “睡吧。”她摸摸银朱的头,早知道出来这么危险,怎么也得把她留在京城。 屋檐上,蒋千户轻轻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被发现。 他的心思全在银朱身上,险些连苏绛雪进来都没发现。 此时,大楚皇宫之内。 “你说什么?渊儿他没了双手?”宝贵人原本就被楚舞儿气得不轻,听到林月遥带来的消息,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 楚舞儿低着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去郊外踏青,突然就听到有人惨叫,我听着像是端王的声音,就去看了看,我也想救他的,可是那边全是黑衣人,我也害怕……” “是谁,是谁敢这样对他!”宝贵人急得从床上翻起来,“他是端王,他的手要是没了,那岂不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她没在林月遥面前说,端 王要是没了手,还怎么继承大统? 林月遥眼中泪水渗出:“我是娘娘您的干女儿,端王殿下算我半个哥哥,我实在是,看见了不能当没看见,娘娘,您想办法救救他的手吧,他的手被人砍了,他不能变成一个废人啊……” 宝贵人猛地坐回床上去,她的身子撑不住,听到白子渊手被砍了,她整个人都被吓呆了。 “你说什么?”楚舞儿本就让柳儿一直盯着这里,宝贵人这么激动,她当然也立刻收到了消息。 “你说王爷的手被砍了?那还能接上吗?”楚舞儿立刻问道。 如果接不上,他这辈子就算废了! 林月遥摇头:“不知道……如果有厉害的医者,或许可以……” “苏绛雪!”宝贵人立刻撑着起来,“她走到哪里了?快去把她叫回来,救一救渊儿!” “就算苏姐姐很厉害,也不一定能把人断了的手再接上吧?”林月遥其实心里清楚的很,就算苏绛雪真能接上,但白子渊的断手根本没有一起带回来。 那手留在京郊密林里,恐怕早就被狼吃了。 白子渊的手根本就回天乏力。 可是或许,这个法子能让苏绛雪回来,只要苏绛雪回来了,陆哥哥就没有理由离开京城。 “我去求陛下,”宝贵人立刻道,可是说完,她 又立刻道,“不行,我现在被罚禁足,再去招惹陛下,陛下不会高兴。” 她看着楚舞儿:“你去,你怀着孩子,陛下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楚舞儿咬牙,她也不想在陛下面前耍存在感,但要是白子渊废了,她们也就跟着废了。 “你确定你没看错?”楚舞儿问。 林月遥点头:“我可以跟你一起面圣!” 楚舞儿心里骂了无数遍废物,好好的一个王爷,他禁足禁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去了京郊。 还以为能靠着他平步青云,结果这个废物! 他要是真的好不了,自己难道要陪着他受苦不成? 楚舞儿努力给自己找后路,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 说到底,这个孩子不是白子渊的,是柳烟岚的。 很快到了起居殿,老皇帝初时还不信他们说的话,但在确定白子渊确实不在端王府之后,也不得不信了。 就在这时,有内侍匆匆赶来:“陛下,端王殿下被锦衣卫带回来,已经没了双手……” 老皇帝大惊:“传太医!” 白子渊手腕处已经包扎过,鲜血还是透了出来,他整个人脸色苍白,已经晕了过去。 “是谁!”老皇帝怒斥,她猛地看向林月遥,“你可有看见是谁伤了他?” 林月遥摇头 :“臣女离得远,不知……”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锦衣卫道:“端王于密林中刺杀陆大人,陆大人没想到是他,一时出手重了些,请陛下恕罪。” 林月遥霎那间睁大眼睛,陆焕居然要认下这个罪名? “陛下,他一定不是有意的……”林月遥下意识就要替陆焕求情。 就见老皇帝脸色沉得厉害,仿佛随时都要暴怒。 御医很快赶来:“回陛下,端王的手止血很及时,与性命无碍,只是从此以后……” 手就没有了。 他没说,但他知道老皇帝一定能听懂。 老皇帝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会是这样。 陆焕究竟是不是有意,他却暂时无法分清。 “放肆。”老皇帝顿了很久,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将拳头打在身边的柱子上。 周围人立刻跪了一地。 “陛下,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救救王爷的手!”楚舞儿颤着声道。 老皇帝怒道:“还能怎么治?他的手已经这样,还能怎么治!” 锦衣卫道:“王爷的手在被砍断之后,大人曾让我们四处搜寻,可是……许是林子里有野兽,实在是没有找到。” 白子渊以后就算死了下葬,也是残缺的了。 死无全尸! “苏绛雪不是很厉害吗?就算没了手,也能治 吧?说不定她有什么别的法子,能救救王爷。”楚舞儿说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林月遥见她这样,只能自己道:“陛下,说不定苏姐姐真的可以。” 谁知道,老皇帝却摆摆手:“罢了,把他带下去,好好医治。” 手都没了,还怎么治? 还能平白无故长出来不成? 这个儿子,算是彻底没用了。 老皇帝闭上眼,盘算着自己手里能用的儿子们。 他儿子不算多,长子立为太子,却是个瘸子,次子和三子早夭,端王是他从小悉心培养的好苗子。 现在端王没了双手,他能用的,还有凌王怀王和六皇子,或许再等几年,等到七皇子长大,也勉强可用。 或者,让陆焕重归皇室。 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一瞬,他摇摇头:“你们回去吧,把凌王和怀王叫来。” 见他这副样子,林月遥和楚舞儿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他这是彻底放弃这个儿子了,楚舞儿低着头,她得想办法出宫,跟柳烟岚见一面。 “陛下,”楚舞儿低着头,“王爷现在这样,臣妾求陛下放臣妾一同回端王府,照顾王爷。” 老皇帝先前留着她在宫里,也有一点当人质鞭策端王的意思。 可是现在,他无所谓了。 “去吧。” 第261章 风水轮流转 楚舞儿带白子渊回了端王府,醒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惊慌与深邃的害怕。 然后他听到一声淡然的:“醒了?” 白子渊下意识回头,看到楚舞儿。 “你怎么会在这?”他还以为自己是在京城之外,可是话一说出口,他猛然觉得手上剧痛。 一低头,看到自己空荡荡的手腕,白子渊的瞳孔瞬间放大。 他想起来了。 陆焕砍了他的手。 他的手没有了! “来人,快来人!”白子渊立刻大声叫起来,心中无限的恐慌将他淹没,他没了双手,他是一个残废了,他是个残废! 他一用力,想用胳膊将自己撑起来,手腕却猛地一疼,咕噜两下,白子渊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 外面也没什么人来。 “王爷别费这个力气了。”楚舞儿看着他滚下来,眼眸也垂下来,说话间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温柔。 白子渊用胳膊肘撑着自己,满眼愤恨的看着楚舞儿,此时此刻,他听到楚舞儿冰冷的语气,才终于看清楚,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你什么意思?”白子渊问。 楚舞儿蹲下来,看着他,如同看着当时那个快要死了的贵妃一样。 她笑了 笑:“殿下,您的手废了,您觉得,还会有谁在乎您吗?现在王府的人都被调走了,只剩下我还陪着您。” 端王府的人确实被调走了不少,但也不是一个不剩,倒是楚舞儿有意让白子渊尝尝世间冷暖,故意把剩下为数不多的人也给赶走了。 “你是说,父皇放弃了我?”白子渊顾不得跟楚舞儿生气,这个念头,就让他几乎绝望。 楚舞儿点头:“是呢,殿下您就在这里慢慢待着吧,一日三餐我会让人给您送过来。” 她说完,站起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又狡黠的笑了笑,道:“王爷病成这样,大夫说了,要躺在床上静养,您就别出去了。”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曾经她不过是偷了一块红玉,白子渊就不顾多年感情,将她囚禁,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害死她的孩子。 而现在,他已经废了,没人关注,留在他身边的人只有自己。 这不是上天留给她报仇的机会吗? “楚舞儿!”白子渊咬牙,双目欲裂,“你敢囚禁本王!” “嗯,如何?”楚舞儿也不装了,干脆摊牌,“王爷要差人告诉陛下吗?您双手已断,陛下不会愿意见到您,您 要是非要舞到陛下面前去,后果如何,别怪臣妾没有提醒您。” “说不定陛下嫌烦,就让您出京了。” 一个无宠的王爷,出京去封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是白子渊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一生顺遂,他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这一次,却栽到了陆焕手上。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白子渊愤怒之下,伸手就要打翻屋里的东西,可手腕处渗出血来,他一动,连纱布也掉下来,手腕的断面实在可怖。 楚舞儿后退一步:“可别吓到我的孩子。” 她肚子里这个孩子,现在比端王可有用多了。 她看着端王,从前还觉得他可堪大用,说不定能取代太子,现在,呵。 “来人,看好王爷,别让王爷出门。要是王爷有什么闪失,小心陛下怪罪。”楚舞儿转身叫了几个人来,也不进门,就在门口守着。 “不,本王不能这样,本王的手!”白子渊惊慌失措之下,不顾疼痛的捂着自己的手,“你去把苏绛雪找回来,她医术那么厉害,她一定可以救我!” 楚舞儿嗤笑一声:“苏绛雪?她早就已经离京了,就算她在京城,也不 会来治你。” “且不说她治不好,就算能,你那么辜负她,她怎么可能热脸贴着冷屁股,你以为都跟我一样吗?” “啊啊啊啊啊——”白子渊受不了了,拼命的拍着自己的脑袋,“陆焕,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本王是天之骄子,本王还要当太子,本王还要当皇帝,怎么能没有手,怎么能变成现在这样!” 楚舞儿面无表情得看着他。 “太子?真是白日做梦,白琰就算跛脚,也不像你一样,连双手都没了。” 亏他以前还带头嘲笑太子跛脚,说他不配为太子。 可现在呢? 真是好笑。 “你给我滚,楚舞儿你给我滚!本王真是瞎了眼,宠幸你这样的女人!” 楚舞儿笑:“可不是么,您确实瞎了眼,连玉是谁的都不知道,真是愚蠢。” 白子渊被刺激道,拖着身子往门口爬去,在地上大喊起来:“母妃,母妃!” “宝贵人自身难保,你可别叫了。”楚舞儿看着他。 “来人,来人——栖梧——” 一片慌乱之下,白子渊下意识喊出了栖梧的名字。 在他的侍卫中,栖梧是陪他最久,也是最让他信任的一 个。 “你忘了,栖梧已经出府了,你亲自赶走的,好像是为了苏绛雪的那些嫁妆,你还打了他板子。” “端王殿下,认命吧,你现在除了我,已经不会再见到别人了。” “本王还有弟弟,凌王是我弟弟,他不会不管我的,你这样对我,他迟早会找上来——” 楚舞儿挥挥手,语调厌烦:“王爷记性真差,您以前怎么对凌王的,现在还想让人家来救你呢,哪里来的脸。” 她抢在白子渊前面出门,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让人把他看管起来,门内传来白子渊的哀嚎。 楚舞儿脸上的冷笑从来没有这么肆无忌惮过,这就是男人,自以为是,连自己是怎么落到这一步的都不知道。 她听也不听白子渊的大喊,回到自己的院子,把柳儿叫来,让她去打探柳烟岚的下落。 她要给自己找出路了。 另一头。 苏绛雪骤然从南昭衡口中听到了陆焕的名字。 “我是喜欢他,但是,舅舅怎么突然提起来了?”这么多天,南昭衡可是一次也没有提过陆焕。 “你是北燕的公主,女帝不会让你嫁给他这样一个人,等你回去之后,最好也不要提起他。” 第262章 他不配你 苏绛雪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个。 她的心一点一点冰冷起来,声音也带了些颤抖:“舅舅,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在京城的时候,您不是也没说什么……” “你母亲当年离开北燕皇室,气死了你外祖母,也让女帝伤心欲绝。女帝病重,最后的愿望就是见你一面,希望你能留在北燕,难道你忍心步你母亲的后尘,让女帝也死不瞑目吗?” 风声呼呼作响。 苏绛雪缓缓攥紧手。 “回到北燕,我希望你不要在女帝面前提起他。”南昭衡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绛雪都不知道南昭衡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晃着身子去了银朱房里。 想要跟她说说话,可是银朱伤的太重,一直昏睡。 她在银朱的床前待了很久,脑子里空空的,自己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女帝对她很好。 北燕皇室对她真的很好。 他们给了她公主身份,他们在大楚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她,救了她的性命。 她还没有见过这个小姨,她也不想让女帝失望。 敲门声忽然响起。 苏绛雪回过神:“进。” 南落进来时,看到苏绛雪脸色有些苍白,他的目光下意识 落在苏绛雪的手腕上:“表姐醒了,可有觉得身体什么地方不对劲?” 苏绛雪感受了一下,什么都没有。 她摇头。 “表姐,我有些话要跟你说。”南落想了想,道。 苏绛雪下意识轻叹一声,她起身:“不必说了,舅舅已经说过,可我暂时不想成亲,这些事,到时候再说吧,现在还是先回北燕要紧。” 她离开银朱的房间:“天晚了,你也去睡吧。” 南落愣了一下,在她跟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道:“我……我不是要说这个。” “你和陆焕的婚约,是姨母定下的,不该这么轻易就退婚。” 苏绛雪拧眉:“那么,你是想让我别放弃?” 南落脸色变了变,他看着这样的苏绛雪,忽然琢磨起自己先前为什么会动心:“其实,我父王的意思,是让你嫁给我。一家人,我娶了你,无论是女帝还是他,都很放心。” 苏绛雪诧异的看着他,她对南落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何况…… 她的灵魂到底还是现代人,不太能接受跟自己表弟成亲这种事。 “我……”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南落走进屋内,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 水,“其实我也不会答应。” 苏绛雪见他坐下,也跟着坐下,南落把茶杯推到她面前:“或许之前我会,但现在…我知道陆焕为你做了什么,出于公平,我觉得你也该知道。” “就算你决定不再嫁他,也该在知道事情全貌的前提下。” 苏绛雪诧异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你能醒来,是因为双生蛊。”南落道。 苏绛雪不知道这是什么,疑惑的看着南落。 等听他说完,苏绛雪脑子里嗡得一声,她连忙抬起自己的手腕,上面光洁无比,哪里有一点蛊虫的痕迹? “江大夫说,他跪到山顶求到蛊虫,就晕了过去,膝盖双手都是血肉模糊。即使如此,在晕倒之前,他也坚持要用自己的性命来试着救你。” 明明可以让别人去试。 “他不希望你喜欢别人,他只希望你心里有他。”南落道。 苏绛雪伸手,探到自己的心口。 一下一下,跳的厉害。 两情相悦,她其实是感觉不到跟之前有太大的区别的。 他们早就两情相悦了。 “他出京了,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告诉我?”苏绛雪脸色苍白。 陆焕分明可以让锦衣卫来报 信,可是他没有,他不仅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甚至没让人来提一句。 “他在绛山吗?我要去找他!”苏绛雪立刻站起身。 “你现在去,他已经走了。”南落也站起来立刻拦住她,“他既然不来见你,自然有他的考量。我们在回北燕的路上,不能再耽误了。” 苏绛雪紧紧抿着唇,她居然见不到他。 他为什么离京,为什么跟着自己,又为什么不见她,她都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之前要杀害银朱的人是谁,白子渊现在又怎么样了?难道就让他这样离开吗?” 南落想了想:“先前那人不是要杀银朱,而是要杀你,似乎是凌王的人,但我们没找到证据。” “至于端王,”南落想着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听闻,他双手断了。” 苏绛雪像是没听清一样:“什么?” “不知谁动的手,将他的双手砍了。”南落道,“现在他没有双手了,想必以后,也是废了。” 苏绛雪这下终于睁大了眼睛。 她以为“双手断了”,是接一下就好了,谁知道,他居然没了双手。 谁敢这么大胆? 虽然南落说不知道,可是她下意识就知道答案。 还 有谁看到她被抓走、被下药,会这么失去理智,会这么生气? 只有陆焕。 “我要真是听了舅舅的话,从此与他划清关系,他岂不是会很失望?”苏绛雪抿唇。 何况还有两情相悦的双生蛊。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陆焕了。 “我要去见他一次,我要去找她。”苏绛雪看向南落,“不会很耽误时间的,我会快马加鞭。” “你知道他在哪吗?” 苏绛雪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不知道。 苏绛雪轻轻吸一口气,或许,也不必太急于一时。 “最近是谁在照顾银朱?我有话要嘱咐她。”苏绛雪暂时转移了话题。 南落皱眉,他出门,把下人找来,问了一圈,居然不知道是谁在照顾。 “他们都说,没照顾银朱姑娘,以为世子派了人……” 南落回来朝苏绛雪道:“我这就派人。” 苏绛雪眸间一动:“不用了。” 她分明记得她白天来看银朱的时候,她不像没人照顾的样子。 但那时屋内的黑影,她也绝不是看错了。 等南落走了,苏绛雪一个人站在原地,桌上的蜡烛噼啪响了一声,苏绛雪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在附近,陆焕在哪?” 第263章 柳儿被抓 房间里短暂的寂静了一瞬。 蒋千户从窗户后面翻进来,站在苏绛雪面前。 “苏小姐。”蒋千户在听到南落说没有人照顾银朱的时候,就猜到自己可能会被发觉了。 没想到苏绛雪居然反应这么快。 “陆焕在哪?” “属下不知道。”见苏绛雪一脸不信的样子要开口,蒋千户连忙道,“属下真的不知道,陆大人让属下暗中跟着您,要是您有危险,就传信回京城。” 苏绛雪垂眸,看蒋千户那副样子,看来是真的不知道。 “他伤了端王,陛下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他,你别跟着我了,回去帮他吧。”苏绛雪有些着急。 蒋千户有点发怔,他看着苏绛雪着急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陆焕那 么喜欢她。 虽然看起来,是陆大人一直在庇护她,但她与陆大人其实是相互的。 “苏小姐别急,陆大人既然敢这么做,当然是有把握不会被陛下惩处,陆大人让属下跟着您,属下就得一路跟着您到北燕。” 苏绛雪摇头:“随便派两个人跟着就行了,你是他的心腹,他比我更需要你。” “何况我只是回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蒋千户没说话,肚子里喃喃一句,那可不一定。 然后他道:“属下谨记苏小姐吩咐。” 那样子,很是诚心。 但苏绛雪一眼看出不对劲来。 他没有坚持,不是被自己说服了,而是打算阳奉阴违。 以蒋千户的功夫,他要不想让自己发觉,再容易不 过了。 要不是这次他照顾银朱露出了马脚,自己根本不会想到他还在。 “多谢你照顾银朱。”苏绛雪道。 蒋千户一怔,下意识看向仍然昏迷中的银朱。 “无妨,应该的。”蒋千户道。 他也是顺手,而且小姑娘确实比较可怜。 受伤就很可怜了,受伤时口中念着的那个求而不得的名字,更是可怜。 苏绛雪点头,转身就走。 蒋千户想叫住她,但没叫住。 她就这么走了,那自己还要不要假装不在呀? 没多久,两个北燕的婢女过来,看她们的样子,是来照顾银朱的。 看着她们替银朱盖好被子,蒋千户莫名有种嫉妒的感觉。 他把这些归结于自己的工作被人抢了。 苏绛雪回了屋子,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陆焕明明救了她,却不来见她,他一定是有要紧事,会不会是受伤了,不想让她知道? 苏绛雪摇了摇头,自己把这个念头否了。 陆焕多重的伤她没有见过,如果是受伤,他不会避着自己。 她打开窗户,朝着外面看过去,零零点点的星辰隐入云中,大楚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 与此同时,大楚京城。 苏鸣玉在自己府上,于夜色中披着斗篷,命令手下的人把面前的麻袋打开。 下人一把扯开麻袋,嘴里塞着布的柳儿拼命摇头,呜呜的要说话。 苏鸣玉低头看她,唇边扯出一丝冷笑来:“你家主子白天找我,我没见,没想到你们贼心不死,晚上 还要偷闯我苏宅。” 他一挥手,有人把柳儿嘴里的布查出来。 “我也是被迫的,侧妃让我来,我不得不来,柳公子别杀我……”柳儿眼中全是泪水,仿佛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可怜。 苏鸣玉一双眼睛毫无温度:“柳儿是吧?上次见你,还是在你主子和那个庸医的房间门口,怎么,你当时不是投诚了么?现在看你,还是一心为了你那个主子。” 柳儿打了个寒颤。 她也想投诚啊! 可是,她后来根本就没有见苏绛雪或者柳烟岚,她就算想做什么,也都做不了,除了在楚舞儿手下讨生活,她还能怎么办呢? “奴婢、一直在等着您或者苏小姐,奴婢根本没有一心为苏侧妃,柳公子明鉴啊!” 第264章 狗咬狗 苏鸣玉冷冷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暂时相信你。说吧,楚舞儿白天过来,是为了什么,现在让你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柳儿心中有些害怕,楚舞儿最近做的事越来越疯癫了,她很怕事发的时候会把自己牵扯进去。 “侧妃说,端王殿下已经废了,他绝无可能再出头,所以,想用肚子里的孩子为筹码,让您帮她做事……” “您白天不见她,她也不好久留,让我来,是想让我传话,她要让您给她一笔银子。” 苏鸣玉淡漠的看着她,眼神里没什么表情:“只是给一笔银子?” 他轻笑一声:“楚舞儿这样的人,一笔银子怕是满足不了她吧?” 柳儿下意识吞吞口水,头皮发麻道:“侧妃说,是暂时……只要一笔银子。等之后,或许还有别的要请柳公子帮忙。” “如果我不帮呢?”苏鸣玉问。 柳儿立刻道:“那她就会把和您这个孩子的事说出去。” 柳儿听到面前的男人嗤笑,她其实也想笑。 这孩子其实是许淮的,可楚舞儿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端王真的废了吗?”苏鸣玉皱着眉问道。 他的人只是打听到了这个传言,具体的,他需要问一问当事人才能确认。 “是。”柳儿道,“王爷两只手都被人砍断了,现在在府中静养,侧妃也不许他见任何人。” “楚侧妃好大的胆子。”苏鸣玉嗤笑一声。 老皇帝虽然不会再启用这个儿子了,但毕竟一手带大,宠爱多年,怎么可能看到他这种情形,还不生气? “你想不想活命?”苏鸣玉问。 柳儿连连点头:“奴婢没有别的奢求,只求保住 性命,侧妃做的事,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不听她的,我立刻就死了。” “认字吗?” 柳儿摇头。 苏鸣玉挥手,招过来府中一个小厮:“这些日子,楚舞儿都做了什么恶,你全都告诉他,让他事无巨细一条一条记录下来。如果有确凿物证最好。等你写完,让他来找我。我会除掉楚舞儿。” 柳儿眸中一惊,立刻道:“那我……” “我会留你性命,你且放心。”苏鸣玉缓声。 柳儿咬牙:“我怎么能信你?” 苏鸣玉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身上,这婢女居然不信他,不过想想也是,性命攸关的事。 “你可以不信,就当今日没有来过,我也当今日没见过你。”苏鸣玉背对着她,“来人,送客。” 话音落,两个小厮立刻一左一右把柳儿架起来,就要往外扔。 “柳公子!”柳儿惊了,她以为苏鸣玉会跟她谈条件,或者至少,她能拿到什么保证或者信物,她只是想活命啊! 谁知道,他居然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我信你,我这就招供!”柳儿大喊。 苏鸣玉这才让人把她重新带回来。 信或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柳儿已经别无选择。 柳儿哭着被扔回地上,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又想想楚舞儿连贵妃都敢杀,连端王都敢囚禁,连皇嗣都敢混淆的行径,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苏鸣玉…… “写完之后,带她来见我。”苏鸣玉冷笑。 这楚舞儿也活得太长了些。 现在苏绛雪离开了京城,正好把楚舞儿给除了,看着碍眼。 另一边,楚舞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满心欢喜的等着柳儿回来, 端王府是做破船,她早就要弃了。 白子渊被关在房间里,他双手不能用,楚舞儿不愿照顾他,他的脾气越发暴躁,就算楚舞儿不囚禁他,府里其他人也无法靠近他。 几天过去,白子渊手上的断口已经发烂发臭,几天没换的衣服臭烘烘的,甚至连出恭都是在屋子里解决。 完全没有了一点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彻底是个废人了。 他用身子侧着撞门:“本王要见父皇,你们放本王出去!” 闹得动静大了,当然有人来喊楚舞儿过来。 楚舞儿本就心中烦闷,一过来就让人把白子渊的嘴给堵上了。 有几个下人动手犹豫了些,楚舞儿怒目而视:“怎么,还不清楚这端王府如今谁做主吗?” “端王断了手,发了疯,不好好照顾,等着我告到陛下哪里去吗?”她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摸着自己的小腹。 还在犹豫的下人们也不犹豫了。 将白子渊直接绑了起来,动也难动,只剩下口中的呜呜声。 楚舞儿见他无法暴起伤人,这才挥手让其他人都离开。 “差不多得了,你还要怎样?废物成这样的,还想见陛下,陛下这几日忙着见凌王和怀王,哪有心思想着你?” 白子渊闻言,眼睛猛地瞪大,血红色眼底满是愤怒。 楚舞儿看了看这间屋子,顿了顿:“这么好的屋子,你实在是配不上。要不,把你放到落星院去吧,当初你囚禁苏绛雪的那间屋子,隐秘又好用。” 她忽然嗤笑了声。 白子渊拼命扭动着身躯,手上剧痛传来,让他疼得满脸冒汗。 “这就受不了了?真是废物。”楚舞儿再次冷笑,“连苏绛雪身边那 个丫鬟都比不上,当初将她关进地牢,她受了那么多鞭伤,可是一点都没服软。” 白子渊猛地想起来,当日大婚的时候,楚舞儿就将银朱关入了地牢,他当时完全没有当回事,只觉得一个丫鬟罢了。 而现在,轮到他自己,他才惊觉,楚舞儿根本就是个蛇蝎妇人,她根本就不像自己认识的那样…… 相识多年,他第一次觉得楚舞儿这么陌生。 楚舞儿伸手,把他嘴里的布扯出来。 “你个贱人,本王当初真是瞎了眼,宠幸你这样恶毒的妇人!”白子渊怒吼,声音都沙哑听不出原来的音色。 楚舞儿半点没生气,她幽幽的看着白子渊:“你确实瞎了眼,一个只认玉佩不认人的蠢货,不过是一枚玉,就让你否定了我们多年的感情,真是好笑。” “你说我恶毒?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楚舞儿看着他,反驳道,“我将你囚禁,和你当初囚禁苏绛雪有什么区别?” “我不让你用药,让你在这里自生自灭,已经是大发慈悲,比不上你当初要杖杀苏绛雪的狠心。”楚舞儿越想越觉得好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恶毒?” “就因为你是男子,你做的那些事就不恶毒了吗?” “我还没有从你手臂上剜肉,让你给我补身子呢。”楚舞儿越想,眸中厌恶感越深。 “你死了,这端王府的一切,就都归了我和我腹中的孩子。”楚舞儿抚摸着肚子,端王府现在是一条破船,但白子渊死了之后就不是了。 他活着,别人只会记得他苟延残喘。 可是他死了,王府的一切都是她和她的孩子的,她顺利成章成为王府继承人。 别的不说,平 安富贵总是有的。 “要不是你现在就死会惹人怀疑,你以为我会留你到现在?”楚舞儿眸中精光一闪,袖中的匕首露出来,又缓缓收回去。 她真想割了白子渊的舌头,省得他到处乱说话。 可是不行。 “柳儿——”她下意识喊完,才发现柳儿不在,只好叫了别人来。 “去给我父亲传信。”她执笔写了一封信,让她父亲帮忙买可以让人疯了的药。 要是有人追究她把白子渊绑起来的事,她就说白子渊疯了。 楚舞儿越想越觉得可行,干脆也不让父亲去买了,自己亲自出府去买药,少一个人知道,总是少一分危险。 第二天一大早,楚舞儿虽然担心柳儿怎么还没回来,但还是亲自去买了药,回来煎好,让人给白子渊灌了下去。 白子渊浑身被绑着,眼睛瞪得老大,却还是被迫把一碗药喝了一多半。 “行了,把王爷放开吧。”楚舞儿吩咐下人,一边叹息道,“王爷伤了手,心中实在难受,已至疯魔,未免他伤了自己,我只能将他绑起来,现在喝了安神的药,王爷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你们,去给王爷换衣服上药。” 她把说辞都想好,主动进宫,要跟老皇帝说这件事。 端王以前就疯过,现在彻底疯了,让老皇帝对他彻底失去耐心。 以后他要是死了,老皇帝也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查到她头上来。 可她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苏鸣玉站在了她买药的哪家医馆前头。 “少主。”医馆的大夫出来,“这药方是让人变蠢的。” 苏鸣玉将药方缓缓拿在手里,唇边浮起一丝笑:“既如此,那便不这么着急了。” 第265章 试探 原本打算拿到证据之后,就去老皇帝面前状告楚舞儿。 但现在,楚舞儿居然要对白子渊下手。 那就不急了。 等白子渊疯了死了之后,他再黄雀在后,也免得还要自己动手除了白子渊。 这两人,无论是谁,都活得太久了,该死了。 想到这里,他再一次庆幸苏绛雪不在京城。 “小妹好像对那个凌王印象不错,说不定看在他的份上,不愿动手呢。”苏鸣玉把药方还给大夫,道,“调整一下用药,让端王死得更快点。” 京城里发生的事,苏绛雪一概不知。 大半个月过去,此处已经快到北燕边境。 北燕帝都,燕京城。 凤君萧长宁带着四皇子从女帝的寝殿中退出来。 大燕女帝为尊,萧长宁作为女帝的夫君,被人尊称一声凤君,可实际上,这身份只是看着尊贵,能在后宫中耀武扬威,前朝的事一概说不上话。 四皇子南朝当然也不会跟着他的姓氏,而是跟了女帝的。 “女帝把那位苏家的女儿收为嫡女,她的未来不可限量。如今京中人人都道储君是二公主,原本我们是无望的,可是现在,女帝显然更喜欢苏家的姑娘,她也算是你的表妹 ,若是你娶了她,以后作为男子为帝,也更容易些,你觉得如何?” 四皇子愣了下。 这不是他和父亲第一次有夺嫡的念头,外人都说,北燕一贯是女子为帝,可是却没人知道,最开始的北燕,只不过是男女皆有继承权。 后来连续几位女帝都没有儿子,才有了女子为帝的“惯例”。 要是能得到苏绛雪的帮助,四皇子忍不住心中动了动。 “儿臣当然是愿意的,可是儿臣听说,她毕竟是曾经嫁过人的,且又有过一次婚约的,儿臣不能以她为正妃……” 他下意识觉得,哪怕苏绛雪是公主,也配不上。 因为他同为皇室中人。 萧长宁闻言笑了笑:“正妃,她当然不配,当个侧妃足矣。” “她不会愿意的吧?”四皇子忍不住道。 她可是女帝心尖上的人,女帝一定很在乎她的姻缘,八成不会同意。 “不答应,本君也有办法让她答应。”他朝四皇子招了招手,待他附耳过去,萧长宁便说了自己的计划。 四皇子下意识抬头:“这能行吗?” “这事你不用管,本君会替你安排,你只需要前去迎接她,找机会与她多相处,如果能让她对你多几 分好感,就更事半功倍。” 四皇子皱皱眉头:“听说她那个未婚夫……她很是喜欢。” 萧长宁冷嗤:“女帝命不久矣,不会答应的,放心去吧。” 四皇子终于欣喜:“父亲放心,我这就去接他们。” / 北燕离大楚并不远,只是因为在大楚的北边,所以才称呼为“北燕”,就好像北燕人习惯称大楚为“南楚”一样。仅仅是地理方位罢了。 苏绛雪看着外面的天气,此处的地理风貌和气候,都跟大楚差不多。 和煦的风,很难不让她想起陆焕。 当初都在京城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天天见面,可是现在,她却无比想念。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说不定是什么蛊虫作祟呢。 “再有三天,我们就能到燕京城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众人原地扎营,南落来找苏绛雪说明情况:“女帝让四皇子来接我们,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遇见。” 苏绛雪点头,分了他一半馕:“四皇子?” 南落接过,在火上把馕烤了烤,道:“四皇子文韬武略俱全,在京中掌管巡防营,女帝让他来接,也是为了表姐的安全。” 苏绛雪数着自己这个“六公主”的身 份,真见了四皇子,她应该叫表哥还是叫四哥。 虽然她名义上是嫡公主,是女帝的女儿,但是……还是等先见了女帝再说吧。 苏绛雪跟南落说完话,带着干粮和水,回马车里找银朱。 银朱于两日前醒来,毕竟伤了心肺,苏绛雪让她继续躺着。 “小姐,”银朱见她进来,下意识就要起来。 苏绛雪把她按回去:“先吃点东西吧。” 银朱点头。 苏绛雪拿出甜奶给她喝:“早知道这一趟这么多灾多难,就该让你留在京城,跟在二哥身边。” 苏鸣玉暂时安全,银朱留在他那里,也很安全。 “小姐别这么说,我要是没跟来,那晚歹徒来的时候劫持别人,岂不是把小姐的位置给暴露了?”银朱道,“幸好我来了。” 苏绛雪摸摸她的头,银朱一笑,反过来摸摸苏绛雪的头:“我比小姐大三岁,自然该我照顾小姐才对。” 苏绛雪不禁动容,听她提及自己的年龄,又问:“你如今的年龄,也早该去嫁人了,先前是我忽视了你,你要是不嫌弃,就当做我义姐,入苏家籍,如何?” 银朱睁大眼睛,她与苏绛雪情同姐妹,但到底也把自己当成当成她 的奴婢,现在听她要给自己名分,实在有些惊讶。 “小姐是觉得我为您受了伤,所以过意不去吗?”银朱问。 “怎么会?”苏绛雪道,“你当知我心。” 银朱低着头,这话要是苏绛雪前几年说,她可能挑个家世清白的就嫁了。 可是现在,哪怕喜欢的是一个得不到的人,她也还是不想轻易辜负自己。 “多谢小姐,但是银朱不想嫁人,若有一日遇到合适的,银朱会来求小姐的。”她可没打算喜欢一个人就一生一世了。 凌王是什么身份,难道她得不到,还要一生不嫁吗? “好。” 苏绛雪与她这么多年姐妹,再看不出她表情不对,那就见了鬼了。 只是她一时没猜到银朱心仪的人是谁,想来想去,居然想到了前几日照顾她的蒋千户。 “陆焕这几日行踪不明,蒋千户半点也不为他担心,真不是一个合格的下属。”苏绛雪试探道。 银朱没放在心上:“也许是陆大人的安排吧,小姐别太担心,陆大人行事自有章法,不会有事的。” 苏绛雪微微点头。 银朱不仅没替蒋千户说情,还反过来劝自己别担心陆焕呢。 看来她心中的人不是蒋千户。 第266章 算计 两人慢悠悠吃完,大部队重新开始前进,就这样又走了两天,直到他们到了燕京城郊外,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苏绛雪掀开帘子,前面有小厮快速过来:“四皇子到了。” 苏绛雪想起来,这就是南落先前告诉过她的,来迎接她的四皇子。 她下去跟四皇子见礼,此人长得一表人才,芝兰玉树,比起苏鸣玉还多了一分好看。 “见过四表哥。”苏绛雪沉声道。 四皇子这才看到苏绛雪的样子,一时间愣住了。 她居然这么好看,比他院中那些侍妾都好看得多,一瞬间,四皇子从原先的贪图她的势力,变成了真心想将他收入府中。 而她喊他表哥,也让他心中有些开心。 表兄妹,才适合议亲。 “女帝在宫中等候六公主,诸位请吧。”四皇子跟其他人也打了招呼。 南落倒是没什么异样,倒是南昭衡脸上不咸不淡的,看起来也没多喜欢四皇子。 苏绛雪敏锐的尽收眼底,重新看了眼四皇子,既然是南昭衡不待见的人,那她也该防着一些。 队伍再一次前进起来,四皇子骑着马,主动凑到苏绛雪的马车附近,率先开口:“早就听闻六妹妹要回来,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女帝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苏绛雪闻言,面色温和下来:“我也很想姨母。” 出于礼貌,她马车边上的帘子的打开的。 四皇子骑在马上,看着她的侧脸,心中越发欣喜。 别的不说,苏绛雪的脸好看的过分,眉眼间还有些像女帝,侧面的角度看过去,她脸上白嫩,实在让人想摸一下。 “六妹妹,”四皇子放软了声音,让自己显得温柔,“听闻你先前在南楚的婚事并不顺利,不仅是女帝,我这个当表哥的,也忍不住关心。现在你已经和离,以后的事情,可有什么想法吗?” 苏绛雪已经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碍于这人是女帝的亲儿子,她淡声道:“多谢四皇子关心,我已经有了新的婚约。” 听到她的称呼从表哥变成了四皇子,四皇子脸色微微一变,然后重又变成笑脸:“那样最好,六妹妹一路旅程劳累,我备了些山参,希望能为六妹妹补补身子。” 苏绛雪狐疑的看着他,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开始卖弄亲近自己。 他是她表哥没错,但毕竟从未见过,哪有一上来就这么亲密熟悉的,而且他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让她格外不舒服。 正常的交往,应该像南落这样,熟悉之后才多说一些话才对。 她心中存疑,面上却还是没 有发作:“多谢四皇子,我没事。” 四皇子还要说什么,南落的声音从马车后面传过来:“看来姨母很关心表姐,竟是让四哥形影不离的跟着她。” 苏绛雪松了一口气。 四皇子听出他话语中的嘲讽,想要发作,但看看最前面的南王爷,毕竟南昭衡是长辈,他还是收住了:“女帝担心六妹妹,我多关心一些,无可厚非。” “眼看就要入城了,咱们还是快走吧。”四皇子抬起头,提醒他。 他不能跟苏绛雪说话,自然也不想让别人跟苏绛雪说话。 两人一起骑着马走了。 银朱这才道:“小姐,他们看起来,似乎有怨。还有那个四皇子,他对您……似乎有些太过讨好了。” 苏绛雪嗯一声,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计较。 她这次回北燕,用的是嫡女的身份,有人想讨好她,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这人一上来就问她婚约,实在让她有些反感。 同时,大楚京城。 白子渊喝多了楚舞儿给的药,整个人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神志不清。 他歪着脑袋坐在地上,斜眼看着面前的小厮给他的手腕涂药。 时间长了,他的手腕也已经结痂,光秃秃的,看起来格外可怖。 “本王的手……本王的手……”他 口中喃喃,脸上也十分难看。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陛下驾到”。 擦药的小厮连忙跪下。 等门打开,老皇帝绕到屏风后面,才看到白子渊变成什么样子。 他早没了从前意气风发的样子,衣服虽然平整,却从里到外透着疲惫与腐朽,头发干净却散乱,显然是他自己不愿意束发。 “陛下……”楚舞儿站在老皇帝身后,哭得凄惨,“王爷自从断了手,整个人就颓废了,任凭妾身怎么劝,他也还是这副样子。” “王爷每天都要念叨着自己的手,怎么办啊陛下,王爷他已经有些……疯了。” 老皇帝看着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的白子渊,心中也是一阵痛处。 他何尝不疼爱这个孩子,他那么多孩子,唯有这一个,是从小养在身边,悉心照料的。 比起太子,他更加听话,更加圆滑。 比起别的皇子,也只有他更懂自己的心。 可是现在,他却残废了。 “罢了。”老皇帝深吸一口气,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来。 “朕罚他闭门思过,他若是肯听,不擅自出京,也不会被人砍断手。”老皇帝明知道陆焕或许故意为难,但还是把责任都推到了白子渊身上。 “他变成这样,朕也无能为力,你好好照顾他 ,随他吧。”老皇帝沉声。 白子渊似乎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老皇帝这句话,代表他完完全全被放弃了。 他只是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腕,喃喃着“我的手。” 他的手早已经没了,他的人也快疯了。 楚舞儿哭着捂肚子:“要是王爷疯了,妾身和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啊!” 她哭得厉害,身后的婢女连忙扶着她,小声道:“侧妃您别再哭了,这些日子您总是哭,大夫不是说,再这样下去,您的眼睛就要哭瞎了吗?” “您就算不为了您自己,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呀。” 楚舞儿抹着眼泪:“我也不愿,可是王爷现在这样……” 老皇帝眉心一动,轻叹一声:“你辛苦了,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产,还要照顾渊儿。” 楚舞儿咬牙摇头:“妾身不辛苦,只要是为了王爷……” “行了。”老皇帝道,“渊儿这边,你在生产前,都不必亲力亲为,等到孩子生下再说。” 楚舞儿还是哭:“妾身放心不下王爷,要是王爷以后都这样了,妾身该怎么办?孩子又该怎么办?” 老皇帝见她哭得凄惨,道:“你孕育皇家血脉有功,待你生产之后,朕允你为正妃,这孩子若是男孩,封为世子。” 第267章 柳儿揭发 楚舞儿立刻跪地:“妾身不在乎自己之后怎样,只是替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多谢陛下。” 老皇帝最后再看了白子渊一眼,这一次,终究是彻底放弃了他。 而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她不配——” 苏鸣玉未经通报就进来,还赶在了老皇帝在场的时候,端王府的下人们都等着他倒霉:“陛下,此人一定要闯进来,我们拦不住!” 老皇帝垂手望向柳烟岚,脸上神色难看,自从上次的事之后,他没去找柳烟岚,柳烟岚倒是来找他了。 苏鸣玉很自然的行礼,仿佛他闯进来不是什么大事:“外臣本不该擅闯端王府,但在药铺无意中遇见一件事,又在自家府邸门前无意中遇到一个人,听闻陛下在此,正好今日人都在,便想着顺便来做个好事。” 楚舞儿闻言,脸色顿时煞白。 柳儿先前被她派去柳烟岚那里,之后一直都没有消息,她还以为柳儿逃走了。 可是现在,柳烟岚难道…… 楚舞儿下意识瞪他,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老皇帝看向苏鸣玉。 苏鸣玉道:“前几日我府中下人在门 外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婢女,看着可疑,就把人捉了,后来那婢女招认,她是楚侧妃的人。” 说完,苏鸣玉招招手,柳儿被他手下的人护着进来,直接跪倒在地:“陛下!” 老皇帝看向柳儿,他虽记不得儿子身边侧妃的婢女叫什么名字,但因为这侧妃曾是白子渊格外喜欢的,经常带着四处行走。 他对柳儿也不是完全没印象。 “奴婢柳儿,是楚侧妃身边的婢女,奴婢……要告发楚侧妃,给端王下药,害王爷中毒发疯!” 柳儿跪拜在地:“王爷曾一心喜欢楚侧妃,侧妃却在王爷断了手之后如此对他,奴婢虽是侧妃的陪嫁,却实在看不惯侧妃如此对待王爷!” “你胡说什么?”楚舞儿脸色瞬间一白,给白子渊下药的事情,是她亲自去做的,而且是在柳儿失踪后做的,她应该根本不知道才是! 到底是哪里泄露了秘密,又是谁让柳儿来告发她? 苏鸣玉嗤笑一声:“这丫鬟想以奴告主,但她无法进宫,又担心京城里人脉关系错综复杂,不知该像谁告发。万一告到跟侧妃一伙儿的人身上,就不好了。” “外臣到底不是大楚人,这丫鬟思来 想去,只能告到我这里。”苏鸣玉看向楚舞儿,“你的贴身婢女这样告发你,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楚舞儿神色难看,下意识就跪下道:“妾身冤枉!” 别的不说,先喊冤才是真的。 “侧妃买药的地方,就在两条街外的春草药房,侧妃把药方给了奴婢,奴婢忧心王爷,一次都没有买过,不得不暂时逃走……” 柳儿看向房间里神情讷讷的白子渊,露出一副歉意且害怕的表情。 “不是我,陛下,妾身怎么会害王爷?陛下知道的,妾身一无所有,能依靠的只有王爷的宠爱,妾身害谁都不会害王爷的!” 楚舞儿对柳儿怒目而视:“你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药方,是谁的笔迹?陛下可以找人来对照,妾身绝没有写过这种东西!” 她这件事做的隐蔽,不仅没有自己写过药方,还把那些药名都揉碎了放在同一张方子里。 她不过是抓药,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要对白子渊下手! 老皇帝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刚要喊一句来人—— 苏鸣玉道:“笔迹有什么好查的,要查,就请太医来,看看端王究竟是因为中毒才疯的,还是因为断了手无法承 受才疯的。” 他眸光淡淡的看向楚舞儿:“楚侧妃这些日子一直照顾端王,若他身上有毒,楚侧妃难辞其咎。” 楚舞儿浑身一震,脑中迅速思考着。 白子渊身上的疯药,根本瞒不过太医,太医一来,她立刻就会露馅。 可是,她还是可以说,是有人栽赃嫁祸,她自己不过是个看管不利的罪名,哪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件事是她做的。 “传太医。”老皇帝冷声道。 楚舞儿心中惊慌,怒目看着柳儿,她居然没有看出来,这个贱人是什么时候叛变的。 很快太医来了,一连来了三个,刚要行礼就被老皇帝打断:“诊脉。” 太医们纷纷过去,一看到白子渊那副颓废的样子,顿时都吓了一大跳。 其中两个太医对于白子渊断手的事,是只听说过没见过,现在见了,才发觉这个曾经炙手可热的王爷,确实是废了。 白子渊被人一碰到手,就立刻缩回去,直勾勾的瞪着面前的三个太医:“我的手没了,我的手没了。” 三个太医暗自交换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年长的做出一个哄孩子的表情:“怪,让我们看看你的手,说不定还能长回来。” 白子渊眼前一亮,主动把手伸了出来。 三个太医连忙按住,给他诊脉。 老皇帝全程看着这一切,还不忘瞥一眼楚舞儿,她脸上慌乱的神情,很难说清是被拆穿的害怕,还是被污蔑无法洗清的害怕。 直到太医们道:“回陛下,端王殿下,确实中了毒,此毒可以让人精神萎靡,神思不属,用多了,确实会让人变疯……” “啪”一声,老皇帝猛地将脚下的东西踢出去,“给朕查!” 楚舞儿即使早就猜到会这样,现在还是立刻一慌,站起身来:“我愿以死明志,绝对没有任何要害王爷之意!” 说着,她赫然一动,就要往房间的柱子上撞。 苏鸣玉动作迅速,手中的石子朝她膝盖弯打过去,楚舞儿踉跄一下,摔倒在地,被周围的下人立刻制住。 “你死没关系,但皇家的子嗣,可不能跟着你一起死。”苏鸣玉冰冷的看着她。 楚舞儿咬牙,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既然柳儿已经到了他手里,难道柳儿就没告诉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吗? 难道他宁愿不要这个孩子,也要跟自己作对? 忽然间,楚舞儿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第268章 巧言善辩 柳烟岚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说不定正是想趁这个时候,让自己的孩子没了,自己也就没了可以拿捏他的把柄。 可是…… 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血脉吗? 那是他的亲生孩子! “陛下,”楚舞儿顺势跪在地上,眼泪流出来,“妾身一心为了王爷,可是不知道是谁,居然敢在妾身眼皮子底下对王爷下手。” “柳儿!”楚舞儿猛得看向她,“你说清楚,这药方究竟是谁给你的,那药房又在哪里,我分明就没有见过这个东西,更没有对王爷下手,究竟是谁如此心狠,明知道王爷双手断了,还要这样害他!” 苏鸣玉都差点笑了。 别的不说,楚舞儿也算很厉害了,证据摆在面前,她还能这么快想出说辞。 “柳儿是你的婢女,她如此指证,你又如何说?” 楚舞儿闻言,立刻哭诉:“妾身也不知道,为什么妾身的婢女会被一个外族人蛊惑,忽然就来指证妾身,柳儿,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害我?” 老皇帝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些日子都有谁照顾渊儿,都给朕找过来,挨个查。” 楚舞儿猛地又是一惊,知道她囚禁白子渊的人并 不少,先前她用侧妃的身份压制,可现在老皇帝来了,这些人能稳住吗? 忽然间,她的目光与苏鸣玉对视,楚舞儿被他眼底的狠色吓了一跳。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柳烟岚似乎恨极了她,简直就是现在就要让她死一般。 只是因为自己腹中的孩子吗? 楚舞儿摸着肚子,她明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算苏鸣玉知道,也不该恨到想让她死。 忽然间,她脑海中回响起宝贵人曾经说过的话。 她曾在半梦半醒时,似乎说过柳烟岚的真实身份,在梦里,她似乎是跟白子渊争执,说什么柳烟岚不是苏鸣玉…… 那是她并没有听得太清楚,也没有当回事。 可是现在,她却明白了。 柳烟岚这么恨她,从一开始就不待见她,还有之前跟苏绛雪混在一起,仅仅是因为治病吗? 他根本就是苏家的遗孤,他没有死在战场,他就是苏鸣玉! 就在楚舞儿在脑海中不断想这些事的时候,就听到老皇帝狠狠拍了桌子。 “陛下!”楚舞儿下意识求饶。 原来是那些下人已经被人审出来了。 “朕这些天不知道,你竟敢这样对朕的亲儿子!” 苏 鸣玉幽幽道:“可不是,这让我一个外臣听来,也是匪夷所思,谁不知道端王曾经为了她,连自己的正妻都不顾,新婚之夜也要妻妾同娶,给足了她面子宠爱。可谁知道,端王这一出事,她居然狠心把人绑起来,还不让端王出门。楚舞儿,你的毒辣,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顷刻间,老皇帝的目光也愤怒的看向楚舞儿。 “也对,端王殿下双手断了,再无可能争夺皇位,你虽有孩子,却只是个侧妃。你向端王下手,把陛下引来,好让陛下承诺你王妃之位。” 楚舞儿咬着牙,快速收回眼睛,忽然抬头:“陛下,妾身没有苛待王爷,虽然妾身确实给他下了药,但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王爷好,还请陛下明察!” 她居然又想到了一套说辞。 实在是让人…… “你有什么苦衷,要让他变成这样疯疯癫癫的样子?”苏鸣玉嗤笑,“外臣真是很好奇,想必陛下也很好奇。” 几个太医们面面相觑,他们想离开这里,不愿卷入皇家秘闻,但老皇帝完全没有想起他们的意思,他们也不好直接走。 “你说,这些都是为了渊儿好?”老皇帝扯着嘴 角冷笑一声,他看向坐在地上疯疯癫癫的白子渊,为他好,将他变成这样? 楚舞儿咬牙,脑中已经把要说的话全都想好了:“陛下可知,王爷没了双手,到底对他打击有多大?” “陛下且看看王爷身上的伤痕。”楚舞儿道。 话落,老皇帝给了下人一个眼神,太医们也主动上去查看。 白子渊身上有鞭伤,有青紫淤痕,还有绳子勒出来的痕迹。 老皇帝眼神更怒,这分明就是他受过虐待的证据! 柳儿也诧异的看着楚舞儿,她把这些自爆出来,到底想干什么? 陛下看到王爷受了这么大的罪,岂不是更要怪她? 楚舞儿跪地深深磕头:“陛下,断手之痛,王爷实在难以忍受,他自从回来,没有一刻不想自我了断。” “他每天都在跟自己过不去,手断了,他就自己撞墙,就自己撞鞭子,他一直都想死。” 苏鸣玉短暂的想了想,一个断了手的人,是怎么样自己主动撞鞭子的。 “妾身没有办法,只能先把王爷绑起来。”楚舞儿眼中含泪,含情脉脉的看着白子渊,“王爷身上的勒痕,便是那时候所致。” “可即使如此还是不够,”楚舞儿低 着头喃喃,“王爷发了疯一样,不让人给他的手上药,不让任何人接近,他又练过武,手断了,功夫还在,每天都把自己挣得伤痕累累。” “妾身实在没有办法……”楚舞儿说着,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这药或许会让王爷疯掉,但至少,能保住他的性命。” 苏鸣玉从来没见过像楚舞儿这样,证据摆在眼前还要理直气壮为自己开脱的人。 从某种方面来说,她也是个人才。 当然,也足够无耻。 老皇帝一向喜欢楚舞儿这种类型的人,否则也不会宠了贵妃这么多年。 听她说话,虽然生气,但还是短暂的犹豫了。 苏鸣玉笑道:“原来只要打着为王爷好的旗号,就可以随意给他投毒,甚至不用禀告陛下。” 这话提醒了老皇帝,他冷声道:“渊儿有什么事,自该回禀宫中,你一个侧妃,好大的胆子竟敢给亲王投毒,传朕旨意,侧妃谋害端王……” “陛下!”楚舞儿恐惧地不行,也不顾是不是不能打断帝王的话,“陛下,妾身腹中还有王爷的孩子,求陛下看在孩子的份上,可以饶妾身一命!” “等孩子落地,妾身愿意自尽给王爷偿命!” 第269章 孩子生下送她死 “看来你也认了。”苏鸣玉淡然一句,“既然如此,外臣就算没有白来一次。” 他看向老皇帝:“端王的遭遇,外臣深表遗憾,他身边这个侧妃,更是让外臣叹息人心难测。好在苍天有眼,她身边的婢女不忿她做的事,也算是给了王爷一个公道。” 楚舞儿浑身冷颤。 她分明在说她不是故意的,可是柳烟岚的话,却连她的动机都给改了。 老皇帝似乎是觉得在外人面前说这些,太丢脸了,冷眼看她:“皇家子嗣,岂能让你这种行为不堪的人生下?” 楚舞儿身子一软,险些倒在地上。 就听老皇帝冷漠的声音继续道:“你这样的人,更不配留在端王府,早该杀之而后快。” 楚舞儿没想到老皇帝会这么狠心,她哭着喊:“陛下,妾身没有上报朝廷,是因为怕陛下看到王爷如此,心中难过,并无他意啊!九公主已经死了,贵妃也变成了这副样子,要是陛下再看到端王殿下伤害自己,岂不会伤心万分?” “就算陛下要治妾身的罪,但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他只不过是可怜,托生到了妾身的肚子里,陛下厌恶妾身,可以杀了妾身,但求保住这孩子一条命。王爷他受不了断手之痛,万 一他要是想不开,真是寻了短见,那端王这一脉,或许就这么一个孩子了!”楚舞儿泣不成声。 老皇帝闻言,倒真是眯起了眼眸。 一个侧妃所生的庶子罢了,他倒是真没那么在意。 但这毕竟是白子渊的孩子。 找楚舞儿的话,白子渊断了手,整日颓废腐朽,要是再知道自己没了孩子,岂不是更无生志? 不如留着这个孩子,让他还能为了孩子努力奋发一些,不至如此颓废。 老皇帝低头看向楚舞儿:“这孩子,如今已经七月有余。” 话说的很淡,但楚舞儿却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杀意。 等到孩子落地,她就要死了…… “求陛下。”楚舞儿以头触地,哭声渐大。 老皇帝挥手:“将她带下去,送入大牢单独关押,等孩子出生,将她问斩。” 至于孩子,就留给白子渊,让他重新奋发起来。 楚舞儿彻底瘫在地上,悬在她脑门上的生命倒计时几乎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可看到柳烟岚,她还是狠狠瞪了一眼。 不,不是柳烟岚,他是苏鸣玉,他一定是苏鸣玉! “柳公子,你实在是好狠的心,王爷的前王妃多次为你诊病,你居然一点不念王爷的好,杀了我也就罢了,还要杀掉王 爷的孩子!孩子何其无辜,你若有心,以你的身份,救一救他又有何难?” 声音渐行渐远,楚舞儿最终还是被拉了下去。 老皇帝却再一次皱着眉头,琢磨着楚舞儿临走前说的话,言语中,似乎对这个柳烟岚多有不满。 还有孩子什么的,听起来说不上哪里奇怪。 “外臣告退。”看完了戏,苏鸣玉毫不留恋,半点也不想跟这个皇帝共处一室。 什么“孩子”,“身份”,楚舞儿句句都在提点他,可是他半点都不在乎。 老皇帝一时没想通,也没多想,挥手让他去了。 苏鸣玉朝柳儿看一眼。 柳儿悄悄随他一起退出去,老皇帝没有注意到她最好,正好让她蒙混过关。 苏鸣玉离了端王府,眼看就要回到自己府中哦那个,还差几步路的时候,马车前方忽然被人拦住。 “柳大人!” 前面跪着一个老嬷嬷,脸色急切,毫不犹豫就磕起了头:“求柳大人放过侧妃吧,侧妃她心地善良,她做的错事都不是故意的!” 柳儿看到那人,悄悄上前,朝苏鸣玉道:“这是苏府的人,从前是侧妃的奶娘。” 柳儿是认得她的。 老嬷嬷立刻起身,扒着苏鸣玉的轿子:“柳大人,我家侧妃年幼 时受了不少苦楚,她一直贤惠端庄,受了委屈也从来不跟家中诉苦,这些年,一个人撑到现在,实在不容易。您是西域人,或许不知道在大楚,妾室过得有多悲惨……” “行了。”苏鸣玉不耐烦的打断她,从轿子里下来,看也没看她一眼,“侧妃是伤了楚王才被抓的,不是得罪了我才被抓的,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老嬷嬷咬牙,使劲向前一扑,抓到了苏鸣玉的衣摆:“难道柳公子真的不知道,她腹中怀着的,是您的骨血吗?” 柳儿下意识摇头:“不是我!” 她可什么都没说! 苏鸣玉信她没这个胆子,他低头嗤笑一声:“你不是说,她受了委屈也从不跟家中诉苦,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与此同时,北燕都城。 苏绛雪一行人被四皇子领着进了宫城,玉石地面上反射着众人的影子,屏风之后,帘账之内,是女帝虚弱的身躯。 “是绛雪吗?”声音传出的同时,两个太医从内室走进来,跟几人见礼。 这两人是用面罩捂了口鼻的。 “四皇子,女帝怕是……”两个太医摇摇头,说着,拿出几个面罩分给面前的几个人。 苏绛雪心中一跳,女帝的病,难道会传染吗? 她挥 手拂开面罩,从空间拿出口罩来戴到脸上:“你们在此等候。” 四皇子要说什么,被南昭衡看一眼,闭嘴了。 倒是两个太医互相看一眼,低声喃喃:“这六公主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戴着那么块破布,管用吗?” 他们跟四皇子挨得近,声音又很小,四皇子听见了也没说什么。 苏绛雪连忙进去,隔着帘账,就能看到里面的人有多瘦弱。 “姨母,是我。” 女帝的声音,和她记忆里娘亲的声音,实在太像了。 何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伺候女帝的宫女只有两个,也是捂了口鼻,现在上前替她掀开帘子。 “你们也下去,在外面等着。”苏绛雪道。 “快来让姨母看看,咳咳……你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一张瘦弱的脸庞显现出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然后她忽然猛地咳了起来,似乎是控制不住。 咳了几下,忽然身子一抽,就晕了过去。 “女帝死了!”两个宫女没走远,见状险些大叫起来。 其中一个还上前摸了女帝的心跳,感受了她的气息。 “让开——” 苏绛雪将人推开。 “你在干什么?竟敢伤害女帝,来人啊!”两个宫女没走远,大声喊了起来。 第270章 北燕宫廷 苏绛雪手中的肾上腺素已经打了进去。 女帝或许是太激动,本就病重的身子经不起如此强烈的情绪,一下子险些过去。 “你要干什么?来人!”四皇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就要冲进来。 他看到了,那个六公主,拿着细长的针,在给女帝施虐! 被南落拦住。 “放肆!你敢弑君不成?”四皇子反手将他推开,只这么一下,他就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呼吸。 女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咳嗽了几下。 两个宫女惊慌的表情还在脸上,看到女帝苏醒,更加惊慌。 “好了。”苏绛雪轻声,她把针收回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很多人甚至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竟敢诅咒女帝,不要命了,来人,把这两个宫女拖出去,乱棍打死!”四皇子还以为是两个宫女乱叫,气急败坏的就要杀人。 女帝开口,声音带这些疲惫:“住手。” 四皇子仍然愤怒无比:“她们诅咒您,就该杀!来人,拖出去!” 立刻有侍卫进来,就要将人拖出去。 “住手!”苏绛雪回头,怒声道。 “女帝的宫女,何时轮得到四皇子处置?”苏绛 雪冷眼看着他,“都给我出去,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 四皇子当众被下了面子,脸色立刻难堪起来:“你又——” 他话刚开口,见女帝看着他,那眼神虽然不算可怖,却也明显是恼了他。 四皇子立刻回头,把怒气发到其他人身上:“都滚出去,没有六公主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 “——皇叔,您请。”四皇子怒气撒到一半,看到这个他惹不起的长辈。 等众人都出去,四皇子才回头看向女帝寝殿。 这个苏绛雪,刚来就敢这么对他说话,真是大胆。 却也很有趣。 他很少见过这样有胆识的女子,府里尽是些听话无趣的,要是将她收进自己房里,想必也会别有乐趣。 “姨母,”苏绛雪轻声喊女帝,“您觉得怎么样?” 她给女帝诊了脉,女帝这咳疾已经影响到肺,但好在不算特别严重。 在这个旁人都治不好的时代,她只需要一瓶抗生素,就大概能控制病情。 一时间,她竟十分庆幸,自己来的很及时。 “姨母没事……”女帝温柔的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语调更加柔和,“能等到你回来,我 也算是死而无憾了。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苏绛雪把输液的工具取出来,轻轻抬起女帝的手腕:“姨母,我先给您治病。” 女帝看到长长的针要往自己手腕上扎,只是眉头轻皱,倒也没有阻止。 点滴扎上,液体顺着软管进去血液。 女帝轻声:“倒是头一回见着斜着的针灸。” 她显然理解错了,苏绛雪道:“这是我在南楚时,跟人学到的治病方法,很有用的。” 女帝点头,对自己的病情毫不在意,还是一直看着苏绛雪,伸出另一只手来,摸摸她的头发。 一股酸涩感从苏绛雪心中涌出来,她趴在床边,主动把头埋在女帝身边:“对不起,让姨母等了我这么多年。” 只是一句话,她的泪水竟然也忍不住涌出。 她一直没有什么亲人,就算苏鸣玉回来了,可他毕竟是男子。 来自长辈的关爱,她一直都是没有受到过的。 她一直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现在见到女帝,听着她和煦温柔的声音,仿佛就有了母亲当年的影子。 “姨母……”苏绛雪喊她,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委屈。 “没事的,姨母还能活 好久呢,见到你,姨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女帝柔声安慰她,心中也有些内疚与心疼。 要不是母亲当年临死前还在生气,留下遗愿,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跟姐姐再联系,她也不会到现在,才接苏绛雪回来。 “让你受委屈了。”女帝想着她在南楚的遭遇,又摸了摸她的头,“你放心,现在回来了,大燕就是你的家,以后你就留在大燕,姨母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话题实在太快,可见女帝真的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姨母,您会没事的。”苏绛雪急急道,“我很厉害的,我会治很多病,我可以治好您,不去您让人去南楚打听,我在南楚治过很多的病。” 女帝笑:“好,我信你。” 那分明就是哄孩子的话,她其实根本不信! 苏绛雪头一回这么希望取信于人,她拿出止咳糖浆,递给女帝:“您把这个喝了,立刻就不咳嗽了。” 输液的效果没这么快,但是止咳糖浆可以立刻止咳。 女帝疑惑的看着她,糖浆有些难闻的苦味,她一口饮下,果然咳嗽好多了。 “极好。”女帝说。 苏绛雪想再蹭蹭她,但毕 竟一直没见过,脑袋蹭了一半,忽然有些尴尬。 女帝笑笑,摸摸她的脑后,苏绛雪那根紧绷的神经又松下来,把脸上的口罩扯下来:“我查过了,您的病不传染,可以让他们都回来了。” 她来的时候那些人都戴着口罩,她下意识就觉得女帝是肺痨,可查完了居然不是。 女帝点点头,苏绛雪去外面开了门,四皇子第一个冲进来。 “母皇!” 南昭衡和南落在他身后进来,看到她手上奇怪的管子,眼神有些诧异,才道:“臣弟奉命前去接六公主回来,如今人已带到,臣弟前来复命。” 女帝点头:“晚宴你去安排,就在宫里,那几个小的先别叫了,等明日再给他们引荐。” 父子二人退去,四皇子巴巴的看着女帝:“母皇。” “你又长能耐了?”女帝的脸色一下子垂下来,再没有刚才的和煦。 苏绛雪险些吓了一跳。 四皇子脸上也不太好看,立刻跪地:“儿臣只是担心您的身体,才对两个宫女惩处重了些。” “你是担心朕,还是想立威?”女帝眼神冷漠,不怒自威。 这一刻,苏绛雪才感受到了她身为帝王的威严。 第271章 我来给你一条活路 “母皇……”四皇子被说的脸上一阵难看。 “以为朕病着,外面的事就不知道了么?京城里流言四起,说大燕并不是一直都是女帝,皇帝之位,男子也可。” “你有这时间,不如仔细将朕交给你的事情办好,巡防营的奏报朕多久没收到过了?”当着苏绛雪的面,女帝毫不留情的把四皇子一阵数落。 四皇子的脸色更难看了。 奏报这种东西,只是最基础的,四皇子都懒得写,或者说顾不上写,连让底下人写好了他抄一份都没有做,可见他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工作上。 “母皇,六妹妹刚回来,儿臣也是想着母皇想要见她,才将人送回来……” “你不过是城门口接一接,这一个月你还做了什么?” 越说,显得四皇子越无理还要辩三分。 苏绛雪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想着他好歹也算自己的哥哥,开口解围道:“姨母,您的病需要静养,不能动气,我先送四皇子回去吧。” 女帝听了苏绛雪的,点头,柔声道:“还是你最贴心。” 四皇子:“……” 这脸实在变得有些快了。 苏绛雪将他送出门,免得外头那些宫人以为他被女帝训斥而出。 宫女过来捧着菜单,说是南王爷的命令,要苏绛雪挑一挑自己喜欢的菜。 去别人家做客一般都是客随主便,但如果是南王爷,那做出这种举动就不为奇了。 苏绛雪划掉了几个带豆芽的,随手把菜单还回去,才跟四皇子告别:“四皇子放心,姨母的病很快就会好,您无需太过关怀。” 也是在暗自提点她,女帝活着,谁也别想储君的事。 四皇子当然没想到这话能是真的,除了女帝今天训他格外有力气,也没怎么咳嗽之外,她可看不出要好的迹象。 但听着苏绛雪的温言软语,居然让他心中又忍不住动了动,女帝真的很喜欢这位六妹妹。 他要是娶了…… 这样想着,他从怀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夜明珠来,硕大一颗,双手连着盒子捧到苏绛雪面前:“六妹妹还请收下这个。” 苏绛雪略微吃惊,但很快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明珠是我三年前偶然所得,这些年一直想着将它送给合适的主人,可看来看去,居然未曾找到。直到今日见到六妹妹,第一次相见,我便知道,六妹妹就是这颗明珠的主人。还请不要推辞。” 苏绛雪原本还只是有些烦他, 现在从心底生出一股恶心厌恶的情绪。 “无功不受禄。” “况且,我记得四皇子府中已有皇子妃?” 四皇子一怔,以为她是看不上自己侧妃的位置,忙道:“只是一颗明珠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这明珠你三年前便得到,这么久,没想过送给自己的皇子妃?”苏绛雪轻笑一声,“这也罢了,皇室中几位公主也是文韬武略,居然也配不上这颗明珠么?” “在四皇子眼里,连女帝也配不上这颗明珠,居然留给了我。若是让她们知道,怕会寒了她们的心。” 这话说的四皇子额头上汗珠都要留下来。 他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只是甜言蜜语说多了,下意识就想出了一套“你是唯一”的说辞。 “我还要照顾女帝,先回去了。”苏绛雪转身就走。 四皇子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懊恼,他倒是忘了大楚长大的女子都很矜持,像他这样一上来就送贵重礼物的,很容易唐突到人。 他原本也只想着六妹妹和离过一次,不在乎这些,没想到她也是。 四皇子挠挠头,有个性又知礼数,他更喜欢了! 得回去催一催父亲,赶紧把这事办成了才行。 苏 绛雪再去跟女帝说了好些话,天快黑的时候,换了药,将滞留针留在女帝手上,她才从寝殿里出来。 银朱在外面等她。 “小姐,这是大楚那边传来的消息。” 一卷纸在她手上展开,苏绛雪神情严肃:“楚舞儿也知道二哥的身份了。” “那二公子岂不是……” “暂时没有危险。”苏绛雪摇头,把信递给银朱看,且不说楚舞儿没有证据,这件事已经闹上御前一次,她再闹,只会让皇帝更心烦,就算她有实证,也不会现在就对苏鸣玉出手,“她一直以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二哥的,如今她进了天牢,就指着二哥看在孩子的份上救她出来。除非鱼死网破,她不会拆穿二哥的。” 她还要拿着这件事当交换条件呢,真的捅到御前去,除了泄愤,什么用都没有。 “她在牢里待着也好,等到瓜熟蒂落的那天,或许我们已经回到了大楚,到时候,她腹中的孩子就是证据。”苏绛雪想着,又微微垂了眼。 她可以当众检测孩子的父母血缘并让所有人相信,只是这个孩子,说到底是无辜的。 此刻,天牢之中,林月遥看着哭哭啼啼的楚舞儿,十分有些不耐烦:“ 行了,别装了,这又没有别人。” 楚舞儿一双眼睛柔弱可怜的看着她,撞见她眼里的冰冷,骤然间有些惊讶。 这郡主一向柔弱,居然还有这副面孔。 于是她的脸色也冷硬起来:“我如今要死了,郡主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还请直说吧。” 林月遥抬眼,望着大牢里吃穿用度还算可以的楚舞儿:“你当真想死么?” 楚舞儿嗤笑:“瞧你这话问的,有谁会想死呢?” 她不过是没有算到,柳儿会背叛她,也没有算到柳烟岚居然是苏鸣玉,要替苏绛雪报仇。 真是好笑,她以为苏绛雪不在京中,没人会来跟她做对了。 “那可太好了,”林月遥一双眼睛看着她,“既然不想死,我来给你一条活路。” “你不过是个郡主,还是记在宝贵人名下的,能怎么给我活路?”楚舞儿冷眼看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你帮我,是因为陆焕与你退亲,你要借我之手除了苏绛雪么?” 林月遥没说话,做出一副默认的姿态。 毕竟,她的身份不曝光,就还能借这个理由继续行事,且无人怀疑。 “你如今不过是靠着肚子里的孩子苟延残喘罢了,如果想活,就听我的。” 第272章 弑君 “你说!”楚舞儿暂且听听。 林月遥道:“你给端王下毒,此乃皇室丑闻,这件事除了端王府的人,除了那位西域使臣和陛下,没有别人知道。” “陛下金口玉言,既然说了要你生下孩子之后去死,除非端王亲自为你求情,否则再无挽回的余地。” 楚舞儿听她提到端王,脸色直接白了。 白子渊要是醒了,别说求情,怕是恨不得一刀一刀剐了她。 林月遥攥在袖子里的拳头微微颤抖,陆姐姐的猜测是对的,楚舞儿果然不会对端王好。 她继续撑着脸上的表情不变:“看你现在的反应,端王醒了,你只会死的更快。” 楚舞儿惨笑一声,早知会有今日,她怎么也会再装一装的。 那么多年都装过来了,难道还差这几天吗? 只怪她心中恨意太深。 看来,是她自己把自己的后路全都堵死了。 “但我仍旧有办法救你。”林月遥吸一口气,继续道,“陛下不会放过你,那就让别人来放过。” 楚舞儿脸色惨然如同白纸:“陛下都这么说了,还有谁能……” 忽然,她猛地抬起头。 老皇帝不会放过她,那就让老皇帝不能说话, 让新皇登基,让新皇饶她性命! “你居然想——” “还不算蠢,”林月遥从袖中拿出一根短小的银针,“只要你告诉陛下,有办法让端王长出手来,这法子只能说给他一人听,他一定会来看你,到时候怎么做,就看你敢不敢了。” 楚舞儿面无人色,这是弑君啊,这可是弑君! 她怎么敢! “可我父亲……” “你自己选,”林月遥道,“你可以不做。” 她不想让自己全家被株连,更不想自己死。 “让人长出手,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陛下怎么可能来?”楚舞儿惊慌的看着她。 林月遥笑:“那就要看他对这个儿子有多宠爱了。若他不来,你也只是维持现状,没有损失不是吗?” 从小带在身边,自然足够爱惜。 人在失了智的情况下,就是会相信一些能给自己支撑的东西。 “你身怀有孕,只要坚持见他才能说,他必定不会让别人来拷打你,一定会亲自来见你。” “那这件事做完之后,我又如何全身而退?”楚舞儿咬牙,坚定的看着她,“若陛下死在牢里,我第一个难辞其咎。” “这针尖上的毒,要两日后才发 作。”林月遥将她的手拉过来,把银针放在她手上,“刺破血肉,毒攻血脉,敢不敢,看你自己。” 楚舞儿颤抖着将银针拿在眼前看了看,放回自己腰间。 林月遥见她收了,转身便走。 “等一下!”楚舞儿喊住她,“我有理由这么做,可你为什么要——” “杀他?”这两个字,楚舞儿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见,“他可封了你为郡主!” 当然因为他是我的杀父仇人,当然因为,京城动乱,陆焕一定会赶回来。 “婚约是他赐的,换个皇帝,或许能换一个婚约。”林月遥离开,脚步半点也没停。 楚舞儿一惊。 这世上居然会有如此偏执之人,这个林月遥,是疯了吗? 忽然,隔壁有什么东西踢倒的声音。 “谁——”楚舞儿吓得脸色惨白,她不是单独关押吗?这是皇族专用的牢房,隔壁怎么会有人? 循着她的话音落下,一身白衣缓缓出现,带着阴鸷森冷的脸,缓缓走到楚舞儿面前。 楚舞儿下意识扶着栏杆,简直要撑不住倒下去,她的目光瞪得老大,被听见了,都被听见了! 她太想活命,她答应了要弑君,全被眼前 这个人听见了! “凌王殿下,你听我解释……”楚舞儿下意识做出那副柔弱可怜的样子,“一切都是郡主怂恿我的,我什么都没有做,我……” “她怂恿,你就没有想法吗?我之前就奇怪,为什么父皇明知你有身孕,端王又断了手,还要把你送进大牢,原来如此。” 他不单是好奇,还以为担心楚舞儿腹中的孩子。 他虽然跟母妃决裂,但端王的孩子,到底跟他也血脉相连,他来大牢,也是不想让楚舞儿因为条件艰苦而死在这里,或者流产。 白子钊眼中全是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 “凌王殿下,你听我说,我实在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我的孩子不能生下来就没有娘亲……我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况且,我只是动了动这个念头,我还什么都没有做,我没有请陛下过来,这根针也没有插在他身上……” “你还没有请陛下过来,我替你请。”白子钊淡声道。 楚舞儿脸色惨白:“求凌王殿下给我一个机会,孩子是无辜的,要是现在告诉陛下,这孩子一定保不住了,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我会乖乖在牢里待着,不会再想别的主意了!” 她隔 着栏杆,下意识去抓白子钊的衣服,捂着肚子缓缓下跪。 眼中全是泪水。 白子钊低头看她,一副柔弱招人怜爱的样子:“难怪端王会被你骗这么久。” “求你,不要告诉陛下……” “你误会了,”白子钊将衣服从她手里抽出来,淡声道,“我说的是,我可以替你请陛下过来。” 楚舞儿一怔。 然后猛地抬起头:“你——” 他居然要帮她! “为什么?”楚舞儿诧异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白子钊后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免得被她再缠上来。 “不为什么,你只需记得,若你迟疑,我就会在陛下面前拆穿你。”白子钊说完,转身便走。 这一下,楚舞儿不得再犹豫了。 至于为什么要杀皇帝。 说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跟皇帝又不熟,喊一声父皇而已,这辈子也没见几次面。 但他身为君主,忌惮武将,残害朝廷忠良。 苏绛雪灾星的事,要不是北燕恰好到访,苏家连最后一点血脉也没了。 这样无情无义的皇帝,死就死了吧。 他乐得推一把。 朝中有太子,他死之后,自然是太子继位,天下也不会乱起来。 第273章 就在这里说? 出了天牢,白子钊甩甩衣服,刚才在里面,楚舞儿的一切都让他恶心。 门口他的心腹修远过来:“王爷,宫里传来消息,您的母妃身子越来越差了。” 白子钊点头。 修远道:“您真的不管她了吗?” 白子钊抬头看看天:“关心或者不关心,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修远疑惑。 “走吧,进宫。”白子钊往外走。 不远处,林月遥若有所思的看向这边,白子钊也进了大牢,他这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她正想着,忽然被人拍了肩膀。 “陆姐姐?”林月遥 吓了一跳。 陆明月眼神发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林月遥一怔,脸色也沉下来:“你听到了?” 陆明月快气死了,她怎么可能听不到?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林月遥,林月遥当时找毒药的时候她就怀疑了,但她以为林月遥要杀楚舞儿。 一个侧妃罢了,杀就杀了,谁知道,她居然敢怂恿楚舞儿杀皇帝! “凌王现在就要入宫去请陛下,你快去拦住他,陛下不能死!”陆明月说着,就要拖着林月遥走。 林月遥一把甩开 她:“我只是想见一见陆哥哥,我有什么错?” 她好像已经完全崩溃了,什么都思考不了:“只要京城乱起来,陆哥哥一定会回来,到时候我就可以见到他了!” “你见到他之后呢?”陆明月气得浑身颤抖,一巴掌抬起来,终究还是没有落下,“你做出这样的事,他会原谅你吗?” “那人本就是我们的仇人,我就算杀了——” “他在陛下身边多年,要下手难道没有机会吗?大人不杀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你擅自行事坏了他的计划,你指望他会跟你说声谢谢?” 林 月遥的眼泪骤然渗出来。 “你哭什么?”陆明月头一回觉得自己不该这么一直护着她,早就该把事情的真相跟她说清楚,免得她现在变得这么愚蠢! “你现在就去,拦住凌王,我去找人把楚舞儿手里的针处理掉。”她说着,在原地放了一个烟花。 这是锦衣卫联系的信号,就算她现在不是锦衣卫了,但这么大的事,只要她说,锦衣卫一定会去处理。 而她自己则拖着林月遥,在进宫之前的一条街上,终于赶上了白子钊。 “站住——”林月遥喊他一声。 陆明月见她 主动,心中微微放了心。 “你要进宫干什么?”陆明月上前,眼神冰冷的盯着他。 白子钊觉得好笑:“怎么,这不是郡主想要的吗?我不过推波助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陆明月立刻沉了心情,她之前在牢里的时候也什么都听到了,要是现在凌王把一切都推到林月遥身上,她们该作何解释? 何况根本不用推,本来就是林月遥她…… “明人不说暗话,凌王殿下不可进宫。”陆明月拦住他,“有什么事,我们先说清楚。” 白子钊看了看附近人来人往:“就在这里说?” 第274章 太子的腿好了 陆明月派去的那个锦衣卫赵武没有第一时间去解除楚舞儿手里的银针,反倒是去了太子府。 陆焕临走前吩咐过所有人,如果京城局势有变,就让他们去找太子。 现在有人要刺杀老皇帝,也算得上是局势有变。 白琰对京城的事充耳不闻,他自从皇后过世,除了先前陆焕成婚的时候他管过一次,其他时候仍然是埋头在自己的悲伤里。 赵武慌忙赶过来时,白琰还不当一回事:“有什么事,你们自己处理就好,我又没有领旨接管锦衣卫。” 前两天锦衣卫也天天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知道,就是陆焕不想让他继续沉寂下去,非要给他找点事干。 可他…… “殿下,这次是真出事了。”赵武皱起眉头,“林郡主和端王侧妃密谋,要像陛下下毒,现在只有您能救陛下了!” 白琰有点茫然的掀起眼皮:“什么?” 假的吧。 就凭两个小姑娘,想杀陛下?而且还要成功? “凌王殿下知道此事,且不仅没有阻拦,还要配合他们行事……”锦衣卫立刻把事情都说了一遍。 白琰皱眉:“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已经知道了,让人去拦着父皇,别让他去看楚侧妃不就行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拿什么借口来说呢? 赵武道:“楚侧妃要用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让陛下前去,陛下念着端王,不可能不去,只有您能劝住陛下了。” “你们随便找个借口不就行了。”白琰道。 要拦住陛下,什么借口不能用,还非得让他去。 赵武苦着脸:“可是凌王……殿下,要不是真的十万火急,我们也不会来找您。大人说了,在他回来之前,京城一定不能乱,您就当是帮帮我们大人。” 白琰垂下睫毛,除了老皇帝,他与过去有 关的人,也就只剩下陆焕了。 “凌王跟您还算交好,也愿意听您的话,您去劝劝吧。”赵武又道。 白琰漠然:“不必再来打扰我。” 赵武一咬牙:“太子殿下要是不去,属下就只能去陛下面前揭发他们,楚舞儿手里的银针还在,到时候陛下要查,不仅是楚侧妃,还有郡主和凌王,谁也逃不掉。” 白琰不在乎老皇帝,难道还不在乎这几个人的生死吗? “殿下是知道我们大人有多在乎林郡主的,要是她死了……” 白琰的脸色沉下来,他不知道林月遥的身份,但他也看得出来,陆焕出于种种原因,一直在护着她。 “他死不了,陛下也死不了,这么点事你们都处理不好,那就算了吧。”白琰说着,挥手让他离开。 赵武没想到太子拒绝的这么干脆,他一边让人联系陆焕,一边想了另一个主意来拖时间。 陆明月拖着林月遥,和凌王找了一间茶楼。 “郡主已经知道错了,难道凌王殿下真的想让陛下死不成?”陆明月见包厢门都关好了,才终于开口。 “知道错了?”凌王笑一笑,“她有何错?原本本王倒是没想到,但现在觉得,陛下死也就死了。” “当朝有太子,陛下死了,朝中也不会乱。雁门关虽然白家不在了,但副将们也仍然在守。北燕虽然势大,却不会趁乱跟大楚开战。” “反倒是这个陛下活着,诬陷忠臣,不分是非,逼死皇后,囚禁太子。他哪里还有一点明君的样子?” 陆明月微微抿着唇,她记得以前陆焕说过,凌王跟其他王爷不同,他不是真的废物,他是有一点决心和想法的。 那些不理朝政的样子,多半是他装出来的。 “若是端王还在,尚可跟太子殿下争一争,可现在端王断了手,朝中无人主事,太子殿 下此时冒出头,不是很好?” 陆明月道:“难道凌王殿下就没有要争一争的意思吗?” 凌王看向陆明月。 一双眼里满是戏谑。 陆明月从那双眼中看到了无所谓三个字。 “我自幼不得陛下宠爱,更没怎么去过上书房,四书五经尚且没读多少,更别说治国经略。我这样的人,上位也会害了大楚。” 凌王很诚实,浑身散发着霁月风光的样子。 “先前北燕来访……”白子钊说了一半,突然不想说了。 他觉得没意思。 北燕使臣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是怎么不给老皇帝脸色,老皇帝都忍下去了。 他若只是对内昏庸就罢了,对外也如此。 “本王实在很怀疑,当初那个打天下的人,到底是不是陛下。”白子钊冷笑一声,他哪里有半分雄才伟略的样子。 林月遥心中忽然一紧。 老皇帝无疑是真的上过战场的。 可是的当年的统帅,真的是他吗? 他杀了自己的兄长,究竟是因为怕他跟自己抢皇位,还是他知道,如果兄长不死,皇位怎么都轮不到他? 父亲…… 林月遥头一回真真正正想到世仇,老皇帝到底对他们家做了什么? “他不能死。”林月遥忽然抬头,“凌王殿下,我们已经将楚舞儿手中的银针处理了,他不会死的。你就算现在告到陛下那里去,也没有证据,陛下只会怀疑你别有居心。” 白子钊难得看到她如此坚决的一面。 “你们不动手?好。”白子钊笑笑,“我会动手,我是他儿子,要朝他下手,也是轻而易举。” “大不了事后被人查出来,我也逃不过一死。” “依依死了,端王和母妃这样子,离死也不远了,我反正也不怎么想活着。” 有什么好活的。 他小时候期待被父皇和母妃喜欢,后 来发现他们满心满眼都在白子渊身上。 长大之后他还想着跟贵妃他们缓和关系,后来呢? 仿佛自己不是贵妃所出一般,这家人热热闹闹,跟他都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就没关系吧,他无所谓了。 好容易喜欢上一个女子,那女子又心有所属。 他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个。 父母不喜欢,妹妹不喜欢,喜欢的女子也不喜欢。 倒也不是想死,就是真的……挺无聊的。 死前还能为大楚做些事情,他忽然觉得很值得。 这么一想,他忽然就觉得,他们后悔了也没关系,楚舞儿不下手也没有关系。 这不是还有他么? 他孑然一身,又没有娶妻,不怕连累府中,他怕什么? “本王要进宫了。”白子钊整理整理衣衫。 陆明月立刻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她连忙挡在白子钊面前:“我虽然不再是锦衣卫,但以我的功夫,想进宫见陛下轻而易举。你最好放弃如此行事,否则我一定到陛下面前告发你。” 白子钊上下看她一眼:“你有证据么?污蔑皇子要弑君,你以为陛下会信你?” 陆明月一下子被噎住了。 这话不正是她刚才所说的话吗? 她下意识就朝林月遥看了一眼,这个小郡主,真是做事情不过脑子,现在让凌王发现了弑君这一条一了百了的道路,他们该怎么拦? “你想让太子殿下继位,太子可不一定想自己继位,他这些年也没怎么学习政事,不仅如此,更是没有操办过什么实事,他若尚未,难保周边各国不蠢蠢欲动……” “你多心了。”白子钊绕过她。 换条狗上去都比现在这个老皇帝做得好。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当他进宫要见皇帝的时候,却被告知老皇帝不在起居殿。 是谁先动手了吗? 白子钊下意识的 想法便是这个。 然而…… “陛下是听说,太子殿下的腿好了,此时正在东宫呢。”门前的小太监回话。 白子钊睁大了眼睛。 太子的腿好了? 谁不知道太子的腿伤成什么样子,居然还能好起来? 他的脑海中蓦然闪现出那个女子的画面来。 苏绛雪…… 她真的如此厉害。 这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就往东宫赶去。 身后,不远处的赵武眉头紧皱,继续让人跟了上去。 任何一个对皇帝心怀不轨的人,他都会让人跟好了。 东宫,白琰没想到老皇帝会来。 门口迎接的小太监急匆匆跑回来:“陛下听说您的腿好了,特意前来看看您。” 白琰眉头皱起来。 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就算是在东宫,他也成日坐着轮椅,只有贴身伺候的两个人知道一二。 但如果是锦衣卫…… 白琰深吸一口气,这个赵武,他一定是看了出来,引皇帝来见他。 然而同时他又有些疑惑,陛下的处境当真如此危险,居然一定要将他扯进去吗? “琰儿。”他正想着,老皇帝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他抬头,老皇帝一身玄衣龙纹服,眼中似乎无比激动,三两步就朝他走了过来,盯着他的腿不放。 “你可是好些了?”老皇帝直接开口问道。 白琰一见到他,便想起皇后的死状。 他逼死了自己的母亲。 “儿臣听从父皇指派,在东宫禁足反思,陛下问的可是儿臣的心性?” 老皇帝愣了一下,眼中的关切也没那么深了,他道:“朕是听说,你的腿好些了。” 白琰道:“是好一些了,但让人不能走动,还请父皇恕罪,儿臣不能起身行礼。” 老皇帝见他如此,一时经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故意在跟自己置气。 第275章 这太子我当不了多久 “你的腿伤了,自然不必行礼。”老皇帝道,“守着你的锦衣卫说,你已经偶尔能走路,可是真的?” 上次苏绛雪治疗他之后,他整个人就从原来的跛脚,变成了直接坐在轮椅里。 老皇帝当时担心了好一阵,后来因为皇后出逃的事情,一时间也不愿意见这个儿子,这么长时间,一点他的消息都没听到。 直到刚才,。 “儿臣的腿是好些了,但不能经常走。”白琰道。 这话不假,他还在恢复期,只是偶尔自己走走,做康复锻炼。 老皇帝却再次扬起眉:“站起来,走走给父皇看。” 白琰:…… 他以为他拒绝的足够明显。 但皇帝毕竟是皇帝,是君王,皇帝发话,他也无可奈何。 所 以白子钊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好是白琰从轮椅上起来,身边两个婢女扶着他,一步一步,很慢,却很坚实的踩在地上。 原本一长一短的腿,现在居然变得一样长。 白子钊以目示意,两个婢女纷纷走开,白子钊便自己站好,往前走了两步。 老皇帝眼前一亮。 他怎么都没想到,太子居然还能好起来! 论宠爱,太子怎么都不会输给端王,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又是小时候陪他吃过苦的,有谁能比得过他? 这些年没有夺了他的太子之位,何尝不是因为他真的舍不得。 一时间,他居然无比庆幸还留着白琰,现在他的腿好了,大楚江山有望了。 他不用把希望寄托在另外几个孩子身上了。 “太子殿下。”白子钊上前,虚虚扶着他。 “让他自己走。”老皇帝道,看也没看他一眼。 白子钊一怔,放开了白琰。 他这个皇帝爹,实在是过河拆桥的厉害。 先前端王废了,他有意见过自己和怀王,有意引导他们两人争夺皇位。 可是现在呢? 太子又行了,他就又变成了以前那样,眼中半点都没有自己。 当皇帝当成这样,不得不让白子钊鄙视。 “朕记得,苏绛雪是不是说过,你可以恢复如常?”老皇帝直到看到他双腿一样长,才终于认真回想起苏绛雪的话。 苏绛雪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她保证白琰的腿能好起来。 她说不必担心。 就算她把白琰的腿锯开,这腿依然能长好 。 白琰不太愿意跟老皇帝分享喜悦,只淡淡应了一声。 “好,好!”老皇帝却没想那么多,只以为他只是高兴傻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从明日起,你每日去上书房,朕会让章太傅来教你。”老皇帝一改从前对太子的态度,“你资质聪颖,朕也会时常去教导你,要不了多久,你定能成为合格的太子。” 这话说的如此露骨,让白子钊都觉得有些过分。 昨日老皇帝单独把他留下时,说的也是江山需要他奋发图强,要他不要再每日风花雪月,对朝中之事上点心。 即便他无意成为储君,但老皇帝半点都不考虑他还在场,摆明了没将他这个儿子放在眼里。 昨天的话,也只是随便说一说罢了。 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儿臣遵旨。”白琰道。 老皇帝高兴极了,又让太医来给白琰诊脉看腿,又赏了不少人参之类的药材,之后才高兴的返回去。 全程没有在意过白子钊。 白子钊等他走了,也跟太子告退。 白琰看向他:“就算你不在乎你自己的命,也要想一想,别人会在乎。” 白子钊脚步凝滞。 “他还没到该杀的时候。”白琰挥手让其他人下去,才轻声开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心中不满,但他不能死。” 白子钊佯装不知:“皇兄在说什么?” 白琰道:“这太子之位,我做不了太久,你且等一等。” 这话说得十分诚恳,让白子钊不得不心惊。 “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就要问。 第276章 苏将军不该枉死 “皇兄会在乎你的命。” 白琰看着白子钊,想着这个弟弟心中可能会有的梦魇。 “苏家小姐将你从瘟疫中拉回来,也不是想让你去寻死的。” 提起苏绛雪,白子钊的目光一下子垂了下来。 “还有你凌王府的人,那些陪着你一起长大的下人,或许你不在乎他们,但你若做了什么,他们也要跟着遭殃。他们身份低微,只能被你庇护。” 白琰本来不愿意插手谁要刺杀皇帝的事,但既然赵武费尽心思把人引来,他又看到了白子钊刚才脸色不好,总要多说几句。 说着,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样:“还有那个婢女,苏绛雪身边的那个,她也很在乎你。” 白子钊抬起眼眸,想起那个明艳灿烂的女孩子。 她和苏绛雪一样坚强勇敢,但她又有自己的想法,与其说她忠心苏绛雪,不如说她和苏绛雪是朋友。 在城隍庙的时候,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如果你真要动手,至少再等等。”白琰顿了顿,又道,“或许,等到最后,就不需要你动手了。” 这一下,白子钊真的是惊到了:“你的意思是?不,不可能是你。” 谁不知道白琰一直都是这副什么都不愿意管的样子,他应该是真的不愿当太子,不论他的腿好不好,他都不想当。 所以,他最多是配合行动的那个,不可能主动将自己推上皇位。 “陆焕出京,真的是为了苏绛雪吗?”白子钊问道。 白琰的目光朝遥远的地方看去,幽幽道:“谁知道呢。” 遥远的雁门关。 陆焕见过了这边守着的副将郑巡。 自从苏家战死之后,老皇帝 不是没有想过让别人来接手兵权,但派来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搁置。 “你根本不是失手被抓,以你的身手,特意闯进来见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意思?”郑巡看着陆焕。 陆焕被人用绳子绑起来,一副淡然的样子抬眼:“我确实是有意来见郑将军,” “但郑将军不必管我是什么人,我来见你,目的只有一个。” 他忽然暴起,浑身的绳子都被撑断,只是一瞬,伴随着军营里无数的呼喊声,陆焕一个起落便到了郑巡面前,单手掐住他的脖子。 “将军——”众人惊呼。 郑巡倒是没那么慌乱,他冷笑一声:“逆贼胆敢动我,你以为你动了我,就能全身而退吗?” 陆焕抬眼:“我为何要全身而退?为苏将军报仇,便是舍了我这条性命,又有何妨?” 郑巡的目光一下子就变了。 “你是来给苏将军报仇的?” 苏将军全家战死雁门关,这事谁都知道,可是现在面前这人说要给他报仇,却找到了自己。 还有,苏将军战死沙场,有何仇可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几个属下围过来。 郑巡却骤然道:“你们都退下,在外面守着。” “郑将军,他要伤你!” “出去——”郑巡打断属下的话。 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又瞪了陆焕一眼,转身离开。 等人走后,郑巡也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见他不出声,陆焕道:“你以为你让人去调兵围住这里,我就真的不敢动手了么?我说了,纵然舍了我的命,又如何?” 他手上用力,居然真的要杀了郑巡。 郑巡直到此刻才道:“你把话 说清楚。” 他看得出来,面前这个人,是真的要杀了他。 “你既然找到这里来,一定是拿到了什么证据,苏将军的死有什么不对?” 陆焕没说话。 郑巡道:“就算你要杀我,也该告诉我原因,不要让我死不瞑目。” 陆焕像是被他说服一样,手上虽然没动,但却将自己查到的消息都告诉了他。 “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为何苏家全家战死,你们这些副将却一个未折?” “陛下忌惮苏家兵权,想要苏家死,却不能让雁门关真的失手,故而留下你们,而能骗过苏将军的,除了你们这些副将,根本不会有别人。” 郑巡神色又变了变:“就算如此,你又是苏将军什么人?” 陆焕只是垂头,脸色难看:“只不过是京城之中,一个仰慕苏小姐的人罢了。” 郑巡听他提起苏绛雪,好像明白了一些。 他听说苏绛雪跟端王和离之后,似乎有许多人都有意于她,只是不知为何,她却要跟臭名昭着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焕混在一起。 面前这人想必也是无望与苏小姐在一起,才想着以性命来报仇的。 “你居然当真肯为苏将军丢了性命?”郑巡道。 陆焕闻言,眼眶微红:“有何不可?” 郑巡感受着脖子上骤然收紧的拳头,立刻开口道:“那你便是找错人了,苏将军身死有异,我愿意与你共同探查!” 陆焕豁然看向他。 “我如何信你?” 郑巡这会儿也不在乎他手上用力重了,既然是为苏将军来的,那就是自己人。 他道:“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陆焕见他放下防备,心中轻轻松了一口 气。 他押着郑巡到了一个暗格处,打开,里面是一封信。 “这是最后那场大战前,苏将军留给苏小姐的,我若真是背叛了苏将军,大可拿着这封信,去找信中提到铁矿与银矿,为何却半点不动?” 陆焕的确没想到这些意外之财。 他原本可以用其他方式取信郑巡,但时间太短,不得不出此下策。 原本以为能让他放下戒心就已经是收获,谁知道,居然还有铁矿和银矿。 这些东西,他要真是陛下的人,早就交给陛下了。 这信也是苏将军留给他的,足以证明苏将军对他的信任。 陆焕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但手上的动作明显变小了。 郑巡见他信了一些,立刻道:“你说的一切我都会探查,如果苏将军真的死于算计,甚至是陛下的算计,那我、我一定会为将军讨回公道!” “苏将军死后,营中除我之外一共三个副将,你信我,我在边关多年,一定很快将奸细揪出来。” “苏将军全家战死,他当年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一定不会任由他被人设计陷害!” 陆焕彻底放开郑巡,脸上还是有些茫然:“可是,除了苏小姐,苏家已经没有任何骨血留存于世,就算报了仇,苏家……” 他这样的话,让郑巡的眼中立刻染上几分激动:“你不会心灰意冷,要自尽吧?” 陆焕:…… 他想得好多。 郑巡立刻激动起来,连忙抓住他的手,也不顾这手刚刚还捏在他的喉咙上:“苏家还有一子,苏鸣玉还活着,你要是真想为苏小姐做些什么,大可投奔于他!” 他上下打量着陆焕,只觉得他一片赤诚之心 ,恐怕对苏绛雪也是真心爱慕。 陆焕觉得他想得有些歪,但既然已经得了他的帮助,他也顺势行一礼感谢:“多谢郑将军,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害了苏将军,我这里有几个怀疑的目标,现在就只差确凿证据。”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里面详细的写明了谁谁有嫌疑,可能会怎么样。 郑巡下意识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等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后,他突然就一口气堵在胸口:“这——” 他抽出其中一张,恨不得砸到陆焕脸上去。 那张是调查他的,他的名字后面,大.大的写着“清白”二字。 面前这人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清白的! 从头到尾,他这就是做戏呢! 陆焕连忙又跟他行一礼:“郑将军见谅,唯有如此,可以让您快些信任我。” 郑巡气恼,但又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就算他不是真的愿意为了苏将军牺牲性命,就凭这些纸上记录的东西,也足可见证,他是真的愿意为了苏将军找出凶手。 “苏将军不该枉死,战场上的士兵们更不该枉死,此事牵连陛下,我也是实在无人可信,不得不前来试探一番,还请郑将军见谅。” 郑巡被他的热血感染,是的,这些人,他们都要一个公道! “罢了,你我目标相同,这些事情,也无所谓。”郑巡几乎是很快就放下了之前的冒犯。 陆焕却道:“但我不能长久离开京城,若是将军放心,我便留下几人从军,方便将军与我联络,若是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郑巡一挥手,连老皇帝他们都要查了。 第277章 苏将军的遗产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客气了,随我一起来的八个锦衣卫就留在军中,郑将军若有什么需要,让他们去做也方便些,可掩人耳目。” 郑巡有些高兴:“确实,我虽能保证几个心腹不会背叛我,但要瞒住其他几个副将行事还是有些麻烦,正需要这几个人,您倒是厉害,连锦衣卫都能……” “等下,”郑巡脸上的笑容忽然就僵住了,“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调动锦衣卫?你到底是谁?” 陆焕满脸无辜:“忘了介绍,在下陆焕,锦衣卫指挥使。” 郑巡眼睛一瞪:“你是那个朝堂弄权人人喊打的陆焕?” 陆焕微笑的看着他。 “你你你……”郑巡也不是傻的,他立刻就知道了。 他还以为面前这人是被苏绛雪拒绝,还痴心不改,要替她查明苏家的事。 搞了半天,他居然是陆焕! 什么痴心不改,他分明就是要讨老婆欢心。 但是,等下。 他不是陛下的心腹吗?这样背地里查陛下,他到底想干什么? 陆焕想了想,道:“先前有件事,郑将军说错了。” 郑巡下意识防备:“什么?” “苏家的血脉,不止苏绛雪和苏鸣玉。” 郑巡眼睛瞪大。 “苏鸣玉有 一子,如今就在京城,住在我府上。”陆焕淡声道。 这消息算起来,也该告诉苏绛雪和苏鸣玉了。 先前不说,是因为宝儿这孩子生病,生死未知,苏绛雪说他需要两个月的观察期,要是治不好,也不过是白伤心一次。 现在两个月期限已经过了,这孩子死不了了。 “你说什么?”郑巡立刻又震惊了。 陆焕的目光看向郑巡当时拿出来的信:“苏将军的信,我可否带回去给绛雪?” 郑巡:…… 他一直没送,就是因为里面有铁矿和银矿。 苏绛雪一介女子,她守不住这些东西,反而会被被人觊觎,说不定还会没了性命。 而现在…… 就算陆焕是真心要为苏将军讨回公道,他也不确定,这种东西给了他,会不会翻出什么事来。 “矿产一事可以暂时隐瞒,只是我还有一事要问郑将军。” 郑巡皱眉:“你说。” “苏将军在京中,是否给绛雪留了什么东西,对雁门关或是整个西境有影响的?” 这是陆焕一直想不通的事。 如果没有,老皇帝为什么一定要苏绛雪嫁给他的儿子。 摆明了就是担心这东西旁落。 郑巡看向陆焕,目光幽幽的闪了闪,似 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回头,将苏将军写的那封信,连同矿产的地契一起给了陆焕。 “有劳陆大人,亲自交到苏小姐手中。” 至于留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陆焕还是没有问出来。 但是可以肯定,郑巡突然改了主意,一定跟苏将军留给苏绛雪的东西有关。 到底是什么呢? 外面忽然乱了起来,大量的兵士围过来,郑巡看向陆焕:“我去让他们退开。” 这下惊动了其余几个副将,他当然不会让人看见陆焕。 林月遥茫然的回到府中,头一回没有去想陆焕,而是朝陆明月道:“当年,雍王殿下的卷宗,你能查到多少?” 雍王,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老皇帝登基之前,雍王死在战场上,老皇帝登基之后,追封他为雍王。 陆明月早就想着她会有这么一天,从她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她就早就把自己能搜到的东西全都搜来,准备时刻给林月遥看。 卷宗拿来,林月遥仔仔细细看完,眸中掉了泪。 雍王是知道自己会死的。 所以离开苏州的时候,将自己留在了那里。 他甚至知道是自己的亲弟弟要对他动手,否则,为什么老皇帝甚至不知道他还有个孩子 ? 他一早就怀疑老皇帝不对劲。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上了战场,为的就是让大楚不再内乱。 这样的人,没有死在敌军的刀下,却被自己人…… “无论是郡主,还是陆大人,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陆大人要保全郡主,也费了不少心思,郡主就当是为了陆大人着想,别再给他添乱了。”陆明月轻声安抚劝慰。 林月遥抱着卷宗,迟迟不松手。 “太子殿下跟陆哥哥,关系很好是不是?”林月遥突然问。 陆明月疑惑着点头。 “那我要是求他一些事情,他看在陆哥哥的面上,也不会不答应,对吗?”林月遥又道。 陆明月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不会给陆哥哥添乱的。”林月遥道。 她只是想去军中历练几天,她想知道军中是什么样子的。 明知道腹背受敌,还是不顾生命安危上了战场。 她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听说,京郊有一小股山匪,朝廷这几日就要派人剿匪,是吗?” 陆明月奇怪:“你还关心这些?” 她以前满心满眼都是陆焕,哪里看得到这些。 林月遥道:“昨日去茶楼时,听人说的。” 积雷山出现山匪,一些行 脚商被劫,有几个虎口脱险的人去茶楼喝茶,确实提到过。 林月遥当时确实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是现在,她想起来了,既然想起来,就想去见一见。 结果被白琰毫不犹豫给否了。 “你想长些见识,不如多读些书。”白琰道。 林月遥不服:“书中所见怎能和亲眼所见相提并论?太子殿下也曾上过战场,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 白琰这次细细看了林月遥一眼,半晌,忽然笑一声:“怎么,这次又想做什么,引起他注意?” “一股小山匪罢了,就算灭了,他也不会回来。” 林月遥脸色一僵。 他居然也知道…… “殿下想多了,我没这个意思。”林月遥道。 算起来,太子也是他的哥哥,她难得没有觉得窘迫,愿意多解释一番。 “若真想长见识,我倒确实有个好去处给你。”白琰顿了顿,唤了心腹过来。 “带她去那边转转。”白琰道。 心腹奇怪:“哪边?” “挨个去。”白琰吩咐完毕,想起前太子妃。 那些地方,原本是给前太子妃准备的,可惜她心思狭隘,不愿意去。 现在正好给了这个妹妹。 就当是他身为人子,替皇帝做的一些补偿吧。 第278章 北燕乱局 与此同时,北燕。 苏绛雪的接风宴办的还算隆重,几个公主和皇子全都来了,碍于男女不同席,是二公主和三公主先来找她。 三人随意逛逛后宫的御花园。 “六妹妹这次回来,母皇很是高兴,连病情都好了许多。妹妹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告诉二姐姐。”永宁二公主笑脸盈盈。 南落先前给她补过课,二公主和三公主的父亲是同一人,可不知为何,两人从小就针锋相对,小到一个橘子大到学堂考核。 一路竞争过来,现在要争的,当然是皇位。 要拉拢苏绛雪,当然也是给自己一点助力。 “瞧二姐姐说的,难道母皇会亏待了她不成?什么时候还轮到你来关心了。”长源三公主白她一眼。 永宁公主笑了:“母皇病重,下面人自然不会事事周到,你说呢?” 长源公主似乎说不过她,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一把就拦住苏绛雪的手:“反正,有什么事来找本公主就对了!” 苏绛雪骤然被人抓住手,十分的不自在。 永宁公主见状,道:“那边的红色锦鲤喂养的极好,听说每日都在池上盘旋,现在这个时辰……再不去,恐怕就看不见了。” 苏绛雪乐得让她解围,当即佯装着急,从长源公主手中脱 出:“那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了,两位姐姐也一起来吧。” 三人一跑,几个宫女也跟着跑起来,一时间竟有些慌乱。 “哎呀——” 银朱没有防备,被几个宫女挤到一边去。 苏绛雪连忙回头要抓她,就见她已经被人往后撞去。 “银朱!” 银朱下意识就要跟上苏绛雪,可长源公主道:“银朱姑娘受伤了?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她扶回去,快请医女来给她看一看!” 银朱想说一声不用,苏绛雪也回头来扶她,可是忽然便觉得身后被谁推了一下。 一股大力将她撞过去,原本在她前面的几个宫女刚才给她让开路,现在一时赶不过来,居然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往前撞去。 一块凸起的大石头正在苏绛雪面前,这方向,要是真撞上去,她的脸恐怕就要毁了。 眼看苏绛雪就要撞过去,银朱也赶不及,身后突然又被人大力一抓。 长宁公主抓住她的衣服,将她整个人拉了一下。 纵然没有改变她摔倒的结局,但位置却是偏了的,苏绛雪用手一撑,堪堪擦过大石,只在手臂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擦伤。 “六妹妹!”长源公主赶紧过来,“你还好吗?你没事吧?” 苏绛雪的脸沉了下来,没等她说话,长源公主立 刻质问永宁公主:“你为什么要推她?” 永宁都快气笑了:“大家都看得清楚,分明是本公主抓住了她,什么时候推过她?” “倒是你,把自己做的事推到我身上,你就不怕母皇知道了处罚你吗?” “你胡说!”长源公主打骂道,“她是新来的妹妹,我对她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推她?分明是你——” “两位公主,”苏绛雪道,“是我一时不察才踩到石头,与两位公主无关,现在容我去换身衣服吧。” “我跟你一起!”长源公主立刻道。 永宁看向长源,将她拉住:“红梅绿梅带她去吧,小心伺候。” 苏绛雪朝永宁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随着两个宫女,带着银朱一起去了侧殿。 红梅绿梅拿了药和换的衣服:“银朱姑娘也受了伤,让奴婢们伺候公主上药吧。” “不用,你们出去吧,小姐、公主不习惯旁人。”银朱道。 红梅绿梅看一眼,退了出去。 苏绛雪和银朱当初在端王府的时候,也是相互上过药的,并不陌生。 银朱压低了声音:“幸好我跟了过来,不然小姐在这里,就真的可用的人都没有了。” 苏绛雪检查了银朱的擦伤,看不出什么,怕是第二天才会显出青紫来。 “南落说 得对。”苏绛雪道。 她才刚来,就有人要对她下手了。 北燕宫廷,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长源公主做事莽撞,今日之事,极有可能是她做的。”银朱道。 苏绛雪只是想了一瞬。 女帝纵然喜欢她,但眼下还没有做出让公主们将她当做敌人的事情,这些人伤她,应该不是为了打压她。 那么,就是为了拉拢她。 长源公主看起来没什么心机,永宁两三句话就让她噎住无话可说了,她说看到永宁公主推她,说不定真的是…… 可是永宁也不是傻子,好端端的推她干什么?对她有何益处? 还有,长源公主要是真的那么缺心眼,怎么会跟永宁公主斗这么久? 大楚的几个王爷们,除了太子以外,端王一家独大,她没什么机会见识势均力敌的王爷们内斗是什么样子。 “除了南落,谁都不可信。”苏绛雪道。 今天这件事,这两个公主,显然谁都没有拉拢到她。 永宁公主虽然拉了她一把,免了她被毁容,但被长源一闹,就变成了永宁自导自演。 那么如果她真的撞了上去,毁了容呢? 苏绛雪想着南落跟自己说过的大楚局势,以及她最近见到的那些人。 想到了另一个人。 四皇子。 四皇 子先前百般殷勤,可偏偏自己又是和离过的,他要是想用别的法子逼自己就范,第一选择不是毁了自己的清白。 而是毁了自己的容貌。 “银朱,你看清楚是谁撞了你吗?”苏绛雪问。 银朱想了想:“那两个宫女,是长源公主的人,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被别人撞的。” 长源公主显然比不上永宁公主,却跟她势均力敌这么多年,虽然看起来不合理,但如果有旁人相助呢? “三公主与四皇子,关系似乎还可以。”苏绛雪想了想,她得问一问南落才行。 她无意插手北燕宫廷的事,却不能把自己折进去。 况且姨母对她这么好,她总要让姨母舒心一点,别挑个不合适的继承人才好。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宴会吧。”苏绛雪轻声道。 她胳膊上的药已经敷好,衣服也已经换好,外面有人守着,自然会带她们去。 只是她以为差点摔倒一事已经过去了,谁知道,她才刚进殿,就见前面似乎已经闹起来了。 女帝坐在上首,气色好了许多,脸色却不怎么样。 “六妹妹,你来的正好!”长源公主见她来了,一脸气愤更加严重,“母皇,儿臣亲眼看见二姐姐退了她,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凶险,六妹妹差点就毁容了!” 第279章 送香囊 而四皇子看到她,却好像十分惊讶一样。 “你……你没有……”他这时候才发现,长源说的是“差点”毁容,那就是没有毁容! 那他刚才,岂不是…… 望着女帝沉下来的脸色,他忽然就哑了声。 永宁公主却在这时笑出声来:“且不说我没有推她,既然是差一点,那六妹妹就是没有毁容。” “倒是四弟,我竟没有看出来,四弟对六妹妹如此深情,一听说她毁了容,生怕她嫁不出去,赶着过来提亲。” 四皇子一怔,他这样急匆匆赶来,确实显得他别有居心,甚至像是他串通好的。 可是事已至此,他只能开口:“六妹妹从小就流落在外,我心疼她遭遇,当初第一次见到她,便觉得十分喜欢,所以刚才……” “三姐说她毁容了,我心中十分揪心,想着她之后的婚事可能不太顺利,这才开口,儿臣别无他意。” 女帝心疼的看向苏绛雪:“过来, 到姨母这儿来。” 苏绛雪过去,女帝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下面几个公主皇子们都看得脸色沉下来,显然不太满意女帝对她这么好。 “姨母,”苏绛雪软了声音,“我在大楚已有婚事,这婚约也是母亲生前给我定下的,四皇子如此厚爱,绛雪怕担当不起。” 女帝本就不欲让苏绛雪嫁给一个恶名昭着的人,低声道:“姨母听说了,你们当初几乎是指腹为婚,可姐姐并不知道他长大之后是什么样子,若是姐姐还活着,恐怕也不会愿意让你嫁他。” 见苏绛雪要开口,她又低声道道:“姨母知道,你不喜欢四皇子,对不对?姨母会给你另选他人。” “小四。”女帝抬眼,“绛雪不是你可以想的人。” 四皇子一噎,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尴尬起来。 即便知道女帝不会那么轻易把苏绛雪嫁给他,但女帝这样直白的当众说出来,显然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 留。 “听到了么?”女帝目光严厉,再问一遍。 四皇子耳朵都红了:“是,听到了。” 他分明听到殿内有人的嘲笑声。 有了四皇子当出头鸟,其他人不管是不是看不惯苏绛雪,都不会当着女帝的面,跟她过不去。 苏绛雪这才朝女帝道:“姨母,之前在花园里,是我自己不小心险些摔倒的,跟别人没有关系,二姐和三姐都对我很好。” 这话说得雨露均沾,永宁和长源互相看了一眼,长源哼一声,似是知道自己没有确切的证据,也就不再说话了。 这场宴会进行的还算愉快,苏绛雪跟皇室的几个主要成员都打了招呼,算是见过了。 只是出了门,长源和永宁说要陪她回去,结果刚走两步,苏绛雪又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样,险些摔倒。 这下,苏绛雪不得不疑心了。 无论幕后黑手是谁,他都没打算停下来。 永宁公主上前,面露担忧 :“好端端的,怎么又险些摔了,这天色也晚了,不如让我的人送六妹妹回去,也免得出了事可怎么办。” 长源哪里肯放过表殷勤的机会,立刻朝婢女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着六公主,将她毫升送回去,再请个太医过来。” “不用了。”见长源亲自来挽着她,苏绛雪直接拒绝,后退一步,“谢两位公主好意,只是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也不远,有银朱陪着,又有姨母安排的宫女,我不会有事的。” 长源脸色微僵,好像是被拂了好意一样,眼底生了些恼怒。 倒是身后有个老嬷嬷上前柔声道:“两位公主也是好意,虽说宫中不会出事,但六公主白天就险些受伤,刚才又差点摔倒,银朱姑娘虽是好的,但身上没有功夫,怕是护不住公主。” 苏绛雪还要拒绝,她又柔声道:“两位公主一起送您回去,您与公主们姊妹情深,若真有人对您不轨,背后的人看 到了,也会收敛些。” 苏绛雪沉默一瞬,只得应了。 她如此得女帝厚待,背后的人都没有收敛,能在皇宫里朝她动手的,还能会因为她和两个公主一起回去,就收手了不成? “小姐……”银朱上前。 她确实有些担心,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也没有锦衣卫保护,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一个小女孩,怕是也保护不好她。 “没事,”苏绛雪抿着唇,瞧着问她,“你可还好?” 银朱也摇头:“没事。” 主仆两交换完消息,便和两位公主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长宁公主拿出一个香囊来:“很久之前便听说六妹妹要回来了,我专门备了这个香囊,里面是一些大燕常见的花草,都是南楚没有的,六妹妹带上,全当是圆了思乡之情。” 苏绛雪吻着那香囊的味道,下意识就觉得不对劲。 “……” “怎么,妹妹可是嫌此物不够珍贵?”永宁公主道。 第280章 你那被赶出皇室的生母 她身后有一个小宫女,低声呵斥道:“我们公主好心给你香囊,你却这般扭捏作态,防谁呢?” “住口。”永宁回身低呵。 “绛雪,小丫头不懂事,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永宁公主面露尴尬,柔声道,“这东西虽然我用心准备的,但到底是为了你开心。若是你不喜欢,不要也罢。” 此时,不远处围观了全程的南王侧妃皱起眉头。 她听南王和世子说,这公主人还不错,可是今日一见,她居然当着长源公主和这么人的面,当众拒绝永宁的香囊。 做人也不是这么做的。 永宁一片好心,却被她如此难堪。 这是仗着自己被女帝宠坏了,就如此矫情了吗? “她虽是女帝喜欢的外甥女,却也该知道,两位公主才是嫡出,是正经的北燕皇室血脉,公主愿意给她香囊,那是她的福气,居然还如此推三阻四。” 她说着,就要走出去训斥两句。 “侧妃娘娘,您别这么冲动。要是被王妃和王爷知道,您要惹他们不满了。”身边婢女赶紧劝道。 南王侧妃抓紧了手帕,要不是因为南王不喜欢她,她何必要进宫来见这个新来的苏绛雪? 也不知道年老色衰的正妃有什么好,南王成天围着她。 “新来的这个如此无礼,我还是帮着永宁公主好。”她几乎是一瞬间,就选好了站队位置。 苏绛雪被永宁明里暗里一逼, 原本还想着收,现在却不愿被她拿捏。 “既然公主说不要也罢,那我就不要了。还请姐姐莫怪。”苏绛雪顺着她的话道。 这香囊,她一点都不想要。 南王侧妃脸上的肉都拧到了一起去,毫不犹豫走上前,厉声喝道:“放肆!” “吉皇婶,”长宁公主见她来,吓了一跳,“您这是做什么,绛雪她不是有意的。” “你别说话!”南王侧妃明着呵斥她,暗着却是在为她说话,“小小一个苏绛雪,不会真觉得自己是皇室公主了吧?” “你母亲早就被先帝逐出皇室,也就是当今女帝怜悯,给你公主身份,可正儿八经的皇室公主跟你示好,给你送东西,你却还百般推诿,实在不知好赖!” 苏绛雪和银朱没有想到会冲出来个别人骂她,听长宁喊她吉皇婶,可看年龄,这人应该是南王府中的侧妃。 南王尚且不是宠妾灭妻之人,这侧妃就如此跋扈。 一个侧妃,有什么资格让公主喊她皇婶? “你干嘛这么说绛雪呀,”长源公主见他们吵起来,第一反应是护着苏绛雪,“二姐姐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得到旁人置喙。” “我是你的长辈!”南王侧妃怒道。 长源似乎也被这声长辈给堵上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长宁公主挡在二人面前:“好啦,长源,绛雪,快点跟皇婶见礼。” 她倒是当起了老好人。 苏绛雪拧着眉心,脸色沉了下来。 一个侧妃,敢侮辱她的生母。 银朱的脸也沉下来。 “干什么?你一个婢女,也敢对我使脸色不成?果真是不知礼数,难怪先帝要将你母亲逐出皇室,你身为她的女儿,也半分礼数都不懂。” “见到长辈,连礼数都行不好,玉环!” 南王妃一个眼色,她身后那个叫玉环的婢女就挤上前,她不敢对苏绛雪动手,却抬手一巴掌就朝银朱扇过去。 苏绛雪反应极快,伸手钳住玉环的手腕。 玉环不敢跟她动粗,南王侧妃倒是更气了,她道:“给我打,有敢反抗的,连着一起打!” 玉环得了指令,立刻甩开苏绛雪,但银朱也不是吃素的,一脚踹在玉环腿上。 玉环没防着她动手,一个不稳,直接被她踢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放肆!”南王妃铁青着脸,“好你个苏绛雪,对皇室成员不敬,你是要造反不成?” “皇婶……”长宁抿着唇,似是要劝。 苏绛雪原本不愿意惹事,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客人,可现在,这南王侧妃摆明了是要为难她。 她的脸色也沉下来:“且不说我母亲是女帝亲允回归皇室的,她的名字尚且在皇室的玉蝶上,是大燕上一任女帝,你如此侮辱先帝,该当何罪?” “苏绛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南王侧妃没想到她竟敢反抗。 苏绛雪又道: “我姨母和几位公主难道死绝了不成?居然要你一个王爷侧妃出来代表皇室,不敬你,就要造反吗?到底是谁要造反?” 南王侧妃这下是真的惊到了:“你休要胡说八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绛雪反问,她满脸冷然的面对着南王侧妃,“我是陛下亲封的嫡公主,我的母亲,也是大燕先帝,史书上一笔笔都写过的。怎么到了南王侧妃眼中,我母亲成了皇室罪人,我也成了要造反的逆贼?” “女帝将我视为亲生,我倒要去问问她,这嫡公主究竟算不算数,是不是得罪了一个区区侧妃,就要被她府中的丫鬟打骂,如果是,我在大楚做我的官家小姐好好的,何必要来北燕,做一个四处受气的公主!” “如果不是,那就当我今夜抓了图谋不轨之人,正好将这位侧妃交给她处置!” 银朱也瞪了一眼南王侧妃,她这副做派,简直跟以前的楚舞儿没什么两样。 “小姐放心,奴婢立刻去求见女帝,就说我们是罪臣之女,要当着女帝的面给南王侧妃磕头请罪!” 她说着,真的转身就走。 南王侧妃彻底慌了:“拦住她,快!” 别说南王侧妃,就连长宁公主脸上也多了焦虑。 苏绛雪没放过她的脸色变化。 南王侧妃开罪女帝,她焦虑什么? 无非是她知道,南王侧妃实际上是站在她这边, 而南王侧妃要是被斥责了,她也会受到女帝责罚。 不信看长源公主,她虽然也急,但更多的还是看热闹的八卦心思。 南王侧妃毕竟带的婢女多些,前前后后将银朱给围起来,让她一时寸步难行。 她怎么都没想到,苏绛雪一言不合就要面圣,多大点事啊,不过是长辈教训教训小辈,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怎么就要闹到女帝面前了? 她原本只想仗着自己的身份,既给苏绛雪一个下马威,又让长宁公主看着,自己是站在她那边的。 可是现在…… 长宁也垂下目光,她确实是约了南王侧妃今天进宫,这条路线,这个时间,也是她精确计算过的。 想的就是南王侧妃的脾气,她绝不会袖手旁观。 有她当出头鸟,自己再说合一番,苏绛雪一定会偏向她几分。 可是真这么闹下去,万一真让女帝知道了,以女帝对苏绛雪的宠爱,那她也绝对讨不了好。 思及至此,长宁公主立刻上前柔声道:“绛雪妹妹何必动怒,今天的事原本是因为而起,不过是香囊这点小事,最后却闹到大家都不好看,我在这里给妹妹和皇婶赔罪了。” “这点小事,要是闹到女帝面前,影响了女帝的身体,那就不好了。” 她自认说话圆滑,可苏绛雪却立刻道:“辱骂的不是你生母,你当然觉得是小事。” 长宁公主的脸色立刻不好看起来。 第281章 掌嘴三十 “此是虽由香囊而起,但南王侧妃言语中却辱及我生母,辱及先帝,辱及当今女帝的亲姐姐。” “绛雪……”永宁公主还要劝。 被苏绛雪怼回去:“公主赠我香囊是好意,这香囊收不收,连公主都没说什么,此人居心叵测,以维护公主之名斥责我,岂不是要离间你我二人的姐妹之情?” “公主性格好,我却不愿将此事轻纵过去。” 南王侧妃脸色都白了,只能求救般的看向永宁公主。 永宁在心中暗骂一句废物,仍是柔声劝导:“皇婶也是一时气恼,她不是有意……” “她不是有意,就已经能辱我生母,诬陷我造反,她要是有意,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南王侧妃的脸上咋红咋白,对苏绛雪怒目而视。 “你不必瞪我,”苏绛雪冷然道,“在大楚,嫡庶尊卑分得清楚,侧妃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断不敢如此耀武扬威的。” 她一向不喜欢拿身份说事,但要是别人撞上来,就怨不得她了。 “但 我如今人在大燕,对大燕的尊卑尚且不够了解,待我去问过姨母,若姨母也说,你作为长辈,辱及我生母无妨,让我忍着,那你放心,我一定三跪九叩来给你赔罪。” 南王侧妃气得不行,心中却也吓得不行。 她的婢女们还拦着银朱,苏绛雪径直走过去:“怎么,南王侧妃打算拦我们一晚上?还是拦我们一年两年?” 南王侧妃气得要晕厥,她只以为苏绛雪远道而来,又是个被人嫌弃休了的孤女,一定很好拿捏。 她打量着她绝不会反抗,会乖乖忍气吞声。 谁知道她居然是个硬骨头,真要闹到女帝面前,她在府中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她就算能暂时拦住苏绛雪主仆,可又不能一直拦着,她总有见女帝的时候,到时候她一样讨不了好。 “绛雪妹妹……”永宁公主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 长源公主却忽然笑一声:“六妹妹别急,你的人出不去,我替你去请母皇。” 她一挥手,示意身后几个婢女立刻前去。 眼见那些人就要走,南王侧妃吓得半死。 “长源!”永宁一着急,她没想到这个蠢货居然敢落井下石。 南王侧妃也赶紧让人去拦长源公主身边的人。 苏绛雪笑了:“怎么,现在连正儿八经的女帝膝下公主,也要被南王侧妃拦住了?” 他们在这里闹了一通,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今天这事八成是不能善了了。 “你别胡说。”南王侧妃急怒,“我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收下永宁公主的香囊罢了,你何必曲解这么多?” “让开,我再说最后一遍。”苏绛雪冷声。 长源公主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自己冲了出去:“滚开——” 那些下人们没人敢拦她。 先前要动手打人的玉环,砰一声就跪倒在地。 “公主们息怒,我们娘娘没有这个意思!”玉环立刻道,“刚才动手,也是奴婢擅自揣测了主子的意思,还请公主们不要介怀,我们娘娘只是想着家族和睦,才说话重了些,别无他意!” “一切都 是我的错,六公主要罚,就罚奴婢吧。”玉环扑在苏绛雪面前,“只是女帝身子不好,要是再惊到她,可就是奴婢的过错了!” 永宁公主轻轻松了口气,南王侧妃虽然蠢,她手下的丫鬟却没这么笨。 知道替主子挡罪。 “你这刁奴,公主身边的婢女,也轮得到你来动手?来人啊,将她拖下去——” “为何要拖下去?”苏绛雪抬起头,“拖下去做什么呢?” 永宁一怔,拖下去,当然是了解今天这件事啊! 骤然间,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反应这么大,这下,她倒是成了跟南王侧妃一伙的。 可是苏绛雪既然问了,她也不好不答:“拖下去,当然是掌嘴三十,让她好好涨涨教训,皇家绝不能容忍这样的刁奴!” “本公主擅自做主,想必皇婶也没有意见吧?”永宁公主看向南王侧妃。 南王侧妃一咬牙:“当然是没有。” 苏绛雪笑一声,有意挽起永宁公主的胳膊,与她一派亲密无间的样子:“永宁公主罚的对 ,绛雪多谢公主为我出气。” 南王侧妃闻言,拧起眉心。 她忽然就觉得,这一切是不是永宁公主设计好的,就是为了踩着她,夺得苏绛雪的欢心。 白白连累她为她着想,还损失了一个婢女。 她是不是被永宁公主当了枪使? 可事已至此,她只能顺着台阶道:“是我看管府中下人不严,此事我也有罪。” “是奴婢的错,侧妃娘娘有何罪责?要罚就罚奴婢吧!奴婢愿意领罚!” 永宁公主见苏绛雪忽然与自己亲密,也道:“绛雪,我知道皇婶说话不太好听,但她只是一时口快,绝无辱及姨母的意思。母皇身子不好,不如你就给我这个脸面,别闹到母皇那里去了,如何?” 银朱也扭头看了苏绛雪一眼。 苏绛雪笑道:“永宁姐姐这么说了,我当然要给姐姐面子。” 她的目光扫过那个婢女,沉声道:“既然要掌嘴,就别拖下去了,就在这里打吧。银朱,你来。” 银朱高高兴兴跑来,一巴掌把玉环的嘴打出血。 第282章 幕后黑手 她都没想到自己力气会这么大,险些吓了一跳。 可是刚才,要是苏绛雪没有拦住这个婢女,挨打的可就是她了。 玉环既然愿意替南王侧妃认罪,那她就要让南王侧妃看着,苏绛雪可不是什么好被人拿捏的女子。 下手狠些,却能断了南王侧妃欺负苏绛雪的念头。 也能让其他人看到,苏绛雪不是轻易能动的。 银朱未曾留手,落在玉环脸上啪啪作响,等三十个巴掌打完后,玉环脸上有已经红肿一片。 “多谢六公主手下留情。”她嘴上有些模糊不清。 苏绛雪深深看了眼她,她不过是个被人推出来顶罪的,只可惜跟了个不好的主子。 “既然她已经受罚,刚才的事就算了。” 南王侧妃脸上难看至极。 永宁公主连忙开口:“好了,六妹妹,我来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的宫殿就在前面,”苏绛雪没给她脸面,“就不打扰二位公主和南王侧妃小聚了。” 永宁一时噎住,长源倒是扁了扁嘴:“谁跟她们是一起的。” 说着还往后退了退,表示自己跟她们两人没关系。 苏绛雪带着银朱往外走,这回,谁也没拦着她们。 长源也哼一声离开。 永宁公主倒只是叹了一声:“她还真是跟传闻中差不多,连皇婶这个长辈的面子都不给。” 南王 侧妃瞪她一眼,她虽然依附她,却也不想被她这么算计:“说得好像她给你面子了一样。” “公主下次要是还有什么吩咐,提前告诉我就好,何必等着凑巧,也免得坏了公主的事。” 永宁脸色微变:“我确实是……” “我与公主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不用对我解释什么,我只是就事论事。”她说完,冷着脸离开。 她在府中虽然不受宠,但南王和南王妃人都不错,从没给过她什么委屈受。 她这个侧妃,从不缺衣少食,跟随永宁公主,也不过是为了以后万一永宁上位,她能仗着扶持之功,被封为诰命。 就算不是正妃,也比正妃差不到哪去。 可要是永宁此次利用她,她也不是非要出人头地不可。 “皇婶,我确实不是这个意思。” 南王侧妃深深看了一眼她,丢下一句“最好”后,转身离开。 “一个侧室,她嚣张什么!”等人走了,永宁公主才气得慌,“能被本公主利用,是她的福气!” 她一个王爷的侧妃,竟敢跟自己这个皇室公主作对,简直是过分! “居然还有脸来怪本宫,有本事她不要靠着本宫啊,当自己是什么东西,就算是南王,本宫也从未放在眼里过!” 身后的婢女柔声劝道:“公主别动气,她今天也是被六公主骂了,才迁怒到 您身上。” “苏绛雪。”永宁抬起头,眼中浮现一丝杀意。 “罢了。”她很快把杀意收回来。 真要杀,也不能让自己沾手。 就好像之前,要让苏绛雪摔倒毁容,也只能嫁祸长源,只可惜被她看到了,还险些把自己搭进去。 幸好女帝没有深究。 “公主,四皇子那边……”婢女问道。 永宁嗤笑:“一个男子,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既然他想娶苏绛雪,那本公主就给他一个机会。” 婢女想了想,提了一句:“女帝之前提过,要让六公主去莲华寺,给长公主祈福。” 她口中的长公主,就是女帝的姐姐,苏绛雪的生母。 “莲华寺。”永宁皱着眉呢喃,“把这个消息送到四皇子那里去,注意,要提的隐晦些,但也不能太隐晦,一定要让他注意到。” 四皇子蠢,但是也没那么蠢,他一定会趁着人多的时候,搞出一些乱子,去针对苏绛雪,让他去当出头鸟,正好。 “希望他真的足够蠢。”永宁公主眸光闪烁。 最好给苏绛雪下药,佛前苟且,又被很多人看到。 到时候,自己就坐收渔翁之利。 苏绛雪回到内殿,把周围伺候的人都打发走,银朱立刻就过来:“小姐没事吧?我觉得她们对小姐没安好心。” 苏绛雪低声:“当然 ,她们既然已经动手,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 算上先前那次差点摔倒,她来到北燕后,已经被人动过两次手了。 她顿了顿,忽然问道:“蒋千户呢?他跟着咱们来了北燕,后来呢?” 蒋千户确实跟着他们来了北燕,但是入宫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或许是北燕皇城守卫太好,他也无法潜入。 “这些事情别告诉他,也不能传到陆焕耳中。”苏绛雪吩咐道,“他这些日子一直没露面,一定是在忙很重要的事,别让他担心。” 陆焕已经够为自己担心了。 银朱愣了一瞬:“要是瞒不住呢?说不定他在北燕皇宫也有人手。” “那就瞒不住再说。”苏绛雪道。 “可是小姐,他们会不会再动手呀?咱们现在势单力薄,怕是躲不过……” 苏绛雪眼眸沉了沉,永宁公主那个香囊她到最后都没有收,但她记得那香囊的味道,里面藏着一味菟丝花。 这花没什么香气,也没什么功效,可是要是跟别的花放在一起,却有引人情动的作用。 她只要戴上那个香囊,万一再被人引着闻到别的味道。 这香囊是永宁公主准备的,她或许打听到自己会医术,但绝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再加上上次差点毁容的事,四皇子很快去求娶。 永宁是在帮……四 皇子。 “这次的幕后黑手,除了永宁公主,还有那位四皇子。” 他们二人都想夺嫡,却联手对付她,八成是互相利用。 银朱立刻想起来:“四皇子之前要给您送人参示好,难道他——” 他竟动了这么狠的心思? 苏绛雪嘲讽一笑,姨母缠绵病榻,这些人就动了夺嫡的心思。 北燕可比大楚面积大得多,为了当皇帝,什么事不能做。 可不就是看她没爹没娘,姨母又病着护不住她,才对她下手,拿她当做可以利用的东西。 就好像白子渊那时候一样。 “他居然想毁了你,逼你下嫁?”银朱满脸怒色,“那狗东西,瞧着人模狗样的,他居然敢!我们这就去告诉女帝,求她为你做主!” “等等!”苏绛雪连忙拦住她,又道,“四皇子是为了逼迫我下嫁,那永宁公主呢?她帮四皇子,又是为了什么?可别说她想把四皇子推上皇位。” 她一定半点助力都不想给四皇子! 既然不是为了帮四皇子,那就是为了…… “她想黄雀在后。”苏绛雪淡声道,“四皇子害我,但要是永宁公主在我被害之后,戳穿四皇子的阴谋,女帝为了维护我,也会记她一点情面。” “那小姐,我们这些日子就待在这里,除了见女帝,哪里都不去了!” 要不然,又要被人害了。 第283章 给他们一个害我的机会 “她们要动手,我总是防不胜防的。”苏绛雪转着手里的茶杯,想了想,“所以,我绝不能待在此处不出去。” 且不说这种做法有没有用,她好不容易回北燕一趟,难道要因为这几个恶心的人,吓得门都不出? “姨母跟我说过,几日后,要我去莲华寺,给我母亲祈福。”苏绛雪道。 银朱像是明白了什么:“所以,小姐要给他们创造机会,让他们主动朝你下手?” 苏绛雪点点头。 “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动手,我也就有了防备,专心应对一次就好,总比时时刻刻提防耗费精力的好。” 唯一比较难的是,她现在手下没有可用的人。 女帝就算对她再好,也只想着多给些婢女来用,不会像陆焕一样,给她一些能打探消息的人。 要是蒋千户还在皇城附近就好了。 苏绛雪顿了顿,忽然想到一个人:“你去传话,就说我想见一见南王世子。” “算了,明天吧。” 深夜见他,于理不合,她还是避着些比较好。 苏绛雪打开窗户,望着外面已经漆黑的夜间,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腕。 她有些,想陆焕了。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之后的几天,苏绛雪拜托南落替她盯着永宁公主和四皇子的动向后,每天给女帝诊治,很快,她的身子就出现了气色,连太医们都能诊出好转的迹象。 “姨母,”苏绛雪低声道,“您的病情,暂时不要外传。” 女帝也有此意,但从苏绛雪嘴里听到这话,她还是忍不住道:“为什么?” 苏绛雪顿了顿,找了个合适的理由:“你的病情尚不稳定,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治好您,要是让皇子公主们知道了,万一打扰了您休息,就更不利于治疗了。” 女帝一怔,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苏绛雪发现那个皇子公主不对劲。 “下去吧,朕的身体状况,不许任何人知道。”女帝朝太医吩咐完毕,又回头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把药和水递给她,让她喝下去。 女帝喝完,才道:“姨母虽然病着,但这座宫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姨母什么都知道。” 苏绛雪笑得甜:“当然,姨母是天下之主,别说宫城,就算是整个北燕的事,您也都知道。” 女帝拍拍她的脑袋:“你可真是。” 嘴真甜。 “好了,药也喝完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女帝柔声道, “我是去不了了,你替我给姐姐多上一炷香。” 今天就是去莲华寺上香的时候,女帝嘱咐苏绛雪:“我把红云给你带上。” 她说着一扬手,一个宫女给她行礼:“六公主。” 她虽是宫女模样,但那股气势,一看就是习过武的。 “姨母,”苏绛雪一惊。 女帝道:“她奉我命令,听你吩咐,以后会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苏绛雪道:“可是我……我身边不需要这么多婢女。” 她怕因为红云的出现,永宁公主就不愿下手,反倒是乱了她的计划。 “你知道影守吗?”女帝仿佛知道她的顾虑,“她平日里不会出现,但一定在你身边,如果你不需要,任何时候,她都不会擅自出现。” 苏绛雪看向红云。 “还是,你怕姨母监视你?” “不是——”苏绛雪急忙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姨母千万别误会。” “我既然让她保护你,她就是你的人,你身边那个银朱,虽然有一颗护主之心,却没有功夫,遇到危险,只能跟你一起倒霉。你的事,只要你不说,姨母不会从别人口中知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绛雪只好谢恩:“谢谢姨母 ,绛雪会把她收下的。” 有红云一起去莲华寺,也是一个保障。 京城到莲华寺有些距离,今日是十五,出城的马车也多,苏绛雪他们到了城外之后,路上就变得宽敞起来。 此时已是深秋,却热的厉害,女帝怕她不习惯,让人在她马车里放了冰,这样周到,可见对她的喜欢。 “真是热。”银朱透着风给苏绛雪扇扇子,“北燕的气候,可比大楚要热多了。” 苏绛雪也拿着扇子给她扇,两人一起吹风,她倒是没想到,出城之后遇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热。 “小姐,前面有卖凉茶的。”忽然,银朱喊了起来,“咦,他……” 苏绛雪也顺着看过去,斗笠下面那张脸,就算贴了胡子,他也能立刻认出来,是蒋千户。 “停车。”苏绛雪喊了一声。 马车停下来,苏绛雪朝银朱道:“我们去买凉茶。” 路边,蒋千户装扮的有模有样,一碗一碗给来往的人卖着凉茶:“这位小姐,也来一碗吗?” 等苏绛雪走近了,他才低声道:“小姐放心,今日出行,定将害小姐的人抓出来。” 苏绛雪一惊,蒋千户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 ,还要帮自己? 他怎么帮? 可惜她没时间问,转瞬之间,一碗茶已经到了她手上。 银朱也从他手里接过茶,蒋千户看着银朱,怔了一瞬,低声道:“恢复的不错。” 银朱想说谢谢,可他转眼又去吆喝别人去了。 两人重新上了马车,连碗一起把凉茶冰在冰里,过了一会儿才喝,只觉得浑身都活过来了。 而此时,马车已经到了莲华寺山下。 周围的马车也多了起来。 好些人都会在初一十五求神拜佛,这倒是不奇怪,可是他们还没上山,就被人拦了下来。 “是四皇子府的马车。” 银朱有些紧张的看向她:“来了。” 苏绛雪垂眸,这里人多,他不至于在这里就动手。 上山的路就这么一条,许多人的马车都堵在这里,目击者太多了。 而就在这时,四皇子的马车往后退了退,停在苏绛雪马车旁边,这一下,彻底把这条路给堵死了。 后面的人都有些怨声载道的,可惜,四皇子的马车带着皇家标志,没人敢置喙。 “早就听说六妹妹今天也要上山给长公主求福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既然遇到了,可愿与四哥同行?” 第284章 反击 苏绛雪心中不愉快。 因为他这话说出来,身后许多人都听到了。 “原来她就是那个新回来的六公主?” “听说女帝很宠她,如今看四皇子这样,也是把她当亲妹妹呢。” “如何?”四皇子又问了一句,声音十分和煦。 苏绛雪要是再拒绝,显得她很不近情理一般。 果然,她迟迟没说话,后面就有人小声说了起来:“四皇子亲自邀请,她居然犹豫?” “该不会是她只看得上公主们,不愿与四皇子为伍吧?” “我听说她先前在宫里,还顶撞了南王侧妃。” “还是南王爷把她带回来的呢,她也太粗鲁了吧……” 苏绛雪无语,才这么几天,她和南王侧妃的事,居然都能传出来,还专门在她身后说,这明显是四皇子安排的人。 “这些日子,我原本是想多去探望六妹妹,只是六妹妹每次都借故不见,现在想来,六妹妹难道是故意的?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六妹妹?” 眼看那些人又要说闲话,苏绛雪浅笑出声:“哪有不肯见四哥,只是我毕竟是女子,虽占了嫡女之名,但与四皇子毕竟不是亲兄妹。四哥要入我闺房,确实不合适,你说呢?” 四皇子一怔:“我……” “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虽然绛雪也有意跟四哥交好,但与四哥同乘一辆轿子,也是不合情理。不如等上山之后,再去跟四哥请罪。” “你说呢?” 她笑起来,嘴角弯弯,说起话来也不卑不亢,四皇子一下子像是被勾了魂一样。 他怎么觉得,苏绛雪好像比原来更好看了。 一走神,他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四哥还是先走吧,上山的路只有这么一条,别挡了后面那些人的路。” 与此同时,后面果然也有人不耐烦。 并不是所有人都被他给收买了。 四皇子被她这么一说,只得道:“那六妹妹小心,这山路并不好走。” 苏绛雪点头,放下帘子。 四皇子只能先行离开。 他一走,将路让开,后面的马车也立刻同行起来。 “他真是长得丑想得美!”银朱在轿子里骂起来,“小姐你看他那个眼神,明显就不对劲,这么恶心的人,简直比……不,跟端王一样恶心!” 恶心坏了! “她刚才那些话,分明就是逼着小姐同意与他同乘一辆马车,要是小姐同意了,以后他又说不定又要散步风声,说你和他两情相悦。 ” 苏绛雪噗的一声笑出来:“银朱越来越聪明了。” 银朱还在气:“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姐可得好好防着他,他一定会再生出事端的!” 苏绛雪轻笑:“今日要防备的,主要就是他。” 永宁公主不过是个推手,真正要动手的,一定是他。 接下来的路很通畅,就是仍然很热,苏绛雪有些后悔,没多买两碗凉茶。 好在已经到了莲华寺。 苏绛雪下了马车,望着红色的高墙,还没进去,就已经闻到了燃香的味道,带一点莫名的香气。 在她左右,还有不少人也下了马车。 能来这里祈福的,都不会是普通人家。 小沙弥过来,待听说她是苏绛雪后,立刻道:“女帝吩咐,这件事不宜太过隆重,还请六公主见谅。” 苏绛雪点头。 她早就听说过,除了每年年尾,皇家专门上山祈福之外,其他任何时候,莲华寺都没有因为皇家祈福,而断了普通香客上山的路。 苏绛雪跟着他,到了寺后的厢房,男女是分开住的,她一来这里,便见到许多陌生的面孔。 再之后,她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 这马车的装饰跟四皇子一样,一眼便能看出是 皇家的,只是既然来得是女方这边的厢房,那就是某位公主。 “小姐。”银朱低声,“一定是永宁公主。” 可是等马车停下来,从上面下来的却是长源公主。 “长源公主每月十五都会来,为自己祈求姻缘。”小沙弥解释道。 苏绛雪点了点头,也没过去打招呼,自顾回了自己房中。 “原来是每月十五都来,”银朱道,“既然这样,那今日要下手的人,或许跟她没有关系。” 苏绛雪嗯一声,她轻装简行,看起来毫无防备。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婢女过来,她认得这人,是南落身边的婢女。 南落先前说,如果有话,会让她来传,除她之外,任何人来传话都不能信,哪怕那人带着南王府的信物。 “四皇子上山时,除了常用的护卫,还带了一名男子,那人是四皇子府上的门客。” 苏绛雪一下子就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四皇子要娶她,先前借着永宁的手给她下晴药没成功,这次要故技重施。 可是他身为皇子,绝不可能让自己身上落下污点,他不会亲自来对自己不轨。 等到这个门客玷污了自己,他再出手,让自己成为他的妾室…… “无耻 。”苏绛雪冷声。 普通的名节有损,或许不足以让她这个二嫁的女子下嫁,可是要是在佛寺这种地方,当众被人发现…… 苏绛雪深吸一口气:“永宁公主那边呢?” 那人道:“永宁公主也来了,不过暂无异常,也没有跟四皇子联络过,倒是在山下时,又与长源公主起了冲突。” 苏绛雪道一声知道了:“去告诉南落,准备晚上动手。” 那人离开,银朱才问:“小姐确定四皇子他们会在晚上动手吗?万一他们等不及……” 苏绛雪冷笑:“山上路途遥远,我又是第一次来给母亲祈福,耽误了时间,在寺庙住上一夜也不奇怪。” 对他们来说,白天动手固然好。 但如果给他们机会,有的选择,他们当然会算出,晚上动手是最好的时机。 “银朱,把那串珠子拿出来。”苏绛雪道。 银朱从袖袋中取出一串珠子,木制的红色,却带着一股幽香。 “小姐,永宁公主她毕竟是女帝看中的公主,您这样伤她,女帝那边……” 苏绛雪道:“谁说我要伤永宁?” 银朱疑惑道:“这手串不是给她的吗?” 苏绛雪一笑:“我是要给她,可她却一定不会戴。” 第285章 欲擒故纵 “她知道这世上存在,菟丝花这种无色无味的气味,对于我给的任何东西,她都不可能贴身携带。” “那她一直想跟您交好,她就不怕被您发现……”银朱话说了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所以,她会把东西给她贴身的侍女,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拿出来。” 苏绛雪点头,这是最大的可能了。 但要是永宁公主真的做事那么疏漏,扭头就把她的手串给扔了,那就当她高看了永宁公主,另想法子算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下午的时候,几乎寺中的厢房都住满了。 苏绛雪好奇,他们不赶着晚上回家吗? 问了之后发现确实如此,许多官眷都来来往往,趁此机会与皇室攀附。 这样一来,人倒是越来越多了,这件事明显会闹得很大。 苏绛雪既然来了,就先去大雄宝殿上香,此处人多,她上了三炷香就要走,结果一回头,看到两位公主一起进来,还有南王侧妃,和几个她不认识的女眷。 “六妹妹,早就听说你来了,正想着晚些去找你,谁知竟在这里偶遇了,可不是缘分么?”永宁公主率先开口。 长源公主冷嗤:“谁知道是缘分,还是刻意打听了人家的行程。” 这两人真是针锋相对,什么时候都没 有停下来过。 几个女眷看着长源公主,虽然没说话,眼神中却隐约嫌弃她不懂规矩。 “六公主,这可巧了,又遇上了。”南王侧妃往前一步突然开口,目光落在苏绛雪身上,“还以为先前的事会把你吓到,不敢出门呢,看来胆子还不错。” 众人面面相觑。 南王侧妃看起来,跟苏绛雪好像有些不对付。 苏绛雪温声开口:“多谢侧妃关心,那日只不过是险些摔倒,又不是大事。倒是侧妃,贴心的奴婢不在身边服侍,居然也会出门。” 南王侧妃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玉环上次被打了三十巴掌,现在脸上红肿,还无法出门呢。 有心的人都看过去,从前南王侧妃身边的丫鬟是那个叫玉环的,往日里侧妃去哪都会带着她,今天倒是没有带。 “今日来莲花寺,是为了给我母亲求一些福祉,也好让姨母和舅舅放心。” 这话听得南王侧妃脸上有些绷不住。 苏绛雪背后是女帝和南王,她身为南王侧妃要跟苏绛雪作对,显然是不理智的。 “你倒是能言善辩,难怪女帝喜欢你。”南王侧妃哼一声。 在场的人再互相看看,她虽然是一个侧妃,但毕竟是皇室的人,他们这些官眷,是插不上嘴的。 “女帝喜欢 ,是绛雪的荣幸。”苏绛雪淡声道。 “好了,”永宁公主上前,“大家都是来求佛的,就别在这里耽误了,去前面听大师讲经吧。” 讲经也不一定能听懂,但这些人只不过是来附庸风雅,做个高雅的活动罢了。 苏绛雪没去凑这个热闹,她去了外面看风景。 原本该去给母亲供香油,点长明灯,可事情还未了,她不想惊扰母亲。 看完风景,她就回了厢房,永宁公主早就在这里等她了。 她垂下眼眸,看样子永宁是要动手了。 “永宁公主到此,有何指教?”苏绛雪问道。 永宁见她称呼如此生疏,不由问道:“妹妹可是生了姐姐的气?” 苏绛雪淡淡的看她,眼前这人是姨母的女儿,是女帝看中的公主,是朝中夺嫡热门人选。 她平日在外面虽然温和妥帖,却带着一股皇子的精致和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现在,她却带着一丝歉意。 “南王侧妃毕竟是长辈,她要来,我总不能拦着她。要是早知道你在殿中,我不会进来扰你的。” 苏绛雪神色冷漠:“公主说笑了,这佛寺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谁都可以来,哪里说得上打扰二字。” “绛雪……” “永宁公主,我不知道你们朝中有什么利益勾连 ,我此番回来,只是探亲,来莲花寺,也只为给我母亲上香。要不是今日人太多,我现在就该添完了长明灯灯油,回宫了。” 苏绛雪淡声:“你说你拦不住她,好,我相信你没有故意打探我的行踪,可你先前送我香囊,表面上姐妹情深,实则故意让南王侧妃教训我,我挨着姨母的面子,不愿与你计较,希望公主以后也离我远一些,待我探亲完毕,自然会回到大楚去,你我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交情。” 永宁公主心中惊愕,她倒是没想到苏绛雪居然只一次,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这个六公主,倒是比她想的聪明的多,不是她印象里,那个被关在内宅,一心只想着男人的蠢货。 她的情报大.大有误。 而女帝喜欢她,也绝不可能仅仅因为她是长公主的女儿。 否则,不至于每天让她近前伴架。 一时间,她只觉得苏绛雪对女帝来说如此重要,那她的计划,就更加不可能搁置了。 长源那个蠢货不足为虑,要不是她故意纵着,将她捧出来与自己作对,营造两人势均力敌的局面,她压根就不可能出头。 倒是四皇子还有一争之力,她非得断了四皇子的前路不可。 “绛雪,你怎么会这么想?”永宁面上露出焦急,“我 那日送你香囊,原本就是想着与你交好,毕竟你也算是我表妹,绝没有别的意思,至于南王侧妃,她确实是正好路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倒是让你对我生了误会,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才能让你信我。” 苏绛雪没说话,她怎么会没有别的意思,真没别的意思,为什么要当着长源公主的面给她? 明知道这样会惹怒长源公主,这不是逼着她站队吗? 但她总要给永宁留一点台阶,不能把话说绝。 “还有今天,我确实让人留意你的动向,但那也只是希望可以与你交好。你可能不知道,永宁公主府只是表面风光,实则危机重重,我想拉拢你,除了真心喜欢你以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南王侧妃,她是我的助力不假,可因为上次的事,她也恼了我,我要是不找机会让她出气,她会更加与我离心。” “不过是几句争执,我又在旁边看着,她不会真的伤了你。” 苏绛雪冷笑一声:“几句争执,若是她再次当众辱我母亲,你又如何?” “你说你要拉拢我,但你拉拢我的方式,就是把我推出去,给别人骂两句出气。被你拉拢的人,可真是倒霉。” 永宁脸色微变。 “银朱,送永宁公主出去。”苏绛雪道。 第286章 原来你已经投靠了别人 欲擒故纵的分寸,苏绛雪头一回拿捏,不知道会不会拒绝的狠了,让永宁真是失了招揽她的心思,从别的地方动手脚。 永宁公主连忙道:“你误会我了……” 苏绛雪有意让她解释,怒道:“我如何误会你?之前长源公主说是你推了我,我也念着姐妹情谊想让,没有恳请姨母彻查,你敢不敢跟我说一句,那天的事不是你所为,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永宁急声道:“怎么可能是我?那天的事或许是个意外,或许是长源,但绝对不是我。你忘了吗?是我在身后拉了你一把,我要真想害你,怎么会拉你?” 苏绛雪狐疑:“或许是你被长源公主看见……” “她看不看见,最后都是要污蔑我的,她与我针锋相对多年,她的话,母皇绝不会全部相信!” 苏绛雪顿了顿,似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永宁眼中浮现出一丝情形,又立刻道:“我实话跟你说,我与你交好,也是为了不让你被别人利用。母皇病重,现在几个姐妹和兄弟都忙着争权,可只有我念着母皇的身体。” “她关心你,在乎你, 你要是出了事,她一定会受到打击,我让人盯着你的行踪,也是为了保护你。或许这事让你觉得不舒服,那我跟你道歉,但我绝无害你之意!” 苏绛雪迟疑了好半天,觉得情绪已经到这了:“你当真不会害我吗?” 永宁见她脸色缓和,立刻道:“当然,我害你做什么?我是你亲表姐啊!” 苏绛雪眼神软下来,心中却冷笑,亲表姐算什么,亲兄弟姐妹也没见她心软。 “好吧,是我误会你了。”苏绛雪这才拉着她坐下,“只是我初来乍到,很多人对我有敌意,南王侧妃之前那么说我,还有四皇子……”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顿,又道:“反正,来到这里之后,除了姨母和舅舅表弟,我没敢相信任何人,要是有伤到公主的地方,也请公主见谅。” 苏绛雪的演技还不错,她外表原本就柔顺,现在有意要装,不会让永宁看出破绽来。 永宁心中终于松一口气,苏绛雪虽然聪明,却也没有那么聪明。 三言两语,她还是会被自己说服。 也是,一个闺阁中长大的小姑娘,哪里能跟自己这 种从小在皇室长大的公主相比。 “那大家就算是误会解除了。”永宁破涕为笑,她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正是那晚要送给苏绛雪的那个。 “绛雪……” 苏绛雪忙摆手:“我不能收,这香囊太过珍贵,我实在受之有愧。” 永宁眼中带着雾气:“原来如此,你还是不能信我。” 她把香囊收回去:“没关系,往后日子还长,总有一日,妹妹会知道姐姐的心,会收下这个香囊的。” 苏绛雪忙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实在是这个东西……罢了。” 她轻轻叹一声气,从袖中将手串取出:“我感念姐姐心意,却也不能白收你东西,这串手串虽不贵重,但我身边只有这个还算拿得出手,姐姐要是不嫌弃……” “不嫌弃!”永宁公主立刻把手串抢过去,带到自己手上,“如此,你可安心收下香囊了?” 苏绛雪点点头,当着她的面,把香囊带到腰间。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约好晚上一起去给长公主上香,永宁公主这才离开。 等出了厢房,永宁立刻把手串交给身边的婢女。 那 婢女看了半天:“只是带着一股檀香,别的没什么。” 然而永宁还是不放心:“你带着它,与苏绛雪见面的时候再给我。” 别人给的东西,她怎么可能放心贴心使用。 等今日事成,这串手串也用不着了。 而另一边,南落那边的人也过来递消息:“四皇子已经让人换了长明灯那边的香,又买通了一个小沙弥,等到您去的时候,就准备动手。” 银朱听着,忍不住喊了一声:“无耻!这种狗东西!” 他这是要小姐当着自己生母牌位的面,与人苟且! 要真让他成了,小姐一定名声尽毁,到时候,四皇子要是愿意娶她,只会让她感恩戴德。 “都挺无耻的。”苏绛雪握着那串香囊,细细看了看。 同为女子,永宁公主巴不得她失了清白,就为了拿她当做打击四皇子的筹码。 这两人甚至想到了一块去,都要给她下药。 不过…… 苏绛雪眼神微眯,这倒是证明了这二人确实没有联络,否则,永宁知道四皇子下了药,自己就不会再来多此一举。 也同样给她多了一个证据,事 发的时候,除了四皇子,也要将永宁拉下水。 唯一可惜的就是姨母。 四皇子和永宁公主都是她的孩子,让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如此不堪…… 唉,可怜她一片慈母心肠。 “小姐,”银朱见她发呆,提醒她。 苏绛雪冷然:“让世子准备好,今晚,全都仰仗他了。” 幸好南落只是世子,不是皇子,否则,她怕是连南落也不能信。 傍晚,天色已经暗了起来,因着今日人多,莲华寺趁势举办了一场发会,将河灯写下愿望,放到河水里去。 寺庙也免不了俗,这么多达官贵人在,估计囤了半年的河灯都得卖出去。 苏绛雪原本不想去,但长源公主来找她。 “你不是要给长公主祈福吗?放个河灯,也免得这些人找你麻烦不是?”长源公主道,“我每次来这里,都要放一盏的,你可千万别错过。” 苏绛雪柔声,还想拒绝,长源却忽然看到她腰间的香囊。 “这是……”长源公主看清,立刻后退了一步。 “原来如此,我不该来叫你的。”长源公主说完,给她行了一礼,“我自己去吧。” 第287章 都是姐妹 脸上已经满是生疏。 苏绛雪一怔,她是误会自己已经投靠了永宁公主么? “长源公主!”苏绛雪下意识叫住她,不知为何,看着她那张脸上受伤的表情,苏绛雪觉得有些抱歉。 “我与她之前有些误会,现在解开了,我敬重姨母,大家都是姐妹,仅此而已。”苏绛雪道。 长源也没多问:“既然都是姐妹,那你可愿与我一起去放河灯?” 苏绛雪皱眉,想着那边人多,只要小心别掉入水中,就不会有事,便答应了。 皎月悬空。 长源公主递给她一只河灯,道:“我这些年,每月都会来这里放一盏河灯,希望母皇身体健康,希望自己早日找个好人家。” “你也来试试,莲华寺的灯很是灵验。” 苏绛雪忽然就不想放了,这几年,女帝的身子越来越差,而长源公主至今未嫁。 这灯根本不灵嘛! 但看着长源期盼的眼神,她也只好将灯点燃,心中默念,希望回去的路上可以遇到一只小花猫。 这样,无论成与不成,她都无所谓。 河灯被放进水里,随着水波清荡,缓缓飘向远处。 苏绛雪看着花灯越来越远,周围许许多多的花灯也飘过去,渐渐的形成一片灯 海。 也不知道蒋千户那边怎么样了,他专程来见过自己,可这里又是北燕的地盘,他恐怕不好潜入,就算他来,又能做什么呢…… “妹妹许了什么愿?”长源问道。 苏绛雪微笑:“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长源公主的目光轻飘飘从苏绛雪腰间的香囊处掠过,正要开口,却见永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 她一伸手,有意无意露出手腕上的串珠。 “我刚才替母皇祈福,希望她早日好起来,也希望天下太平,希望我们姐妹几人可以和睦。”永宁公主微笑。 “谁知道你是不是好心。”长源公主嗤之以鼻。 苏绛雪皱起眉头。 永宁公主一来,好几个官眷也跟着过来了,看长源公主的表情,都不是那么好。 “好了,现在灯也放完了,我们姐妹可要四处走走?”永宁公主对长源的话一笑置之。 “没兴趣,懒得跟你虚与委蛇。”长源公主就要扭头,扭了一半,回头看苏绛雪,“你呢?” 苏绛雪:…… 又是让她当着两人的面明确表示。 “我有些困了,准备回房了。”苏绛雪道。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声音:“永宁公主的河灯灭了!” 苏 绛雪看过去,永宁公主的灯嵌了皇室专用的黄色,很明显,已经灭掉,借着周围河灯的光亮,能看到一半已经沉到了水里。 苏绛雪都有些诧异,这些灯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他的都没什么区别,好端端的,她的灯怎么会灭。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盏灯,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长源公主也惊讶了一瞬,立刻道:“你的灯怎么灭了?是不是你心不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你胡说什么?”永宁公主一下子也沉了脸。 “我哪有胡说?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要不是心不诚,怎么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长源公主嚷嚷起来很大声,很快,不少人都听到了。 永宁公主脸色难看,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和尚走过来:“阿弥陀佛,今日风大,永宁公主再放一盏吧。” 他说着,重新递给公主一盏灯。 永宁公主脸上多了一分感激,将灯接过来:“多谢大师。” 那灯是普通的一盏,没有皇家的颜色,但她顾不得这么多了,立刻又许了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灯放进了河水中。 然而—— 又灭了。 这一次,全场死寂。 跟永宁公主交好的几个女眷,都互相看 了一眼,这是神佛都在讨厌永宁公主啊。 “哼,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这不是神佛厌弃是什么?你根本就用心不诚,否则,为何这灯在别人手里都没事,偏偏到了你手中,就总是灭?”长源公主幸灾乐祸。 苏绛雪侧头看向长源,今天要不是她非要拉着自己过来,自己也看不到这出好戏。 这真的是意外吗? 第一盏灯是隔了一会儿才灭,而这第二盏,沾了水就沉下去了。 如果是这和尚给的灯有问题,那他岂不是跟长源公主一唱一和…… 一时间,长源在苏绛雪这里单纯莽撞的形象,也打了折扣。 “不过是灭了两盏灯,有什么好奇怪的。”苏绛雪站出来,“灯被河水打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或许是花灯制作上出了什么问题,或许是下水之后撞上暗石,哪里就能扯到什么用心不诚,神佛厌弃?” 长源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道:“今日无论是谁的灯灭了,我都会这么说,况且长宁公主的心愿是女帝康健,这愿望怎么会让神佛唾弃?” 长源公主若有所思,忽然笑了:“那可不一定,谁知道她的愿望是什么。” 这是暗示她有私心。 众人尽管没敢开口,却也 被长源这句话给带偏了想象。 “永宁姐姐别伤心,不过凑巧罢了。” 永宁公主没想到苏绛雪肯为她说话,而且不惜得罪长源公主。 “不过是巧合罢了,这灯不知是哪年的灯,也许制造的并不好。本公主许了什么愿,本公主无愧于心。再让我听到你们有人乱说,那便是诅咒女帝,听到了吗?” 众人齐声应一声是。 永宁公主看向长源公主:“你听到了吗?” “你——”长源大怒。 “两位公主都是好心,都是为了女帝,何必这样剑拔弩张。”苏绛雪连忙拉住长源。 她不想给任何人留下她要帮谁的印象。 只能两边都帮一帮。 “好了,我们不是要回去吗?走吧。”苏绛雪道。 永宁这才准备离开,刚走一步,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苏绛雪问。 永宁公主摇头:“衣裙踩到了泥里,要回去换一换了。” “要我和长源公主送姐姐回去吗?”苏绛雪问。 长源公主道:“我才不送。” 说罢扭头就走。 永宁公主看向苏绛雪,带着歉意笑笑:“你也不用送了,你能替我说话,我已经很开心了,别让人觉得你偏向我。” 字字句句,都是替她着想。 第288章 成了 两个婢女上前,小心翼翼扶着永宁公主离开。 苏绛雪抬头望着还聚集在一起的其他女眷。 “永宁公主是大燕皇室,她与长源公主之间的事,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之间的事。长源公主心直口快,说了什么无所谓。可你们要是也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那就是在挑衅女帝的颜面了。” 众人没想到苏绛雪会突然开口,现在大家都已经认得她,知道她是这个刚回来的六公主。 虽然不把她当本国人,可是她开口了,其他两位公主又明显跟她关系不错,她们也只能应一声。 倒是南王侧妃,见不惯她狐假虎威,冷哼一声。 苏绛雪冷眼看过去。 南王侧妃一下子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话里有话:“六公主倒是维护长宁公主。” 她也不愿语气太差,再跟苏绛雪对上。 苏绛雪道:“不过是姐妹之间的相互关心罢了,长宁公主待我也很好,特意赠了我香囊。” 她将香囊拿出来给众人看。 到此为止,她已经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待两位公主,都亲如姐妹。 且永宁公主赠了她香囊。 然后苏绛雪眸光 一闪,忽然透过人群,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放花灯的时候,男女也是分开的,所以四皇子离她们有些远,现在忍不住要过来看看。 “各位都散了吧。”苏绛雪说完,也准备回去。 “小姐,”银朱赶紧追上来,“四皇子那副样子,看样子是要对您动手了。” 苏绛雪笑了笑:“该埋的雷已经都埋好了。” 四皇子是冲在最前方的棋子,今晚第一个倒霉的,也是他。 “你说,要是陆焕在的话……”苏绛雪说了一半,沉默了。 要是陆焕在,这些事情根本不用她去想。 她好像很喜欢被他拯救,每次有什么事,都有他来替自己操心,那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走吧。”苏绛雪挽着银朱的胳膊,“你也小心些,他们一定也会盯着你的。迷药我给你了,实在不行,就迷倒他们,千万不要犯险。” 银朱露出一笑:“小姐放心。” 夜色越来越深了。 苏绛雪没有睡,睡了也会被人吵醒,果然等到月上中天时,有人来找她。 “六公主在吗?永宁公主崴到脚了,希望您能过去看一看。” 是一个女 子的声音,银朱立刻看向苏绛雪:“小姐。” “在这里等我。”苏绛雪道。 她起身,去外面开了门:“好端端的,永宁公主怎么会崴到脚?可严重吗?” 那婢女道:“公主的脚肿了,听说您医术很好,现在也只能来求您去看看。” 苏绛雪点头:“好,我这就过去。” 她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脚步加快,跟着婢女就往前方走。 可是走着走着,这条路显然已经要出了厢房这边。 “你叫什么?我之前怎么没在永宁姐姐身边看到过你?”苏绛雪故意露出防备的心思,“还有,我们这是要去哪?永宁姐姐不在厢房吗?” 那婢女反应极快:“我叫新芝,确实是永宁公主身边的下人,今日是我当值,六小姐回来的日子尚短,不认得也是正常。” “至于我们要去哪——公主还没有回到厢房,是在外面扭到了脚,现在已经走不了步了。我们只能去找她。” 苏绛雪又要问,那婢女立刻道:“六公主可以快点吗?天这么黑,我们还是早点把公主接回来才好。” 苏绛雪点头:“好。” 然后也加快了脚步。 走着走着,已经快到了佛寺正门,这里有一条不怎么好走的小路,小路尽头,是一间亮着灯的屋子。 “我们先把公主扶到那里去了,她实在是走不了路……”那婢女又在催促。 苏绛雪立刻进了屋子:“永宁姐姐,你在吗?” 门一开,身后突然有人将她狠狠一推,然后紧接着,门从外面被上了锁。 屋内浓郁的香气几乎要让她呛死。 她连忙灭了屋中的香,但是这间屋子已经满是味道,现在再灭,为时已晚。 “你们要干什么?放我出去!”苏绛雪连忙去拍门,门被拍得砰砰响。 门口那人冷笑一声:“当然是让六公主体验一下人间极乐。” 苏绛雪又拍了几下门,这动作显然越来越慢。 “你敢这样对我,女帝不会放过你们的!” 门口的婢女没回话,等着里面没动静,立刻招手,让藏在这里的小厮过来:“去告诉四皇子,事成了,赶紧把她搬到那边佛堂去,再把人带过来。” 苏绛雪被人抬着,转移到了安置长明灯的殿宇,那些人将她放下,很快又锁上了门。 没多久,门重新打开,四皇子 之前带来的门客进了门,从里面把门锁上。 他虽是门客,但是没怎么在别人面前露过面,查不到他是四皇子的人。 “交给你了,速战速决。”那婢女立刻道。 “放心,她虽然和离过,但毕竟是公主,我还是很感兴趣的。”那门客高兴着从门里应一声。 应完,他立刻就朝里面走过去,这里灯火通明,全是各种达官贵人们供奉的长明灯。 还有长公主的牌位,这是苏绛雪的生母。 门客再往后走,就见里面躺着一个年轻女子,很明显是服了药,脸色通红,口中发出笑声呻吟。 门客立刻就扑了过去,等会儿所有人都会看明白,六公主不再清白,名声受损。 他试探着伸手,解开那女子的衣物,然后不知怎的,他也觉得脸色很烫。 明明他没有中药,中药的只有面前这个女子才对。 但他想不了太多,立刻跟面前的人纠缠在一起。 男人粗喘和女人欢愉的声音传出来。 外面人听到动静,顿时露出笑容。 “成了!” 四皇子高兴的差点喊出来。 没想到这个苏绛雪这么蠢,被他的人一骗,就上了当。 第289章 就算今日姨母在此,我也会打死你 夜深人静,不少人都已经熟睡,可是突然的尖叫和骚乱,却很快让所有人都惊醒过来。 私院里亮起点点灯光,人群也骚乱起来。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什么声音?!”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无论男女,都从厢房里出来,显然是都要来看一看。 等众人都围过来,听到声音,发现是供长明灯的佛堂里出了事,立刻又赶过去。 就发现一名僧人在外面站着,脸色难看至极。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好奇询问。 僧人连忙组织人将他们隔开:“无妨,是打翻了东西,惊动各位施主,实在是莲花寺的不是。” “打翻了什么东西?这里可是供奉长明灯的地方,是谁家的长明灯打翻了?你们这寺中看守如此混乱,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能把长明灯供在这里的,都是京城贵族 ,这下,连寺庙里的和尚们也拦不住。 “让我们进去看看,可别是我家祖上的灯灭了。”有人就要往里看。 那僧人急了:“诸位施主请稍等,方丈马上就到,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还请不要擅闯。” 他话刚说完,立刻又有一声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是不是我家的长明灯打翻了啊?”有人急了。 四皇子上前:“你这和尚怎么回事?我们不过是进去看看,你何必这样遮遮掩掩?就算真是东西打碎了,只要查清楚缘由,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也不会怪你的。” “我……” “怎么,还不让开吗?” “施主不可上前……” 四皇子强行带人往里闯,那和尚还想拦,可里面的声音却忽然大了起来。 女子和男子交缠在一起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掩盖。 外面的人脸色一变 ,大家都听出这是什么,女眷们纷纷用手捂住耳朵,而那些男子也震惊的瞪大眼睛。 居然有人,在这里…… “好你个和尚,难怪不让我们进去!”四皇子立刻大怒,“原来是你拉了皮条,让人在此处行此会乱之事,这是我们各家供奉亡灵的地方,甚至长公主的长明灯也在里面放着,你们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来人,把这门给我砸了!” “四皇子!”和尚惊慌的喊出来,可是四皇子根本不听,他一挥手,让手下那些侍卫们直接往里闯。 僧人被推搡出来,佛堂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四皇子几步走过来,一进门就扬声,震惊道:“六公主,怎么会是你?你怎能在自己母亲的灵位前行此等不知廉耻……” “你叫谁?”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四皇子立刻如坠冰窟。 他艰难的回头,苏绛雪 刚从人群中挤过来,他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在里面吗? 那里面这人又是谁? 四皇子立刻又往前走了几步,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跟着他往里挤。 地上赤条条躺着一个人,有眼熟的认出来:“这不是永宁公主身边那个宫女……” 再往里看,长明灯洒落一地,一男一女纠缠在一起,仿佛没有听见外间的动静一般,只做着彼此缠绵的事。 这回,大家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 “永宁公主!” 四皇子整个人晃了晃身子,怎么会是永宁,怎么会是她! 苏绛雪也诧异看过去,应该只有那名宫女才对,怎么会还有永宁公主? “不可能……”四皇子往后退一步,只觉得心里一阵冰凉。 他要只是毁了苏绛雪的清白也就罢了,可是永宁,母皇不会放过他的,等 永宁清醒之后,也不会放过她的。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分开,将永宁公主带下去!”长源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立刻将外面围观的人都赶走。 永宁被披上衣服,送往后殿,而那个男子也被人绑了起来。 苏绛雪看一眼长源公主,她果然小看了她,永宁是黄雀在后,她却是围捕黄雀的那个猎人。 可是首先,她不能放过四皇子。 “四皇子刚才还没进去,还没看到里面的人是谁,就喊了我的名字,我倒要问问,四皇子什么时候学会未卜先知了?” “你——”四皇子被她一问,顿时后悔自己刚才嘴快。 苏绛雪走过去,忽然一抬手,“啪”得一巴掌,打在四皇子脸上。 “你敢打我!”四皇子下意识就反驳。 苏绛雪丝毫不惧的看着他:“就算今日姨母在此,我也会打死你!” 第290章 官府离得远,不如让黑甲卫来查 其他人看苏绛雪这幅态度,又想起四皇子一进门就喊六公主,这显然是他下了套,在他的算计里,原本躺在里面的女子,可能是苏绛雪。 长源公主见状,立刻上去,怒声道:“说!是不是你在算计六妹妹?” 在别人眼中,她一向心直口快,现在来替苏绛雪出气,没什么奇怪。 四皇子被她逼得节节败退,再加上先前已经挨了苏绛雪一巴掌,脸色红红绿绿的。 可他立刻道:“我只是看错了,永宁和六公主身形很像,我不小心看错了而已,怎么就能说是我在算计人?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算计六妹妹?” 他一发狠,干脆直接道:“我对六公主一见钟情,我怎么会算计她没了清白?” 这一下,众人都震惊了。 四皇子居然喜欢这个外来的六公主? 这不是嫡公主吗? 可很快也有人反应过来,苏绛雪名义上是嫡公主,可跟四皇子也不过是表兄妹,他要喜欢她,也无可厚非。 四皇子见大家都信了他,立刻仰起头:“六公主生气,怀疑我,觉得我是罪魁祸首,打我一巴掌。就当我为认错了人道歉。可是你们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是我做的这些事?” 众人觉得有道理,人群也逐渐没有原来那么沸腾了。 苏绛雪垂下眼眸,既然长源公主要替她出头,她也没必要拒绝:“四皇子若真的喜欢我,就算在认错的情况下,第一反应不该是遮掩这桩丑事吗?为何反而大声喊我的名讳?” “就算 是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事关永宁公主名誉,这件事总要查清楚。” 提到永宁的名誉,四皇子又下意识一抖。 他不想惹到永宁的,可是事已至此,他没有背的退路了。 “既然要查,不如现在就报官吧。”苏绛雪道。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长源公主,另一个是四皇子。 “六妹妹,这件事确实不不能报官。”长源公主顿了顿,看向苏绛雪,“此事明显是有人陷害,永宁公主本来就无辜受害,要是真的报官,此事定会传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永宁公主该如何自处?” “还有,若背后算计她的人确实是四皇子,那就是皇家骨肉相残,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对皇室也不利……” 四皇子虽然想反驳第二句话,但现在也只能点点头:“皇姐的名誉重要,绝不能传出去。” 苏绛雪道:“我知道你们想保护永宁公主,我又何尝不愿保护她,可今夜的事这么多人看到,显然是瞒不住的,无论报不报官,永宁公主的名誉恐怕都保不住。四皇子,你既然说你不是凶手,难道不想查一查,彻底撇清自己的关系吗?” 四皇子心里苦,脸上都忍不住轻颤。 他想查个屁。 “不一样,要是不报官,最多是流言蜚语,可要是报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皇姐她身份尊贵,怎么能……” “查!”忽然间,一个悲愤的女子声音从外面传来。 众人连忙看过去,居然是永宁 公主。 她已经换好了衣服,脸色愤然,头上只简单用簪子一下,显然是除了药效之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皇姐?”四皇子震惊。 众人同样震惊。 她怎么敢出现在人前? 她分明刚才才被那么多人捉奸,做了那样不耻之事,不找个墙撞死也就罢了,怎么能这么快就出现在人前? “本公主遭人陷害,中了迷情药,此事必要一查到底。”永宁公主看向四皇子,实则这些话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今日之事耻辱万分,但本公主却是受害者,要是因为羞愤不愿彻查,才是真正随了贼人的意!” “以女子名节陷害他人,凭什么本公主要声名狼藉,他要能逍遥法外?” 四皇子浑身一震:“可是这毕竟……” “是你做的?”永宁公主咬牙问。 “不是!”四皇子连忙摆手,脸色惨白,“怎么会是我!” “既然不是,本公主都不怕有损颜面,你有什么好阻拦的?”永宁公主反驳道。 她今天确实是失算了,明明是想推着四皇子算计苏绛雪,可是现在却把自己卷了进来。 既然已经卷了进来,她就一定要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坚强的弱者。 只有找出幕后黑手,让所有人都怜惜她,感慨于她的内心坚强,她才能暂时摸去身上的污点。 永宁公主看向苏绛雪,颇有些忍下去的咬牙切齿:“来人,报官,现在就查。” 苏绛雪一怔,她这是把自己当成了算计她的人? “不必报官了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南落带着一群人从外围过来:“官府离得远,不如让黑甲卫来查。” 众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南落,白天的时候,并没有见过他。 “莲华寺上下已经被包围,有人算计皇室公主,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人挖出来。” 在场众人均是心中一震。 黑甲卫是隶属于女帝的私兵,一向只听女帝调遣。 南落带这么多黑甲卫来,是这件事已经惊动女帝了吗? 可是私通之事发生不过才一会儿,这么快,女帝居然就知道了? 苏绛雪看向南落,心中微微放了心。 女帝当然不知道这些事,但南王和女帝姐弟情深,借点私兵上山,不是难事。 白天南落没有进寺,也是免得那些人有所防备。 四皇子踉跄一步,长源公主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其他人都跟着背后发凉。 谁都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得这么严重,黑甲卫一定会维护皇室尊严,他们在场围观的人这么多,不一定会被怎么清算。 已经有人开始露出苦涩,早知道,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不会再有任何人拦得住南落详查,寺外的火光大盛,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将他们都围到了这里。 “劳烦释然大师,将此处收拾一下。”苏绛雪道。 莲华寺的主持释然早就到了,只是见这群贵人说话,一直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现在听苏绛雪这么说,立刻双手合十:“公主放心。” 莲华寺所有的客人们,无论去没去 ,都被请到了大殿内。 和尚们也没有摆脱嫌疑,由专人看守,需要的时候,再传唤。 殿内一阵安静,四皇子脸色发白,只希望自己能逃过去。 很快,南落走进来,朝着众人道:“已经查清楚了,那名男子中了一种名为相思绕的情毒,且他已经死了。” 众人互相看一眼。 “毒性太深,中毒而死。”南落道。 可不是皇家在杀人灭口,而是他真的是中毒而死。 “这是一种性子极为强烈的药,药性霸道,中药的人需与人交合才能救命。但如果中毒过深,就会在癫狂中死去。相思绕一般会掺在香里,燃烧之后使在场人中毒,可奇怪的是,我们没有在事发地找到任何痕迹。” 四皇子脸色惨白。 他下的药确实是相思绕,可是他没有给他的门客下药,为什么他也会中药。 苏绛雪则垂下眼眸,相思绕的使用方法,不止掺在香里这一种。 “但是奇怪的是,在寺门附近一间屋子里,却找到了大量相思绕燃烧的痕迹。” 苏绛雪这才上前道:“世子先查的物证,现在也该查查人证了。深夜时,却有一名宫女,谎称是永宁公主的人,将我带到那件屋子里,我当时迷迷糊糊,中了药之后,很快被人抬到了供奉长明灯的佛堂。” “那人一开始的目标是我,只是我在被抬过去之后,以针解开了身上的药性,立刻就逃走了。后来……” 苏绛雪看了一眼永宁公主:“不知道为什么永宁公主会在里面。” 第291章 人赃并获 “世子,在草丛里发现了没有烧完的相思绕。”一名黑甲卫打开盒子,里面是很多没有用的香,显然是被人遗弃。 “你认得当时那名婢女吗?”南落问。 苏绛雪摇头:“不认得,但如果她再次出现,我能认出她来。” 南落点头:“不妨事,那就把婢女都带过来,让六公主认一认。诸位留宿之前皆有名册,别想着将人藏起来。” 四皇子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自己要完了。 “四皇子。”苏绛雪看向他,“不是我要怀疑你,实在是你太容易被怀疑,不如就先让你的婢女们,给我认一认。” 四皇子还没说话,有人已经捧着留宿名册:“一共七人。” 四皇子又还没来得急说话,黑甲卫已经带着婢女们进来。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南落道。 苏绛雪抬头,粗略过了一眼:“怎么是六个人?还有一个呢?” 四皇子硬着头皮,只觉口舌发干:“那名婢女突然病了,我允她下山买药。” 南落冷笑一声:“倒是好笑,什么病需要夜半三更去买药,她一个婢女,山路难行,四皇子倒是舍得。” 满殿的人都朝四皇子看了过去,四皇子强撑 着脸怒道:“一个婢女的病,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她自己说情况紧急要下山,我堂堂皇子,难道还要拦着不成?” “是吗?”苏绛雪冷笑,“四皇子也不怕人跑了,居然让她一个人下山,可真好说话。” “她服侍我许久,我相信她不会跑。” 苏绛雪道:“既然服侍很久,那想必这六个婢女对她的容貌也记忆深刻,麻烦世子将她们分开审讯,说出下山那名婢女的身高身形,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大眼睛还是小眼睛。” 分开审讯,没有串供的机会,就算是四皇子想编一个出来,也没办法。 四皇子被怼得脸色苍白:“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一定要从我开始查起?我是你表弟,难道你信别人不信我吗?就因为我进门时看错了人?” 苏绛雪冷笑:“你的意思,不是你做的?” 四皇子苍白着脸:“当然!” “既然如此,你怕什么?”苏绛雪冷笑,“你不是应该巴不得被查,好证明你的清白吗?” 四皇子哑口无言,看在众人眼里,几乎是已经实锤了这件事就是他做的。 只是原本他要害苏绛雪,却害了永宁公主。 永宁上前,啪得一 声给了他一巴掌,声音尖锐:“你好狠的心!” “不是……不是我……”四皇子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永宁公主心中很急了,她清楚的知道四皇子是如何谋划,虽然出了岔子害了自己,但她也会把怒气发泄到四皇子身上。 就这么一会儿,之前几个婢女的证词已经出来了。 南落拿着画像,正是之前根据她们的证词,画出来的婢女。 苏绛雪道:“就是这个人。” 四皇子立即道:“不可能,一定是你用了什么法子,让我的婢女们都屈打成招……” 南落道:“确实,她们一开始都各说各的,给的容貌也不尽相同,还是挨了板子之后,才突然纷纷想起来,第七人的真正面貌。”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永宁公主赶在苏绛雪面前,愤怒的嘴唇都在颤抖。 四皇子苍白了脸,死死攥着手:“就算是她又如何?仅凭苏绛雪一面之词,就信了她的污蔑之言吗?” “表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陷害我,大不了,我以后不纠缠你了就是!” 他如此能言善辩,倒让苏绛雪想起了楚舞儿。 只要有一点漏洞,他立刻就能抓住反 驳。 只可惜,说得越多,错的越多,他要圆谎,却只能撒更多的谎。 四皇子喘着气,飞快转着脑子。 早知道今天会这样,他就不动这个心思了,可是现在有人来查,他无论如何不能承认。 谋害苏绛雪,又害了永宁公主,一旦查实是他,他就完蛋了,就算是父君也救不了他! “看来四皇子是不肯承认了。”南落轻轻叹息一声,“你可想好了,要是你现在认了这件事,还能算是坦白从宽,女帝面前,也好说一些。” 四皇子哪里敢认,当即道:“不是我做的,我如何认?” 就在此时,四皇子身后走出一个黑甲卫来,提着一个五花大绑塞着嘴的婢女,将她扔到地上。 “此人是在下山途中抓到的,四皇子可认得她吗?” 四皇子脸色顿时就变了。 苏绛雪的脸色也顿时一变,他看着那个带着面具的黑甲卫,心口突突的跳。 陆焕! 他居然来了这里! 她看不到他的样子,却认出他的声音。 一下子,她的心安定了下来,却涌出一股酸涩来。 她好想他。 南落将婢女抓起来,跟先前招供画出的画像放在她脸边比对:“这是 你的婢女吧?” 见四皇子不说话,南落道:“要我请其他人来,确认她的身份吗?” 四皇子急忙道:“她是我的婢女,可是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里,兰馨,你不是说要下山买药吗?怎么会去骗六公主?说,你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南落嗤笑一声,苏绛雪也重新看向四皇子。 看样子,他是准备让这婢女将所有罪责都顶了。 兰馨脸色难看,被人拔出塞在口中的布,当即道:“是我去骗她,她算什么公主?她的母亲早就被先帝划出族谱了,怎么还有脸回来?还是个二婚,有什么面目占了嫡公主的位置?” “我就是看不惯她,我要让她身败名裂,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跟四皇子没有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兰馨脸色苍白,她知道自己死定了,却咬着牙顶了罪。 南落冷嗤:“看来你不愿说实话,来人——” 苏绛雪拦着他:“没必要用刑,免得有人说我们屈打成招。” 她看一眼四皇子,四皇子心中一惊。 “你一人就能做了这么多事?”苏绛雪看向兰馨,“那我问你,是谁将我抬到供奉长明灯的地方,你又是怎么拿到相思绕的?” 第292章 罪魁祸首还没抓到呢 兰馨咬着牙道:“就是我一个人将你抱过去的,相思绕,是我上山之前就买好的,就是准备用在你身上!” “在哪买的,什么时候买的?” “我……”兰馨咬牙,“我忘了。” 苏绛雪笑:“我回北燕不足半月,你连在哪买的都忘了,可见你的话不可信。” “我……” 苏绛雪打断她:“你说事情跟四皇子无关,你是什么时候禀报四皇子,你要下山买药的?” 兰馨瑟瑟发抖:“就在将你拖走之后。” “那时已经是深夜,你居然敢打扰你的主子,这话也同样不可信。” “最后,这男子是谁?你是怎么说服他,让他对我下手的?又为何他没有和你一起把我抬过去,却让你一个女子抱着我转移地点?”苏绛雪又问。 兰馨:…… 她简直百口莫辩。 临时想出来的说辞,到处都是漏洞。 她一咬牙,脸上显出悲愤来,就要咬舌自尽。 就在这时,一名黑甲卫猛地踩在她腿上,骨头碎裂声和惨叫声立刻响起:“还不说实话吗?” 在场众人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当即被吓得后退一步。 连永宁公主也不例外。 苏绛雪倒是上前:“你以为你不说 ,就保住你全家人的性命?今日之事涉及我和永宁公主,你觉得,四皇子有办法在我们都想X你全家的情况下,保得住你家人?” 兰馨满脸泪痕。 “说实话,我和永宁公主不会牵连你家人。” 兰馨再也忍不住了,颤声道:“是四皇子,四皇子给了我钱,让我哄骗你出去,之后又连夜将我送出莲花寺。” “你胡说八道!” 四皇子满面惊怒:“你这贱人休得胡言,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过这种事?” 他几乎要站不稳了,可是这罪名却无论如何不能认,他看着南落,厉声道:“我确有管教不善之责,让一个婢女害了表妹和永宁公主,但这一切跟我却没有丝毫关系!” 四皇子拼命转着脑子,他愤怒道:“我知道你们都想害我,苏绛雪,你觉得我不配喜欢你,那你直说就是,何必厌恶我至此,要给我扣这么大的罪名!” “还有永宁公主,你担心我跟你争储位,一有机会就要将我害死,你们这样冤枉我,母皇不会放过你们的! 众人见他如此样子,脸上也生出一点迟疑来。 “死去的人名叫崔浩,进厢房留宿的时候,登记的也是四皇子府中人。”南落道。 四皇子 人都傻了,这事先前一直没人说过,他根本不知道莲华寺的登记居然会如此细致! 事实上当然会很细致,留宿的都是贵人,小小寺庙,哪里敢疏漏。 “你为什么先前不说?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伪造出来的名册,南落,是你亲自将苏绛雪接回北燕,谁知道你会不会向着她!” 南落冷笑:“你不承认?无妨,此人虽然大家都不认识,但既然能在京城混,想必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我这就让人连夜彻查,看看之前都有谁见过他。你府中那么多人,见过他的想必不少。” “大家就在这里耗着,大不了,明日将他们带上山,我再一一盘查。” 四皇子无话可说。 兰馨趁机又道:“这药是四皇子给我的,是他说,只要六公主在自己生母灵位前与人苟合,名声尽毁,就不得不嫁给他。” “女帝宠爱六公主,必定会因此高看他一眼,说不定储位也就有望了。” “那男子是四皇子府上的谋士,不仅我见过,同来的六个姐妹中也有见过的,还有那些赶马车的车夫,他们也见过。” 兰馨将四皇子卖了个干干净净。 南落道:“这倒是省了我的事,四皇子还要我继续查吗?” “好啊,母皇宠爱六妹妹,倒让你起了这样的心思!”长源公主厉声怒骂,“有你这样的皇弟,我深感为耻!” 说着,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来,毫不犹豫砸向四皇子的头。 四皇子额头上被打出血来,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不断地喃喃:“不是的,不是的……” 长源公主自己都吓了一跳,她随手扔过去的石头,有这么大威力? 苏绛雪朝陆焕看一眼,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四皇子谋害六公主,却误伤了本公主,此事已经证据确凿,我要立刻将他带回宫,请母皇发落!”永宁公主当即出声。 “来人,把他带走!” 永宁公主府的下人立刻将四皇子左右押住。 苏绛雪有意等了等,见长源公主眸中闪过一丝异样,才道:“慢着!” 永宁公主下意识就心中一跳。 “公主别急,罪魁祸首还没查清楚呢。”苏绛雪看着她。 永宁公主皱着眉,看不出慌乱:“他不就是罪魁祸首吗?世子已经查出就是他,难道六妹妹要替他说话不成?” 苏绛雪深深看一眼永宁公主:“他是要害我不假,可是,大家难道就不奇怪,分明他要害的人是我,为何最后在佛堂里的人, 却变成了永宁公主?” 她沉声道:“按理说,我离开之后,那人发现佛堂没有人,这计谋也就成不了了,可是从我离开,到后来回来,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这么短的时间内,佛堂内却换了人,四皇子的阴谋还能得逞,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永宁公主脸色不太好:“你什么意思?” “我离开了,永宁公主却到了里面,万一有人怀疑,是我陷害公主替我挡刀,那可就说不清了。”苏绛雪看向永宁。 “我没有这个意思,别人也不会这么想!”永宁立刻道。 但其他人却互相看一眼,今天的事实在太蹊跷。 “四皇子虽然不够聪明,却也不会那么傻。他要是察觉到不对劲,就会立刻收手,可偏偏,他也没察觉不对劲。” 永宁神色难看。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不会将此事牵扯到你身上,你大可放心。事涉及皇家隐秘,不宜再查!”永宁立刻道。 苏绛雪柔声:“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将此事牵扯到我身上,可是别人未必不会牵扯。” 她拉着永宁的手,神色忧虑:“你我是好姐妹,你还送了我香囊,我也有所回礼,我断然不能放任旁人以后有机会挑拨你我的关系。” 第293章 你今晚到底在哪里? 没人怀疑苏绛雪的话有问题。 苏绛雪与永宁公主感情很好,晚上他们一起去放河灯,永宁公主的河灯熄灭,她还站出来替永宁公主说话。 后来长源公主不依不饶的时候,也是苏绛雪拦住她,让她顾念姐妹情谊。 她们二人感情这么好,苏绛雪怎么可能容忍有人挑拨她和永宁之间的关系? 而且,苏绛雪腰上那个香囊,一只都没有离身,永宁公主手腕上…… 嗯? 永宁公主手腕上的串珠呢? 原本她是一直带着的,当做他们姐妹二人感情好的信物。 苏绛雪垂眸,目光掠过腰间的香囊,眼神迟疑:“世子,这件事局不能就这么算了。公主,我知道你着急,也想着要将四皇子绳之以法,但他已经被抓住,他逃不了。” “永宁公主不如再查一查,究竟是谁在背后陷害你,让你成为这被害之人,她想要了你的命,不得不防!” 永宁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姐姐是有什么顾虑吗?”苏绛雪柔声问道。 永宁立刻道:“当然不是!” 她有,但是她也不能说她有。 她脸上有些恼色,她当然想查清楚到底谁要害她,可是要 查这个,她今晚的行踪就无法掩饰,她自己也就没办法把自己拎干净。 “天色已经快亮了,”永宁公主道,“既然要审,就别这么多人看着了,不耽误大家休息。” 众人听出她这是要赶人走,自觉这种皇家隐秘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当即就要告退。 苏绛雪却道:“既然要审,就要审清楚。真相大白之前,在场所有人都有嫌疑,怎能擅自放走?万一那人离开之后,销毁了证据怎么办?” 永宁公主无话可反驳。 苏绛雪问道:“你今晚在哪里?为什么会被出现在佛堂?” 永宁公主早防备着她要问这个问题,早就开始想对策了,只是想到最后,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得道:“我也不清楚,我洗漱过后就去睡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苏绛雪抬起眼皮:“如此说来,公主是在睡梦中被人带过来的。好大的胆子!” 永宁也垂下眼眸,怒斥道:“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本公主都敢掳走!” 苏绛雪幽幽的看向她身后的侍女们:“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永宁一惊,不知道苏绛雪为何把矛头指向她们。 “公主和公主的贴身婢女在睡梦中被掳走,你们身为保护公主的人,却半点动静都没有发现,该当何罪?” “还有寺中护院婆子,你们让客人留宿于此,却连最基本的保护都做不到吗?” 苏绛雪听起来义愤填膺:“还请世子详查,今日公主院外守着的人都有谁,我就不信,他们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南落会意,让人去把那几个婢女拉下去拷打,远远的,惨叫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些护院,也已经让人去找了。” 苏绛雪又看向四皇子的婢女们,最后,目光落在兰馨身上:“有人要在四皇子的局中再次设局,那此人就必定需要知道四皇子的全部安排。我问你,今天的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永宁公主快要站不住了。 查她还不够,还要从四皇子的人身上来查。 “还有四皇子,”苏绛雪远远朝他看过去,“你好好想想,都有谁可能知道你的谋算,想清楚了,把罪魁祸首找到了,到时候在姨母面前,你的罪责也还能轻一些。” 四皇子浑身一抖。 “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只有我的婢女,那个门客,其他人都是一知半 解,他们决不清楚内幕,但要是有人故意偷听……” 四皇子拼命的想着还有谁能知道这件事,忽然发现,他这里漏得跟筛子似的。 兰馨也道:“这件事本就极其隐秘,除了奴婢,四皇子没有告诉旁人。只是奴婢让人关注着这边,一旦旁人都睡下,就把您骗出去……” “让谁关注?谁在望风?” 兰馨正要开口,外面又黑甲卫匆匆进来:“世子,我们在后山发现了几具尸体。” 南落一挥手,那几具尸体就被抬了进来,兰馨一眼认出来:“就是他,我让他留意这边的动静!” “他不知道我们想干什么,但或许他能猜到……” “这几个人,都是莲华寺的僧人,他们在外围负责守卫客人们的安全。” 南落走过去,低头看了看,其他黑甲卫也上前,道:“验过伤了,都是一刀毙命,没有别的伤,下手的人十分狠。” 苏绛雪道:“可这些人既然能被派来守卫客人,当然是会一些功夫的,就算是高手,也不可能一下子让这么多人同时毙命,总该有点反抗的痕迹。” 南落道:“多半是被亲近之人所杀。” 苏绛雪仰起头:“ 动手之人很熟悉他们,且是在极近的距离下突然动手,让他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莲华寺的和尚,能让他们都感到十分熟悉的……” “只能是另一个和尚。”苏绛雪得出结论,“凶手是寺中的僧人,且还活着,这些人,是被他灭口的。” 事情牵扯到了莲华寺,在场的僧人们立刻都想反驳两句,却被释然大师一个眼神给镇住了。 藏在黑甲卫中的陆焕忽然勾起嘴角,几月不见,他的小姑娘长进了不少。 已经不是当初在端王的宅院中,跟楚舞儿小打小闹的那个女子了。 “是有人算计我,是有人算计我!”四皇子立刻喊起来,“就是这个人把皇姐掳走,然后还把周围的僧人都灭口,跟我没有关系,我绝没有对皇姐动手!” 苏绛雪看向他,冷声道:“你若不起歹念,谁会借着你生事?” “我……”四皇子无话可说,他脸上愤恨无比,“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嫁给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不这么做,你永远不可能嫁给我……” 苏绛雪道:“就算今夜在里面的人真的是我,我也绝不会下嫁给你,让你得逞。” 四皇子脸色颓然。 第294章 公主与和尚的私情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样是冒险,可是,他父亲说,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最快的办法…… “可现在已经查实,就是有人故意利用我害永宁皇姐,不全是我的错……”四皇子喃喃,他总能少受一点责罚吧? 然而南落却道:“这些人死了,线索也就断了,背后之人查不出来,女帝最后会发落的,仍然是四皇子你。” 四皇子简直要站不住。 在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所以查到最后,居然还是没有查出幕后黑手? 就在此刻,一名黑甲卫站出来:“我们过去的时候,尸体还是温的,血液尚未凝固,显然,人刚死不到一刻钟。” “而从佛堂的事闹出来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众人不明白:“那又说明什么呢?也许当时不方便灭口,事后才做呢?” 苏绛雪看向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面色如常,半点破绽都没有。 就在这时,先前被拉去拷打的,永宁公主身边的下人们又被丢了回来。 她们身上全是血,有些人的手脚都呈现诡异的弯曲。 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你竟敢对我的人下如此重手?”永宁公主立刻怒道。 南落漠然:“事急从权,这些人保护公 主不力,本就该重责。” “说罢,问出什么来了。”南落道。 永宁公主见状,立刻呵斥:“放肆!本公主身边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过问!你如此屈打成招,问出什么是可信的?” 可惜,她这话要是早点说,或许还有用。 但现在打也打了,刑也用了,不让人说问出了什么,那岂不是说不过去? “公主根本就没有在屋子里睡觉……”一个婢女断断续续哭喊着,“她是跟那些守卫的人说,要出去看看晚间寺里的月亮,后来她就带着婢女出去了,我们留在客房这边,什么都不知道……” 有一个人开口,其他人也立刻附和点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不知道公主出去做什么……”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那些守卫,他们亲眼看到公主出去的,我们没有说谎。” 永宁公主的脸色苍白无比。 场内响起吸气声,永宁不是被人掳走的,是光明正大走出来的,还跟守卫的僧人说了话。 “那些守卫的僧人已经死了,”南落道,“没人能证明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几个婢女惶惶难安,一个劲的哭着磕头:“可我们说的确实是真的!” “她们分开审讯,所说的 证词可信。”手下人道。 南落幽幽抬起眼皮:“那就奇怪了,永宁公主为什么要说谎呢?” “还有,这几具尸体,究竟是谁动的手?他们被灭口,是不是因为,会拆穿公主的假话呢?” 永宁脸色苍白,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小瞧了南落这个世子。 她以为南落将婢女带下去拷打,就真的是责罚他们守护不力。 也怪她心中事情太多,要是她反应再快些,无论如何不会让南落把她们带去拷问。 什么事情,值得她半夜出门,事后还要为了隐瞒,居然杀人? 她拼命的想着,却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你到底去哪了?”苏绛雪看向永宁,“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会出现在佛堂里?” 所有人都看着永宁公主,她迟疑的时间越长,就更加表示,是她撒了谎,是她杀了守卫的僧人。 她自己,才是那个要在背后利用四皇子的人。 “事已至此,本公主不得不说了。”永宁公主闭上眼睛,一派决绝的样子。 “我今晚确实不在屋中,而是要去跟人幽会。”永宁公主道。 众人互相看一眼。 公主跟人私会,这理由要是放在平时,大家还会相信。 可是现在 ,她已经清白之身不保,有什么必要为了这个就杀人呢? “与我幽会的人,是释然大师座下弟子了尘。”永宁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来。 一片哗然。 不仅是别人,连僧人们也倒吸一口凉气。 “你胡说,了尘师兄是师父钦定的下一任住持,是佛祖的弟子,怎么会动了凡心?” 公主幽幽的看着他们:“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让这件事被揭露。” “我自己被毁了清白也就罢了,何必再连累他?”永宁微微叹息,“只可惜,最终还是连累了他。” “你胡说——”几个僧人们面红耳赤。 释然大师没有回头,只静静问道:“了尘,是真的吗?” 他身后,一个和尚原地跪下,双手合十:“弟子有罪。” 这是认了永宁公主说的话。 “弟子与永宁公主于半年前相识,后来便忍不住动了凡心,可是我与公主乃是君子之交,最大的逾矩便是今晚相见,其实,弟子见她,也是想趁着今夜跟她说清楚,我是佛门中人,以后不会再跟她来往。” 一时间,厅内又嘈杂起来,公主和和尚的事情显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谁也想到,堂堂永宁公主,她的心上人, 居然会是一个和尚。 忽然,有人喊出来:“我认得你,你是今晚给公主递花灯的那个和尚。” 永宁公主的花灯灭了,就是他重新递给永宁公主一盏灯。 只可惜,第二盏灯也灭了。 但他当时的初心,却是想要给永宁公主解围。 这么看来,他确实在不动声色的维护公主,一时间,他和公主有私情,约定夜晚相见的事,也被人相信了几分。 唯有长源公主嘴边露出一丝嗤笑来。 陆焕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了尘的手,抬起看了看。 了尘下意识缩回去:“你干什么?” 陆焕戴着黑甲卫的面具,看不清表情,只是淡声道:“了尘师傅虎口有茧,看来是习过武?” 了尘没说话,倒是其他的小沙弥接口:“了尘师兄他平日里喜欢练剑。” 苏绛雪立刻上前:“你今晚一直在这里吗?你的剑呢?”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了尘师兄杀了这些人不成?”一个沙弥终于忍不住了,面红耳赤跟苏绛雪争论,“了尘师兄最爱护我们这些弟子,我们寺内上下都很敬重他,就算他一时做错了事,也不可能杀人!” 苏绛雪看着那小沙弥:“既然你相信不是他,我问一问怎么了?” 第295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阿弥陀佛。”了尘声音很淡,“贫僧惭愧,却也愿意接受世子和六公主审讯。” “今夜原本是要见永宁公主,可是等我到了地方,却发现公主并不在。我想着,或许是公主有事要迟一些,便一直等在那边,直到听闻这里出事,才赶过来。” “可有证人?”南落问。 了尘道:“事关公主名节,贫僧避着其他人。” “那就是没有。” 了尘没说话,算是默认。 但他的理由倒也算是无懈可击。 永宁公主轻轻松了一口气,虽然她并未跟了尘约见,但这件事好歹是圆过去了。 虽然与人私会且事后杀人,名声并不好听,可她今夜已经名声够难堪了,只要不把谋害苏绛雪的事情算在她头上,女帝再生气,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至于我的剑,在屋子里放着,世子可以让人去查。”了尘说得很坦然。 他回头朝释然大师道:“弟子破戒,恳请师父责罚。” 但这些就不是苏绛雪他们要理会的事情了,至此为止,查出来的线索,算是全断了。 “我就说,永宁姐姐对我这么好,绝不可能是她要害我。”苏绛雪朝着永宁一笑。 永宁有些急切,立刻道:“幸好你信我,否则 ,今日我简直百口莫辩。” 苏绛雪笑一笑,又看向了凡,突然开口道:“了凡大师可知道,永宁姐姐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了凡一怔。 永宁公主也一怔。 “贫僧不知。” “本公主从未告诉过他!”永宁公主立刻道。 或许是她说的有些急,倒是让在场人都不由多想了想。 公主与他有私情,可是他却连公主的生辰都不知道。 “就算姐姐没有告诉过她,可姐姐是京城之中炙手可热的公主,每年的生辰都会办的很大,他但凡有心,一定会查到。” “按照你们的说法,你们半年前结实,这么长的时间,他竟然还是不知道,这是不是说明……” 永宁急了:“你想借此说明,我和他的私情是假的不成?我们身份悬殊,就算有情……” “不是,”苏绛雪打断她,灿然一笑,“我是想借此说明,他对你也并非真正在意,姐姐不用太过可惜。” 永宁一噎。 “毕竟我与公主姊妹情深,曾经也经历过不太好的感情,总想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诫几句,公主不会怪我吧?”苏绛雪问。 永宁面色复杂,思忖片刻,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感觉,自己会越说越错。 “可是我怎么觉得,六妹妹真心对她,她却不是真心对待六妹妹的呢?”长源公主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眼看这么多人都奈何不了她,她再不开口恐怕不行了。 苏绛雪心中冷笑,面上却苍白:“长源姐姐为何这么说?” “白天的时候在大殿之内,她刻意带着南王侧妃进来,任由她为难你,踩着你的脸面讨好南王侧妃,你是忘了吗?” 苏绛雪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件事,可是此事她已经跟我解释过了,不过是误会罢了。” “我们已经冰释前嫌,她就是那个时候,再次把香囊给我的。”苏绛雪道。 一旁的南落终于上前几步:“表姐可否让我看看这个香囊?” 永宁公主脸色突变。 苏绛雪面带不解的把香囊递给南落:“这香囊有什么问题吗?” 南落朝身后示意,很快一个黑甲卫过来,他像是懂一些药理,细细看了看香囊,闻了闻,又拆开,看到了里面的菟丝花。 “世子,这香囊并无问题,里面的药材都是常见的东西,可做安神之用。只是这菟丝花,却能和供奉长明灯的佛堂中另一种药物相作用,也是一种烈性迷情药……” “佛堂?”在场人听得云里雾里, 有人忍不住问,“先前你们说,那男子身上中的不是相思绕吗?怎么又变成了菟丝花?” 南落道:“那男子身上中了两种药,相思绕和菟丝花都有。先前不说,是觉得没必要。” 众人无语,什么没必要,他分明就是等着,等到这个时候再来提及。 “表姐被骗去的那间屋子里,只有相思绕,但那男子身上,却两种药都有。永宁公主身边的婢女……” 南落道:“身上同样两种药都有,公主也是。” 苏绛雪不可置信的看向永宁公主:“怎么会,你不是说这香囊你准备了很久,是专门要送给我的……” “永宁公主一直想送给她,那就表明,之前这香囊一直是带在你身上的,你被菟丝花染了味道,也很合理。”南落落井下石。 “好啊,原来真的是你要害她!”长源公主义愤填膺,“你堂堂公主,居然会做这么恶心的事情。” “利用姐妹情谊,欺骗绛雪的信任,亏她还一直这么维护你!” “苏绛雪从一开始晕倒,就很快醒来,从她离开到有人来抬她,一共就那么点时间,你敢说,你不是带着你的婢女跟在后面观察,后来才被人给算计了?” 长源公主道:“那些人把你当 成苏绛雪,直接送到了供奉长明灯的佛堂里,这件事根本就是你自作自受!” “不是我,怎么会是我?”永宁公主矢口否认,“我的确是在外面被人打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时间会赶得这么巧,根本不是我……” 长源公主冷着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当储君,但是母皇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你在得知四皇子的谋划之后,就早就准备好了螳螂捕蝉,只等她得手,就拿着证据去母皇面前告发他,对不对?” “甚至你还担心他得不了手,担心六妹妹能解了相思绕的药性,刻意给六妹妹送去了更加隐蔽的迷情药,对不对?” “母皇疼爱六妹妹人尽皆知,要是你抓住了谋害她的四皇子,不仅除去了他这个对手,还能让母皇因此对你刮目相看,你早就已经决定牺牲她了!” 永宁公主被说的脸色苍白:“你胡说什么?照你这么说,岂不是你也有嫌疑?你难道不想当储君吗?” 长源鄙视的看着她:“我可没送什么香囊。” 周围人也被她的一番话说的,可是轰然议论起来。 永宁公主要帮着四皇子害六公主,谁知道却把自己给折了进去,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296章 背叛永宁 “不是的!”永宁公主立刻看向苏绛雪,“你别听他们瞎说,这菟丝花是我放的没错,可我根本不知道它有什么药性,这一切都是巧合罢了!你是母皇在意的人,又跟我关系这么好,我根本没必要对你下手……” 关系这么好? 现在大家可都不信了。 长源怒斥:“什么没必要,证据都摆在面前你还要说是巧合,你可真是给皇室丢脸! “我……”永宁一时无可辩白。 她只能再继续道:“我真的完全不知情,连我自己都是受害者,要是我真的这么会算计,怎么会把自己都算计进去?” 众人隐约觉得也有一些道理。 苏绛雪却心中冷笑,当然是因为此处有一个比她还要会算计的人啊。 “这香囊里的药材,我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有很多都是枫翠挑的,太医也说过了无毒,至于佛堂里为什么会有另一半可以起作用的药,我也同样不知道……” 枫翠,就是跟她一起中招的婢女。 苏绛雪看着她巧舌如簧的脸,简直很想骂人。 又是要将自己的婢女舍去,这种招数,她见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些婢女,需 要的时候忠心耿耿,不需要的时候,第一个被舍弃,简直让她觉得当主子的很恶心。 “所以你的意思是,香囊和药,都是你的婢女做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永宁公主立刻点头:“我真的不知道,现在想想,我明明是要去与人私会赴约,又怎么可能在半路上忽然晕倒,一定是枫翠趁我不注意下的手。” “你放心,我一定会严惩她,把她杀了给你赔罪!” 苏绛雪幽幽道:“她是你十分信任的婢女,今夜也一起失了清白,你不想想,如果是她做的,为什么她也会中招,反而要将她推出来抵罪。” “她害了你,我难道还要包庇吗?” 苏绛雪定定的看着永宁公主一会儿,问南落:“这么久了,枫翠还没审出来吗?” 永宁公主脸一僵,就见人群之中,枫翠被堵着嘴,扔了进来。 “你们竟敢不经本公主同意,审问本公主的贴身婢女!” 南落道:“事急从权,公主是不是忘了,你自己也是嫌疑人之一。” 永宁公主心中彻底慌了,她自己醒了之后就立刻赶来现场,只想着绝不能让现场失控,忘记了枫翠。 谁知道,南落竟然敢连她也抓。 “你的家人,本世子已经承诺会保护,而你,现在还要对永宁公主忠心吗?”南落示意,黑甲卫上前去拔掉了枫翠口中的布。 枫翠正要开口,却听银朱道:“枫翠姑娘,可想好了,你不仅是你主子的奴婢,你还是你自己。” 苏绛雪回头,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银朱低声:“不放心小姐。” 枫翠被她的话说得一怔:“我……” “你难道心甘情愿被人利用,被人用完了就丢?”银朱又道。 枫翠是认得她的,苏绛雪身边就这么一个婢女,她当然认得。 可是这话,她怎么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做婢女的,不就是要忠心吗? “无妨,”南落道,“不说实话也没关系,细细查,总能查到漏洞,你说罢,今日的事,你和公主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这香囊又是怎么回事。” 枫翠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帮永宁公主:“公主是去跟人约会,我……” “你是怎么打晕公主的?”南落懒得听她废话。 枫翠道:“从她身后给了一巴掌。” 苏绛雪忍不住笑了:“你再 试试,我倒是想知道,你一个女子,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枫翠咬着牙,没话说了。 “这么大的力气,公主脖子上没有红肿吗?银朱姑娘,麻烦你去检验一下。” 银朱立刻就要过去,永宁后退一步:“南落!” “说实话。”南落看向枫翠。 这件事原本就是临时商议出来的,她和公主根本就没想过,要是事情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现在临时编,当然全是漏洞。 “是公主。”枫翠咬着牙,低声道,“先前我们醒来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虽然很恨,但是公主说,事已至此,让我先不要声张。” “公主说让我休息,她自会处理后面的事。” “公主在朝中看似一帆风顺,其实处境艰难,女帝明着信任她,却总是不愿立储,时间久了,眼看四皇子也已经冒头,公主怎么可能不急?” “正巧赶上六公主回来……” “你住口,你胡说什么!”永宁慌乱的喊出来,“来人,快让她住口,给我堵住她的嘴!” 可惜,她的人甚至没能动,就被黑甲卫逼退了回去。 来不及了。 “南 落,你要造反不成?”永宁脸色惨白,明知道用公主的身份压不住她,却还是开口。 长源公主冷笑:“怎么,永宁公主开始乱扣罪名了?” 永宁看着咄咄逼人的长源,心中无比后悔,早知道,她根本就不该打苏绛雪的主意。 早知道,她就该只是看着,什么都不做。 要是四皇子事成了,她就坐收渔翁之利,要是不成,她就另想法子。 怎么能亲手送东西出去,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住口,你们都住口!” 南落看向她:“永宁公主要是再捣乱,别怪我不顾姐弟情谊了。” 黑甲卫上前,气势汹汹,永宁被吓得顿时后退一步。 “继续。”南落道。 枫翠继续道:“这香囊是公主亲手做的,为了显示姊妹情深,连上面的刺绣都是她自己刺的,里面的药,也是公主问过太医之后才决定放上去的。” “公主生怕四皇子行事鲁莽,又担忧六公主医术高明不上当,就将装了菟丝子的香囊送给她,同时,她知道四皇子最后一定会让人把六公主带到供奉长明灯的佛堂里。” “就在佛堂里放了另一位药材……” 第297章 谁的私情 “后来公主被人暗算,醒来之后,立刻就让人喊了尘师父过去,把今夜知道她出门的僧人全都灭口……” “你!”永宁公主脸色一下苍白起来。 “公主,这些事情,根本瞒不住的,了尘师父杀了那么多人,身上沾了血迹,就算他换了衣服,但也来不及处理。” 枫翠眼中含泪,而此时,似乎是等着她的证词一般,一名黑甲卫上前,将染了血色的僧袍扔在地上。 “你是不是要说,这不是你的?”南落看向了尘,“来人,检查他的脚底,将他的外衣脱掉,检查里衣。” 时间仓促,了尘确实只来得及处理剑上的血。 现在被人抓了个正着,眼见自己逃不过了,跪地笔直,双眼一闭,喊一声阿弥陀佛:“不必了。” “那些人,是我杀的。”了尘缓慢开口。 一下子,连释然师父的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面容。 而他身后其他几个维护他的弟子,现在则立刻气愤万分:“怎么会是你?那些都是你的同门师兄弟,你怎么忍心?” “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就为了你和公主的私情不被谢露?” 有忍不住的,已经上前,狠狠踢了他一脚。 了凡无话可说,是挨了这一脚,低声道:“任凭处置。” 长源公主 淡淡看了他一眼,重新看向永宁公主。 身边人的背叛,让永宁公主一下子百口莫辩。 有枫翠作证,证词中的太医与药材之类的事,回京之后一查便知,她彻底逃不过这个罪名了。 四皇子谋害苏绛雪,但她却在背后推波助澜,这要是让女帝知道了,纵然四皇子是首当其冲的罪人,她恐怕也要完了。 她愤然扭头看向长源公主,只觉得今夜让她得了最大的空子。 但是没关系,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点事不至于彻底绊倒她,长源头脑简单,她能到今天跟自己平起平坐的位置,就是自己刻意纵容出来的。 只有长源跟自己斗了,女帝才会觉得这京中不是她一人独大。而之后,只要她想,随时可以绊倒长源。 “话已至此,剩下的事,便回到京中再查吧。”南落听完供词,缓缓开口。 其余人都互相看看,她们今日留在山上,是听说皇家几个公主和皇子都在,想着或许能交好一番。 谁知道,最后却变成了这样…… 苏绛雪眼眶泛着红,似有隐忍和怒气:“我回大燕,原本只是想全了母亲一家人相守的心愿,也是因为不忍姨母见不到我,就算回来了,我也只想好好陪着姨母,好好陪着几位哥哥姐姐……” “绛雪一家满门战死雁门关,原本以为回了大燕,可以体验亲情,谁知道……”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里也带了嘶哑。 “世子,这件事到底是皇家之间的事,也不是我们能处置的,可女帝病重,回去之后,您要慢些告诉她,免得她身子不适。” 一时间,大家对苏绛雪都表现出了深深的同情。 可怜的小姑娘,无论她身世多显赫,无论她怎么得女帝宠爱,皇家就是如此残酷,她卷了进来,就算什么都没做,也会被人利用。 南落道:“表姐放心,我会的。女帝绝不会允许你受到如此对待。” 苏绛雪轻轻点头,南落挥手:“来人,将所有涉案人等全部拿下,即可押送回宫。” “你敢!”永宁公主立刻又怒道,“本公主自会回去,你敢让他们碰本公主一下试试!” 送回去,和押送回去,那是两回事。 真让人带着手镣脚铐押送回去,她岂不是颜面无存? “永宁公主这些话,留到女帝面前说吧。”南落抬眼,“将他们带走!” 黑甲卫全都围上来,把今夜所有涉事的人,都戴上了镣铐。 当着所有人的面,永宁公主脸上实在挂不住,她甚至觉得,这比她一开始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众人眼皮 子底下中药还要难堪。 迷情药的控制下做出的一切,都不是她自愿的。 可是这镣铐。 “永宁公主,”长源看向她,嘴边浮现一丝冷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早知道,我就不会跟你一起上山,与你成为姐妹,简直是我的耻辱!” 这个时候,长源公主却还要踩一脚永宁。 换了别人或许会说她落井下石,但她一向心直口快,倒让她在别人眼中又多了几分直率。 镣铐的声音想起来,永宁脸上满是难堪。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苏绛雪居然喊了另一个人的名字:“了尘师父。” 了尘也以为今天的事情已经结束,听到她喊自己,下意识一怔。 “六公主。”了尘双手合十。 苏绛雪唇角微微勾起:“你与永宁姐姐情深义重,她现在被人押送,倒看不出你有半分关心。” 了尘垂下头:“贫僧一心等待师父责罚。” 意思是他知道错了,现在顾不上别的。 苏绛雪却冷声:“一心等待责罚,却有空偷看长源公主?” 众人一怔,了尘在偷看长源公主? 原本已经准备被人押走的永宁,一下子也怔住了,她低声呵斥周围锁着她的人:“放肆!” 南落轻轻颔首,算是同意了永宁可以暂 时不离开。 于是所有人暂时都没有离开。 “你胡说什么?”了凡眼中划过一丝慌乱,之后又迅速镇定,“我什么时候看过长源公主?” “六妹妹,你今天是怎么了?”长源也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我知道你今晚险些被害,心神不宁是应该的,可是你是不是疑心有些太重了?” “长源公主不认得他吗?”苏绛雪转头问她。 长源下意识就想回答不认识,可是又想起,她每月都要来莲华寺,而了凡又是住持钦定的下一任住持,要是说不认识,有些太不应当。 “只是遥遥见过几面罢了。”长源皱眉道。 “见过几面,他就肯帮你杀人?”苏绛雪道。 长源心头一跳。 这一下,不止是她心头一跳,其他人见这件事居然还没有完,立刻就又专心听了下去。 今夜反正已经知道了许多皇家秘闻,不差这一个。 “你说什么杀人?”永宁忍不住道,“那些人,是他……与本公主杀的,跟长源有什么关系?” 事情已经无可辩解,她干脆也直接发问。 “是啊,我也想知道,跟长源公主有什么关系。”苏绛雪看向长源公主,“他杀的那些人,究竟是为了掩饰和永宁公主的私情,还是为了掩饰和你的私情?” 第298章 最后的幕后黑手 长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苏绛雪看向永宁:“你今夜出门,并非为了是跟他约会,那么,你也与她并无私情,对吗?” 永宁皱起眉头,这件事原本对她来说不重要。 她现在身上的恶名已经够多了。 是不是私情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了凡确实是受了她的命令,去杀那些见过她出门的人。 可是,现在让苏绛雪一说,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永宁公主咬牙道。 她已经定罪,但是看起来,苏绛雪好像要把长源也拖下水。 那可就太好了。 要死一起死。 “你说我和这和尚有私情?”长源公主下意识尖声喊起来,“怎么会?” “六妹妹,你该不会今天真的是受刺激受大了,随便逮个人,就想拖下水吧?” 苏绛雪抬起头:“那我倒要问问长源公主,今夜我原本不想去放花灯祈福,你为何一定要带我前去?” 长源大.大咧咧:“就这?只是为了促进姐妹情谊罢了。” “只是为了姐妹情谊,还是为了给我创造机会,让我在永宁公主受人责难的时候,替她说话,好让大家都知道我与她姊妹情深 ,之后发现她在陷害我时,更加义愤填膺?” 长源一怔,面上却还是露出不解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知道她今晚的花灯会灭?这不都是她自作自受,被神佛厌弃么?” 南落一挥手,黑甲卫上前,手中捧着一只花灯:“这灯,最下方已经被人用粗针扎了孔隙,只要放入水中,过不了多久,就会沉下去。” 永宁公主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我的那盏灯!” “第一盏。”黑甲卫强调。 之后他又拿出另一个花灯:“这是第二盏,同样,底部被人扎了孔隙,放在水中,也会沉下去。” 这是了尘递给永宁公主的那盏灯。 “别人的花灯都无异样,为何恰好是永宁公主的两盏灯,被人动了手脚?”苏绛雪看向长源。 “第一盏灯,也是了尘给我的。”永宁唇色发白,当时了尘只是在给众人发灯。 一人一盏,她压根就没想到,这灯会有什么问题。 而第二盏,大家都亲眼看到,也是了尘给她的。 众人面面相觑,原本大家还以为,是了尘跟永宁公主有私情,特意给她第二盏灯为她解围,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要 继续害她! 这哪里是私情,这根本就是永宁公主被人利用了。 永宁箭一般的目光立刻看向了尘:“你敢欺骗本宫!” 苏绛雪看向长源公主:“你将我特意带过去看戏,就是知道我一定会替永宁公主说话,这样,今夜她被证实为幕后主使,我才会更被人可怜。而你,神不住鬼不觉,就让她的名声大打折扣。” 长源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这灯是了凡换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闻你每月十五,都要前来莲华寺?”苏绛雪问。 这是一开始来的时候,长源就告诉她的。 从时间上来算,她每个月都来,才更像是跟长源有私情的那个人。 “是又怎么样?”长源公主道,“来这里的人多了,难道每一个人都是跟这里的和尚有私情吗?” “有人亲眼看到,永宁公主当时在寺门的偏殿附近,被人打晕。”黑甲卫试试开口,“这人就是今夜死去的那几个和尚之一,而这件事,他正好告知了夜间巡逻的另一个小师父。” 那名小师父从众人身后出来,向众人双手合十行礼。 “怎么会?”有人忍不住道,“永宁 公主不是被四皇子的人认错了,才带走的吗?” “是认错了,可认错之前,她已经被人打晕,而不是被药晕的。” 苏绛雪看向长源公主:“世子帮个忙,将长源公主身边的下人,也拉去审一审。” 长源公主立刻慌了神:“住手!” 然而,连长宁都没能拦住南落,何况她。 长源眼见自己的婢女被带走,看向苏绛雪:“我实在是不明白,就算像你说的,我是在算计永宁,可是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又没有害过你,我还帮你看清了永宁对你的不轨之心,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长源似乎知道自己要瞒不住了。 凡是做过的事,必定会有痕迹。 那些和尚确实是看到了她的人打晕永宁,拖到偏殿里去。 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死。 了尘杀他们,也不全是为了永宁,而是为了她。 苏绛雪轻轻叹一口气:“骨肉相残,我既然看见了,就不能当没看见。” “何况,你真的不打算害我吗?”苏绛雪看向长源公主,“你明知我被人骗进偏殿,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救我。如果不是我自己解了药性,恐 怕今日在店内被众人观看的,不止永宁公主和她的下人吧?” 长源当然没打算救她。 因为,只有苏绛雪,才是女帝最在意的。 苏绛雪险些失去清白,和她真的失去了清白,对女帝来说,是完全不同程度的事。 山间忽然起了风,阴森森的刮过寺庙。 释然大师终于又开口了:“了尘,事已至此,你还不肯说实话吗?这些事,你究竟参与了多少?” 了尘眼中似乎含着泪。 “对同门师兄弟下手,与外人有染,师父真是看错了你。”释然大师沉重的闭上眼睛,“是我选错了人,也是我害得那些弟子惨死。” 了尘立刻去扶他:“师父!” 释然大师将他甩开。 了尘看向长源,那些事情,原本就是瞒不住的。 没有人查也就罢了,真的有,到处都是证据。 “你为了一个女子,竟然对自己的同门下手!” “难怪你之前总是跟长源公主献香,原来你早就跟她勾搭上了,还害了那么多同门的性命!” 寺中的弟子们,对他也红了眼睛,一个一个,都站出来作证。 查清只是时间问题。 了尘终于道:“是我。” 第299章 影卫 “你胡说什么!”长源公主立刻喊起来。 了尘看向她:“公主,我早劝你,不要造杀孽,可你却始终不听。” 长源公主浑身都颤抖起来,她咬着牙,一双眼睛已经通红:“本公主做事,不需要你来说话!” “你以为我不动手,长宁就会放过我吗?这些年,她什么时候放过我了?” 永宁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竟敢谋害我的清白,你怎么敢如此!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若不是你利用四皇子在前,我怎么可能顺水推舟利用你?”长源反唇相讥,“什么亲姐妹?这些年你踩我上位的时候还少吗?” “看来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苏绛雪打断她们,眼中神色复杂。 她不愿插手北燕立储之事,她也不想将一桩好好的回家省亲,变成勾心斗角的尔虞我诈。 事情变成这样,最伤心的,恐怕就是姨母。 “两位公主和四皇子都带回去,明日一早,交给女帝发落。”南落挥挥手。 这一回,连长源也被戴上了镣铐,一群人押送着今晚的涉事人,准备离去。 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了尘骤然暴起,猛地躲了身边黑甲卫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众人一阵惊呼。 “师父 ,”了尘看向释然大师,“这些年,弟子辜负了你的教导,弟子愿意以死谢罪,为弟子杀掉的那些人。” 他正要动手,一颗石子却铮一声打到刀上,不知多大的力气,那刀竟然生生从中间断成两截。 “要死,也得死于律法。”陆焕淡声开口。 众人被他刚才那一招给震惊了半天,南落朝他看一眼,心里忍不住咒骂,说了不出风头不出风头,非得在最后来这么一下。 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是吧。 “带走——” 黑甲卫如潮水退去,此处终于清净下来,殿中众人这才重新放松了一点。 “今天的事,惊扰诸位了,还请诸位能对今晚的事保密,在女帝的处置下来之前,能三缄其口。” 众人纷纷道一句“那是自然”。 可是谁又能真的不说呢? 在场之人这么多,这件事,是绝对瞒不下去的。 “诸位请回吧,我……我还要给母亲添灯。”苏绛雪说完这句话,嗓音中都带了一丝沙哑。 陆焕轻轻皱起眉头。 众人这才惊觉,苏绛雪今日上山,只是为了要给自己的亡母祭拜啊。 怎么就这么倒霉,先后被四皇子和永宁公主算计,又被长源公主顺水推舟见死不救。 她也 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小姑娘罢了。 看着她如今双眼通红脸色苍白的模样,谁还忍心再说她什么不是。 “六公主刚回来,就遭遇亲人如此对待,还请六公主别太伤心。” “对啊,是她们要争储,你不过是被利用了而已……” “还好女帝疼你,相信女帝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有人开口,大家都七嘴八舌的安慰苏绛雪,有些原本对她没什么感觉的,也看出来这人不能得罪,说两句也不费什么事,就顺口说了。 南王侧妃怔怔的看着苏绛雪,又看向专门来替她出气的南落。 长宁公主犯了这么大的事,苏绛雪却得了不少人的同情,南王侧妃突然就有些心慌。 她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回去之后,南王不会再责怪他吧? 听着众人的安慰,苏绛雪脸上多了一点苍白的笑容,轻声道:“多谢各位。” 显然是有点被吓到了,刚才那么长时间的咄咄逼人,也都是强撑着的。 众人经历了一晚上的争斗,也有点累了,况且这里毕竟是供奉长明灯的地方,苏绛雪在这里为长公主添灯,她们也没理由打扰。 便都各自散开,离开这里。 只是走的时候,还小声议论着刚才 的事情。 南落轻轻叹息,就这,怎么可能保证他们不把今晚的事说出去? 不过也无妨,他明日一早就会去女帝面前报告这件事,前后也差不了多久。 “这些人,肯定没有好下场!”银朱愤愤道。 苏绛雪皱起眉,想抬眼去看陆焕,却见他已经随着黑甲卫离开,她上前一步问南落。 南落却道:“天晚了,表姐祭奠完姨母就回去睡吧,我就不打扰你和姨母说话了,先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就离开,吩咐外面几个守夜的和尚,一定要保护好苏绛雪。 苏绛雪猜到他有意逃避有关陆焕的事,强行逼问也问不出来,也就回头朝殿中走去。 这里已经有沙弥收拾过了。 先前长宁公主等人在此纠缠的时候,打碎了好几盏长明灯,但是已经被清扫完毕,等来日再做一场法师,才会重新将这些人的灯点回去。 苏绛雪望着靠前的几盏灯,这里供奉的,是许多大燕皇族。 四皇子非要将她带来这个地方,不就是要让她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与人苟合么? 这样无耻,实在令人胆寒。 这样的人,又怎么配为君? “母亲,”苏绛雪点了香,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才抬起头轻声道 ,“我这样做,你可会怪我?” 让姨母看清她儿女们的真面目,她算不算多管闲事? 她给母亲的灯添了香油,这些事原本是由沙弥来做的,但她既然来了,就添了些。 “母亲,我还有一件事要做,”苏绛雪又喃喃,“我知道你们在雁门关,是遭人陷害,屠刀悬颈。此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给你和父王一个公道。” 不知过了多久,苏绛雪才朝银朱道:“走吧。” 银朱知道她今日受了惊吓,主动去拉她的手:“小姐机敏,只是该告诉银朱一声,万一您真的躲不过……” 她都不敢想,苏绛雪将她强行留在屋子里,说她心里自有打算。 可要是小姐出事了呢? 她只以为是什么小打小闹,她要是事先知道这事这么大,说什么也不会留在屋子里的。 “带你过去,我们两人,就更不好脱身了。”苏绛雪道。 她没说,她其实担心银朱再次受伤。 她身边的亲人不多了,她要保护好银朱。 银朱却道:“可就算如此,您也该事先与我知会一声,大不了我不过去,我偷偷瞧着,要是事情不对,我再出去找人。” 苏绛雪道:“姨母给我派了人。” 银朱猛然想起那个影卫来。 第300章 认真做每一个选择 是啊,小姐这些日子已经稳妥了许多,要是没有完全的把握,她怎么可能以身犯险。 小姐身边有功夫很好的影卫,刚才南世子又带了人过来,那么多人,显然是早有预谋。 而她什么功夫都不会,她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她甚至都不能保护小姐,来的路上还被人砍了一刀,连累小姐一直照顾她。 其实小姐已经不需要她了。 银朱没有再说什么,陪着苏绛雪走出了大殿。 外面的小沙弥生怕再出什么事,送她们到女客住的地方,才在外围止步:“六公主请。” 苏绛雪身心俱疲的刚回去,银朱要去给她备水,也被她拒绝:“你身上还有伤,这些事我自己来吧。” 从银朱受伤之后,苏绛雪就一直让她休息。 银朱脸色一怔,明知道苏绛雪是为她好,但她还是有些失落。 不知为何,她今晚忽然在想,她给小姐做婢女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她在劝别人的婢女的要想想自己的时候,她自己却找不到人生的意义。 就一直留在苏绛雪身边,为她生为她死吗? 她是不愿意的,苏绛雪也是不愿意的。 可是 ,真要离开,她又觉得,苏绛雪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从小到大,她也一直陪在苏绛雪身边,早就丢失了自己。 “小姐,释然大师来了。”银朱突然看到不远处那个老和尚,连忙收起心思,去找苏绛雪。 苏绛雪没想到他居然会来,想了想,她觉得释然大师说不定是为他那个弟子了尘求情。 苏绛雪还没洗漱,正好出了门,就见年迈的释然大师在女客的最外尾灯等着她,他身边的小和尚提着灯笼,将他照出一点怜悯又慈祥的模样。 了尘见苏绛雪到了跟前,才道:“深夜打扰施主,实为不妥。” 知道不妥,却还是要来,那就说明他不得不来。 “是为了了尘师父的事吗?”苏绛雪开门见山。“我虽得女帝宠爱,但大燕自有大燕的律法,了尘师父杀了人,不是我一个公主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的。” 释然大师摇摇头:“他做下的孽,自该承受报应,老衲今日来,是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 “小姐。”银朱上前,想让她小心些。 但又一想,苏绛雪周围有影卫保护,她只是白担心。 “我先下去了。”银 朱改了口,默默退回去。 苏绛雪看向银朱,隐约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有什么事吗?”苏绛雪摇摇头,回去再问银朱好了。 释然道:“六公主可愿与老衲喝杯茶?” 苏绛雪没有拒绝,跟着他去了一间长亭。 这地方四面空旷透风,但释然大师也许是怕她不安,故意选了这样的地方。 小僧人很快取来了茶,释然大师亲自给她倒了一杯。 苏绛雪想了想,主动开口:“今日之事,是四皇子他带的头,牵扯到贵寺,实在抱歉。” 释然看着她:“没什么好抱歉的,他们总要选地方。” 苏绛雪眉心跳了跳。 释然大师又道:“六公主这次回来,可要好好想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 苏绛雪还以为她是抱怨自己参与了夺嫡,声音忍不住冷了下来:“怎么,大师的意思,我被人谋害,也该一句话不说吗?” 释然大师脸上露出慈祥的样子,道:“我的意思,施主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既然来了,就好好想想,自己还要做些什么。” 苏绛雪有些怔愣。 随后,身子也不自觉跟着有些发抖 。 她最大的秘密,就这样被暴露在人前。 “施主放心,神佛不会多管闲事,这一切都是命定的安排,老衲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前来提醒,不过是希望施主在做每一个选择之前,都认真想清楚,免得以后后悔罢了。” 苏绛雪从他眉眼中的慈祥中,看到了令人心惊的冷漠。 “只是这样吗?”苏绛雪沉默一会儿,问道。 释然大师看着她:“没错,我在施主身上,看到了杂乱的线。这天下或许因你而改变。” “大燕?”苏绛雪问。 释然道:“没有区别。” 大燕,或是大楚,或是别的地方,都没有区别。 “回去吧。”释然看向她,“只要施主记住,以后的每一件事,施主都认真思考,切莫因为一时好恶,而决定一切。” 苏绛雪看向他。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有什么事要做呢? 对于北燕,她不愿插手,却不得不插手。 对于大楚,她势必要替她全家报仇。 就算因此会造成天下大乱,她是不是也可以不在乎? 苏绛雪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第一次认真思考,如果自己报 仇,将雁门关的真相说出来,对于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要报仇,那必然会在皇帝对她无可奈何的时候。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大楚下一任皇帝又是谁呢? 会不会内乱,会不会有边境趁机来犯。 她一人报了仇,却引得边境重新乱起来。 这样,值得么? 她父兄死在雁门关,就是为了保卫大楚,她真这样做了,是不是很对不起父兄的心念? 释然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是银朱来喊她:“小姐,怎么了。” 苏绛雪下意识说了一句:“没事。” 夜色中,银朱的目光几不可闻的淡了下去。 那种“自己没什么用”的感觉,更加泛出来。 小姐好像并不需要她。 可是走着走着,苏绛雪却忽然道:“银朱,你想替爹爹他们报仇吗?” 银朱吓了一跳:“小姐说什么?要报仇……他们不是死在雁门关吗?且西域那边已经议和,小姐要如何报仇?” 苏绛雪顿了顿,没说的那么复杂,只简单道:“仇人不止西域,还有大楚陛下。” “如果替父兄报仇,会引得天下不安,那么,我还应该继续吗?” 第301章 一起倒霉 银朱听她说完,心中难免带了些震惊。 大楚的陛下,居然里通外敌,害死苏家全家。 “如果我是小姐,这仇无论如何也要报的。”银朱道,“就算真的天下不安,那罪魁祸首也不是小姐,是大楚帝。” 苏绛雪笑了笑,是啊。 “走吧,明天回宫还有的闹。” 女帝派来的影卫红云,果然如他所说,没有苏绛雪的吩咐,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第二天一大早,苏绛雪和黑甲卫们一起出现,因着女帝最近因病辍朝,这些人直接被压到了女帝的起居殿。 只是不知有意无意,他们刻意从宫门口绕了一圈,让来上朝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女帝不上朝,但官员们还是要上朝的,由太傅将朝中要事收集报给女帝。 这下,官员们陆陆续续都看了个清楚。 女帝最受宠的三个儿女全被押送回来了…… 有些不知道情况的还在左右打听,关系好的官员们互相之间都通了个气。 正好昨日那些去莲华寺的女眷们,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有脚程快的小厮也先回来报信,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京城。 看到被押送的人中还有个和尚,众人顿时都互相看一眼。 等女帝被人搀 扶着到了厅内,看着跪在下面的四皇子和两个公主,还有一个一言不发的和尚,她毫不犹豫甩手,狠狠给了四皇子一巴掌。 四皇子被打得半跌倒在地,一句话也不敢说,心中却忍不住想,凭什么只打他一个,明明大家都犯了错。 “绛雪没事吧?”女帝打完了四皇子,才抓着苏绛雪,仔仔细细看个清楚。 苏绛雪摇头。 女帝见她确实没事,这才坐回去,又悲痛的看一眼永宁,才深吸一口气,朝南落道:“昨晚的事,具体说说吧。” 南落不急不慢的把事情都说了一遍,从永宁被人发现与人苟合开始,到之后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女帝。 这些事女帝已经事前得到了节略,现在再听他说完具体的,仍然忍不住愤怒。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女帝看向四皇子,脸上震怒,明明已经打过一巴掌,却还不解气。 四皇子已经人赃并获,连辩解之言都没有,只是跪在地上低着头:“求母皇开恩。” 女帝再看一眼长源公主。 长源公主脸色发白,跪在地上:“儿臣虽然知晓,但儿臣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只是顺其自然的发展而已……” “什么,都没有做?”女帝怒道 ,“你没有打晕永宁吗?没有任由旁人将她带走吗?” 长源一怔,她光顾着记得女帝在意苏绛雪,却忘记了永宁也是她的女儿,她也会很在乎永宁公主的。 “真是朕的好儿女。”女帝脸色在生气中惨白一片。 苏绛雪看着她的脸色,这些日子的治疗,女帝的身体其实已经好多了。 而此时,外面的朝臣们终于有人来求见。 女帝挥手让他们进来,什么阵营的人都有。 有替四皇子求情的,说他只是一时不小心,他本性是好的,求女帝原谅他。 也有替永宁公主求情的,说她已经收到了教训,就放过她这一次吧。 还有替长源公主求情的,说她在这件事里纯粹是无妄之灾,只不过是看不惯永宁公主害人,就推了她一把让她自食其果,怎么能被罚。 反正,乱七八糟,热热闹闹,吵来吵去,女帝扶着额头,听着这些人吵闹。 三个当事人脸色惨白一片。 反倒是了尘最淡然,他可能知道自己要死了,已经无所谓了。 女帝听他们吵完,只觉得脑子里绷着疼,怒道:“够了!” 殿中忽然一静。 一个个全都跪在地上,周围的宫人们也跟着跪地。 “事情已经 查清楚了,你们聚在这里,无非要辩一个处罚结果出来。”女帝深吸一口气。 苏绛雪见她脸色有些气得发红,立刻拿出银针来,扎在她脑后,轻声道:“姨母小心身体。” 女帝的脸色逐渐好了起来,呼吸也顺畅了些,她的目光幽幽往下面看了看,忽然冷笑一声。 “你们各说各话,无非是想减轻些他们的罪名,这三位都是朕的儿女,所做的一切,无非也是争夺这个位置。” “朕给你们一个机会,”女帝道,“你们自己说,你们三人该当何罪。” 她指了指四皇子:“就从你开始。” 四皇子一怔,唇色忍不住发白,别人只是幕后黑手,他却是冲锋陷阵的那个,罪名一定轻不了。 “母皇,儿臣自请杖则三十,罚俸一年。”他低着头,将对自己的判决的说出来。 他想看看女帝的反应,却见她面无表情,双指随意在椅子上敲打:“继续说。” 四皇子咬着牙,强撑着:“永宁公主,明知儿臣要做什么,还帮着儿臣一起陷害六公主,她该与儿臣一样,杖则三十,罚俸一年。只是看在她也受到了教训的份上,杖则十下即可。” “还有长源公主,她顺水推舟,害永宁公 主失去清白,也该杖则十下,罚俸一年。” 听到这里,女帝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罚俸一年,他们这个位置,还在乎什么俸禄吗? 至于杖则,杖则的人难道敢真把他们打死?无非就是表面上看着惨一些,实际上,还不是等于什么都没罚。 “永宁呢?你有什么想法?”女帝继续问道。 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可是永宁公主思忖着,这件事一定让女帝很伤心,这样轻拿轻放是绝不可以的。 女帝让他们自己说惩罚,无非是想要一个态度,她总不能真的杀了他们。 永宁道:“儿臣知错,此事,儿臣与皇妹皇弟都脱不了干系,任由母皇责罚,不敢辩解,若女帝觉得我们有辱皇家名声,杀了我们也是应当的。” 四皇子立刻回头瞪她:“你疯了吧!” 他们三人应该齐心协力把这件事大事化小! 长源也低头:“此时由母皇定夺,儿臣不敢说什么,也不敢擅专,越过母皇去给我们自己定罪。” 四皇子气得脸都白了,合着就他一个人傻乎乎的什么都说了呗? 什么叫不敢擅专,这意思是他越过女帝,行驶定罪之权了吗? 这两个姐姐,真的一个比一个会给他挖坑。 第302章 补偿 他忽然很想他的父亲,只可惜父亲安排这件事之后,为了避嫌,就一直在宫里作画,没出来过。 这件事最终暂时没有定论,女帝夺了他们的权利,暂时让刑部彻查,了尘倒是提前赐死,反正他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 永宁公主没有下狱,女帝到底体谅她没了清白,又心疼她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要是入狱,岂不是让众人都在背后说她,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长源公主同样只是禁足,等到永宁公主养好了身上的伤,再一起问罪。 至于四皇子就惨了,他的野心昭然若揭,女帝撤了他的官职,让他滚回府里,挨五十板子,之后再行问罪。 他们散去后,永宁公主出了起居殿,到了偏僻的地方,才猛地一拳打到树上去。 “这个长源,本公主这些年真是小看了她!”永宁公主愤怒咬着下唇,了尘虽然不是她的相好,但至少是她的人。 没想到,长源却不声不响的把人给挖了过去。 “还有这个苏绛雪,我也真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聪慧。”永宁公主的脸上再一次愤怒,明明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可她这次却吃了大亏 。 “若不是母皇暂时没有别的人选,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放过我?”永宁深吸一口气。 对她来说,失去清白倒是最小的一件事。 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现在她却变成了自作自受。 与此同时,女帝斜躺在榻上,苏绛雪替她揉着额角,女帝拉过她的手:“算了。” 别揉了,她头疼也不是能揉好的。 “朕的儿女们,实在没几个能成器的,原本以为永宁还行。”女帝叹了口气,脸上多了一分嘲讽。 谁不夸永宁一句温婉贤淑,行事果断,像是年轻时候的她。 可是,她早就知道,永宁根本没有那么聪慧。 她要真聪慧,就不会以为长源走到今日,是自己刻意放纵,要搞什么平衡。 苏绛雪轻声:“姨母一定很失望。” 女帝想了想:“朕的皇位,也是从你母亲那里得来的,倒真不一定要传给朕的儿女们。” 苏绛雪一惊,她是说,南王吗? “好了,朕休息一会儿,你也先下去吧。”女帝没多说,她想着今日的事情,决定让南王进宫一趟。 苏绛雪告退,回到自己宫里,就见一个黑甲卫等在那里 ,说是要再问一问当日的事情。 苏绛雪疑惑,都查清楚了,有什么好问的。 等她近前,才看清楚来人是谁:“蒋千户?” 蒋千户连忙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表示他进来一趟不容易,苏绛雪可别把别人给招来。 “进来说吧。”苏绛雪道。 院里的人把蒋千户放进去,也没有远离,就在门口等着伺候。 苏绛雪也不太方便把姨母给的人都赶走,便让他近前些,小声问:“陆焕呢?他去哪了?他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见我?” 蒋千户人有点麻,她就知道苏绛雪要问,可是他不知道。 “大人可能有点事要做,我也不知道。”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有些心虚。 可他真的不知道。 苏绛雪下意识动了动手腕,皮肤之下的那颗蛊虫,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不存在一样。 “哦。”苏绛雪应一声,没多问。 陆焕不是也没来告诉她吗? “昨晚的事,其实是苏小姐算计的是不是?”蒋千户问。 苏绛雪点点头,是她算计的,但她也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况且,她只是算计,并没有害人。 “ 算我求求你了,下次再有什么,别拿自己做饵,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人非得宰了我不可!” 万一苏绛雪昨晚没成功,万一她真的中了药,真的被谋害了,那他怎么办? 本来他混进宫就挺难的了,也没办法贴身保护苏绛雪。 “你怎么会在黑甲卫?”苏绛雪问。 这个他倒是没瞒着:“大人的吩咐,世子也是知道的。” 他想了想,又道:“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大人留在这里干什么,而且还不见你。” 按理说应该是为了苏绛雪的婚事。 可是也没听女帝要给她再找什么夫婿啊。 休息了差不多一天,到了晚上,她才再次去给女帝诊脉,女帝的病已经好了很多,短时间内不会出事,只要继续养着就行了。 “姨母忽然想起问你一件事。”女帝道。 苏绛雪还以为是要问陆焕,她在心里做好准备,才道:“姨母问吧。” 谁知道,女帝问的居然是别人:“你那个婢女,先前她在莲华寺劝别人时说的话,什么作为婢女也要有自己的想法,她瞧着倒不是向一心为你。” 苏绛雪诧异道:“怎么会,姨母想 的有些多了,她与我情同姐妹,她……她确实是我的姐妹,我从未拿她当做婢女看。” 女帝想起回来的路上,银朱还为了苏绛雪差点丧命的事,沉吟片刻,道:“奴婢就是奴婢,就算一起长大,她也是奴婢,她本该忠心于你,为你去死也是应该的。” 苏绛雪不知道女帝为什么突然对银朱不满意,她道:“可是她毕竟是我的人,姨母就别再操心了,我会跟她说的。” 女帝看了苏绛雪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你对这个丫头倒是挺护着。” “罢了。”女帝道,“既然你喜欢,那就随你吧。你说她是你的姐妹,但她到底无名无分,可否要姨母做主,将她认作你的义妹?” 如果是女帝做主,那一定是要记在大燕皇室名下,算是很大的恩典了。 苏绛雪一时间惊了惊。 又听女帝柔声道:“昨日的事,委屈你了,姨母的几个孩子太过胡闹,无端将你卷入。你有什么要求,姨母都会答应的。就当做是姨母对你的补偿。” 苏绛雪一下子知道女帝为什么会提这个了。 她试探出银朱对自己的重要性,才会把这个当做补偿。 第303章 女帝病情恶化 苏绛雪想了想,道:“这个我得问一问银朱的意见。” 万一银朱不同意呢? 女帝也没说什么,又跟她随意说了几句话,扯到了另一个话题:“绛雪,你对你以后的婚事,有什么想法吗?” 苏绛雪还以为女帝不会说这个了。 “姨母,我有婚约,这婚约是我母亲定下的。”苏绛雪抬起眼睛,很认真的看着她,“我知道姨母疼我,可是在回来的路上,我被人谋害,险些没有醒来,是陆焕拼着性命就我回来。” “他很好,我对他也……很满意,”苏绛雪说到这里,到底还是带了一点害羞,“姨母要是真的为我好,就同意这桩亲事吧。” 女帝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她额上抚过去:“姨母原本想着,我身子不好,要是能帮你选个更好的人……” 她话没有说下去。 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她的身子日渐有起色。 如果不是这样,南落也不会任由苏绛雪把事情闹这么大。 她这辈子生了七个子女,除了早夭的大公主,剩下的三个还未长成。 如果她活得够久,完全可以等着其他的孩子长成。 “去吧,姨母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女帝道。 苏绛雪点点头,这才终 于离开。 待她走后,女帝愣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她对你情深至此,希望你不要负她。” 陆焕的声音从殿外飘进来:“我对她亦然。” 女帝轻声笑了笑:“你带来的证据我看过了,就算没有大燕帮忙,你在南楚,也一样可以把老皇帝拉下马吧。” 陆焕沉默,道:“女帝难道不想派人去见证,自己的姐姐究竟是怎么死的吗?害他们的人,又会有什么下场。” 女帝点头,她当然要见证。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甚至想自己去看看。 她姐姐抛下了故国,嫁到南楚去,跟着南楚的将军,为他们的皇帝战场厮杀,可以后来呢? 这皇帝当真狠心,连自己的好兄弟都可以杀,何况是他们。 “让南王世子跟着去吧。”女帝道,“等时候到了,你就和苏绛雪一起走。” “当初要离开南楚,她是不是说过,三个月之内回去?” 她就知道,苏绛雪是留不住的。 苏绛雪长在南楚,原本对大燕就没有归属感,如果她嫁过来,当然最好。 可她心里爱的人,也不在大燕。 迟早要回去的。 “在此之前,还有一点东西,要她帮着我看一看。”女帝想起自己的几 个孩子。 虽然她不愿意往坏处想,但,既然事情已经冒头,她总要把不安分的人都揪出来。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她?”陆焕问。 女帝轻笑:“见到你,她还有心思想别的事吗?” 陆焕觉得是有的。 但女帝心中却还是愤愤,好不容易苏绛雪回来一次,怎么能让她心里再想着别人? 她姐姐和外甥女都是恋爱脑,真是让她…… 唉。 第二天,苏绛雪来给女帝诊脉换药的时候,永宁公主在外面跪着。 回来之后,永宁公主一直还算乖巧,认错态度良好。 女帝不见她,她就说要给苏绛雪请罪。 苏绛雪心中烦闷,她不愿意见永宁,她对永宁又没有什么感情,全都是靠着姨母,才爱屋及乌。 说实话,她对姨母也没什么感情…… 毕竟没有一起生活过,她所做的一切,更多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她也知道,姨母做这些,也都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等她走到外面,永宁公主见是她过来,已经起身。 她今天穿的很素雅,头上的簪子也很素,见到苏绛雪,她很认真的行了礼。 “我跟你道歉,无论你原不原谅我,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永宁公主道。 苏绛雪道;“你这样说,又是为了什么呢?” 永宁一怔。 苏绛雪轻声叹一口气:“你我之间没什么感情,莲华寺的事,你是为了党争,我也是被无辜牵连。你受到了你应得的惩罚,我也没什么好怪你的。” 他们要害自己,可他们已经得到了惩罚,她实在是没什么好继续恨下去的。 “我很快要走了。”苏绛雪道,“永宁公主无需在我身上费什么心,有这时间,不如对姨母好一些,她……” 她说到这里,忽然摇头,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不小心说出来的一样。 “我走了,公主想跪就继续跪着吧。”苏绛雪说完,绕着她走过去。 珍惜她能跪的日子吧,其他两个挨了板子,还在床上起不来呢。 永宁公主立刻看向苏绛雪:“母亲怎么了?她身子还好吗?” 苏绛雪摇头:“女帝想告诉你们,自然会说。” 她看了看周围的太监宫女们,这里不是内殿,有许多来来往往的眼线。 她只负责让他们起疑心,更多的,就不该由她来说了。 果然,永宁公主吩咐身边的宫女:“去让太医院的人查一查,母亲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院是一个被各种势力渗透的地方 ,有什么事也瞒不住。 何况女帝做了戏,让不少人过来一起诊断。 隔着屏风,女帝只让其中医术高超的人上前:“江太医,朕的病情如何?” 江太医往后方看看,同僚们都在那边等着。 他仔细诊了脉,道:“陛下的病还是要好好静养,这些日子,切勿太劳累。” 女帝直接道:“朕还有多长时间?” 江太医吓了一跳,立刻跪倒在地:“陛下。” 女帝摆摆手:“直说就是。” 江太医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情:“陛下,您恐怕……就这么几天了。” 许是配合他的话,女帝立刻咳嗽了起来,江太医吓得连忙行针。 女帝摆手让他下去:“不必了。” 女帝轻笑一声,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江太医踌躇片刻,道:“六公主医术高明,或许让她再治一治……” “治了这么久也不见好,罢了。”女帝道。 江太医又道:“那微臣让他们都进来,再诊一诊陛下的病?” “都下去吧。”女帝说完,不再搭理他。 身边的宫女将江太医和其他人都请出去。 其他人心中难免有些惶恐和害怕,纷纷问他:“江太医,你刚才在里面,女帝的病情究竟如何?” 第304章 安排 江太医叹息一声,离得远了些,又在众太医的询问下,才勉强道:“女帝的病大家都知道,早几个月前就已经全靠药吊着了,如今……” “可是不是说那个新来的六公主医术高明,前两天陛下都已经不咳嗽了,难道又……” 江太医嗤笑一声:“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真那么厉害,南楚的皇帝还敢这么蹉跎她?” 大家想一想也是,真的医术那么厉害的话,早就被人供起来了,怎么可能在南楚被人贬低成那样。 听说她还是什么天命孤星,要不是南世子替她解围,她早就…… “莫要乱说,什么天命孤星?”江太医皱起眉,“她现在亲缘最近的就是陛下,你们是在诅咒陛下吗?” 众人不说话了。 “做好你们分内的事即可,多余的,不要瞎说。”江太医道。 其他几个太医互相看一眼,纷纷离开了。 江太医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忍不住往女帝所在的起居殿又看了一眼。 这个苏绛雪,真的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厉害。 只是南楚的皇帝不识货,这样的宝藏,居然就将她困在内宅,他越想越可惜,只恨不能收为弟子。 或许,他也 可以当苏绛雪的弟子。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看向四散而去的那些太医,女帝病重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会是那个皇子先动起来呢? 再往前走,永宁公主站在他面前,毫不掩饰:“母皇怎么样了?” 江太医蹙起眉头:“公主想知道,不妨亲自问问陛下,不过陛下见不见你,就不一定了。” 永宁公主往前一步,跟他逼近距离,脸上的表情坚定:“本公主只问你一句,母皇是否病重。” 江太医面对她的眼神半点不怵,还是那句话:“公主不妨亲自去问陛下。” “江怀瑾,你不要不识好歹。”永宁公主道。 江太医退后一步行礼:“微臣告退。” 他挺直了身子,转身离开。 永宁气得攥紧拳头。 女帝身子一直不好,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她放出来的烟雾弹。 刚才那么多太医出来,但显而易见,他们口中能放出来的消息,都是其他人能打探到的。 永宁想了半天,要是她因为怀疑而止步不前,那岂不是会被其他两个人取得先机? 不行,不能这样。 她转身去找了苏绛雪。 女帝的情况究竟如何, 她会比那些太医更加清楚。 “六妹妹。”永宁一进她院子里就直接跪下了,眼中通红,“我求求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救一救我母亲,太医们说她,她……” 苏绛雪早猜到会有皇子公主来找她,但没想到第一个会是永宁。 她还以为她之前已经跟永宁说清楚了。 “永宁公主放心,姨母的病,我会尽我全力。” 永宁心里气坏了,谁要听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六妹妹,你实话告诉我,母亲如今怎么样了,我身为她的女儿,虽然创下了滔天大祸,但我……我想给母亲侍疾。” “这是我身为女儿的一片心意,要是母亲不同意,我能不能求你替我说说情,我可以一个人进去,什么下人都不带。” 永宁忏悔的真心实意。 苏绛雪轻叹一声:“好吧,我去求求姨母,只是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做好准备……” 永宁立刻点头:“多谢表妹。” 苏绛雪将她扶起来,往女帝的起居殿走去。 永宁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边愤怒女帝对苏绛雪这么信任,一边想着苏绛雪刚才的话。 她说要替自己的求一求,那就是,女帝的病真的到了危急 时刻。 她一挥手,朝身后跟着的婢女道:“让张泽洲盯紧长源公主府,绝不能让她们在这个时候闹事。联络朝臣,万一……你明白的。” 那宫女立刻去了。 她又朝另一个婢女道:“我进去之后会想办法与你联系,最多三日,如果你始终听不到任何消息,去找张泽洲,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见陛下一面。” 那宫女立刻又点头。 永宁安排好一切,就在起居殿外等。 有宫女来问他,要不要盯着四皇子,她摇头:“他顾不上。” 四皇子根本不足为据。 反倒是她从前看不上的长源公主,倒是一次又一次让她意外。 苏绛雪进了内殿:“姨母,永宁姐姐说想来侍疾,她可以一个人。” 女帝缓了缓,道:“你觉得,她是真心关心我的身子吗?” 苏绛雪不置可否。 女帝轻笑一声:“我这话真是问的多余,皇家女儿,哪有这么纯粹的亲情。” 她要的也不是儿女们有多关心她,只要别有弑君的念头,她就谢天谢地了。 “不是所有人都是我和你母亲。”女帝轻轻开口,又看向苏绛雪,“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也要开心一些。 ” 苏绛雪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去吧,让她进来,她一个人。” 既然永宁自己说的不需要带什么下人,那她就自己一个人好了。 永宁又不是什么大夫,病久了,女帝自然也知道该怎么装病。 骗不过太医,骗一骗永宁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脸色苍白与否,这些都可以用药改。 没多久,永宁奔过来,一进来就忍不住哭泣:“母亲,是女儿不好,不该再这个时候还气你,都是女儿不好……” 她哭得令人伤心,半点装的痕迹都没有。 女帝看着她,轻轻咳了两声。 永宁立刻又过来:“母亲,您还好吗?” 女帝冷着眼睛:“你过来,是想看看我什么时候死吗?” 永宁诧异:“怎么会?儿臣过来,是真的担心母亲的身体……” 虽说进来之前,她最在乎的还是女帝到底会不会死,可是现在,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母亲,她到底还是有些伤心难过。 这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是我不好,不该在母亲病重的时候算计别人。”永宁跪倒在地,抬眼,眼中满是焦急,“我原本只想着,事情都是四皇弟做的……” 第305章 钓鱼 “是我的错,母亲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只求母亲能好起来。” 永宁双眼含泪说完,就见女帝没什么力气的样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良久,女帝缓缓道:“你也见过我了,可以出去了。” 永宁张了张嘴,此刻她是真心想留在这里侍奉女帝,但既然被赶走了,她也知道母亲在忌讳什么。 “绛雪会在这里守着的。”女帝道。 “永宁公主请回吧。”苏绛雪上前,将永宁请走。 她手上带着一直镯子,顿时吸引了永宁的注意力:“这是……” 她认出来了,这是先帝留给女帝的镯子,可以当做传家宝的那种意义。 女帝没有把这个镯子给她,也没有给长源,而是给了苏绛雪。 一瞬间,她脑海中有起了一点不可思议的想法。 女帝该不会想把储君之位给苏绛雪吧? 不至于这样吧? 她被苏绛雪赶出起居殿,想了想,将自己按插在起居殿的宫女动用了。 这婢女是趁出恭来跟她传信的:“女帝的病看起来确实不好,公主还需早做准备。” 永宁扬起眉头:“我难道不知道母亲不好吗?我是问你,母亲对苏绛雪,究竟是什么想法?” 总不能真的放着自己的孩子不要,让别人的孩子 来上位吧,母亲疯了吗? “这个……奴婢看不出来,但女帝临终之际谁都不见,就只让苏绛雪贴身伺候,就算女帝没有这个想法,万一那南楚的女子有心篡位。” “行了。”永宁摆摆手,让她下去。 好容易安插进去一个眼线,结果什么有用的都没有打探到。 就连镯子,都是她自己看到的。 等下,那个镯子…… 就算苏绛雪有意当着她的面显露镯子,但女帝也在,这一定是她默许的。 这样看来,女帝是在警告她。 莲华寺的事情还没有最终决断,女帝在这个时候警告她,无非是想看看她的做法。 朝中的人都是拜高踩低,这回他们三个都栽了跟头,最倒霉的是四皇子,其次就是她。 她回来的时候还以为这回死定了,但女帝暂时没有惩处,岂不是还有峰回路转的机会?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女帝的病重是假的。 否则,就是她想错了,女帝是想给苏绛雪铺路,才把她们三个都撸到底。 没多久,外面的宫女过来传信:“张泽洲那边准备好了,只要公主下令,他随时可以。” “可以什么?”永宁转身看她,“什么都不许做,等母后消气。” 不到最后关头,她绝对不会妄动 。 起居殿中,苏绛雪替女帝觉得忧心:“长源公主那边还没有动静。” “她忍不住的。”女帝蹙着眉道,“让下面的人都小心些,留意各方,无比不许出任何差错。” “主要是让世子小心些吧。”苏绛雪忍不住问。 女帝想起陆焕:“差不多。” 苏绛雪闻着这股风雨欲来的气息,只希望这几个皇子公主都别再生事端,大燕的储君之位安稳定下,才是最好的。 京城之中闹哄哄的,宫里宫外都乱成一团,长源公主这里倒是十分安静。 她一改平日里那副跳脱的样子,只安静的趴在长榻上,看起来比永宁还要安静娴熟。 或许这才是她真实的样子。 “公主,外面都在传,女帝病重。”丫鬟过来小心禀告。 长源咳嗽一声,手拖着下巴,没敢做太大动作,免得身上疼痛:“永宁公主呢?” “她进宫侍疾,很快被女帝赶了出来,我们的人看她那副样子,女帝的病重应该不像是装的。” 长源脸色极差,她结果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才低声道:“原本以为可以让永宁自作自受,谁知竟会被人发觉。” “苏绛雪实在是有些过于敏锐,她才来多久,就逼得我这些年的伪装都露了出来。 ” 她装着粗俗没脑子的样子,让永宁放心捧自己跟她做对,可苏绛雪一来,就看穿了她的计划。 现在她再想用从前那副样子来让女帝对她放心,恐怕也不行了,女帝只会觉得她心思深沉,更甚于永宁。 一时间,她简直对苏绛雪恨之入骨,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可要说女帝不行了,她心里也是不信的。 这几个月来,这种消息每隔几天就会传出来。 她随手把帕子一扔,婢女弯腰捡起。 长源重新趴会床上去:“再找人继续问消息,这件事一定要准确,绝不能贸然动手。” “让人盯着永宁,只要她动,我们立刻就动。” 结果没多久,长源收到了另一条惊讶的消息:“母皇想扶持苏绛雪?她怕不是疯了?” 这消息是永宁故意放给她的,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信了。 “永宁难道就任由母皇胡闹,什么事都不做吗?”她眼中,也从来没把那个搅混水的四皇子放在眼里,她的对手只有永宁。 现在多出来一个苏绛雪,简直让她难以接受。 是她也好,是永宁也好,反正不能是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 “永宁公主暂时没动作,但是我们的人看的清楚,那只镯子就在苏绛雪手上, 是女帝赐给她的。虽然女帝一直没明说,但历来,只有储君可以戴这只镯子……” 最近好几代的储君都是女子,这镯子自然也是给他们的。 “好一个母皇,她将我们都当做什么?” 她和永宁一起斗了这么久,到最后居然谁都没有落得好? 她就这么喜欢这个侄女,喜欢到恨不得把储君之位都给她? “再去问一遍李太医,让他确定,女帝的身子是不是真的不行了,还有,京中其他调动也留意着,我倒要看看,女帝是不是真打算不顾母女情谊,非要把储君之位给别人!” 南落带着的黑甲卫始终在暗动,这是根本就瞒不住的消息。 加上女帝辍朝三日,宣了几个信任的老臣进宫,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那些老臣就满面凝重的出宫了。 “这一定是母皇再为她铺路。”长源立刻道。 “可是公主,永宁公主那边,还什么都没有做。” “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没了清白,她还能做什么?”长源怒骂道,“要是我们也什么都不做,才是让苏绛雪如愿以偿!” …… 意外来的很快,还不到半个月,苏绛雪这一日又给女帝换了药,正算着她的病还有几天能好,就见宫里的禁军统领匆匆赶过来。 第306章 两条鱼 “不好了,宫中走水了,眼看就要蔓延到起居殿,还请女帝移步!” 仿佛是应和她的话,外面的火光顿时冲天。 苏绛雪连忙回头看女帝,就见她幽幽的握着杯子:“烧得过来吗?” 副统领愣了一下,才道:“应该是烧不过来的,但保险起见,陛下千金之躯,是该移步别殿。” “那就不必了。”女帝道,“让人防着起居殿,免得有什么人来作乱。” 副统领领命而去,而火光蔓延的那边,很快有刺客混进来,看起来,是要去刺杀四皇子。 宫中大乱,四皇子那边挨了打,更是不太好动,禁军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跟刺客交手好几个回合,看到禁军,立刻从床上滚下来,大喊:“救命,救命——” 刺客见有人来,立刻转身离开,四皇子也被副统领救下,一瘸一拐的看起来极为狼狈:“母皇呢?宫里着火,又闯进了贼人,她怎么样?” 副统领见他如此着急,不由就想带他过去,可他现在还在禁足。 火又没有烧到他这里来,刺客又已经走了,他应该继续禁足。 “可是——”四皇子 着急坏了,就在此时,禁军统领走进来。 “四皇子只是要见女帝,又不是什么别的事,今夜如此凶险,险些他就见不着女帝了,你们还要拦着吗?” 禁军统领瞪了副统领一眼:“让他去吧。” 副统领当然说不过他,立刻退下。 等四皇子被人扶着一瘸一拐朝起居殿去,副统领才朝身后那人道:“去禀报女帝。” 他看向面无表情的禁军统领,女帝猜的没错,他八成也叛变了。 而此时的起居殿,已经十分热闹。 长源公主带着好些侍卫,等在起居殿外:“儿臣只是担心母皇的安危,儿臣只想进去看看,难道也不行吗?” “明明前两日永宁公主也进去过,为何母皇不见儿臣?” 苏绛雪从里面出来,看到这里这么多人,顿时皱起了眉头:“姨母吩咐长源公主禁足,你这是做什么,带着这么多人,是要抗旨吗?” 长源公主抬头:“我只是想见见母皇。” 苏绛雪皱眉:“姨母很好,公主请回吧。” 长源冷哼一声:“你当然说母皇很好,可是,她要是真的好,今日这宫中又是走 水又是闹刺客,怎么就不见母皇出来?” 苏绛雪道:“这么点小事,自有禁军处理,难道什么事都要由姨母亲自来管吗?那姨母要管的事情也太多了些。” “苏绛雪,我不跟你废话,京中什么局势你是知道我,我今夜一定要见到母皇,要是她有什么不测,你担当不起。” 苏绛雪站在起居殿前:“姨母口谕,不见任何人,公主要抗旨不成?” 长源公主见她态度如此强硬,顿时冷笑一声:“我抗旨又如何?你现在就给我让开,等会儿见了母皇,有什么责罚,我自会担着。” 苏绛雪神色不动,故意道:“姨母刚刚喝了药,已经休息了。” “呵,”长源嗤笑一声,“宫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母皇还能睡得着,你觉得我信吗?” 她说着,就要强行上前。 只是刚走两步,禁军的剑就猛地抵在她脚边:“公主留步。” 与此同时,外面也密密麻麻来了人,南落带着黑甲卫进宫,守在了起居殿门口。 霎那间,两方人马交汇,将长源公主密密麻麻的包在里面。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长源公主脸色一沉。 苏绛雪抿着唇,道:“我说了,姨母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她睡前吩咐过,不见任何人。” 南落也道:“长源公主听到了,女帝不见人。” “我知道永宁公主担心宫中的事,但这么点火,完全惊扰不到姨母,你还是早些离开吧,免得惊扰了姨母,让她以为你人在禁足期间,还要任性妄为。” 苏绛雪这样的神态,更加让长源看明白了,女帝多半已经身亡,就算她活着,情况也绝对不好。 这场火是她让人放的,刺客是她让人扮演的。 南落和黑甲卫不可能这么快进宫,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一早就在宫里,受了女帝的吩咐,要听苏绛雪的命令,助她做什么事。 “母皇一向疼爱我,她绝不会怪我任性妄为,就算怪了,那也是我一人承担。”长源公主道,“我最后再问一遍,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 苏绛雪抬头:“不让。” 就在此时,四皇子的呼喊声从远到近的想起来:“母皇,母皇你怎么样了!” 他一瘸一拐的过来,身后还跟着禁军的两个统领。 长源 公主见他终于被放出来,跟他交换了一个眼色。 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盟友。 但现在,显然他们是盟友。 “四皇子也担心母皇,苏绛雪,今晚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两个为人子女的,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你担心我们惊扰母皇休息,我们只悄悄进去,远远看一眼,这总不碍事吧?” 长源公主自认这话说的没有披露。 四皇子也道:“是啊,宫里乱成这样,我就担心母皇现在如何了,让我见一眼,我就放心了。” “我说过了,不见。”苏绛雪拦在他们二人前面,又给南落使了眼色,一时间,黑甲卫也冲上来拦住他们。 长源公主见状,终于变了脸色:“苏绛雪,你如此阻拦我见母皇,是不是母皇出了什么意外?” “你害了她是不是?” 四皇子目光闪烁,厉声道:“好你个苏绛雪,枉费母皇这么信任你,你居然敢谋害她,你不让我们进去,她一定是出事了,来人,给我闯进去!” 他往后看一眼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还没说话,南落已经道:“我看谁敢。” 第307章 逼宫 四皇子下意识就想往后退,被长源上前扶了一把,他才反应过来,他们今日已经闯到这份上,怎么能轻易停下来? 何况,女帝要是真的没事,他们怎么会不让长源和他见她。 四皇子重新脸色一狠,怒视道:“你们二人联手谋害女帝,来人,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他身后的人闻言,都看一眼禁军统领,得到指使后立刻动手,场面乱了起来,南落护着苏绛雪,院中禁军的人和黑甲卫动起手来,两方厮杀,居然很快动了血。 “大统领,您怎么能这样做?”副统领趁乱上前一步,怒目瞪着禁军统领。 统领仰起头:“他们如此推脱,女帝必定有事,我怎么能任由他们对女帝下手?” 而此刻,外面禁军的人来了支援,密密麻麻的全都赶了过来。 一时间,黑甲卫的人显得有些不够看。 女帝身边的宫女从里面走出来,见状大声道:“四皇子,长源公主,你们要造反不成?还有平城,你竟敢勾结皇子,意图对女帝不轨!” 平城就是禁军统领。 看到女帝身边的人走出来,他们也已经铁了心,将宫女和苏绛雪他们都打 为一起的。 四皇子到底还是惧了,他害怕女帝真的没事,他害怕自己这样出头,最后会很快被清算…… 可是他又想想自己在莲华寺做出来的事,就算女帝真的没事,难道还能饶了他吗? 女帝可没说那些板子打了就没事了,她说的是等永宁公主的伤好了,一起罚。 长源上前一步,面容冷硬:“我们不过是担心母皇安危,你们迫害女帝,在场所有的人,敢反抗者,全部拿下!” 一声令下,厮杀声又喊起来。 黑甲卫是精锐,禁军却也没弱到哪去,没多久,围上来的禁军越来越多,眼见黑甲卫是打不过他们的。 苏绛雪暗道一声“退”,南落极速后退,带着她就退到了殿内。 女帝正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永宁呢?” 南落如实回禀:“永宁公主在府中,她今日禁足,闭门不出。” 女帝笑笑,要说永宁没这个心思,她是不信的。 可是永宁比他们都聪明。 她看出来自己的敲打,也看出来今天这一出,不过是戏。 她的儿女们争权,她虽然痛心,却也觉得皇家儿女自该如此,不能 要求谁都像她和姐姐一样。 可是,有欲望不要紧,同时还要有相匹配得上的手腕和能力。 否则,平白被人算计了,也不过是白丢了命。 在莲华寺的时候是永宁被长源算计了,可现在长源在明处,她却看清了更多。 “还让他们打吗?”苏绛雪听着外面的动静,看向女帝。 女帝沉吟一会儿,冷笑:“不必太过抵抗,放长源和四皇子进来。” 他们不是要见自己吗? 那就见。 她想知道,这两个孩子,要是发现她没死,是不是还能做的更绝。 很快,长源公主和四皇子都闯了进来,前面有人护着他们,可一进殿,看到躺在床上虚弱的女帝,顿时都愣住了。 女帝还活着…… “母皇?”长源下意识喊了一声。 四皇子吓呆了,等她喊完,才跟着哭丧着脸喊一声:“母皇。” 女帝看向这两个儿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喘着粗气,看起来格外虚弱:“你们两个逆子,连觉都不让朕好好睡吗?” 长源公主立刻跪下:“儿臣只是担心母皇安危,今夜皇宫失火,又闹了此刻,可儿臣没有见到母皇,只能硬 闯进来……” 她下意识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冷声道:“我告诉过你,姨母在睡觉。” 她话音刚落,女帝猛地咳嗽几声,她的手重重抓在被子上:“给我出去,你们给我……咳咳……出去!” 说完,她猛地身子一弓,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母皇!”长源下意识靠前,血腥味直冲她的鼻子。 是真的,女帝活不了多久了。 苏绛雪连忙上前,去给女帝顺气,手腕上那枚镯子看在长源眼里,十分刺目。 “还不让外面……咳咳,让外面的人,停下来……”女帝一边咳嗽,一边看向长源。 可惜她现在有气无力,就连瞪人,也没有什么威严。 四皇子吓坏了,连忙后退:“儿臣这就去。” 长源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长源抿着嘴,看向女帝,迎着女帝的目光:“儿臣斗胆问一句,母皇身子不适,是否该早日定下储君?” “放肆!咳咳咳……”女帝怒骂一声,又喘气粗气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今日来,究竟是关心朕,还是要逼宫?” “朕让你们停下,没听见吗?你们忤逆朕的旨意,好大的胆子 !”女帝眼圈都是红的。 长源站起身,逼近女帝一步:“母皇,儿臣只是为了天下考虑,您病重久不上朝,先前甚至辍朝三日,朝中早就怨声载道。” “母皇难道要因为一己之私,而不顾整个大燕吗?” 她的话掷地有声,她身边护着她的禁军们,也再次将她保护起来,免得别人暴起伤到她。 女帝看着长源,忽然红着眼笑了起来:“好啊,不仅是永宁,连朕都被你骗了过去,还以为你是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儿臣当然重情重义,”长源顿了顿,才道,“儿臣也希望母皇安康。” “儿臣不过想要母皇一道圣旨,只要您立下储君,保了国家安宁,儿臣什么也不会做。” 四皇子听她这么说,立刻就急了:“你、你当了储君,那我呢?” 他压根就没想过今晚的事能发展到现在。 他只想着不能让永宁得逞,必须控制住宫城,可是现在,长源居然想要立储诏书,他怎么能不闻不问? “朕命你退下。”女帝闭上眼,重新睁开时,又严厉了许多。 这是她给长源的最后一次机会,她若还是不把握,实在怪不了她。 第308章 是四皇子 长源从身边禁军手里拿过长剑,单手扬起,指向女帝。 “你放肆!”南落大怒。 门外,更多的人来了,禁军的其他两个副统领,还有一些被请进来的大臣们,全都聚集在了外面。 长源道:“母皇你听见了吗,大家都希望我能成为储君。” 苏绛雪紧紧抓住女帝的手,她感觉到女帝现在心境确实不太稳定。 “好啊,好。”女帝道,“朕顺了你的意,来人,拿纸笔来。” 南落一怔,女帝身边的宫女已经将纸笔拿来。 长源公主内心狂喜,她立刻道:“不必了,我已经写好,母皇只要在上面盖印即可。” 她说完,居然从怀里掏出一道圣旨来。 四皇子看的目瞪口呆。 不是,他们不是说好,女帝病重,他们要接管宫城防卫,免得女帝被人控制吗? 怎么现在,她连圣旨都带着…… 这这这,分明从一开始,她就想着要逼宫啊! “母皇,我——”四皇子想要解释,一切跟他没有关系。 女帝看他一眼,他的嘴一张一合,还是道:“儿臣不知……这一切都跟儿臣没有关系……” 长源冷哼一声,骂他一声“废物”。 四皇子眼睁睁看着宫女拿来玉玺, 将朱红色的大印,落在长源早就写好的圣旨上。 女帝目光幽凉的看着她:“现在,你是国储了,满意了吗?” 毕竟是自己女儿,让她高兴一会儿。 她想当皇太女,那她就给她。 只是能当多久,她可没说。 长源公主将圣旨攥在手里,又塞回胸口:“行了,现在,我要杀了母皇身边进献谗言的人。” 她看向苏绛雪和南落。 南落不用说,他虽然没表现出野心,但他比自己其他几个兄弟都要厉害,还是杀了比较好。 至于苏绛雪,她手上的镯子,就是她必死的原因。 “南王世子与六公主陷害女帝,来人,把他们给我杀了。”长源公主冷声说完。 她身边的护卫已经去传旨,将她成为储君的消息放出去,让外面的人别再打了。 很快,殿外的厮杀声已经听不见了。 禁军们冲进来,将起居殿围得严严实实。 “母后病重,皆由这两个人陷害,把他们给我杀了。”长源道。 禁军们速度快的立刻要动手,一把剑就朝着苏绛雪刺过去,南落替她挡住,只是一瞬,又一把剑朝她刺过去。 这回,砰得一声,一柄长剑凌空而来,朝苏绛雪动手的人被连人带剑一 起插到旁边的柱子里。 苏绛雪看着从天花板跳下来的身影,瞬间泪眼模糊。 是陆焕。 他从京城一路追到这里来,却不见她。 他怎么都不见她。 而现在,她终于见到她了。 “别怕。”陆焕这一次没有躲,也没有隐瞒身份,他朝她走过来,伸手抱住苏绛雪。 长源公主顿时变了脸色。 怎么会,这是谁? 能跟苏绛雪这么亲密的人,她一时之间想到的就是陆焕,可是在她看来,陆焕是南楚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追到这里。 “让你看戏,你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女帝幽幽道。 这句话说出来,她居然连咳嗽都没有一点。 几乎可以说是中气十足。 长源一下子惨白了脸。 陆焕低头,查看苏绛雪有没有哪里被伤到,苏绛雪抱住他的脖子,声音都有些委屈:“你怎么才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 女帝没等到回应,侧头一看,一时也无语了。 苏绛雪算是很坚强的人了,在莲华寺经历那么多,硬是没有让红云来保护她。 今天也是,外面都打.打杀杀起来,她还能面不改色的退回来。 可是看到陆焕,她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比对她这个姨 母显然更加依赖。 她竟然这么喜欢陆焕。 女帝不由想起当初长公主写给她的信,信里说,苏将军是很好很好的人,她这辈子要跟在苏将军身边。 等到战事终了,她就带着孩子回大燕。 可是长公主没有回来。 她死在了雁门关。 女帝从床上起身,进来的禁军们见到这一变故,顿时都不敢再动手。 而门外,一直不住往这边看的禁军副统领立马进来:“女帝。” 女帝点点头:“告诉平城,让他们停下,他自己滚进来请罪。” 当啷一声,长源手里的剑掉到了地上。 她整个人也后退一步,脸色惨白无比,浑身都跟着颤抖:“母皇,我……我……” “你怕什么?”女帝看向长源,声音无比温柔,“你只是想当储君而已,朕也让你当了,从现在起,你就是大燕的储君。” 长源公主脸上仍然难看的要死。 她太清楚女帝的性格,女帝不会放过她的。 “母皇,这一切跟儿臣没有关系,儿臣是被她骗进来的,是长源公主说,您被他们两个挟持了,怕您有生命危险,我才会求着大统领过来……” 四皇子连忙颤抖着声音,替自己辩解。 “朕知道。”女 帝冷声。 成平进来,见到女帝没事,一下子就跪在地上:“陛下没事,真是太好了,臣生怕陛下被小人懵逼……” “朕的禁军统领,勾结四皇子,好啊。”女帝冷声一笑。 成平眼中闪过一丝惊惧,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多说。 “告诉外面的人,再敢动手,杀。”女帝伸开双手,宫女为她披上外袍。 “你们真是了不起,连朕的大臣也能带进来,既然来了,朕也正好看看,是哪些人活得不耐烦了,连朕都敢逼。”女帝眉眼狠厉。 苏绛雪看向陆焕,此时她眼中已经没有了别人,今天这场戏本来就是钓鱼用的,她自始至终没有一点危险。 可是能把陆焕钓出来,她也忍不住高兴。 “你怎么会来?你跟我姨母说什么了?”苏绛雪忍不住小声问。 她实在很久没见他,很想知道他最近都在做什么。 陆焕拉着苏绛雪的手,低头弯起嘴角:“你姨母说,要把你嫁给我。” 苏绛雪一怔,脸上顿时红了起来。 女帝已经换好衣服,一脚踢在成平腿上,砰一声,成平只觉得自己的腿好像都要断了。 “陛下,陛下……” 他脸色惨白:“臣是被骗了,是四皇子他……” 第309章 平复 “谁给你的胆子,连朕的寝宫也敢闯?”女帝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平城。 其他人也都是脸色煞白,跟着他一起进来的禁军侍卫们,还有后来跟随他的两个副统领也一起跪下。 其中一个跪着颤声道:“陛下饶命,是平统领说六公主和南王世子谋害陛下,还说要逼着陛下把皇位传给六公主,我们是来救陛下的……” 说话就会被当成出头鸟,女帝身边的宫女抬手就把巴掌落在那人脸上:“女帝早就说过,她养病期间一切事物交给六公主处置,你们都是宫中禁军,连我都告诉你们女帝不许人进入,你们还敢朝她动手?” 女帝确实是在钓鱼,她只确定禁军之中有人不轨,但却没想到,另外两个副统领可以跟着平城一起闯宫。 如果不是她的病好了,岂不是真的要死在自己的女儿手上? 那宫女气得发狂,又一巴掌甩在那人脸上。 那人低头求饶:“我们也是怕陛下真的被人陷害,都是平城统领带着我们过来的,是四皇子的吩咐,四皇子也这么说……” “他们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我只是下属……” “陛下给你们副统领之位,是让你们无条件服从统领的吗?” 他们也有核实口 谕的权利,也有察觉事情不对不听命令的权利。 女帝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四皇子吓得瑟瑟发抖,连声喊自己是被长源公主蒙蔽。 而长源公主此刻已经一言不发,别人或许还有一辩之力,她这个主谋,是怎么都逃不过了。 “儿臣只是担心母皇的身体……” 女帝眸色深寒。 “这话你刚进来时说,或许还有点用。可你见朕躺在床上无法起身,就逼着朕立储。” 这话一出,在场所与人都仿佛无话可说了。 他们都知道女帝的性子,女帝性子一向平和,她不会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对人动手,可如果摆明了的事实,她也绝不会手软。 他们现在只希望如果领死,只到自己就好,别连累家人。 外面的黑甲卫进来报告,说是查到了放火的宫女,连刺客也被抓住了,是净了身的太监。 宫女被抓到现在,一句申辩都没有,但刺客试图寻死被拦下。 “把他们拖下去杖毙,让外面那些人好好看看,敢背叛朕,是什么下场。” “陛下饶命……” “我们是被蒙蔽的……” 那几个人跪在地上求饶,女帝挥手,黑甲卫将他们全都拉下去。 但除了他们三个以外,其余奉命 行事的禁军倒是没有受到责罚。 女帝看向四皇子,幽幽道:“你是朕的儿子,你说,朕该怎么处罚你呢?” 四皇子脸色惨白,强撑着颤声道:“儿臣真的不是故意的……” “传朕旨意,四皇子终身幽禁,非死不得出。”女帝冷声。 四皇子惨叫起来:“母皇,求母皇不要这样对儿臣,母皇杀了儿臣吧,这让儿臣比死还要难受!” 女帝哦一声,扬起下巴:“你说,你想死?” 四皇子一怔,不会的,母皇不会杀他的,至少这些年,母皇对他一直还不错,怎么会杀他…… 女帝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嗤笑一声:“真想死,回府以后就自尽吧。” 这儿子要是有寻死的勇气,她还高看他一眼。 四皇子瘫在地上动弹不了,黑甲卫将他拖走,这一下,面前只剩下了长源公主。 “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朕让人审一审?”女帝看向捉过来的放火的宫女和刺杀的太监。 “你觉得,需要费这个功夫吗?”女帝幽幽问道。 长源公主摇头,脸色苍白:“儿臣认了,儿臣只是没想到……” 她以为她的安排天衣无缝呢。 没想到连人都被抓了个先行。 现在想想,她的 动作从一开始就是被人盯着的,又怎么可能天衣无缝。 “看来,你当真希望朕病死。”女帝摇头。 长源公主面无人色:“母皇要怎么惩治女儿?” 女帝看着她,她身上的衣袍染了血色,这个女儿一向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如今也和永宁一样了。 或者她一开始,就和永宁差不多,只是她没有永宁聪明。 “朕不是说了,继续做你的皇太女。”女帝冷嗤一声,“你想做,朕就满足你的心愿。” 正好看看永宁会怎么做。 如果永宁什么都不做…… 那等到大理寺呈上莲华寺事件的奏报,定了长源的罪,再将她废黜就是了。 长源重重以头触地。 “去让永宁公主进宫吧。”女帝揉揉额角,刚说完,却听侍卫禀报,“永宁公主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永宁进宫,只带了两个贴身的心腹。 进来后,她长长松了一口气,眼中含泪:“女儿还以为母皇真的被奸人害了。” 她听到立储的消息,简直要震惊了。 但震惊的第一刻不是因为自己失败了,而是她怀疑女帝真的病重,而长源造反成功了。 现在看到母皇好端端在这里站着,她心中居然无比欣慰。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心里在意女帝,居然多过皇储之位。 长源公主猛地回头看她,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你知道?” 她说话的嘴皮子都不怎么利索了:“今天的事,是、是你们一起联手……” “皇妹慎言。”永宁公主看向她,“母皇怎么会和我联手?只不过是我自己修身养性,不给母皇添麻烦罢了。” 是她自己聪明,听懂了敲打。 长源看着她的脸色,只觉得内心乱七八糟。 “母皇身子还好吗?”永宁公主抬头问。 女帝淡声:“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借口病重,钓几个图谋不轨的人,你们都下去吧,让外面那些人也都回去,明日朕自会上朝。” 天色已经很晚了,永宁公主还想问那封立储诏书的事,可见女帝这副不愿搭理人的神色,也只能先下去了。 宫里难得乱成一团,被烧的寝殿虽然没死人,但烧的也算厉害,因为先前宫中大乱,现在才去救火。 好在今晚没有风,这火烧了附近的宫殿,也就停了下来。 唯一仅存的那个禁军副统领被升为统领,带着人将殿前的鲜血打扫干净,女帝宫门前,已经很少见过这样的血,可见今夜的状况有多乱。 女帝屏退了所有人后,只留下苏绛雪和陆涣。 第310章 悄悄话 “请女帝同意我和绛雪的婚事。”陆焕在女帝面前跪下。 苏绛雪也跟着跪下:“姨母……” 女帝拉着苏绛雪的手,把她拉起来,苏绛雪连忙道:“他待我真心,我对他也是同样,姨母要是真心为我好,就求姨母成全我们吧。” 陆焕听着她的话,心头一阵柔软。 苏绛雪没什么长辈,北燕女帝算是最亲近的一个,她在自己长辈面前这样表明心意,很让她感动。 女帝神色也软了下来:“你也起来吧。” “我这个做姨母的,一直不在绛雪身边,她在南楚吃了不少苦,之后嫁人那段日子的事,朕也让人查过了,全仰仗你护着她。” 女帝拉着苏绛雪的手,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小姑娘,苏绛雪终究是要嫁人的,自己也不可能一辈子护着她,之前的事,如果不是陆焕有意护着,苏绛雪性命难保。 更别说回来的路上,他还为她用了双生蛊。 苏绛雪感觉到女帝对她的柔情,回头微笑一下。 女帝也露出个笑,这才对陆焕道:“你们有婚约,又得南楚皇帝赐婚,原本就是天生一对,朕还能阻 拦什么呢?” 陆焕眼中明显露出喜色。 “多谢女帝。” 女帝微微点头:“你跟着绛雪,一起唤我姨母吧。” 苏绛雪脸色骤然变红,陆焕倒是喊得很顺畅:“姨母。” 女帝朝他道:“过了明日,你们就回去吧,天色完了,你们又很久不见,姨母就不留你们了。” 苏绛雪没想到她会让自己明天就走,顿时有些诧异:“姨母?” 女帝笑道:“我的病已经好多了,不是吗?又有江太医在这里,不妨事。你要是不放心,留一些药就好。” 苏绛雪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泪来,她这段日子在北燕,对她好的人实在不多,但姨母显然是对她最好的。 “还有先前跟你说的,银朱那个丫头的事,考虑好了,明天一起告诉姨母。” 苏绛雪跪倒在地,朝她郑重一拜:“多谢姨母。” 女帝轻轻叹息一声:“好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去吧,姐姐的孩子,如今也只剩下你一个,我……” 她说着,居然又开始觉得难过。 苏绛雪抬起头,轻轻替她递过去一张帕子,顿了顿,才道:“其实,二 哥也没有死,他还活着。” 女帝一怔,骤然抬头:“你说什么?” 苏绛雪原本是不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女帝的。 之前苏鸣玉回来,换了身份,显然是不打算告诉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就连南王去接她回来的时候,苏鸣玉都没有跟这个舅舅相认,可现在,她看着伤心的姨母,实在忍不住仍然瞒着她。 “姨母,我二哥苏鸣玉还活着,舅舅见过他的,他现在是西域精绝城柳家的女婿,代表西域出使南楚,现在人也还在南楚京城。” 女帝眼睛睁大:“你们苏家不是在雁门关战死,他怎么会成了西域的女婿?” 雁门关一战,打的就是西域人,现在倒好,主帅的儿子投敌了。 苏绛雪低声,只能说,情之一事,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女帝见状,也只是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那姨母就放心了,有你哥哥陪着,你也总算没有那么孤单。” 女帝一边说,一边想着要让人去查一查苏鸣玉的事,要是他遇到什么危险,她这个当姨母的,也得多帮帮忙才是。 还好现在他人在南楚,明天 她要叮嘱南落去南楚的时候,一定要多多照顾他。 苏绛雪又多说了几句宽慰女帝,之后才和陆焕一起离开。 等他们离开女帝的寝殿,苏绛雪微微低着头,想起刚才女帝同意他们婚事的事情,脸色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怎么,这么久没见,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陆焕轻声,嘴角勾着笑意。 苏绛雪见他笑得很随意,耳朵根也跟着红了起来,她问到:“我听说,你在绛山上求蛊,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好些了吗?” 陆焕没说话,紧抿着唇。 苏绛雪一惊:“你不会还没好吧?快让我看看!” 她抓住陆焕的手腕就给他诊脉,见他脉象平常,才稍微放下了心。 可她又问:“有没有外伤?” 陆焕见她如此紧张,显然是刚才逗她那一下失了分寸,却仍旧笑着道:“有,你要看看吗?” 苏绛雪拉着他的手:“回去再看。” 总不能在大路上看,宫里还有好多宫女太监侍卫呢! 陆焕被她拉着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气让他忍不住觉得心安:“我没事的。” 他这才解释:“ 当时在绛山上受的伤也不重,都是些皮外伤,后来因为有事才离开,并不是故意躲着不见你。” “我不信,”苏绛雪眼眶红红,“要是伤的不重,你为什么不见我?你说有事,什么事比见我还要重要?” 陆焕道:“真的,我真的没事,你要是不信,回去我脱了衣服给你看。” 分明是很正常的话,但陆焕说出来,却莫名多了一丝暧昧。 苏绛雪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那里有想看他,怎么说的她好像一个流氓。 “你刚才不是还说要看外伤吗?”陆焕疑惑的看着她。 苏绛雪:“……” 话虽然是这样的,但是…… 她怎么感觉自己被自己坑了。 不过,她确实该看看,万一真有什么伤呢。 “嗯,”苏绛雪压下心头悸动,“回去再看。” 两人走在路上,树叶在月光的照射下落下阴影,偶尔会踩到小石头,发出吱吱的声音。 景色很好,又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苏绛雪忍不住心头雀跃起来。 却忽然听到陆焕道:“我去了一趟雁门关。” 第311章 回京 雁门关。 苏绛雪听到这三个字,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父亲的事,我已经查清楚,是陛下让人给西域送信,那名奸细也已经被抓到了。”陆焕道。 苏绛雪睁大眼睛:“我全家,真的是陛下害的?” 原先虽然怀疑,但现在拿到了确切的证据,已经确认仇人就是他。 “你父亲有个叫郑巡的副将,现在雁门关那边除了他,还有另外三个副将管事,回去的时候,我准备带他一起入京。” 他声音不大,却把自己在雁门关经历的事一点一点说清楚:“他是绝对中心于你父亲的,除此之外,你父亲还给你留了一封信,和一张地契。” 他从怀里拿出苏将军留给苏绛雪的信,又将铁矿的地契也给了她。 苏绛雪没来记得看地契,连忙打开那封信。 信封里装着的是两封信,一个是父亲写给她的,另一个,是母亲写给她的。 信写在雁门关大战之前,父亲自知此战凶多吉少,便写了信给她,嘱咐她好好生活,将铁矿交给她认为合适的人. 苏绛雪望着信中字里行间的关心,眼眶不由湿润了一些。 待看完母亲留给她的信,她心中更是酸涩。 “她若在天有灵,知 道我现在身在北燕,一定很欣慰。” 信中提过她是如何对家人亏欠,如果苏绛雪有机会,一定要去北燕走一趟,替她表达自己的歉意。 陆焕安静的看着她把信看完,柔声道:“你父母一直很担心你。” 苏绛雪哭泣:“我知道。” 时隔多日,她收到父母的信,不是不感激的。 “我原先还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一定要你嫁给皇子,现在看来,除了边关的兵马之外,还有他手里的铁矿。” 苏绛雪刚才已经粗略的看过铁矿,现在里面无人开采,但根据父亲的推断,几乎可以占到大楚铁矿的一半。 她震惊道:“所以陛下不会让铁矿落在别人手里,万一有心人拿去制造兵器盔甲,他可能是防备不住。” 陆焕摩挲着苏绛雪的腰间:“大楚连年征战,等到陛下登基这十几年,好容易有了一些底子,却再经不起动乱了。” “如果此时有一批流落在外的,他不知道的铁矿,就实在让他难以心安。” 苏绛雪忍不住道:“那这个铁矿……” 陆焕淡声:“你父亲不是说了,将他交给你觉得该交给的人。不必让陛下知道,也别想着拿这个去威胁他。” 陛下要是知道 苏绛雪拿到了铁矿的地契,恐怕无论如何也要抢过去。 “至于为你父亲翻案的事,郑巡是愿意的,边境其他的将士们也是愿意的,他此次随我入京,若是能顺利拿下京郊兵马司的位置,加上我手中的锦衣卫,陛下没办法拒绝。” “可是……” “我已经说服太子,让他想办法收买禁军。”陆焕说道。 现在的禁军统领也是曾经跟随皇帝一起上过沙场的,对帝后均有情意,也知道苏绛雪的父亲。 如果他知道苏将军蒙冤而死,恐怕不会袖手旁观。 “然后就只剩下御林军,”陆焕淡声,“陛下亲掌御林军,里面每个人都严格挑选,确实很难混进去。如果不行,就只能硬碰硬了。” 但他猜测,陛下不会跟他硬碰硬,他老了,培植新人不容易,只要他还想着以后善终,就不会容忍损伤这么多人。 “但是陛下也不会承认是他跟西域勾结吧?”苏绛雪忍不住皱眉,脸上露出几分痛恨,“将士们在外替他守疆土,他却通敌叛国,简直可耻!” “万一陛下拼着鱼死网破,也要打起来呢?”苏绛雪问。 陆焕淡然道:“那我们就让他知道,败在我们手里,尚且有命可以 活,败在别人手上,可就不一定了。” “你是说……” “他养的好儿子,你以为白子渊会不恨他?”陆焕轻声。 白子渊会恨所有人,当然也会怨恨皇帝,他如今看着可怜,但总会想办法咬皇帝一口。 苏绛雪听他说完,小心想了一下大楚的情况:“林郡主也可以报仇了,相信她也会高兴的。” 陆焕轻轻捏了她的下颌:“还有心思想别的人。” 苏绛雪脸色一红,陆焕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好了,放心去睡吧,女帝说了我们明天启程,北燕这边的局势,用不着你操心。” 苏绛雪点头:“好。” 陆焕将她放开,看着她准备进殿时,突然又拉住她的手:“绛雪。” “嗯?”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陆焕问。 苏绛雪脸色一红,总不能是很想他之类的吧,怪肉麻的。 看着陆焕期待的神色,她上前主动亲了亲陆焕的脸颊:“能跟你一起回去,我很开心。” 陆焕心神一动,猛地将人拉了回来,抓着她用力吻下去。 旁边看到的人都假装没看到。 没多久,苏绛雪回去,将明日要走的消息告诉银朱。 又把女帝的想法跟银朱说了 :“你要是愿意,姨母就收你为义女,以后你可以落在北燕皇族名下。” 银朱一怔,然后摇头:“我不想当北燕人。” 苏绛雪道:“不是让你当北燕人,只是一个身份,你看,我虽然是北燕的公主,但也是大楚的将军府女儿,并不冲突。有了这个身份,你以后想做什么,也容易的多。” 苏绛雪想了想,主要是,银朱以后的亲事,她可以嫁一个门第高一点的人。 “小姐要是想,不如跟我义结金兰,以后有人提起,就说我是将军府的女儿。”银朱想着,或许这就是她和苏绛雪的另一层羁绊吧。 身为婢女,她现在好像没什么可做的,但如果是她的姐妹,她只需要陪着她就好。 苏绛雪张了张嘴。 苏家的门第不算特别显赫,她能嫁入皇家,之后又与陆焕定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老皇帝想拉拢边境战士们的人情。 当苏家的义女,和当北燕的皇室义女可完全是两回事。 她不相信银朱会不知道这之间的区别。 “既然小姐来问我,想必是要听一听我的意见,我只想跟小姐做姐妹,老爷和夫人可以成为我的义父义母,我也会很开心,但是北燕……还是算了吧。” 第312章 楚舞儿要谈条件 苏绛雪见她坚持,只好道:“好,等我们都回去,立刻就会让你和我一起,入苏家的门楣。” 她是与她一起长大的姐妹,今日才给她名分,苏绛雪多少觉得有些亏待她。 第二天,苏绛雪将银朱的事告诉女帝,又给女帝留了许多药,嘱咐她什么时候该吃什么。 江太医也跟着一一记住。 临走前,苏绛雪把母亲的信交给女帝。 “这是我母亲写给我的,里面有一些……是有关姨母舅舅和外婆,母亲她虽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却十分想念你们,这些年,她一直都想回来看看,可惜,没有机会。” 这些话说的温婉又低沉,女帝的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 苏绛雪朝她拜别:“姨母放心,以后我一定还会回来的,愿姨母身体康健。” 女帝没有当着她的面拆开这封信,只是点头,脸上神色戚戚:“见过你一次,我也算心满意足了。姐姐的女儿很好,你真的很好。” “回去以后要做的事凶险万分,我让红云继续跟着你。” 苏绛雪诧异:“姨母?” “红云跟着我也是无事,就让她跟着吧。否则, 只有南落一个,我始终不放心。” 苏绛雪道:“还有锦衣卫……” “他们都是男子。”女帝耐心道,“总不能日日夜夜都跟着你,让红云去吧,她去了,我还能安心些,你要实在不习惯,让她继续做影守就是了。” 苏绛雪只得答应。 告别之后开城门,苏绛雪和陆焕南落一切离开北燕。 天气有些炎热,女帝专门给她背了冰,虽说一天就化了,但总比没有好。 一行人走得极快,很快就朝大楚的方向赶回去。 而此时的大楚京城,有很多人也悄悄变了。 白子渊听说楚舞儿关进了大牢,丝毫没有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只等着孩子落地,就把楚舞儿给杀了。 她骗他,又那样对他,让他实在无法容忍。 他简直想不明白,自己以前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时间久了,他似乎也习惯了自己没有手,平时做事就让下人帮忙,脾气暴躁了一段时间后,他也面前可以自己做一些事了。 只是两只手光秃秃的,让他实在难受。 “王爷,”外面有人回来,是贵妃留给他的那些 人之一。 这些人现在也都到端王府做了侍卫,白子渊抬头,那人道:“收到消息,苏小姐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陆大人也在。” 听到陆大人三个字,白子渊的怒火又从心头冒出来。 “父皇呢?父皇当真一点都不在乎,他砍了我的手吗?”白子渊拂袖,桌上的茶具砰一声被他全都扫下去。 他刚回来的时候昏迷,后来喝了药又神志不清,等他清楚之后,是找过老皇帝一次的。 他告诉老皇帝,是陆焕故意伤了他的手,他就是故意的,他分明不想让自己好过。 可是老皇帝却指责他擅自出京。 “朕说了不让你出京,可是你呢?追到京郊去,还擅自动手杀人,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刺杀过他多少次?” 老皇帝看到他的双手就觉得厌烦无比,他看着白子渊:“你好好回家养着,以后朝堂上的事也别过问,再让朕知道你有别的心思,别怪朕不顾多年父子之情。” 白子渊怎么都没想都会是这样。 “为什么?父皇你就如此偏向他,他再忠心耿耿,难道比得上您的亲儿子重要?到底谁是你的亲儿子? ” 老皇帝下意识一惊,但看白子渊的神色,不像是知道了真相,反倒是暴怒之下随口说出来的,也就有放了心。 “你还知道你是朕的亲儿子?”老皇帝脸色沉下来,“你妹妹,你母妃,她们的一言一行如何,你半点都没想着要纠正。朕已经警告过你多少次。” “苏绛雪曾经是你的王妃,朕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可她已经不喜欢你,你还要拼死拼活没脸没皮的追到京郊去,甚至给她下药。” “朕问你,如果你是朕,你会怎么办?” “你给陆焕的未婚妻下药,他没有杀你,已经是看在了朕的面子上,你知道吗?” “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朕怎么会教养出你这样的儿子来!” “来人,把端王送回府中,让他好好修养。” 老皇帝的话让白子渊心寒无比,他可是皇子啊,他从小到大都被人捧在手心里,哪里被这样骂过? 可是现在他却真的知道,父皇已经放弃他了。 “若是儿臣的手还在,父皇你还会这么跟儿臣说话吗?”白子渊从地上起来,幽幽的问了老皇帝一句。 老皇帝一怔,随 即大怒:“放肆!” 白子渊冷笑一声:“您不过就是看我没用了,才要将我随意打发罢了,既然如此,父皇也不必装出一副舍不得我的样子。” “您看别人的儿子都比看我重要,儿臣无话可说,父子之情,就止于今日吧。”白子渊冷着眼睛,半点都没有被老皇帝吓到。 老皇帝在一瞬间真的懂了将他废为庶人的心思。 以前又不是没废过。 可他从前那么宠爱这个儿子,朝野皆知,现在白子渊手没了,他就要将他贬为庶人,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凉薄? 思及此,他只能忍下暴怒,挥手让人将他带走。 而就在此刻,天牢那边传来消息,说楚舞儿要生了。 老皇帝也没什么心思管楚舞儿的孩子,让他们按照流程请太医,就在天牢里生,生完了,把楚舞儿处死就行了。 没多久,他们说楚舞儿生了一个女儿,但是小女儿一离开她就哭得不行,楚舞儿请求陛下,能否让她喂养一段时间,再将她处死。 老皇帝觉得可笑:“宫中没有乳母了吗?找不到别人了吗?这样一个谋害亲夫的人,还敢跟朕谈条件?” 第313章 再等下去,要忍不住了 德顺公公看着老皇帝如今的表情,一句话也没敢说。 老皇帝站在窗前,看似无事,心中的怒火却烧得更加厉害。 “这个儿子,朕当初是如此的用心管教,比任何一个孩子费的心思都多,没想到,他今日居然变成这个样子。做事越来越不知轻重,被砍了手也是他自作自受。” 德顺公公见他心情不好,低着头,还是一句话也没敢说。 老皇帝却看他一眼:“你说呢?” 德顺公公:…… 他只得道:“端王殿下确实有罪,只是他从小被放纵太过,所以很多时候做事出格,他自己是不觉得的,现在他又没了手,陛下就别再怪他了吧。” 老皇帝面色阴沉:“被放纵太过,是谁放纵他?还不是朕?你这话是朕的不是吗?” 德顺公公吓死了:“陛下,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当初贵妃和端王九公主是如此被宠爱,他们三人也算是如日中天,现在变成这样,恐怕端王心里并不好受。” 老皇帝冷哼一声,当初,他们真算得上是一家四口。 可是这三个人,却屡屡不懂事。 “你懂什么?”老皇帝道,“你以为朕非要责罚他吗?是他自己不争 气,自己把自己变成了如今这副德行。难道朕还要为了他这个废物样子,去跟另一个儿子过不去?” 只不过,他对陆焕也是格外生气的,他不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逼自己做选择吗? “还有陆焕,他这么做,说不定还想逼着朕将他认回皇家,真是笑话。”老皇帝脸色难看,“朕怎么可能让他如意。” 他那时有染的女子太多了,要是随便一个人都拿着信物来认他当爹,他都要认吗? 也就是那时他亲眼看着陆焕出生,知道他的身份做不得假,否则,陆焕入京告状时,他最多理会一下陆家的案子,却绝不会如此重用陆焕。 德顺公公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跪地。 “还有你,”老皇帝怒道,“管好你自己的嘴,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否则,别怪朕不顾多年情分。” 德顺公公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只觉得老皇帝是被两个儿子背刺,失了神智。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是老皇帝自己问的,结果最后还要怪他。 真是伴君如伴虎。 老皇帝转身离开,让他滚开,别跟着自己。 德顺公公从地上起身,他的徒弟小德子过来:“师父,您没事 吧?” 德顺公公摇头:“人活着,最重要就是要有利用价值,不能指望着别人对你的情分,知道吗?” “师父?”小德子疑惑。 德顺公公拍拍衣服上的灰:“在陛下心里,情分永远是不值一提的事。” 他亲手带大的皇子,说放弃就放弃。 而陆焕这个感情不深的,却因为还有利用价值,哪怕皇帝恼了他,也不会追究他的过错。 “你去多打探打探,陆大人什么时候回宫。”德顺公公脸上也沉了下来,等小德子要离开,他又将人叫回来,“再去外头问问,可有什么药,能让陛下心情好些,别这么暴躁。” 听说那位西域使臣柳烟岚,以前脾气就很暴躁,后来治好了。 “师父还是很关心陛下的。”小德子领命离开。 德顺轻轻叹一口气。 月色笼罩,天牢里,楚舞儿的孩子死活生不下来,又添了两个稳婆进来。 可惜没有人在意她现在过得如何,老皇帝兴许是想通了什么,又派人赏赐给白子渊两个调教好的女人。 白子渊手断了,让这两个女人至少能给他带来一些欣慰。 白子渊回到府中就满脸怒气,管家过来说宫里送来两 个女人时,他更加烦躁:“父皇什么意思?还不够羞辱我吗?” 管家好心劝道:“王爷您别这样,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陛下是希望您能高兴点,这两个人都是调教好的,不用王爷太过做什么。” 白子渊惨笑一声,仿佛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一般。 “让她们过来。”他顿了很久,才道。 管家问:“哪一个?” “都过来。”白子渊抬起脸。 两个美人同时进来,白子渊只看了一眼,便下令将她们都封为侍妾。 反正他这一生终究是无望了,除了做这些事情寻开心,还能做什么呢? 也难为他的皇帝爹给他找到一点快乐。 “来吧,有什么本事,主动使出来。”白子渊往床上一趟,等着人伺候。 门外的管家和下人们互相看一眼,纷纷退下去。 府里的婢女们忍不住小声嘀咕:“王爷这是……” “他高兴就好。” 房间里传来靡靡之音,月上中天时,屋内一个原本进去的侍妾又出来,身上只批了薄薄一层轻纱,随手指了最近的两个婢女:“你们,进来。” 两个婢女一呆:“王爷不是……我们进去做什么?” “当然 是一起。”那女子笑得妩媚,“怎么,不敢吗?当婢女还是当侍妾,你们可想好了。” 两个婢女互相看一眼,其中一个立刻道:“我这就进去。” 另一个婢女则后退:“奴婢……还是找别的姐妹来吧。” 房内又一次发出刺耳的声音,白子渊好像自暴自弃了一样,开始沉迷寻欢作乐。 另一头,苏绛雪和陆焕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南落体谅他们好久不见,特意将他们安排在了一辆马车。 两人也没有避嫌,陆焕道从她身后环她,感受着马车一点一点颠簸,道:“先前已经定下成婚的日子,却因为一些事耽搁了,这次,不知道还要耽搁多久。” 苏绛雪脸色有些红,道:“你就这么想早点娶到我吗?” “你不想吗?”陆焕不等她话音落,就立刻问道。 苏绛雪原本还有些矜持,但见他问的这么直白,便道:“我已经认定了此生是你。” 陆焕听着她炙热的话,轻轻往前探了探头,就吻在苏绛雪的耳垂上。 苏绛雪下意识轻呼一声,陆焕的指腹抚过她细嫩的脸,到她美丽的侧颈。 “再等下去,我要忍不住了。”陆焕的声音很轻。 第314章 如果喜欢自己该多好 苏绛雪感觉到心脏在狂跳,在马车这样狭窄的空隙里,再加上行驶的颠簸,他身上的气息一点一点包裹住她,实在很难什么都不想。 陆焕的手绕过她的腰,贴着她的小腹,将她按在自己怀里。 “陆焕……”苏绛雪轻声。 这样暧昧的接触,他们先前也有过,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让她觉得…… 想把自己交给他。 也许是马车的空间实在太小了吧。 陆焕当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哑着声音喊一声乖,将苏绛雪侧过身来,吻住了她的唇。 苏绛雪轻哼一声,只觉得他的手又抚了上来,耳朵根也跟着变红。 陆焕扣住她的后颈,揉捏住她的耳垂,那个吻并没有停。 苏绛雪顺从的勾着他的脖颈,仰起头,迎合着他的动作。 这样的举动更加刺激了陆焕,他在苏绛雪唇上咬了一口,低声的轻哼从她喉咙里发出来,实在很诱人。 陆焕感觉到怀里的娇躯越来越软,仿佛可以任他为所欲为。 夏天原本就穿得少,这样近的距离,该感受的,都可以感受到。 他眸色深重,马车里很宽敞,还铺了柔软的毯子。 只是他不愿就这样草率的要了她,就 算不是新婚之夜,也不该是在马车里,外面还有那么多人。 “陆焕?”苏绛雪察觉到他的停顿,仰起脸看他,眼中弥漫着一层水雾,几乎要让人难以自持。 陆焕抓住她的手,挑开她的衣服。 苏绛雪一下子忘了呼吸,身体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抖。 温热的手贴着她,从锁骨往下,碰到令人羞涩的柔软。 苏绛雪再一次轻哼出声,显然对他的肆意一点都不排斥,如果他要做什么,她也是愿意的。 陆焕轻轻叹息一声,她真是个小妖精,他险些就忍不住了。 得早点娶她回来才行。 可惜未完成的事情还那么多,他得抓紧时间…… “现在的局势,我们不能有孩子。”陆焕想了想,在关键的时候停了手,轻声道。 这倒也是事实,他们这次回京要做的事,一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 这样危险,如果现在有孩子,只会让他们更加束手束脚。 尤其是苏绛雪,一个弱女子,又该如何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而且,这毕竟是在马车里。 苏绛雪心跳仍然很快,总觉得自己不该太过主动,但中途停下来,到底是让她有点难受。 她要把这份难受转 移出去。 她抱住陆焕的脖子,干脆坐到了他腿上,跟他贴在一起,主动亲上他的唇。 仿佛这种程度还不够,她还要再靠近,使劲往他身上贴,直到感受到难以忽略的变化,她才后退。 “好了,等会儿吃饭吧。”苏绛雪红着脸,虽然她是故意的,但如愿以偿的感觉到他动情,还是让她脸红不已。 “你……”陆焕有些哭笑不得,他看着苏绛雪侧过去的脸,只觉得要是她再胡闹,自己恐怕没有办法真的忍住。 他是君子,但他也是正常人。 “回到京城之后,你就住在陆宅。”陆焕将她拉回来,这次没有乱动,只是抱着她,“将军府暂时不要回去了,那里不安全。” 只有将她放在自己身边,才是足够的安全。 “好。”苏绛雪低声道。 陆焕替她把衣服拢好,甚至还往上拽了一点。 “很热吗?”他忽然问。 苏绛雪疑惑:“没那么热了,也算已经习惯了,怎么了?” “没事。”陆焕顿了顿道。 他本来想说,既然没那么热,你就多穿点。 但…… 实在是苏绛雪穿得不算暴露,很守规矩,是他自己忽然占有欲作祟。 很快到了停 下里休息的时候,苏绛雪和陆焕一起出来,银朱见她脸上一阵潮红,顿时有些替她高兴。 但随即又皱起了眉,陆大人不会在马车里就…… 他们可还没成亲呢,他总该在乎一点小姐的名声吧。 “大人有分寸的,放心。”蒋千户走过来,轻轻咳嗽一声。 银朱有些担心的看向她家小姐:“你说得轻巧,真要出什么事,倒霉的还不是我们小姐?” 蒋千户看着她这副为苏绛雪担心的样子,不知为何,就觉得她很可爱。 他轻声问:“听说北燕女帝要收你为义女,你居然拒绝了?” 银朱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整个人一愣,道:“这事不是很隐秘吗?怎么会连你都知道了。” 苏绛雪没有告诉任何人,是私下找她商量的。 而且女帝也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风声,他们一直都很在意她的想法。 “哪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蒋千户看起来还有点骄傲。 银朱道:“拒绝就拒绝,也没有别的原因。” 那是小姐和夫人的娘家,又不是她的,她才不会攀龙附凤。 纵使小姐不会这么说她,也是真心想要给她一个归宿,让她以后因为身份,可以嫁更好的人 ,她还是不想跟小姐抢。 “等你以后要嫁人的时候,可就后悔了。”蒋千户忍不住道。 银朱哼一声:“要是因为我身份好才娶我,那他就不是爱我,是爱我的身份,这种人,我还不稀罕嫁呢。” 她自己说完,心里像被什么刺痛了一样。 她喜欢凌王,也是喜欢他这个人,但他偏偏是王爷,是皇帝的儿子。 哪里是她一个小婢女可以高攀的。 她心里知道,以她这样的出身,哪怕小姐待她如亲姐姐,她最多也就是选个进士嫁了。 绝不可能高攀皇子。 银朱摇摇头,将这些烦恼从脑海中丢出去,管他呢,她最近才刚找到自己的定位,她要和小姐做姐妹,别的事先不想。 蒋千户却还是忍不住过来问:“你说,你比你家小姐还大三岁呢,就没想过要嫁什么人吗?现在不想想,过段时间也该想了吧?” 他已经努力用八卦的口吻去问,可还是…… 按捺不住自己那颗跳动的心。 他明知道她心有所属,可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银朱啊,多好的姑娘,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要是她换一换,喜欢……喜欢自己,该有多好。 第315章 离他远点 “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银朱问道。 蒋千户闭嘴了。 再问下去,显得自己有些太着急了。 要是被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说不定以后也要远离他了。 只是他人虽然闭嘴,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这些日子照顾银朱的画面,她那么勇敢,又那么柔弱,就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时不时喊一喊苏绛雪,时不时又喊一喊凌王。 银朱想回到苏绛雪身边去,可一转头,看到苏绛雪还在跟陆焕有说有笑,便很有眼色的不去打扰。 陆焕正拿出肉干给苏绛雪放在火上烤,能携带的干粮就这么几种,他们离驿站还有一段距离。 “等回到陆府,我也该教你一些东西,你二哥近日也没人再盯着他,如果方便,让他找个替身住在府里,他自己也来陆宅跟你一起。” 苏绛雪想着:“会不会不方便?” “陆宅大得很,不在乎多住两个人。”陆焕道,“况且……他还不知道那是他的孩子。” 宝儿现在应该已经长大了许多,快两岁了。 他的手术很成功,是时候让苏鸣玉将他认回来了。 苏绛雪想起宝儿,又想起每次见他时心中那股悸动,难怪她总是觉得对宝儿很亲切,原来他们冥冥之中自有关系。 只是她想到陆焕瞒了自己那么久,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陆焕道:“得到希望再失望,会更难接受吧?” 苏绛雪抿着唇,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是她就是很自责。 苏鸣玉找儿子找了这么长时间,如果她早知道宝儿就是她的侄子,她早就让他们相认了。 其实她当时是有一点机会可以认出宝儿的,只要她给她做DNA鉴定。 哎,那时候怀疑他是陆焕的私生子,心里折磨来折磨去,最终什么都没做。 “我还没有谢谢你,”苏绛雪抬起头道,“谢谢你救了宝儿。” 他们当时还不熟悉,陆焕救宝儿,显然不是为了她。 是看在苏家满门忠烈的份上吧? “应该的。”陆焕道。 苏绛雪把肉喂到他嘴里去:“那我也该谢谢 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陆焕一笑,将肉嚼碎咽下去,心上人喂的肉,就是好吃。 “想要什么,让我想想……”陆焕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 片刻后,他道:“成婚后给我生个孩子如何?” “把铁矿给你如何?”苏绛雪与他同时开口。 两人同时怔住。 “你要给我?”陆焕皱眉,“这东西很重要。” 苏绛雪点头:“我知道他很重要,所以,就该让他发挥自己的价值,留在我这里,不过是废纸一张罢了。” “难道要我把它献给那个薄情寡义的皇帝?”苏绛雪冷嗤一声。 陆焕想了想:“我以为你会给太子。” 毕竟,白琰也还算是个好人。 苏绛雪轻轻叹一声气:“我倒是想给他,但他这个人……” 分明是领兵打过仗的人,现在却变得这么优柔寡断,断腿之后的这几年,他已经完全被磨平了棱角。 也或者,他根本志不在此。 “给你是最合适的。”苏绛雪道,“你拿着他,一来当做救了我 侄子的报答,二来,也该准备招兵买马了。” 私自屯兵,这是大罪。 不过现在谁也不在乎这份罪名,让老皇帝认错,将他拉下马才是要紧的。 陆焕跟她说完,又把京城中的人际关系分析给她听,这次究竟能做到什么份上,如何操纵人心,最后会怎样,一点点都告诉她。 苏绛雪听得认真,听完了才说:“你教我这些,是希望我自保吗?” 她甚至想过,要是他想让她自保,应该学习防身术。 “不仅是自保,也是为了达到一些目的,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先前在莲华寺的事,你虽然成了,但到底很惊险,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一次。” 苏绛雪垂下眼,脸上有点红,她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确实很危险,哪怕她已经做足了准备,但她到底还是一个弱女子,如果有人强行对她做什么,很短的时间内,没人救她,她没有办法的。 “好了。”陆焕吃完了饭,看看不远处在安排之后路线的南落,勾住苏绛雪的袖子,“ 回去吧。” “回哪?”苏绛雪下意识问。 当然是马车里。 “这里人多眼杂。”陆焕认真道。 想抱抱她都不成。 苏绛雪虽然害羞,但总归体谅他多日没有见到自己。 ……好吧,也是因为自己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两人进了马车,苏绛雪主动缩在他怀里,莫名有种白日宣淫的偷情感。 “他们才没功夫管我们。”陆焕道,而且也没有立场来管,他们可是合法未婚夫妻。 连女帝都同意了。 “万一南落等会过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陆焕按住她,将她靠在马车壁上,“他对你动过心思,只是收的快。” 苏绛雪完全没发现:“怎么可能,我们一直都是姐弟,他怎么可能对我动心思?” “舅舅先前是说过要把我嫁给他,可也只是说一说,他自己是完全没有这个想法的!” 陆焕凑上去,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抚摸着她的唇:“总之,你离他远点。” 收了心思,万一什么时候又动了呢? 第316章 白子渊彻底黑化 明知道他只是在调笑她,苏绛雪还是红了脸。 见她再次害羞,陆焕也没过多折腾她,让她轻轻靠在自己怀里:“睡吧。” 马车并不算安稳,但苏绛雪在他身边,无端就觉得十分安心。 等到大部队重新启程的时候,苏绛雪都没有醒过来。 蒋千户过来,隔着窗户禀报完京城的事,不由看了一眼陆焕怀里的苏绛雪。 “苏小姐这段日子过得确实很累。”蒋千户忍不住道。 陆焕低头看向苏绛雪,她睡得很沉,看起来又很乖巧。 陆焕笑笑:“为难她了。” 另一边,大楚京城,刑部天牢。 楚舞儿生完孩子,奄奄一息。 “是男孩,是男孩,端王府有后了。”接生嬷嬷忍不住喊。 楚舞儿也很高兴,是个男孩,那么这个孩子能保住她吗? “我如今生下了皇子,还请诸位告知陛下……” “你当你是什么东西?”狱卒呸一声,让奶妈将孩子抱走,“陛下有旨,孩子生了,立刻就送你归天。” 楚舞儿顿时脸色惨白:“不不,我生了一个男孩,他是端王府的小世子,我不能死,世子的母亲怎么能死呢?” “你们不要抱走我的孩 子,你们放下她,我求求你们……”楚舞儿撑着身子要起来,几个奶嬷嬷都看得有些可怜。 “陛下有这样的旨意,是他不知道我生了男孩,你们要是杀了我,以后端王陛下追究起来,你们可逃不了责任!” “还有陛下,陛下要是后悔了,你们杀了我,他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楚舞儿顿时大喊起来。 狱卒们互相看一眼,楚舞儿见他们有所动摇,立刻又道:“无论如何,求你们去问一问,要是陛下主意不改,你们最多是被训斥一顿,可要是他改了主意,那你们岂不是死罪?” “还有端王殿下,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不会忍心让我死的,你们都去问一问……” 狱卒们再互相看一眼,道:“你等着,我们这就去问,不过你犯下这么大的罪,还是等死吧。” 楚舞儿心中一惊。 她害了白子渊。 除非白子渊亲自为她求情,否则,陛下怎么可能放过她? 但白子渊怎么会为她求情?他杀了她还来不及。 楚舞儿连忙在脑子里转着,白子渊现在还在乎什么?他或许会在乎他母妃,在乎苏绛雪。 “等一下!”楚舞儿立刻叫住那两个准备去报 信的狱卒,“你们告诉端王,就说我活命,他还有跟苏绛雪谈判的筹码,他可以把我交给苏绛雪处置!” 那两个狱卒道:“你等着吧。”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楚舞儿心中一片绝望,她的孩子也被抱走了,现在她没了保命符,只希望…… 希望白子渊还对苏绛雪有点期待,只要他愿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就不会放任自己去死。 端王府,白子渊收到消息的时候,刚从女人堆里起来。 “你说,本王有了一个儿子?”白子渊浑浑噩噩的,仿佛连脑子都不太清楚。 来报信的人道:“是,楚侧妃在牢中生下一个男孩,已经抱回了端王府,王爷您看怎么处置。” 白子渊头一回有儿子,心中不免有些恍惚。 他顿了半天,想起这儿子是楚舞儿给她生的,顿时觉得恶心坏了:“扔到乱葬岗,我不要这个儿子。” 传话的人惊呆了。 “没听见吗?我说扔了。”白子渊一杯酒砸过去,传话的人脸上都沾了酒。 “是是,这就扔到乱葬岗。” “还有一事,陛下下旨让楚侧妃自裁,您看……” 白子渊嗤笑一声:“死就死了,本王还缺侧 妃吗?” 他伸出光秃秃的两只手,周围的女子们立刻扑上去,把他的怀抱填满。 这些是白子渊最近收的侍妾。 他现在白日宣淫,都不肯再避着人。 “她说……您要是对苏小姐还有一点情,可以留着她的性命,交给苏小姐处置……” 那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却不得不把话说全。 就像楚舞儿说的,要是白子渊以后后悔了,怪他们怎么办? 只有现在让白子渊把话说到满,以后他们才不会被迁怒。 白子渊果然脸色一沉,很难得的露出一点自嘲的表情。 “苏绛雪?”他冷嗤一声,看看自己光秃秃的手。 他现在这个样子,苏绛雪怎么可能还愿意看他一眼。 “苏小姐……他不是定亲了吗?”有不明真相的侍妾忍不住开口。 白子渊猛地回头。 那人吓了一跳:“王爷,妾身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白子渊一胳膊抡到她脸上,大怒道:“你是觉得本王现在这样配不上她是不是?” 他自己可以这么想,但被别人说出来,就仿佛把他的脸面踩在脚下。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那女子赶紧跪下,一个劲的磕头,“妾室只是 不知道,随口一问。” 白子渊一脚将她踢开:“本王就算是废了,也还是皇子,是皇帝的儿子,什么人得不到?” “来人,把她拖出去杖毙,尸体扔到乱葬岗!”白子渊随口一说,刚刚还亲亲热热的侍妾,霎那间被判了死刑。 “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 哭喊声被拉远,在场所有侍妾们顿时脸色苍白。 端王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又完全不把她们当人。 高兴的时候赏东西给银子,不高兴了就是没命。 传话的狱卒也立刻告退:“属下知道了,属下告退。” 白子渊忽然道:“把她留着,把她带回来,将她关到柴房里,用链子锁起来。” 在一瞬间,他想好了楚舞儿的用途。 她死不死没关系,但她活着,可以把苏绛雪引来。 苏绛雪一定很恨她,他要把楚舞儿留着给苏绛雪杀。 他一定要得到苏绛雪,他就不信,他有什么配不上的。 他非要她不可。 身体的残缺带来了心理上的机制扭曲,白子渊现在已经变成了阴鸷的变态王爷。 楚舞儿的命暂时被留住了,下人们按照他的吩咐,将楚舞儿用铁链子锁在柴房,每天喂嗖饭。 第317章 哥哥为妹妹做点事,应该的 而孩子的命,当然也保住了。 没人敢把端王的孩子扔到乱葬岗,连忙去禀报老皇帝。 老皇帝听说他不要孩子,还要扔到乱葬岗去,当即就气的不行,让人把孩子抱进宫里,放在别的妃嫔那里养着。 比起端王府的一天比一天阴暗,林月遥哪里颇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 短短几个月,在白琰的有意推动下,她学了刺绣,练了舞,弹了琴,最终把自己泡在了书房。 “原本是给太子妃准备的,希望她能聪慧一些,长长见识,没想到,现在到给这个妹妹用上了。”白琰低声朝心腹道。 “可不是,想必陆大人回来,看到她变成现在这样,也会高兴。” 白琰听着手下人恭维,心中却还是有些复杂。 林月遥最近是变好了,也没有以前那么偏执,成天想着做什么事引起谁谁注意。 可是,等陆焕回来,她再次见到陆焕,会不会打回原形? 白琰并不知道。 他正想着,林月遥已经捧着一本书来找他用午膳。 这些日子,她就住在白琰这里。 她知道这是他的哥哥,也没有太过避嫌。 “殿下的腿似乎好多了?”林月遥看向太子。 白琰点头,似 乎是想给她展示一下,干脆从轮椅上站起来,走了几步。 看起来与常人无疑。 再也没有以前那种一瘸一拐的样子了。 “这可真是神奇,苏小姐医术高明,没想到竟然真能让殿下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身边人忍不住夸赞。 白琰下意识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陆焕的名字不能提,苏绛雪的名字就能提了吗? 他还以为林月遥脸色会变,谁知道,林月遥却一样赞叹:“她确实很厉害,我这些日子也读了些医书,连书里都没有办法,她却能让殿下恢复原状。” 是她太浅薄了。 白琰直勾勾的盯着她,见她似乎出自真心,忍不住夸一句:“你能这样想,最好。” 林月遥笑笑,把书放在一边,自己坐在白琰左手边,下人把饭菜端上来。 白琰见她面色如常,便开口试探:“陆焕和苏绛雪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回京了。” 林月遥夹菜的筷子一顿。 白琰等着她说话。 她放下筷子,扭头看着白琰,突然站起身,朝他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白琰吓了一跳。 他想把林月遥扶起来,林月遥却摇头:“多谢太子殿下,这句话 我一直想说了。谢谢殿下让人带我去见识那么多的事,读那么多的书。” “从前的我,实在太肤浅了。” 林月遥道:“我现在想想,都不明白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迷恋陆哥哥那么深。” 她当时简直魔怔了,明知道那是她一脉相承的哥哥,她知道自己得不到,还要破坏陆焕和苏绛雪的感情。 见不得陆焕和苏绛雪在一起。 到底为什么呢? 是苏绛雪真的不好吗? 无论身份还是性格,苏绛雪没有任何一点配不上陆焕。 还有,她医术高明,实在是…… 很高明。 高明到她以前不知道这是什么程度。 “要不是殿下,我现在还在以前的感情中无法自拔,殿下应该受我一拜。”林月遥低头拜下。 白琰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个女孩子,到底还是没有那么蠢。 不愧是……他的妹妹。 “所以殿下不必担心我以后会谋害他们,我知道我自己该做什么。”林月遥目光坚定,似乎真的选定了方向。 白琰忍不住问:“那你要如何呢?” 林月遥笑道:“等我看完殿下这里的书,再等到……” 她抿了抿唇,等到老皇帝死。 她就去游览名 山大河,这世上有很多她没有见过的事。 她从前把自己困在牢笼里,而现在,她想从牢笼里出来了。 白琰顿了顿,挥手,让周围的人全都下去。 “起来,你是我妹妹,做哥哥的为妹妹做一点事,应该的。”白琰轻声道。 林月遥一下子愣住了。 她还以为,白琰对她好,是看在陆焕的面子上。 “你知道……” “当然知道,”白琰轻轻叹息一声,“所以,即便你要杀陛下,我也仍然会留着你。把你放在自己府上,给你看许多许多的书,学很多很多的东西。” 林月遥忍不住低头,那些跳舞弹琴,她学的并不多,只不过是体验了一下。 白琰没有强行让她做什么,只是把更多的可能性摆到自己面前,让她自己看。 原来,她可以不做一个这个肤浅的女子,她有别的选择。 “哥哥。”林月遥终于喊一声, 白琰嘴边露出一丝微笑:“好了,起来吧,别跪着了。” 林月遥眼眶红红,起身坐回去。 白琰给她加一道菜,林月遥心中泛起一股酸涩的暖意。 她确实是一直被爱着的。 无论是陆焕还是白琰,都以兄长的方式爱着她。 “如此 ,有些事我也该告诉你,”白琰想着她如今这副大彻大悟的样子,声音很淡的朝她道,“陛下当年的事,无论是陆焕还是我,都是看不过去的。” 林月遥抬头看他。 “我们不会看着他犯下这么多错,却一点代价都不承受。可是直接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他甚至在死前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会觉得有人害他。” 林月遥眼眶忍不住红起来,她以为,哪怕陆焕和白琰都在帮她,也不会顾及她的仇恨。 因为他们是皇帝的儿子,而自己不是。 他们只是堂兄,他们怎么会为了她的血仇,去杀自己的父亲呢? 然而,她却低估了皇家之间的情感稀薄。 “陆焕怎么长大,你清楚的很,他母亲的仇,他不会不报。”白琰道。 “那你呢?”林月遥看向太子,“你也是为了皇后娘娘吗?” 这话问得直白,白琰忍不住一怔。 他为了什么呢? 不仅为了他母亲,还为了自己吧。 母亲陪他一起征战天下,却被他关在牢笼里。 关了也罢,他又不肯好好爱护,转身娶了别的女人入宫,去宠爱别人。 逼得母亲逃宫失败,逼得母亲死。 他又怎么能不恨? 第318章 简单的要求 “自然。”白琰道。 林月遥一时有些无话可说,她以为自己就算是很可怜了,但…… 大家各有各的可怜之处吧。 正吃着饭,外面有人过来禀报:“陛下给仪妃进了贵妃之位,让她养着端王的儿子。” 仪贵妃,这还是除了贵妃之外,第二个被封为贵妃的后宫女人。 看起来,老皇帝很喜欢她。 “陛下还说,要是端王不想认这个孩子,就把这个孩子养在宫里,给他好好办满月宴。” 白琰应一声:“端王府那边呢?” “端王行事荒唐,恐怕顾不上这个孩子了。” 白琰轻笑一声 ,满月宴,老皇帝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给这个孩子办满月宴。 这是什么意思,表示他还是不会放弃端王? “一个月,要是陆焕那边快一点,也该回来了。”白琰微微垂下目光。 既然他要回来了,那么该做的事,就别拖了。 正好趁这个机会,全都解决了吧。 “去告诉父皇,就说我的腿已经好了,想求见他,替他操办一些事情。” 那人没有多问,入宫报信去了。 倒是林月遥忍不住道:“你不是一直不想让陛下知道你好了,现在这样,他一定会让你处理一些麻烦事的。” 白琰无所 谓,他只是想见到皇帝而已。 没多久,召他入宫的口谕就来了,白琰换了衣服,回头看一眼轮椅。 他的腿好了,现在,是该进宫让所有人看看的时候了。 果然,宫里人听说太子腿好了要进宫,都纷纷想来看一看。 仪贵妃也没有例外,他抱着孩子,专程到了老皇帝的寝殿,就为了能偶遇一下这个太子。 宫人通报,白琰进了门,一切如常人一样行礼。 老皇帝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心中一阵唏嘘。 “看来你现在是真的好了,朕先前去看你,你的腿可比那个时候好多了。” 白琰 沉着声音:“这都是苏小姐的功劳,儿臣不过是谨遵医嘱罢了。” 一旁的仪贵妃年轻俏丽,年纪比太子还要小上几岁,现在看到白琰,忍不住笑道:“太子殿下腿疾痊愈,是江山社稷之福。” 老皇帝也点头。 白琰抬头:“儿臣这次来,是想着或许能为父皇分忧,也不必向以前一样待在府中。” 老皇帝听他说完,脸色顿时有些沉了下来。 按理说,让太子去管个什么差事,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可是偏偏,白琰先前因为皇后自尽的事情,心怀怨恨。 虽然他现在看不出来,但谁知道 他是不再恨他,还是把恨意都藏起来了呢? “让朕想想,有什么差事适合你的。”老皇帝顿了顿,道。 他要是直接拒绝白琰,更会恶化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他还是不愿意这样的。 毕竟他没有几个可用的儿子,毕竟他对太子也有点子真情在。 “父皇觉得,给团团办满月宴的事交给儿臣,如何?” 楚舞儿的孩子,小名唤作团团,大名还没有起。 端王不在意,皇帝说他亲自取,却耽误了很长时间也没想出来,暂时就叫这个。 “你想办他的满月宴?”老皇帝没想到,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 第319章 满月宴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一个满月宴而已,只是礼节上的问题,不会牵扯到更多的权利。 老皇帝觉得没什么问题,唯一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 白琰看向仪贵妃:“皇室这一年去了很多人,有不少人心里都不高兴,团团虽然只是侧妃所生,但也是皇室少见的喜事。” 仪贵妃有点发毛,看她干什么,皇室死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些人又不是因为她才死的。 “父皇,”白琰道,“这件事就交给儿臣吧。” 老皇帝点点头,他也觉得抬举这个侧妃的儿子有些不合适,皇家确实找不到新的喜事了。 让这件事去冲淡一下皇后死亡带来的悲伤也不错。 “那你去,规模可比往日大些,多叫些人过来。”老皇帝道。 也显得皇恩浩荡。 原本交给礼部的事情就这样交给了白琰。 白琰看过了礼部的章程,只吩咐要多喊些人来,原本只有二品大员以上才能参加的宴会,被他直接资格下放到了四品以上皆可。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人,礼部忙乱起来,一整个月都是忙忙碌碌的。 “到时候,我也可以去吗?”林月遥问白琰。 “你想去,当然可以。”白琰没有瞒着她。 虽然他们在满月宴上有行动,但这一切没必要瞒着林月遥,就算她不去,第二天这些消息也会传出来,差不了多少。 苏绛雪和陆焕刚进京城,就听说了端王病重的消息。 原本也收到过消息,但没想到现在传得全城皆知,也不知道白子渊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自从他断了手之后,就到处寻漂亮女子,我听端王府的下人们说,王爷房里的靡靡之音就没有断过!” “白日宣淫,成什么样子。” “他都断了手,不做这些事,还能干什么呢?” 只听说过 囚犯被人断手断脚,堂堂一个王爷,也沦落到这种地步,实在让人唏嘘。 “听说了吗?他是因为对北燕六公主图谋不轨,才被陆大人断了手。” “那不是他的前王妃吗?真那么喜欢,当初早干嘛去了,为了个侧妃把人家蹉跎成那样。” “还说呢,那侧妃也没什么好下场,听说生下了儿子,但端王根本就不认。” 苏绛雪和陆焕在马车里,听着外面街头巷尾的议论。 这里有许多露天的面馆饭馆,大家一边吃,一边聊两句八卦。 而再不远处,居然还贴着求医的告示。 是端王府贴出来的。 跟着一起回来的小厮看一眼告示回来:“端王晕倒,御医治不好他的病,下面人没有办法,才贴了告示。” 蒋千户也过来:“大人,他纵欲过度,醒来之后就再也不能人事,陛下嫌丢脸,派了几个太医过去看看,也就不再理会他了。” 事已至此,白子渊算是彻底废了。 “他会不会求到苏小姐这里……”蒋千户忍不住问。 “随便他,反正我是不会见的。”苏绛雪的反应冷冰冰的。 陆焕轻笑一声:“文德殿那边安排好了吗?” “太子殿下已经全部安排好,就等大人您回来,宴席在今晚,可要属下再去与太子殿下确认一番?” 陆焕摇头:“不必。” 苏绛雪看他一眼,知道今晚苏家被人谋害的真相,将要被众人知道,心中忍不住有些酸涩。 一只手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别怕,我陪着你。” 他会陪着她,无论发生什么。 苏绛雪点点头,今晚的事,她还要亲自见一见苏鸣玉才行。 苏鸣玉此时已经在陆宅,片刻不离的看护着他的孩子。 听到下人通报陆焕和苏绛雪回来,他毫不犹豫过去,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多 谢你救了这个孩子。” “二哥。”苏绛雪喊他一声。 陆焕道:“换了任何人,都不会忍心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的。苏兄快起来吧。” 苏鸣玉直起身子,脸上的神情悲愤莫名:“任何人都不会对孩子下手吗?咱们这位陛下可不一定。” 他下了最狠的心,要将苏家斩草除根。 如果不是执行命令的陆焕有意相救,他的孩子绝对活不到现在。 他的妹妹,他的儿子,都得了陆焕很大的援手。 即便他痛恨皇室,却也无论如何对陆焕恨不起来。 “二哥别担心,他的病已经好多了,好好调养着,到四五岁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任何影响。”苏绛雪道。 小孩子恢复的快,他早早做了手术,以后心脏会自己长好的。 苏鸣玉伸手抱住苏绛雪,有无数的感谢都梗在心头,但这是他自己的妹妹,他也不必说这么多:“北燕之行,可还顺利?” 苏绛雪点头:“姨母很好,她也很想你,如果有机会,你也回去看看她。” 陆焕见二人长久未见,便将这里空出来,给他们独处的机会。 苏鸣玉应一声,却不知道自己此生哪里有机会去北燕。 找到孩子,他可能就要回西域了。 “你二嫂还在家等我,或许要不了多久,我就要离开了。”苏鸣玉看向床上睡着的宝儿,轻轻叹息一声,“她知道我把孩子找到了,也着急的不得了。” “如果不是我拦着,估计你二嫂就要即刻启程来大楚。” 苏鸣玉笑一笑。 苏绛雪也跟着笑:“过了今晚,二哥再决定不迟。” 苏鸣玉的身份是一定要暴露的,他是苏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之前不敢认回自己的身份,是老皇帝会对他不利。 可是现在,如果今晚的事顺利,他无需担心这些。 只是他的 身份,恐怕精绝城那边,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要是他们知道这个赘婿居然是跟他们打仗的大楚将军,恐怕一时难以接受。 “二哥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很好,一切都好。” 能见到自己的妹妹,能找到自己的儿子,他也算是无憾了。 “二哥先陪着宝儿,我去洗漱一下,晚上我们一起进宫。”苏绛雪道。 苏鸣玉脸色凝重的点头。 他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 楚舞儿的孩子不过是个幌子,给不给他过满月,谁都不会在乎。 当晚,不少人都到了宴会之上,苏鸣玉以柳烟岚的名字单独行走,苏绛雪和陆焕到的时候,这里的坐席从文德殿一路排到了外面。 实在是……很多人。 这里已经是宫中最大的宫殿了,却还是这么拥挤。 即便提前有准备,看到这么多人,苏绛雪也难免朝陆焕道:“太子殿下真是恨不得把大楚所有的官员都请过来,当见证者。” 如果只有那么一两个,他们丝毫不怀疑老皇帝会灭口。 但这么多人。 朝堂之上,京城之中大半个官场都在这里了。 难不成还能把这些人全都灭口? 众人看到陆焕和苏绛雪站在一起,在感慨他们回来的同时,又不由想起白子渊。 不知道他今日在不在场。 如果在的话,恐怕就有热闹可以看了。 但他断了手,想必不愿意出现在人前吧? 就在大家都这么想的时候,白子渊居然真的在小厮的搀扶下,也到了这里。 远远的,苏绛雪听到有几个官员和他打招呼。 听到他说:“毕竟是本王的儿子满月,难道本王真的不来看吗?” 真不知道他装什么,分明这孩子一出生的时候,他还想让人把孩子扔到乱葬岗去。 也有人猜测,会不会是白子渊知道自 己不行了,而这孩子是他最后的血脉,所以他才转了心意,重新对孩子好。 谁知道呢,苏绛雪也不在乎他怎么样。 一群人全都落座。 白子渊远远看了一眼苏绛雪的背影,看到她和陆焕牵着手,心中的愤懑又一次爆发出来,险些压不住。 他终于等到她回来,可是她却对自己断手这件事没有丝毫歉意,她怎么能这样呢? 自己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才断了手啊。 一时间,对苏绛雪最后一点喜欢也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怒和占有欲。 他不喜欢她,他只想占有她,只想毁了她。 不远处,白琰坐在斜上方的位置,手中稳稳的端着酒杯,在和手下人低声说着什么话。 林月遥也在他不远处,随意与人交谈着。 她没有过来找陆焕,陆焕自然不会找她。 但听说她的改变,陆焕还是很欣慰。 苏绛雪一眼扫过去,看到了白子渊身边一个空着的位置。 总不能是留给楚舞儿的吧?苏绛雪不由的想。 “怎么了?”陆焕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白子渊没有王妃,府中虽然侍妾很多,但也只是侍妾。 唯一一个还算特殊的人,就只剩下楚舞儿了。 “是他要求的,”下人主动来报,“他说,楚侧妃毕竟是孩子的生母,孩子虽然现在由仪贵妃抚养,但让她看看也是可以的。” 这样一个人,白子渊都能留到现在,苏绛雪忍不住冷笑。 可一直到开宴,楚舞儿都没有出现,那个座位一直是空的。 外间突然传来高声:“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停止说话,纷纷起身。 老皇帝身旁是雍容华贵的仪贵妃,仪贵妃身边是抱着孩子的奶妈。 身后还有一些之前没怎么露过面的宫妃们。 苏绛雪收敛心神,与众人一起行礼。 第320章 诬陷陆焕 跪着的人有些多,从殿内一直延伸到殿外,这架势,让老皇帝一下子身子晃了晃。 好多人啊。 仪贵妃也皱了皱眉,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她以为是皇帝的意思,心中觉得,虽然端王已经废了,但陛下却还是十分在意他。 老皇帝低声问身边的德顺公公。 德顺低头,小声道:“此次满月宴是太子殿下办的,先前跟您说过,要热闹些。” 老皇帝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这何止是热闹,皇宫都快成菜市场了。 他忍不住看一眼白琰,白琰一脸无辜。 老皇帝:…… 算了,毕竟太子已经很久没有跟朝中大臣来往,也很久没有办过实事,有些疏漏也是正常的。 正好,也让大家看看自己那种与下面人同乐的心思。 他的目光又看向陆焕和苏绛雪,心中不由对陆焕不满。 他回京第一件事居然不是进宫给自己请安,这让老皇帝对陆焕又多了点意见。 最后,他坐上龙椅,目光落在白子渊身上。 他的手……果然还是没眼看。 白子渊多日不出现,脸上的神色显然也倦了,黑眼圈一圈一圈的,实在难看。 “都起来吧。”老皇帝道。 “谢陛下。”大家一 起起身。 苏绛雪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就听到老皇帝说:“今日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庆祝朕的孙子,端王的儿子满月。朕今日正好给他赐名,就叫白越泽。” 众人都是恭喜附和:“愿小皇孙身体健康,福泽绵长。” 老皇帝微微点头,精神还算很好。 他看了陆焕和苏绛雪一眼,继续出声:“朕知道,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闹得朝野沸腾,人心惶惶。” “苏绛雪既然早就赐婚陆焕,朕便做主,下月完婚,也算是全了你们这对鸳鸯的心意。” 他说完之后就朝侧边看一眼。 德顺公公捧着圣旨,显然这是早就写好的东西:“陛下有旨,赐陆焕和苏绛雪十月二十四日完婚。” “钦此。” 圣旨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没想到。 苏绛雪这样的身份,居然真的愿意嫁给一个区区锦衣卫指挥使,就算她不嫌名声不好,也不嫌弃他身份低微吗? 而老皇帝居然真的不愿意为端王的手讨个公道,对陆焕半点不罚,显然就是要把这件事翻过去。 白子渊神色难看的厉害,如果他有手,现在一定会攥紧拳头。 “多谢陛下。”陆焕朗声道。 苏绛雪也道:“多谢陛下。 ” 众人一看老皇帝连婚期都定了,也都跟着道:“祝贺两位。” “百年好合。” 好听的话一句接一句,没人看到白子渊的脸色都难看成什么样了。 凌王也在席间,跟着说了一句恭喜。 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也早就接受了这件事。 “今日开宴是为了团团,好了,奏乐,大家尽情畅饮吧。”老皇帝主动举起酒杯。 下面所有人都跟着举杯,奏乐和舞蹈都跟着上来。 还有好些烟花也跟着绽放。 觥筹交错间,不少人脸上都带了笑容,除了祝贺苏绛雪和陆焕的,更多的还是祝贺白子渊和他的孩子。 仪贵妃那里也有不少朝臣命妇前去祝贺。 白琰脸上的神色绷起来,眼底露出一点怨恨。 过了今日,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他低头饮下一杯酒,静待事态发展。 苏绛雪扫了一眼在场众人,赐婚带来的喜悦完全没有压住今晚的正事,这一眼收回来时,无意间看到白子渊脸上的冷笑和跃跃欲试。 他又要做什么? 苏绛雪眉心轻拧,却又看到一旁的怀王脸上也有点奇怪。 她现在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想的她,这两个人一定都是知情者,她正要跟陆焕 开口,让他留意一下怀王,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有女子的声音冲了进来,似乎十分惊慌,惹来一片惊呼。 片刻之后,一道狼狈的女子身影冲了进来。 居然是楚舞儿。 她冲过来的太快,殿中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还在奏乐跳舞的乐姬们被她撞得乱七八糟,楚舞儿直接冲到最前面,声音尖锐道:“陛下救命,杀人了啊!” 殿内顿时慌乱起来,人这么多,动起来也看着密密麻麻,十分惊恐。 德顺公公连忙拦在老皇帝和仪贵妃面前:“护驾,还不怕把她拉下去?禁军呢?都去哪了?” 禁军统领杨笠立刻变了脸色,今晚人多,太子再三跟他嘱咐了要小心,他也确实安排了更多的人,许多原本休沐的人都被拉出来排班,谁知道还是出事了。 “陛下救命!”楚舞儿再次高喊一声。 杨笠立刻自己跑过去将她抓住,大声喝道:“住口,休得喧哗。” 而此时,老皇帝也认出了她。 白子渊就在这时候开口:“父皇,舞儿是我的侧妃,是孩子的生母,她既然这样闯进来,想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不妨让她说一说。” “你说,哪里杀人了?”白子渊问。 楚舞儿咬着牙,这是她和白子渊之间的交易。 知道今晚苏绛雪和陆焕都会在,用她自己来当棋子,对付陆焕。 苏绛雪下意识看向陆焕,看来白子渊不像他表现出来的,真的沉迷女色,什么都不在意。 老皇帝也不愿意不给白子渊面子,何况是这么多人都看着。 他沉声道:“你说,谁要杀你。” 楚舞儿咳嗽了好几声,她生完孩子之后,显然比原来也瘦了一大圈,深秋的季节,衣服穿得一层又一层,像是在藏着什么一样。 “陛下,”楚舞儿给老皇帝磕了个头,“妾身是团团的生母,自从他出生之后,却一眼都没有见过他,这才求了王爷,希望能远远看一眼也罢。王爷好心让妾身来,谁知道……” 老皇帝皱眉道:“有话就说,别卖关子。” 磨磨唧唧的。 楚舞儿脸色苍白,红了眼睛:“谁知道,我走在路上,突然就被宫里洒扫的宫女冲过来,要杀了我。” “妾身拼了命的往前跑,她们就在后面穷追不止,说是奉了陆大人的命令,一定要杀了我……” 陆焕散漫的看向他,老皇帝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也皱了眉:“他杀你?他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 第321章 她说你是苏家二公子 楚舞儿脸上越来越白了,这里这么多人,她难免还是有些害怕的,但一想到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只得咬牙道:“他要杀我,当然是为了苏绛雪。” 老皇帝沉着脸,寒声道:“每一句都要朕问你,你才往下说么?” 楚舞儿立刻磕头,道:“妾身知道苏绛雪的秘密。” 她猛地一抬头,朝苏鸣玉指过去:“他,根本不是什么精绝的使臣,他是苏绛雪的亲哥哥,苏家二子,苏鸣玉!” 话一说出口,苏鸣玉拿着糕点的手就顿了顿。 殿内其他人也炸成一锅。 真的是苏鸣玉吗? “之前不是查过,说他不是?” 尽管老皇帝对他的询问十分隐蔽,但还是有风声传了出去。 “他明明是西域人,他那个胡子,那副装扮,要是苏家二公子,为什么他一直不肯暴露身份呢?” “是啊,苏家又不是罪人……” 相反,苏家赫赫战功,要是陛下知道他还活着,必定会给将军府国公之位,再让他继承将军府的一切。 “陛下,妾身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有半点虚言,陆焕他就是想杀我,他想杀了皇孙的母亲!” 楚舞儿说着,就哭 了起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其他人忍不住变了脸色。 苏绛雪下意识看向苏鸣玉。 原本的计划里,苏鸣玉今晚也是要暴露身份的,但绝不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今晚的事,会不会有变故呢? 老皇帝听她说完,原本就有的疑心再一次被放了出来:“柳烟岚,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苏鸣玉顿了顿。 陆焕突然开口:“你说有两个追杀你的宫女,是我的人,可有什么证据吗?” “陛下,在宫中动手的人,不会抓不住吧?” 禁军统领杨笠立刻上前:“侧妃娘娘,你说有人要杀你,是在什么地方?可有被人看到?” 老皇帝有心去问苏鸣玉的事,但这件事却绕来绕去,连最开始的杀人都还不能确定。 楚舞儿一指外面:“就是御花园那边,有好多人都看到了!” 白子渊替她把这些安排好了,那两个宫女会跟她一样指证陆焕。 就在这个时候,禁军已经把两个宫女抓了过来。 两个宫女都受了伤,被人押送过来。 在场之人中有很多女眷,看到血淋淋的宫女们,难免有些心中害怕。 “是谁让你们杀端王侧 妃的?”老皇帝沉着脸问。 其中一个宫女咬牙,道:“不关陆大人的事,是我们自己看不惯端王妃,她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连自己的夫君都敢动手,哪里配活着?” 陆焕忍不住冷笑:“谁告诉你们此事跟我有关,何必要一上来就牵扯到我。” 别说锦衣卫这种受过训练的人了,就算是普通人要维护一个人,也不可能上来就自爆。 只有对方问了,才会有辩驳。 “我们是锦衣卫的人,大家难免会误会陆大人……”宫女道。 “你说你是,你就是了么?”陆焕轻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锦衣卫的人?” 宫女摇头:“大人你忘了吗?我们是你派来安插在宫女中的暗桩,您曾经说过,让我们探查宫中的事情,事无巨细的报给您。” 众人都互相看看。 这些人中难免会有些跟陆焕过不去的,他得罪过的人里,也有一些胆子大的。 听到这话,立刻跟着落井下石:“好个陆焕,陛下信任你,你竟敢在宫女之中也安插锦衣卫,怎么,你连陛下也要监察不成?” “陛下还是查一查的好,陆大人是您最信任的臣子,京中大. 大小小的事,一向都是他来查的,他若是如此胆大妄为,将您当做什么?” “就算我们相信陆大人的清白,现在有人冒充锦衣卫行事,此事也得好好查一查。” “也算是不冤枉他。” 殿中忽然静了下来。 查陆焕,这件事情他们早就想做了。 有仇的自不必说,就算是没仇的,也看不惯锦衣卫素来做事的行径,胆大包天,谁都不放在心上。 但更多的人还是保持沉默。 楚舞儿是白子渊的侧妃,先前陆焕砍了白子渊的手,京城之中人尽皆知。 即便如此,陛下都没有任何要处罚陆焕的意思。 今夜的事谁知道陛下会偏袒谁,就算不偏袒,陆焕有了跟北燕六公主的婚约,陛下多半也不会真的杀了他。 一旦陆焕之后重新得了势力,这些落井下石的人还能有好吗? 沉默的大多数都没有说话。 老皇帝脸上的沉默也有点重,他将目光落在陆焕脸上:“在朕的宫中安插人手?” 陆焕皱眉:“除了陛下知道的那些,微臣没有派过别的人。” “那她们为何说,是你的手下?”楚舞儿扬声道,“你就敢说,你真的对陛下 那么忠心?还是你觉得,就算你砍了端王殿下的手,陛下也不会处罚你,更何况杀我一个小小侧妃?” 这话成功的让老皇帝疑心更重了。 他原本就觉得陆焕自恃身份,他愿意退让一次,不代表陆焕每次都可以为所欲为。 “随便什么人,都能说是我锦衣卫的人吗?”陆焕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感受着各色目光,“两个宫女,怕是连我锦衣卫的大门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他们说自己是锦衣卫,至少也要拿出些像样的证据来吧?”苏绛雪也上前,“还是说,无凭无据,就可以空口白牙指控朝臣,陛下面前如此行事,将来惹得人人效仿,伤人之后随意都说是朝臣的人,岂不是肆意污蔑?” 在场的朝臣们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你不敢承认这些也没关系,但是柳烟岚,他就是苏鸣玉,你敢说你不知道吗?”楚舞儿抢先道。 她刻意看了柳烟岚一眼,眼神里十分复杂。 这孩子是他的,但凡他看在一丝孩子的情分上,都会站在自己身边,替她完成白子渊给她的任务。 陆焕笑了笑:“柳大人,她说你是苏家二公子,你怎么说?” 第322章 皇帝不急你急什么? “我是不是?”苏鸣玉似笑非笑的看了在场人一眼,言语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原来仅凭一个妾室的随意攀咬,就可以随意怀疑一个人的身份,”苏明月直接朝着老皇帝道,“眼下最要紧的,不应该先查一查,此人为何能突破重重封锁,来到御前告状吗?” “那两个宫女是不是锦衣卫的人尚未可知,但今日满月宴,朝臣如此之多,禁军的防卫也是一等一的,能让这样一个疯癫的女子冲进来,外臣倒是很好奇,难道就没有拦一拦?” 这话简直让杨笠一时满身冷汗。 而紧接着,苏鸣玉下一句话果然也是针对他:“杨统领这是早有吩咐,让人能在禁军之中动手脚。” “我没有!”杨笠立刻反驳。 这罪名他可不能认,禁军戍卫宫城,要是能轻易被人收买,他别说统领当不下去,恐怕性命都不一定留得住。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苏鸣玉道。 杨笠急了。 陆焕笑道:“我自然相信他没有,但是此时非同小可,要是禁军出了什么岔子,这整座皇城的安危,恐怕就不好说了。” “杨统领,现在你的手下混进了居心叵测之人,你是不是该查一查呢? ” 杨笠一听陆焕这是在为他说话,连忙道:“是臣监管不严,禁军十二个时辰皆有寻守,就算一时不察有人要捣乱,禁军也绝不可能发现不了。” 监管不严,和主谋,这罪名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苏绛雪轻轻看一眼陆焕和苏鸣玉,他们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逼得杨笠不得不自证清白,帮他们查案。 杨笠对陆焕露出感激之色,之后立刻去外面查,刚才楚舞儿冲进来时,都是谁在守门。 而对楚舞儿,当然是愤恨又愤恨。 这样心思恶毒的女人,怎么就还没死,硬是苟延残喘到了今天。 老皇帝静静地等着杨笠把人带过来,楚舞儿不敢私自起身,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攀咬。 她的一切行为都是只在内宅之中奏效,现在到了朝堂之上,她惊讶的发现大家不按照她设定好的路线走。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去查苏鸣玉和陆焕吗? 整个大殿之内也没人说话,只有团团偶尔哭一两声,很快被乳母安抚下去。 楚舞儿自始至终没有看这个儿子一眼。 倒是有心看了苏鸣玉,如果他真的是苏绛雪的哥哥,那自己这个孩子,岂不是苏绛雪的侄子? 就算 是凭借着这层关系,苏绛雪也不可能放任她死的。 楚舞儿心中想着,她当初的借人生子,真是做对了。 过了一会儿,杨笠提着几个人进来,正是外面的几个禁军,还有两个小太监。 一行人被提进来的时候,殿内所有女眷都忍不住把头转过去,经过拷打之后,他们的身上脸上都有了血痕,哪里是那些养尊处优的妇人们见过的。 那些人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杨笠也跪在殿前,沉声道:“陛下,微臣奉命审问这些人,发现居然有人不按微臣事先定好的排班来值守,再查下去,居然发现这两个人扮成太监的装束,正准备混在粪车里出宫。” 老皇帝的神色有点缓和。 排班值守这种事,杨笠居然都是亲自做的,可见他对这次宴会的重视。 这说明,这次的事多少跟他没有关系,只是底下人在乱来。 “微臣追过去,他们本想自尽,但被微臣拦下。”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那两个人不是太监,而是侍卫。 事发之后居然还有人帮他们逃出宫,这可真是。 说背后没人都不信。 那两个太监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身上也都是血痕,都被捂着嘴,看起来十分可怕 。 陆焕朝着其中一人腿上踢一脚,顺势接过了审讯之责:“把他口中的布拔了,我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杨笠下意识看了老皇帝一眼。 老皇帝没说话,算是默认让他审。 “父皇,陆焕来审理此事,怕是不妥吧?”白子渊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陆焕轻笑一声:“端王殿下说的是,那么,殿下来审吧。” 他毫不犹豫把审讯权让了出去。 白子渊这才惊觉,自己不该说话的。 当着老皇帝和群臣的面,谁审不一样吗? 公开审讯,谁能做什么手脚? 可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你是什么人?” “端王殿下,此人确实是禁军造册的侍卫,侧妃闯进来时,正是他负责守内殿的门。”杨笠道。 内殿之外还有两重防守,但别的不说,直接把楚舞儿放进内殿的,肯定十分有嫌疑。 白子渊道:“我问你,为何轻易将楚舞儿放进来?” 那人眼睛一闭,完全不说话。 白子渊亲自审他,他能说话吗? 陆焕见状嗤了声:“看来殿下不懂如何审讯。” 说罢,他直接走上去,抽出杨笠腰间挂着的长剑,唰得指在那人胸口:“说,为何要将楚 舞儿放进来,谁指使你的?” 那人还是没说话,但脸上的肉都已经在发抖了。 又是唰得一声,那柄剑直接从那人手腕划过,被砍下的断手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最后直奔楚舞儿身上。 “啊——”楚舞儿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立刻后退,尖叫起来。 白子渊的脸色则更加难看了。 断手,又是断手! 他是在挑衅自己,断了他的手吗? 一时间,愤恨从他心中涌了出来。 血迹砸了楚舞儿一身,楚舞儿急急后退,往那些命妇身边躲。 可是那些命妇们哪里喜欢她,都躲得更远。 “抱歉各位,手段严厉了些。”陆焕声音温和,“但事关禁军,事关陛下安危,想必各位不会介意。” 谁敢介意! 敢介意的也不敢说话了。 白子渊断然怒喝:“陆焕,你怎能如此放肆,父皇面前,你居然当众伤人?” “一个禁军之中的叛徒,陛下尚未开口,端王殿下在急什么?莫非此人与你有关?”陆焕调笑道。 “你!”白子渊无话可说。 他下意识看了看老皇帝,就见老皇帝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 白子渊心头一下子慌了,他这是猜出来了? 第323章 皇帝:有人利用朕 白子渊立刻压下心头的怒火,想着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他要拆穿苏鸣玉的身份,他要让陆焕背上知情不报,背上杀害皇孙之母的罪名。 再加上之前他断了自己的手,这么多罪名,陆焕扛不住的。 “父皇,此人当然跟我没什么关系,只是陆大人当着您的面,行如此酷刑,实在有些不把您放在心上。” 老皇帝确实看不惯陆焕有意逼他,但是…… 但白子渊想错了一点。 老皇帝压根没觉得砍手是什么酷刑。 毕竟他自己当初在战场上,砍掉半个头的都有,什么没见过。 “还有,舞儿毕竟是团团的生母,被他吓成这个样子,也很难说他没有公报私仇之嫌。” 楚舞儿听着白子渊为她说话,仿佛清醒了一些,她仰着头道:“陆大人,你该不会是杀我不成,所以想把我吓疯吧?” 陆焕的目光扫过楚舞儿的脸:“之前听说王爷似乎不喜欢这个侧室,听闻她在王爷断手之后,有意想杀王爷,还去刑部天牢走了一遭。” “陆焕!” 白子渊大怒。 这摆明了就是戳他伤疤,他一次一次提及自己断手,到底是什么心思? 楚 舞儿的脸色也顿时一僵,这件事当时因为是皇家丑闻,所以被压了下去,知情者不多。 大家虽然知道她进了天牢,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事。 现在…… 如果所有人都知道她伤过白子渊,就算白子渊有心保她,陛下也绝对不会绕过她。 否则,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伤害皇子也没什么。 皇家还哪里来的威严? 老皇帝也不愿让大家就此提及,冷声道:“好了,审问便审问,早点把真相问出来便是。” 杨笠抿着嘴角,他知道他今晚只是被牵扯进来的,但禁军有问题确实意味着他有问题,他主动上前,朝那人道:“你的父母子女都在京城,原先你逃了也就罢了,但连你都没有逃,你觉得他们有可能逃走么?” “早些说实话,我不能保证你活,但至少,你的家人不会死。” 用家人来威胁,这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 那人脸上苍白无比,失血过多,几乎说不出话来。 另一人已经瑟瑟发抖,生怕下一个被砍手的就是他。 “不愿意说就算了,把这些人都拉下去,连同家人一起,全部杖毙。”老皇帝也懒得浪费时间。 杨笠起身,很快身后传来甲胄的声音,其余守外殿的人先扛不住了。 他们死就死了,可是家里人不该受此牵连。 “陛下,我说,我说!”扛不住的人立刻跪倒在地磕头。 “微臣有罪,微臣是守着外殿的,原本楚侧妃进来的时候,也该拦一拦,可是,是有人拿着银子收买了微臣,微臣家中儿子病重,实在缺钱……” “但那人也只是说,让我松松手,把楚侧妃放进去就行了,别的事不关我。” “微臣想着里面还有内殿,况且,一个侧妃,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绝对伤不到陛下,微臣绝不是有意要冒犯陛下!” “微臣也是如此!”其他几个人也上前,都是这样的说辞。 他们只是在外殿,一时拦不住,责任也不是很大。 而那两个守内殿的侍卫当即白了脸。 “陛下饶命,”另一个没被砍手的也惊慌大喊,“微臣确实也收了银子,但是只不过是把人放进来,楚侧妃一个女主,殿内又这么多人,微臣没想过她会真的闹出什么乱子……” “是谁收买了你们,是楚侧妃吗?”杨笠立刻上前问。 楚舞儿神情无措,她半点罪名都背 不起了:“不是妾身,妾身哪里来的银子收买他们,妾身真的是被两个宫女追杀,不得已才逃到这里求陛下的!” 她不敢承担收买人的罪名,也不敢把白子渊供出来。 只能咬死自己先前的说辞。 “是谁收买了你?”老皇帝亲自问那个侍卫。 侍卫慌了神:“是、是陛下身边的刘公公。” 刘公公确实是陛下身边的,只不过不如德顺公公受宠,每月大概有那么五六天能去御前伺候。 “那人暗示我,说让楚侧妃进来,也是陛下您的意思,他没有明说,但他就是这个意思!他是陛下身边的人,他的话,我们也不能不信……” 老皇帝听到刘公公的名字,脸色格外难看。 这人并不怎么合他的脾气,算起来,还是德顺公公伺候他他,他最觉得舒服。 他是怎么把这人提上来的呢? 老皇帝回想了一下,十几年前,贵妃还受宠的时候,替他说了两句好话,从此他就在御前了。 这个刘公公,是贵妃的人。 那人跪在地上,不敢看老皇帝的脸色,颤声交代的干干净净。 “微臣只是一时糊涂,才把人放了进来,万万没想到楚侧妃居 然如此胆大,要诬陷陆大人,还请陛下恕罪!” 他说完就砰砰磕头,脑袋上很快见了血。 事到如今,没有人提及陆焕究竟是不是清白,但“诬陷”两个字,显然让在场人都觉得,是白子渊要刻意针对陆焕。 被砍手那人见他招供了,也跟着认罪:“刘公公说让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我们不同意,他就要杀了我们的父母……”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那些人一股脑的磕头。 听着下方的求饶声,老皇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些人把他当做什么? 他是当朝皇帝! 那些人居然胆大妄为,把他当成棋子,要借着他的手去对付陆焕! 他讨厌陆焕是他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利用? “去把那个狗奴才给朕带过来!”老皇帝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 之后又看向跪着的那些人:“朕让你们值守御前,你们居然敢收受他人贿赂,来人,全都拖下去杖毙!” 杨笠轻轻移开了目光。 那些人连连喊饶命,但好歹,家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禁军们上前,把他们全都拉出去,就在殿外杖毙,一下一下,那声音实在让人觉得血腥。 第324章 薄情寡义老皇帝 事关皇家尊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皇帝震怒,下手的人当然不敢留情。 三寸厚的长棍,一下一下落在那些人腰上,韩快血腥气就散了出来。 夜色更浓,红色的宫灯四处摇摆,让殿外的情形格外诡异。 好好的满月宴,笼罩上了一层害人的阴影。 那些低阶的官员脸色已经惨白,要不是人多壮了胆子,恐怕现在就要吐了。 老皇帝将一切尽收眼底,脸色也难看了不少。 很快,去捉拿刘公公的人也回来,但脸上也十分不好看:“刘公公在自己房里悬梁自尽了,尸体还是热的,显然是刚死。” 唯一的证人居然死了,老皇帝这下更加怒不可遏,背后的人手伸得也太长了,居然连他御前的人都敢动!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白子渊,虽然没有证据,但他的身份,确实有最大嫌疑是操控刘公公的人。 但白子渊脸上跟大家一样,显示出一点意外。 苏绛雪抿着唇,白子渊也学会装了。 “看来,这件事也查不出来了?”老皇帝心中厌烦,当着百官的面,他的禁军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杨笠立刻跪地,他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但陆焕突然开口:“杨统领,那两个自称是锦衣卫的宫女,审出来了吗?” 杨笠被他一提醒,这才赶紧道:“微臣这就去看!” 他去得快回的也快,抿着嘴唇,再回来时看向陆焕的眼神就有一点复杂。 “回陛下,那两个人招了,说是……端王殿下指使他们去追杀楚侧妃,他们也不是什么锦衣卫的人。” 之所以查的这么快,是因为蒋千户插手了审讯,下手跟他主子一样狠,那两个宫女虽然招了,但两条胳膊也尽碎,软绵绵的怕是废了。 “你胡说什么!”白子渊立刻开口,被老皇帝瞪了一眼。 那一眼让白子渊心中一惊。 “陛下,那两个宫女一个叫秋菊,一个叫冬雪,都是先前贵妃宫里的人,之后贵妃降位,他们才被调离,心中却一直替贵妃觉得不满。” “后来端王殿下断了手,陛下您却不对陆大人做任何处罚,他们心中更是不忿,于是端王找上她们的时候,她们半点都没有犹豫,就答应了端王的要求。” “他们表面上要杀楚舞儿,实际上却留了情,故意逼着楚舞儿往宴会这边走,这才闹到了现在。” 楚舞儿心中惊 骇万分,突突的跳。 她现在唯有庆幸,白子渊安排这些事的时候,是分开环节安排的,那两个婢女并不知道自己会配合她们行事,这才把她给摘了出来。 老皇帝听完他的话,眸色暗沉下来:“楚舞儿果真不知道这件事吗?” “妾身真的不知道,妾身什么都不知道!”楚舞儿立刻叫喊起来。 杨笠看楚舞儿一眼:“恐怕她也是被人利用了。” 但是没有人同情楚舞儿,毕竟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替她求情。 “把那两个宫女带过来。” 最终只带过来一个,另一个已经因为用刑太重,失血过多而亡了。 老皇帝面色深寒:“朕对贵妃的处置已经是格外开恩,端王的手,也是因为他自己私自出府,你们对朕如此不满,甚至还要栽赃陆焕,实在该死!” “该死吗?” 地上那个宫女满脸血迹,忽然就笑了起来。 反正要死了,她什么也不怕了:“陛下,你当年是怎么宠爱贵妃娘娘,你忘了,我们却不会忘!” “皇后娘娘与您相看两厌,越来越无话可说,是贵妃娘娘一直顺着您的心意,让您日日开心,也 为您生儿育女,娘娘把一辈子都给了您,您又是怎么对她的?” “贵妃娘娘确实不喜欢皇后,可是皇后的死,分明是您自己逼着,关我们娘娘什么事?你借着她谋害苏绛雪,说她灾星的事来给娘娘降罪,可是您自己心里知道,您就是因为皇后的事迁怒与她!” “你放肆!”老皇帝猛地将桌上的杯子砸下去。 宫女冷笑一声:“现在娘娘还活着,您曾经答应过她,此生后宫之中只有她一个贵妃,现在却让一个刚进宫没多久的仪贵人升了贵妃之位,她配吗?” “你住口,仪贵妃也是你一个宫女能置喙的?”老皇帝顿时怒喝。 但宫女自恃要死了,继续道:“你薄情寡义,九公主死了你不伤心,贵妃娘娘病成那样你还是不伤心,现在王爷的手断了,你还是半点不放在心上!还有小皇孙,端王的儿子,他明明有自己的祖母,你让仪贵人抢了贵妃的贵妃之位,还要把贵妃的孙子也给他,你简直就是昏君!” “闭嘴!来人,来人,把她给朕拖下去!”老皇帝愤而起身,大喝起来。 这些事情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 他对皇后薄情,对贵 妃薄情,他对所有人都薄情,但是他容不得区区一个宫女在大殿之上指责他。 “你说我栽赃陆焕,他伤了端王殿下,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难道陛下你自己不知道吗?你分明就是觉得端王殿下断了手是个废人,所以要保住陆焕,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亲生儿子!” 杨笠想要让禁军把她拖下去,却骤然看到陆焕的眼神。 他下意识就愣了一下,居然就耽搁了,让这宫女把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陆焕,你永远只是当今皇帝养的一条狗,你不甘于此,还想要反噬主人,不仅伤了端王殿下,还明知苏鸣玉的身份隐瞒不说,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不管今天的事是谁安排的,是不是故意的,你敢说,你真的不知道苏鸣玉的身份,你真的从来对陛下没有任何隐瞒?” “你和这个老皇帝,谁都不得好死,你们如此害我家娘娘,你们都会死的,现在我死了,我也会在地狱里等着你们!” 这话的意思不对,杨笠立刻就要拦住她,可惜已经晚了,这宫女猛地撞在柱子上。 周围人都是一阵惊呼。 而苏绛雪却在这个时候,看向了陆焕。 第325章 苏鸣玉:我的话不比宫女可信? 她有种感觉,这宫女…… 是陆焕安排的。 宫女固然是一死了之,可是她要是真心为贵妃着想,绝不会这个时候还打着贵妃的名义行事,那岂不是连累了她? 白子渊也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他却一时想不出来。 “陛下,她死了。”杨笠上前探了人的鼻息,禀报道。 老皇帝也被她的行为给惊到,但更要紧的是暴怒:“把她给朕拖出去,让狼狗去啃食她的身体!” 他实在很生气,连全尸都不愿意给这个人留。 杨笠连忙让禁军把人拖下去。 老皇帝又猛地看向白子渊,今日本该是满月宴,应该是开心的日子,可是这个儿子,居然对他如此恨毒? 他简直不能相信。 一时间,老皇帝觉得脑子里很疼。 白子渊被他的目光看得胆寒,他一时有些后悔,他是想要污蔑陆焕,可是他忘了,这样也会把父皇的真面目露出来。 他不是单纯的在跟陆焕为敌,他在跟他自己的父亲为敌。 可是…… 反正已经这样了,他不得不继续自己的计划。 “父皇,”白子渊上前,“此时儿臣确实安排了几分,可是,柳烟岚身份有问题,此 事苏鸣玉一早就知情,父皇难道不查吗?” “你住口!”老皇帝大怒。 他觉得这儿子是个傻子,将军府是什么名声? 那是镇守边关多年,全家战死雁门关的战神,那是深得天下人爱戴的苏家! 苏鸣玉的身份,就算柳烟岚就是苏鸣玉,难道他是什么逃犯吗? 如果让苏鸣玉恢复身份,他岂不是还要给苏鸣玉高官厚禄? 白子渊不知道这么多,他只觉得,苏鸣玉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一定说明暴露了就不会被皇帝所容。 所以他一定要拆穿苏鸣玉,之后借着这件事,把陆焕也拉下去。 “陆焕的事,朕会查,今天就到这吧,都散了。”老皇帝气得不行,只觉得头疼。 白子渊好容易安排好了戏,眼看唱到了现在,怎么可能轻易让他把戏台子给撤了。 他已经得罪老皇帝,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善罢甘休。 “陆焕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深得父皇信任,可他只能是父皇手中的剑,若是这把剑有了自己的思想,甚至瞒着陛下做事,想要噬主,父皇难道能容忍吗?” “这样的事,怎能轻纵了他?” 他话说完,就见林月遥也站 了出来。 她起身道:“月遥得陛下恩准,认为义女,如今喊一句父皇,还请陛下不要轻易放过陆大人,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却不听您的话,私自与苏家二公子关系密切,到底图的是什么呢?” 白琰的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陆焕也难得看了她一眼。 林月遥心中紧张。 其他人也忍不住交头接耳。 都知道林月遥先前想嫁给陆焕,在大婚之夜被陆焕取消婚约,丢尽了脸面。 这下恐怕是因爱生恨,要借着这件事对付陆焕。 “是啊陛下,陛下不得不防!”楚舞儿咬着牙,跟着说了一句。 老皇帝心中烦闷,不由看向陆焕。 他只想私下处置。 可是这些人却逼着他现在就表态。 “父皇,”白琰也站了出来,他姿态挺拔,站在众人之首,“既然都说柳烟岚是苏家二公子,不妨查一查。如果不是,也还陆大人一个清白,您说呢?” 大殿之上的氛围立刻就沉了下来,大家不知道老皇帝为什么不审,但也看得出他的抗拒。 “要查我?”苏鸣玉站起身,淡淡笑了笑,“好啊,可以。” 老皇帝立刻朝他瞪过去。 此时此刻 ,他心中也有一个想法,这个人就是苏鸣玉…… 他不想让苏鸣玉恢复身份,他只想暗中处置,暗中! 可惜没有用。 “既然柳公子自己都愿意被查,父皇还犹豫什么?”林月遥道。 众口一致,白子渊就算再傻,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他正想着,却又听苏鸣玉道:“只是一个以下犯上,敢咒骂大楚皇帝的宫女之言,就可以随意追究我的身世,那么我想请问诸位,我这个西域使臣的话,总比一个宫女的话可信吧?” 众人一怔,他什么意思? 苏鸣玉说完就看向老皇帝:“他们指证我是苏鸣玉,无凭无据,但我这里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手上有那么点证据,想向陛下告发一个人。” 老皇帝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楚舞儿听他这么说,不知怎的,心里就格外慌乱。 “你一个他国使臣,能有什么事要说?”白子渊见他要转移话题,先前那点猜测就又被他压了下去,立刻又要把话题转回来。 “端王殿下不是说,我是苏家二公子么?怎么又变成了他国人?”苏鸣玉嗤笑。 “那你是承认了吗?”白子 渊顿时道。 苏鸣玉道:“这件事与皇家有关,与今日宴会的主人也有关。” 老皇帝有点不解的看着他,他不会也要趁机告发白子渊什么东西吧? 那就真成互相扯皮,谁也说不清了。 “端王殿下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是怕了?” “本王有什么好怕的?你还有本王什么把柄不成?” “既然不怕,那就听我说完。”苏鸣玉一笑。 白子渊被他噎住。 “你说。”老皇帝沉下目光,“可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相互攀咬,别怪朕让你们一起关禁闭。” 苏鸣玉心中冷笑,老皇帝还是想把今天的事直接揭过去。 “外臣先前奉命,与端王殿下共同商讨香料互市一事,曾去过端王府一次。端王殿下盛情邀请,我不好推辞,就多喝了几杯。” “酒喝多了就有些迷糊,不小心在端王府中多转悠了一会儿,谁知道,就看到……” 楚舞儿的心一下子跳了起来。 苏鸣玉只有一次去过端王府,只有一次喝多了,他分明是要把自己供出来! “看到什么?”老皇帝忍不住问。 苏鸣玉笑笑:“恰好看到端王侧妃,在跟别人苟合。” 第326章 这孩子的父亲不一定是谁呢 一下子,大殿之内炸开了锅。 苏鸣玉说着,已经走到了殿前,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几分紧绷和沉厉。 “那晚不仅我在,苏家小姐也在,我们亲眼看到,楚侧妃与别人苟且,看得清清楚楚。” 楚舞儿心里早就开始咯噔了,在听他说完这句之后,脸色瞬间就变了,只是她刚开口喊了一句“冤枉”。 苏鸣玉就已经道:“那晚的事除了我和苏绛雪,还有楚舞儿身边的婢女柳儿也在,陛下可以唤她来作证,我们都看到,与楚舞儿私通之人,就是她的表哥,陛下您亲自封了神医称号的许淮。” “你胡说八道!”楚舞儿惊叫起来,脸色惨白无比,根本不是这样的,跟她有染的人分明是苏鸣玉,他怎么能污蔑自己和许淮? “你怎能如此污蔑我?”楚舞儿再次尖叫起来。 “苏绛雪与我有仇,我今晚也得罪了你,所以你就联合她一起,要在陛下和众人面前陷害我吗?” “还有那个柳儿,她虽是我身边的人,可是你们一定给了她好处,让她也帮着你们说话,是不是?” “陛下,您千万不能相信他们的话,王爷,王爷!”楚舞儿爬到白子渊脚下,脸上满是泪水,“您不能相信他们所言,舞儿一 心一意对您,心中一直只有您,您知道我绝不会背叛您的!” “好个一心一意,”苏绛雪淡声开口,“你所谓的一心一意,就是在端王殿下断了手之后,下疯要给他?” “你住口!”楚舞儿听到苏绛雪所说,立刻回声尖叫。 “陛下,”苏鸣玉抬起头,看向老皇帝。 他自从顶着西域使臣的身份回来之后,还从没有在公开场合发表过这么多的话,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有种不吐不快的嫉恶如仇。 “原本这是你们大楚的事情,事关女子的清白,也事关端王殿下的脸面,”苏鸣玉轻声道,“我一直没说,也是不想多管闲事。” “可是现在,端王和楚侧妃将矛头指向我,非要说我是什么苏鸣玉,我总不能白白让他们指证。” “再加上今晚是小皇孙的满月宴,可是这个皇孙……身份不明,谁知道他的爹到底是谁,外臣日行一善,总不好看着陛下和众位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这才来告发。” 楚舞儿心口剧烈跳动,脸上满是汗水,她吓得不轻,脑子里已经在拼命想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为自己辩解。 “从时间上来说,这孩子确实对得上。”苏鸣玉看向白子渊,唇边泛起一丝冷 笑,“端王不妨想想,当日我去府上时,是不是正好就是那个时间。” “苏鸣玉,你这样污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楚舞儿厉声道。 苏鸣玉看向楚舞儿:“没有好处。” 他笑了笑:“正是因为没有好处,所以,我才不是污蔑你,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苏鸣玉!”楚舞儿咬着牙,他想把自己摘出去,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他怎么能如此狠心? 苏鸣玉看向楚舞儿,冷冷笑一声。 殿内所有人都有种自己不该在这里的感觉。 他们现在知道了皇室隐秘,会不会被皇帝灭口? 大家互相看一看,好歹人多,陛下应该不会这样。 “陛下,他真的在污蔑我,这孩子怎么可能不是端王殿下的?”楚舞儿喊得厉害,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苏鸣玉。 她在这一刻已经决定,要是苏鸣玉真的要置她于死地,那她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她要告诉所有人,其实奸夫是苏鸣玉。 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陛下不传召那名叫柳儿的婢女过来吗?”苏鸣玉道。 楚舞儿心头突突的跳,忽然觉得一个冰冷的目光在看她,她下意识看过去,就见白子渊神色冰冷无比,像是要现在就杀 了她。 …… 不能承认! 楚舞儿一下子心里一机灵。 白子渊已经纵欲过度,失去了那方面的功能,现在这个孩子,就是他唯一的孩子。 如果这孩子身世不清白,她一定是完蛋了。 可只要这个孩子能保住,她就有翻盘的机会。 老皇帝也觉得此事实在丢脸,他道:“天晚了,大家不如先回去吧。” 就算现在百官们已经知道了,也总比当着他们的面,查这种事情要好吧? 大家一听老皇帝的口风,当即有人站起来:“臣告退。” 其他人也有想走的:“此乃陛下家事,臣等就先告退了。” 陆焕起身:“混淆皇室血脉,是动摇社稷的大事,怎么能是家事?” 他突然就嗤笑了一声,让老皇帝一怔,随后心中满是愤怒。 陆焕!他是故意的! 他根本就是想看白子渊的好戏! 不就是一个苏绛雪,怎么就能让陆焕对自己的儿子如此穷追猛打,他是打量着自己真的不会对他怎么样吗? “陛下,臣已经将婢女柳儿带到殿外,还请陛下问一问吧。” 即便他说得和颜悦色,但目光也格外摄人,他一开口,其他那些想走的大臣们一时间进退两难。 “端王殿下,你 觉得呢?”陆焕直接看向白子渊,挑衅般朝他道。 白子渊哪里受过这种气,他本就对陆焕恨之入骨,现在又被他拆穿这个儿子不是他的,当即怒火朝天。 但偏偏他还要脸,要是当众包庇楚舞儿,以后大家提起他来,都会说他是一个被人戴了绿帽子还无所作为的废物。 他已经是废物了,不能再更废物了。 “楚舞儿,你有没有?”白子渊冰冷冷的目光落在楚舞儿身上。 楚舞儿浑身一颤:“我没有!” 老皇帝深吸一口气:“将柳儿带上来。” 事已至此,不会更坏了。 柳儿很快被带上来,脸上挂着泪水,一进来就跪倒在地:“陛下,不关奴婢的事,是侧妃她担心失了端王殿下宠爱,危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才想到了借种的法子。” “王爷,”柳儿哀求般看着白子渊,“您应该是记得的,那时候您满心满眼都是苏小姐,对侧妃娘娘爱答不理的,那段时间仅有的几次,根本就不太可能!” 时间一对上,白子渊又被她提醒那时候的自己,一下子脸色更冷了。 他那时屡次被苏绛雪拒绝,心中烦闷,确实找过楚舞儿几次。 所以,楚舞儿说她有孕了,白子渊才一点怀疑都没有。 第327章 跟我私通的是苏鸣玉 难道就是那个时候…… “柳儿!”楚舞儿大怒,“你收了他们什么好处,竟敢这样污蔑我?你怎么敢!” 柳儿瑟瑟发抖,朝老皇帝一个劲的磕头:“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楚侧妃胆大包天,先前还去买了让人发疯的药给王爷喝,这您是知道的,奴婢早就想告发她了,但怕陛下不信,这才忍到了今天。” 殿内的官员们都皱起眉头。 “什么?” “她真的买了让人发疯的药?” “给端王殿下喝?” “那陛下还放过她……” 而且还让她把孩子生了下来。 大家看老皇帝的神色也有点一言难尽。 现在柳儿说的那么清楚,原来就算是犯了谋害亲王的罪,也可以那么轻易就饶恕。 一瞬间,皇家成了村里的土地主,半点尊严都没有。 “你的贴身婢女指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老皇帝猛地一拍桌子,头疼的厉害,“那段时间,是九公主替许淮求情,朕才默许许淮留在端王府,你竟敢如此大胆,与他暗通款曲,混淆皇家血脉!” 白子渊心中也恨,是他自己把楚舞儿跟许淮关在一个院子里的。 他当时完全没想到…… 白子 渊深吸一口气,从楚舞儿怀孕到生产,许淮一直都陪在她身边,除了最后在牢里的那一两个月。 竟是他自己给二人创造了机会! “陛下,她在胡说八道,您不要信她的,她一定是被人收买了……” 楚舞儿觉得柳儿一定是被收买了,否则,她分明那晚是跟苏鸣玉睡的,柳儿怎么会说是跟许淮? “许淮也在外面,陛下可要见他?”陆焕淡声道。 老皇帝哪里有心思,他还不嫌丢人的。 他摆摆手。 蒋千户已经在此时上殿:“陛下,许淮经过审讯,已经招了,除了孩子的事,还有一事,属下不得不来禀报陛下。” 老皇帝抬起头:“你说。” 蒋千户道:“事关九公主的死因,当时九公主并非自尽,而是被许淮杀害的。” 老皇帝猛地瞳孔一缩,一巴掌拍在案上:“你说什么?” 许淮当时告诉他,九公主临终前的遗言,就是要他保住许淮的性命和名声,现在居然说是许淮杀了白依依? 这让他如何相信? “端王,你说,到底怎么回事?”老皇帝愤而看向白子渊。 白子渊没想到白依依的死另有内情,他道:“那日依依来找我, 说要求我一件事,我不愿见她,她就已死相求。我只能出门,可是等我出去的时候,她已经倒在许淮怀里,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他猛地想起来,白依依当时指着许淮,他在跟他说许淮。 可是白依依没有亲口说,要他们饶了许淮。 白依依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么为什么,他当时会觉得白依依想救许淮? 是许淮自己说的,是他后来跟自己说,九公主为了他有多傻,他和母妃就下意识以为白依依是为了许淮。 “可是依依一直喜欢他,他怎么会下手?”白子渊想不明白。 苏绛雪上前:“当然是因为九公主看清了许淮的真面貌。” “把他给朕押上来,朕要亲自听!”老皇帝愤怒万分,又拍起了桌子。 比起和贵妃白子渊现在的相看两厌,白依依死得够早,又占据了老皇帝很多的愧疚,现在听说她的死有蹊跷,老皇帝简直愤恨无比。 许淮被人架着抬上来,扔到了殿中间。 楚舞儿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许淮身上已经没有半点好肉,他的衣服都被打得破碎,鼻青脸肿,胳膊和腿都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样子歪到一边去。 她后退再后 退,只觉得惊吓无比。 以前,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酷刑。 或者说,以前,陆焕从来没有当众这样展示过他的狠毒。 “求陛下,求陛下赐草民一死……”许淮痛得浑身发抖,口中是不是吐出一点血来,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痛苦无比。 “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陛下能给我一个痛快。” 许淮眼中都是眼泪,痛哭流涕的,大家忍不住对陆焕的手段又有了一点新的了解。 “白依依,她是喜欢我,她蠢,我随便对她说点好话她就信了。可是后来,都是苏绛雪,她故意叫我过去,让白依依在后面听着,苏绛雪引诱我说出真心话。” “白依依发现我对她只是利用,没有半分感情,当即就后悔了,她不会再听我的,她想端王,是为了让端王杀了我,她不想再当庶民,她想跟陛下认错,她想重新回宫。” “陛下,就是这样的,求陛下给我一个痛快,求陛下赐死。” 许淮说的很详细,速度也很快,他脸上的表情扭曲,不知是受了什么刑罚,居然痛成这样。 “你好大的胆子!”老皇帝大怒,他宠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居然是这样死的,实在让他无 法接受! “那楚舞儿呢?她的孩子到底是谁的?”陆焕淡声。 “我的,是我的,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许淮牙关战栗,痛苦不已,浑身颤抖。 “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杖毙,杖毙!不,把他五马分尸!”老皇帝几乎是吼出来的。 许淮心中松了一口气。 死不可怕,五马分尸也不可怕。 只要别再这么疼了。 楚舞儿彻底傻眼了,她没想到,许淮人在红叶宫,陆焕也能没有任何阻力将他带出来刑讯。 她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第一次觉得不自量力。 她的那些手段,在绝对的武力压制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楚舞儿,一起带下去,杖毙!”老皇帝大怒。 他又看向仪贵妃身边的孩子,他亲自赐名的孩子,立刻也要发话,把孩子也带下去杖毙。 可他心里还是有一丝理智,万一这孩子真是端王的呢? 总不能真让白子渊无后吧? “陛下饶命!”楚舞儿见那些禁军前来拉她,立刻想也没想,就把苏鸣玉咬了出来,“妾身是与人私通不假,可是妾身怎么可能看得上许淮那个废物?” “真正与妾身私通的人,是苏鸣玉!” 第328章 杀错了你们就后悔吧 苏绛雪一时忍不住皱了眉,心中不免叹息一声。 楚舞儿可真有信念感。 谁都没有承认柳烟岚就是苏鸣玉,她还能一口一个苏鸣玉叫着。 对于她把苏鸣玉咬出来这件事,苏绛雪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她都要死了,当然能拉一个下水就拉一个。 万一苏鸣玉自救的时候把她给捎带上,她说不定还能活,就算救不了她,拉个垫背的也不亏。 “你说什么?”白子渊就算知道今天闹得再乱,也没想到她会当众自爆。 楚舞儿咬着牙,她知道自己八成是死定了,但她绝不能这么轻易认输,就算输,也不能让对手毫无代价。 “你不愿意承认你是苏鸣玉,好,你是谁没关系。”楚舞儿站起身,仰着头道,“你说的那晚,分明是我和你私会,柳儿,你在外面看得清楚,现在被他们收买,就不怕欺君之罪吗?” 柳儿心里极为紧张,可她看了眼苏鸣玉,就立刻也抬头道:“侧妃娘娘,那天跟您一起缠绵的人,就是许淮,他自己也承认了。我也亲眼看到。” “当时没告诉您,是因为当时柳公子和苏小姐不让我说,我看到那么可怕的事情,怎么敢擅自说出口?以您的心 狠,要是您杀了我怎么办?” “许淮根本是屈打成招!”楚舞儿一指外面大殿许淮的样子,“陛下你看到了,他受伤这么重,这些话都是陆焕逼着他说的。” 其实许淮已经不在大殿外了,只是一个方向而已。 “柳儿也被他们收买了,那晚跟我在一起的人就是苏鸣玉,陛下可以杀我,可是却不能将另一个人放过!” 苏绛雪嗤笑一声:“你说是他,可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有!”楚舞儿豁出去了,咬牙道,“那晚的人屁股后面有一个痣,我摸到了,你敢不敢让苏鸣玉当众脱了衣服验一验?” “如果我没有跟他有私,怎么可能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 这话一出,殿内所有人都纷纷低着头。 又想笑又觉得劲爆又怕老皇帝一生气把他们都给赶出去。 ……其实他们早就该走的。 怎么就一步步看到了这里,今晚真是够呛。 可惜,还是那句话,要走早该走,现在要说离开,那更显得欲盖弥彰。 堂堂端王侧妃,跟人私通,还记住了他屁股上的特征,还敢当众说出来,端王府和皇家的脸面都在今晚全都没有了。 “我身上没有痣。”苏鸣 玉淡淡的,“陛下要是不信,可以派信得过的人来验,至于当众……” 苏鸣玉扫了一眼众人,忽然笑了一声:“大家要是不介意,我也无妨。” 众人一身鸡皮疙瘩。 尤其一些来赴宴的女眷们,更是纷纷往后退一步。 老皇帝脸黑的像锅底,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鸣玉就像不怕死一样,又道:“不过在查我之前,我建议先查查许淮,说不定楚侧妃跟人睡的时候迷糊了,压根不知道自己睡的是谁。” 一口一个睡字,摆明了不想给皇室一点面子。 “来人,去查许淮。”老皇帝尽量让自己稳住。 他这会儿也想通了,左右不过是端王府的事,反正这个儿子也早就没了利用价值。 他府中的侧妃私通,最多也就是这孩子不是皇室的,都无所谓。 很快禁军的人去查回来,禀报道:“许淮左屁股上确实有一颗黑色的痣。” 楚舞儿一下子脸白了:“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会是他? 绝对不可能,她不相信! 禁军的小兵看一眼杨笠,杨笠今晚本来就因为她擅闯进来很生气,听到这话,当即道:“楚侧妃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楚舞儿刚要开口,又听杨笠道:“不过他现在已经被五马分尸了,那场面有些惨,楚侧妃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楚舞儿浑身一颤。 不知为何,脑海中就映出了许淮被分尸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怕。 “可、可就算他身上有痣,也不能代表苏鸣玉身上没痣啊,陛下,陛下你去查他,他身上一定也有一颗痣,说不定是他早就知道,然后故意说出来诬陷我的呢?” 楚舞儿声泪俱下。 她猛地朝许淮道:“您我一夜春晓,我不求你救我性命,可你怎能如此害我?” 许淮淡声,目光落在老皇帝身上:“陛下要查吗?” 老皇帝怒道:“把楚舞儿给我拖下去!” 立刻有禁军动起来,楚舞儿被人一碰就尖叫起来:“就是他,陛下你信我,陛下!苏绛雪,难道你果真恨我入骨,连自己侄子的母亲都不顾了吗?” “这孩子血统有问题,陛下绝不会留他,这是你哥哥的亲生孩子,你怎么能半点不在意他一生出来就没了母亲呢?” “苏绛雪——” 楚舞儿一直被拉到殿外,还是吵吵嚷嚷,声嘶力竭。 苏绛雪轻轻吸一口气,上前朗声:“陛下请暂时留她。” 楚舞儿的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 她虽然一直在喊,但很显然,她也没想到苏绛雪真的会救她。 “你要做什么?”老皇帝耐着性子。 要不是碍于苏绛雪的身份,老皇帝根本不会听她说。 “皇室血统不容有失,既然大家都分不清楚,那不如我来替大家分一分,也好让陛下和楚侧妃都看看,这孩子究竟是不是端王殿下的。” 楚舞儿一下子心中又满是冰凉。 她自己知道,这孩子绝不会白子渊的。 她骗白子渊自己有孕的时候,实际上还没有怀孕。 而后来,白子渊恨她顶替了苏绛雪,一直没有再碰过她。 可是,也仅仅是她知道而已,苏绛雪能怎么分清楚? “难道你要滴血验亲不成?”楚舞儿仰头看苏绛雪,“前朝的时候就有例子,有亲生父子的血的也不相容,还有陌生人的血也会相容,这个办法根本就不奏效,你休想污蔑这个孩子!” 楚舞儿已经失去理智:“我直说,这孩子我也不知道是谁的,陛下要杀我,我没有意见,但陛下要是杀了这个孩子,或许,苏家要杀了这个孩子,那就是杀到自己的血脉。” “要是杀错了,你们以后就等着后悔吧!” 第329章 不是皇室的孩子 谁也没想到,楚舞儿居然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这孩子血统有问题,她居然光明正大的说,让大家投鼠忌器。 “你简直不知廉耻!”白子渊一脚踢个椅子过来,狠狠打在楚舞儿肚子上。 楚舞儿躲闪不及,弯着腰疼得一口血喷出来。 她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眼神里确实笑意:“白子渊,你要杀我尽管杀,可是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 她这次来污蔑陆焕,就是跟白子渊的交换。 白子渊深吸一口气:“你这个毒妇,就算你说了又如何?本王是恨毒了陆焕,他伤了本王的手,本王恨不得他死!你以为他自己不知道吗?” 楚舞儿冷笑:“你真是跟我一样无耻。” 她剜了白子渊一眼,道:“这孩子如果是你的,就是你最后一个孩子了。你难道忍心杀了他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传言是真的? 都说白子渊沉迷女色把自己搞废了,已经不能人道,所以才重新认回了这个一出生就要扔到乱葬岗的孩子。 可是现在…… 楚舞儿这么说了,应该是真的吧? 老皇帝人已经麻了,反正今晚注定是丢脸,反正白子渊早就没脸了。 让他丢 去吧。 老皇帝甚至连哼一声震慑在场众人都没有。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苏绛雪淡声道,“我刚才说了,我可以分辨出这孩子的生父是谁,只需要两人的一根头发丝,就能辩清楚血缘关系。” 头发丝? 这下,大殿里又炸开了锅。 闻所未闻,滴血验亲好歹看的是血,她看头发丝,这比血还要不靠谱吧? “绛雪,朕知道你医术高明,总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医术在,不是朕不信你,可是这样的说法实在没有依据,朕不可能凭借两根头发丝,就断定一个孩子的血缘。” 老皇帝也觉得匪夷所思,但他现在心情努力压着,没有骂人。 苏绛雪道:“我知道诸位不信,但是没关系,我有办法让诸位相信。” 她朝在场的人中扫了一眼,道:“今日来赴宴的诸位,不乏父子或者母子,大家可以把其余父子的头发丝也交给我,所有的头发丝混在一起,我都能分辨出哪两根是有血缘关系的。” “这样,大家总不会再怀疑了吧。”苏绛雪道。 众人震惊了。 楚舞儿也震惊了,但她仍然觉得苏绛雪在胡说八道,哪里有这么奇怪的验亲方法? “陛下,皇嗣 的血统重要。”陆焕主动开口。 苏绛雪轻轻看他一眼。 这件事,也是她早就想好的。 借楚舞儿的孩子,展示一手DNA比对,等到陆焕要恢复皇子的身份,有今天的事作为先例,有她作证,大家也不会不信她。 “难道陛下不想知道这孩子的真正亲生父母吗?”苏绛雪问。 大臣们欲言又止,他们很想知道,他们也很想试一试。 老皇帝看一眼仪贵妃。 仪贵妃心里骤然一紧张,她还年轻,又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哪里敢做主呀。 老皇帝没能等到想要的反应,回头看德顺:“你觉得呢?” 德顺公公心里也是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的:“既然是所有的头发一起验,那么……老奴觉得,不妨一试。” 老皇帝微微闭了眼:“准奏。” 于是有人取了孩子的头发,白子渊的头发,还有人取了殿内大臣和他们子女的头发。 楚舞儿看得有些心中害怕,主动道:“还有我的。” 她主动拽下一根头发来,想混在那几根头发里,给苏绛雪多一点麻烦。 然而老皇帝派去的人早就看透了老皇帝的心思,就这么几根头发哪里够,除了父子亲缘关系的,还有别人 的头发,也一起都收集了起来。 所有的头发加起来共有几十根,最大限度避免了巧合的可能。 取头发的人路过林月遥,顺口道:“林郡主也赐一根吧。” 他看林月遥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林月遥一瞬间有些脸色发白。 如果真的能测出血缘干系,那她…… “用本宫的。”白琰上前,将自己的头发给了小太监,不动声色替林月遥解了围。 林月遥轻轻松一口气,虽然她也不信真这么有用,但是幸好。 每一根头发装在了不同的盒子里,谁的是谁的,只有他们自己能分清楚。 苏绛雪接过头发,毫不有用拿去做DNA对比。 两两配对是麻烦了些,但现在大家也都不急,都想着要等这件事的结果,她也就没那么着急。 楚舞儿无比揪心,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她来说仿佛凌迟一样。 知道自己死期将近,这种感觉比一刀没了更加可怕。 众大臣也在这里等着,大半个官场的人都在,谁也不敢说话,也不敢吃东西,场面格外诡异。 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终于听到苏绛雪道:“好了,结果出来了。” 所有人都仿佛松了一口气。 她将 那些盒子都分了类:“这两个,应该是父子或者母子,这三个,其中有两人,与另一人有血缘关系,这两个虽然有关系,但没那么亲厚,应该是隔了一代……” 她一边说,一边把盒子推过去。 太监们去收,他们知道谁是谁的,听苏绛雪这么说的时候,已经忍不住冷汗要下来了。 “高大人,这是您和您儿子的……” “李大人,这是您和您侄子的,还有您弟弟,这三个放在一起……” “还有周侯爷……” 大家都凑过来,老皇帝在最上面看得格外心惊。 “这个孽种的结果呢?”他忍不住问道。 白子渊也忍不住看过来。 太监捧着盒子,高高举起:“回陛下,这份是楚侧妃剩下的孽种的头发,与他相关的,只有楚侧妃一人!” “而柳公子的头发,跟这些人都没有关系。” 其实在听到太监喊“孽种”的时候,众人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可是等他说完,大家还是忍不住一惊。 真的是与人私通所生…… 这不是皇室的孩子。 今天这么大场面的宴会,都是为了这个野种,皇家的面子和尊严,彻彻底底的没了。 “不可能……”楚舞儿脸色惨白。 第330章 证实苏鸣玉身份 “我不信,这世上怎么会有用两根头发就能辨别亲缘的办法?我不相信!”楚舞儿泪眼连连,“这都是您们陷害我,你一定做了什么记号,你一定买通了这些太监……” 苏绛雪道:“楚侧妃说的有道理,按理说,陛下的宫人都忠心于陛下,不可能被我买通,但是万一呢?如果楚侧妃还不死心,可以再找一批人来验,也可以不让太监们来,让侍卫来,或许你还觉得我收买了他们,就由你指定在场的大人们来验。” 楚舞儿在听到她说“有道理”的时候心里就是一咯噔,苏绛雪绝对没有那么好心,等她说完之后,脑海中更是嗡的一声。 没救了,她完全没救了…… 果然,老皇帝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让你亲眼看看自己是怎么死的,朕已经是给了你恩典,拖下去杀了,楚家人收她牵连,传朕旨意,夷三族,现在就去。” 楚舞儿猛得瘫在地上。 她所有的底牌都出完了,最后也不过是这个孩子,可这孩子怎么会是许淮的呢? 原本楚舞儿的父亲楚应星是可以出现在这次宫宴上的,但是上回白子渊发现自己受骗之后,就已经明里暗里使了各种手段,让楚应星现在不过是个九品小吏。 亏他还以为有了这个端王世子,他前途就 在此有了指望,恐怕他也没想到,等着他的是全家遭罪。 “陛下——王爷,王爷你救救妾身,妾身是真心爱慕王爷的,妾身只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王爷——” 楚舞儿被越拉越远,终于知道自己已经陷入绝境。 她的话语转为破口大骂:“你以为你们皇家人是什么好东西吗?白子渊,你活该断了腿,活该没有后,你这样的废物,活着有什么用?就你这样还想让苏小姐回心转意,你连人家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等她喊完了,禁军的人才将她的嘴堵住,呜呜的拉了下去。 殿内无人开口,被她辱骂的白子渊也岿然不动。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恨不得把楚舞儿千刀万剐。 沉默良久,杨笠上前:“陛下,这件事已经了结,陛下是否要……起驾回去休息?” 他的话说了一半拐了弯,他原本想说,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毕竟从前也不是没人在宫宴上闹过事,平复之后大家都是继续宴会。 可是现在,连宴会的由子都是让人可耻的。 “你还抱着那个孽种干什么?杀了,扔去乱葬岗。”老皇帝瞪一眼仪贵妃身旁的乳母,乳母连忙把侍卫交给禁军。 禁军抱着孩子匆匆走出殿外,蒋千户迎了过去:“我来。 ” 他接过孩子便离开了。 “陛下保重龙体。”德顺公公也上前,朝老皇帝道。 苏鸣玉看着白子渊的神态,老皇帝要走了,他再不开口,就由他自己来说。 可是白子渊又怎么可能真的当了这个窝囊废,他今天的局已经布下,就算首告的楚舞儿已经被拉下去处死,但终究跟这件事无关。 “父皇,”白子渊上前,“无论如何,柳烟岚的身份就是有疑点,先前儿臣让人去西域那边查过,也说这个柳家赘婿是突然出现,查不到来历,陛下难道要放过此人吗?” 老皇帝一口气都要提不上来了。 “你说什么?今天闹成这样,你还要查?”老皇帝瞪着眼睛,就差给他一巴掌。 但白子渊只以为老皇帝不愿意得罪苏绛雪,他上前一步:“难道父皇甘心受人蒙蔽?” 老皇帝吸一口气:“你自己也说了,去西域那边的人查不出他的身世,你一点证据也没,就想证明柳烟岚和苏鸣玉是同一个人,只能是浪费大家时间。” 这话要是说在今天之前,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现在才说,白子渊自认已经找到了一个绝对好用的证据! “父皇,苏小姐不是有法子证明人与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吗?”白子渊得意的看向苏绛雪,颇有种 看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优越感。 “只要把所有人的头发都给她,她就算还想隐瞒,也没办法拦住,她自己就是和柳烟岚最有血缘关系的人!” 先前为了锤死楚舞儿,苏绛雪连在场朝臣中谁谁是谁谁的叔叔弟弟侄子都测了出来,现在,她就算想推脱,也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老皇帝脸色难看的很,他第一次觉得,今晚的事情还能更遭。 他就不该给那什么孽种办满月宴。 还请了这么多人! 忽然间一个想法从他脑中冒出来,今晚这么多人,不会是白琰故意的吧? 他有意来跟自己请旨办一个小孩子的满月宴,今晚的一切,该不会他都知情…… 他看向白琰,却对上了白琰无辜的眼神。 老皇帝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苏绛雪微微摇头,“我先前倒是没想到。” “父皇,就这么办吧!”白子渊满心要拆穿苏鸣玉的身份,立刻又上前道。 苏鸣玉笑笑:“既然你要查,那就查吧。” 说罢,他又重新拽下一根头发,白子渊为了保证苏绛雪没办法做手脚,特意要求着这次测的人比上次更多,且都选了粗细软硬发色极度类似的头发。 免得苏绛雪认出来。 他就是要当众戳 穿苏鸣玉的身份,到时候好质问他,为何隐姓埋名,为何要欺君! 苏绛雪当着众人的面再次检测起来。 这回,大家倒是都窃窃私语起来。 甚至还有个官员在想,他早就怀疑自己的儿子不是亲生的,正好借这个机会,让苏绛雪一起测一测。 更多的官员们也在想,以后一定要把苏绛雪请到自己府上来,悄悄把府上所有的子女都给测一测,可别替别人养了孩子才好…… 老皇帝则气得头脑发晕,他老早之前,在苏家刚刚阵亡的时候就说过,如果苏家有儿郎存在在怎么也得给苏家一个国公之位。 当时任谁都知道,这话不过是感慨之言,随口一说来彰显他的大度和惜才。 毕竟苏家真的没有一个男丁。 可是现在…… 老皇帝只觉得这个儿子太蠢了,居然还是自己教养出来的。 一时间更加后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苏绛雪将这次的结果都展示出来,有亲缘关系的头发都放在了一起。 然后,就面带古怪的看着苏鸣玉。 白子渊见她这副眼神,忽然心中一咯噔,觉得有什么他想象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但他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德顺公公惊叫道:“陛下,柳烟岚他真的跟苏绛雪有亲缘关系,他是苏绛雪的哥哥!” 第331章 既然是他,那就该厚赏 没等任何人说话,苏绛雪突然激动的朝苏鸣玉冲了过去:“二哥,你是我二哥,你居然真的是我二哥!” “我居然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任何一个亲人!”她朝苏鸣玉扑过去,泪眼朦胧,哭得很大声。 令人心碎。 “你回京城这么久,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们吗?” 在场之人忽然一怔,有几个女眷也忍不住红了眼,多可怜的女孩子,现在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老皇帝心中五味杂陈,他哪里看不出来,苏绛雪是装出来的。 “现在才说你不知情,不觉得太晚了吗?”白子渊上前,故意看着苏绛雪,“从苏鸣玉假借西域使团来京城开始,你就总是去他府上,你还想抵赖不成?” “抵赖什么?”苏绛雪立刻扭头朝他吼过去,“我是去过他府上,可那是为了给他治病,我一个大夫,给人治病有什么不对?” 说罢,她又泪眼朦胧的看着苏鸣玉:“二哥,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好想你。” 白子渊更加 恼怒:“胡说八道,如果不是为了他,你怎么可能离开端王府?现在已经证实他就是苏鸣玉,你还要在这里佯装不知!” 他话音刚落,突然听到一丝冷笑:“绛雪当时为什么要离开端王府,才短短一年过去,端王就忘了么?” “要不是你为了你的侧妃,非要割绛雪身上的血肉,她怎么会被你逼着离开?” 眼看众人又是一副八卦的表情,白子渊怒道:“你少转移话题!” “父皇!”白子渊上前一步道,“苏鸣玉分明没有战死沙场,但却处心积虑隐瞒身份回京,此乃欺君之罪,父皇决不能放过他!” 可是事情的发展,又在他意料之外了。 “等下。”苏鸣玉的表情十分困惑。 他听着这些人吵来吵去,捂着自己的额角:“我明明是西域人,怎么会变成苏将军的儿子?怎么可能是苏小姐的哥哥?” “二哥,你难道失忆了吗?”苏绛雪抬起眼睛,“你看看我呀,我是你妹妹。” “原来苏家公子居然是失忆了。”陆焕恰到好处的补了一句。 众人恍然大悟,但是又不太信。 一个人哪里就那么容易失忆,更何况,现在被白子渊告到大殿上,才说他失忆,这实在太凑巧了,很难不被人认定是为了脱罪才假装的。 “你是我妹妹?”苏鸣玉歪着头,仍然困惑的看着她,“我确实有些事情记不太清了,可我是被柳家捡回去的,我若是你哥哥,怎么会在西域的地界?” 他这话看似是疑问,实际上是给大家解惑。 当然是因为苏家那个时候正在和西域打仗,连年征战,他受了伤,失忆,然后被西域的人捡回去,也很合情合理。 就算不合情理,这里又没有西域人,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而这也是苏绛雪跟他探讨出来的方法,他确实与柳家小姐两情相悦,虽然是他们说好从此再也不管两国事务,但众口铄金,不会有人认同他们之间的感情,只会说苏鸣玉背叛了大楚。 说不定还要借此机会给苏家安上通敌的罪名。 但是白子渊看不下去了,他大怒道:“你怎么可能失忆?父皇,他伪装失忆,不 过是为了逃避欺君的责罚,他一定是假装失忆,绝不可能是真的!” 老皇帝垂着眼睛,似乎也在考虑,要不要以这个借口为名,把苏鸣玉抓起来。 谁知道去年雁门关的事,他知道多少。 可是陆焕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你说他故意假装失忆欺君,但他为何要欺君?他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份,苏家满门忠烈,是功臣,又不是叛徒,他为何要隐瞒身份?” “他……” “甚至陛下还曾说过,但凡苏家有一个男丁,就会给他们国公府的爵位,难道这还不足以表示陛下对苏家的信任,这种情况下,他为何要欺君?” 白子渊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立刻看向老皇帝。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相信他爹是真的不想让苏家留后,只要老皇帝把真相说出来,不就行了? 老皇帝面上变了:“如此说来,他确实是真的失忆。” 白子渊目瞪口呆:“父皇?” 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老皇帝见事已至此,他怎么可能把自己做过的事说出来,难不成告诉大家,他 要杀苏鸣玉,是因为他害了苏家,要斩草除根? 他身为皇帝却亲自通敌叛国,这事绝对不能…… 他看向苏鸣玉,心中不由怀疑,他当真失忆了吗? 如果没有,关于雁门关的事他又知道多少,他知不知道是自己害了苏将军? 老皇帝努力试图从苏鸣玉的眼中找到一点仇恨,可他什么都看不到。 “如今看来,他果真是苏家唯一的男丁。”在场的官员中,有一武将占了出来,感叹道,“上天垂帘,让苏将军后继有人啊!”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其余的官员们也不是不感念苏家功绩的,当即也有跳出来为苏家求恩的。 “陛下,如今苏家回来一个男丁,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求陛下为苏家封赏,他理应得到国公之位!” 谁不知道,苏家当初战死之后,陛下的封赏全都没有落在实处,只是让苏绛雪嫁给了端王。 虽然那时候就有人觉得陛下有些寒凉,但苏绛雪毕竟是女子,东西给她也没什么用,也就没有人有异议。 可现在,苏鸣玉回来了。 第332章 跟陛下心有灵犀 白子渊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他满脸震惊,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替苏鸣玉说话。 满朝文武不是都讨厌陆焕,说他是个佞臣吗? 为什么现在明明有机会跟他做对,他们却选择替苏鸣玉说话? “父皇,此人居心叵测,无论如何都应该先查清楚,怎能现在就论功行赏?” “朕……” 老皇帝虽然恼怒白子渊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但现在眼看能拖,就要顺着白子渊的话说下去。 就听陆焕突然开口:“臣记得,当初苏家满门战死雁门关时,陛下送往各地的邸报上,说苏家自当初陛下起义开始就跟随陛下,乃是忠义之臣。如今苏家有后,却有人试图左右陛下,对忠臣不赏反罚,想来陛下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圣明蒙尘,任由端王胡说。” 老皇帝一句话憋在嗓子眼里。 这话将他完完全全架了起来,殿上所有人都看着他,苏家忠名在外,他虽然除了苏家,却没有毁了他们的名声。 先前对苏绛雪的许多事也都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但无论如何苏绛雪是女眷,是嫁 了人的,如何对她,都尚且说得过去。 可是对苏鸣玉呢? 老皇帝头皮发麻,他不仅不能不给这国公之位,还得高高兴兴的给。 他狠狠看了白子渊一眼,头一回觉得这个儿子当初就该掐死,把他逼到这份上,简直是来讨债的! 至于陆焕…… 老皇帝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他都不用再怀疑,今天的事绝对跟陆焕脱不了关系。 可是上套的是他亲手养大的宝贝儿子,先动手的也是他的宝贝儿子。 算计反被人算计了,他难道希望陆焕完全不还手吗? 这样的儿子,为何只是个私生子,如果是光明正大…… 老皇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眼光又瞥向苏绛雪刚才验亲的那些头发。 没有人知道老皇帝能在一瞬间想了这么多,他道:“苏家后继有人,朕当然是高兴的,雁门关之事,你们苏家为国牺牲,朝廷欠你们良多,传朕旨意,如今苏鸣玉回来,是上天眷顾,封苏鸣玉为二品国公,爵位可传。” “父皇!”白子渊气疯了。 “但是,”老皇帝又一字一顿道,“苏鸣玉如今的 身份,他虽然失忆,过去的事却不可不查。” “陆焕,这件事朕交给你,尽快查出,如有错漏,别怪朕无情。” 他虽然给了爵位,但还是给自己留了说法,留了后路。 要是之后查出苏鸣玉确实没有失忆,他伪装进京确实别有用心,他今天给出去的一切,都能再收回来。 苏家。 他们最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威胁到他,别怪他斩草除根。 至于陆焕,老皇帝自认自己给了他机会,只要他对自己还是足够忠心,先前的那些事,他完全可以既往不咎。 然而,陆焕之后说出来的那句话,让他怎么都没想到。 “陛下容禀,臣前几月出京,正是为了查清楚苏鸣玉的一切,如今已经全部查清。” 老皇帝整个人都有点愣住了,他之前出京,不是为情所困,追着苏绛雪去北燕了吗? 他好端端的查这个做什么? 陆焕脸上很淡然:“臣今日上殿之前,就想禀报这些,只是楚舞儿突然闯进来,这才推迟到现在。如今看来,臣也算是与陛下想到一处。” 这绝对不会是老皇帝想让他去 查的东西! 老皇帝见他这副样子,一下子手上一掐,狠狠捏了德顺公公一把。 德顺公公差点痛叫出来。 “既然陛下开口,臣自该把所有的一切都说清楚,告诉所有人真相。” 老皇帝手一抖,只觉得自己似乎被陆焕给利用了,他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全都成了回旋镖,打在自己身上。 白子渊也察觉情况不太对劲,可他已经不能说什么。 “去年雁门关一战后,大楚痛失良将,陛下曾命臣去探查过那一案的真相。” 老皇帝忍不住想破口大骂,他是让陆焕去查苏家可有什么人还活着,哪里让他去查真相了? 可他如果现在否认,堂堂一个君主,居然连边关战事都不查,岂不是更加让人诟病? “苏将军与西域对峙多年,两方原本各有输赢,僵持不下,但在前年,西域内乱,边境换将,接连六次战役皆是苏将军全胜。” “如无意外,去年本该彻底逼退西域诸国,令他们再不敢骚扰大楚边境,可偏偏最关键的那一站,苏家却全部战死。” “细查之后,臣已经确定,军营之中 有人通敌叛国,将那一站的全部战术提前告知西域人,才让他们不仅有所防范,还趁机给我军设伏,这才导致那次战败。”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落在所有人耳中,却都纷纷变了脸色。 苏家居然是冤死的,他们原本可以不死,西域也不至于有机会跟他们和谈,边陲小国,哪里配跟他们大楚谈条件? 所有人下意识去看西域来的使臣,可下一刻又想起来,这使臣是苏鸣玉…… 老皇帝听到“通敌”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站在他身边的德顺公公感觉到他呼吸变得沉重,顿时有种不祥的想法冒了出来。 陆焕继续沉声道:“陛下要查苏鸣玉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失忆且做了西域使者的模样,后面这段,不如就由西域的人来说,更加妥当。” 就在此刻,外面的小太监快步走过来:“陛下,雁门关守将郑巡求见。” 郑巡的名字一出来,老皇帝顿时变了脸色:“谁准许他擅离职守回京的?” 武将无召回京是大事,郑巡此举,简直是不把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当一回事! 第333章 自己养大的狼 “陛下忘了,臣先前回京的时候说要带人回来,奏报了写了郑巡的名字。”陆焕抬眼道。 老皇帝一怔,写了吗? 他先前的奏报,不是只写了白子渊的手受伤始末,以及之后的请罪吗? 德顺公公连忙将那份奏报找出来,双手递给老皇帝看,老皇帝翻了一页又一页,也没找到哪里提到了郑巡。 还是德顺公公提醒他:“陛下,这里有一行小字。” 老皇帝把奏折拿远一点看,他这个老花眼,现在才算看清楚上面写的什么。 “陛下先前臣查苏鸣玉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臣请将边境守将郑巡带回。” 老皇帝真要吐血了,这么小的字,他当时真的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以后一定要在所有人给他的奏报中规定一下字的大小。 这个哑巴亏他虽然不想吃,但也不能把这个给大家看,不然别人会问他,为什么要查苏鸣玉,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苏鸣玉可能还活着。 老皇帝气得不轻,他愤怒的看向陆焕,从前只觉得他是自己的亲儿子,不会背叛自己。 他知道自己那么多事,现在陆焕有意要设计他,他简直就是一脚踩进坑。 “是朕忘了。”老皇帝脸色硬邦邦的,只能自己忍下 。 郑巡从胸口中掏出厚厚一沓口供:“陛下,微臣是苏将军身边的副将,跟随苏将军十二年,苏将军死得蹊跷,这一年里,微臣没有一刻不想着收集证据奏报陛下。” “幸而苍天开眼,真让微臣找到,苏将军居然是死于小人背叛。” “微臣想回京,原本应该奏报陛下,但又担心中途信件被人劫了去,反而引火烧身,苦思冥想之下,想到锦衣卫直属于陛下,就像陆大人求救。” 这话听得大家都觉得怪怪的。 锦衣卫直属御前不假,但他一向做的都是抄家杀人的事,朝堂上所有人都对他避而不及。 还是头一回听到向他“求救”的说辞。 “陛下,苏将军死于小人背叛,还请陛下为苏将军做主!”郑巡跪下来,将证据高高举起。 殿内瞬间沸腾起来,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 “你说什么?竟有这种事!”二品怀翼候怒吼一声,“我们都以为他是与敌人血战,结果竟是死在自己人手上?” “是!”郑巡开口,满脸沉痛,“那人原本只是个百夫长,在苏将军死后,却被陛下升为了副将,与我们一起边境抗敌,实在是奇耻大辱!” 他有意看了一眼老皇帝 ,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 他知道那人就是老皇帝派来的奸细,升官当然也是老皇帝一手操控。 要不是来之前陆焕劝过他,他恨不得现在就指着皇帝的鼻子骂。 老皇帝被他这军武之中厮杀过的目光盯着,不知为何居然有些害怕。 可随即,或许是忽然想起,他自己也是战场厮杀大半辈子的人,才稳住心神。 “你说的是何人?苏将军一生为国尽忠,我等怎能容忍这样的人苟活?”怀翼候怒喝。 苏绛雪见到有人为苏家出气,心中忍不住感慨,她也站起身:“战死沙场对父兄来说原本是他们命定的归宿,他们要真是为国尽忠,臣女无话可说,可是现在既然父兄遭人陷害,我也万万不能坐视不理!” 老皇帝此时已经将证词全都看完了一遍。 那里面没有提及自己。 可刚才郑巡有意提到,是自己给这个百夫长升官。 “陛下要怪臣擅离职守,私自入京,臣不敢辩解,但是儿臣既然知道苏将军的死另有内情,就不得不报,就该替苏家,替天下武将讨个公道!” 郑巡红着眼睛满脸悲愤。 他说的大义凛然,让在场的人都跟着动容。 况且之前陆焕就已经说过,他入京 的事情提前有过奏报,要是老皇帝再拿来说事,岂不是显得他无理取闹? “求陛下彻查此事!”众人都跟着喊。 老皇帝缓缓开口:“此事不是已经查出,是这个叫刘鞍的百夫长所谓,还有什么要查的?朕将他处死便是。” “陛下,事发之时,他不过是个百夫长,就算苏将军碍着他是陛下派来的人,愿意让他参与战略安排讨论,但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将我军的部署全部告诉对面?他背后一定还有幕后黑手,求陛下明察!” “陛下,怀翼候说得对,他一个百夫长,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勾结外族,又哪里来的机会与西域那边的人结识,且让他们信任自己?” 老皇帝对着下方众人的目光,听着他们一声高过一声,只觉得喉头干涩,他习惯性的看向陆焕,以往有这话事出现,他总会做自己的爪牙。 可是这一看过去,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今天的一切,早就是陆焕安排好的。 他不仅仅是要废了端王,让自己无人可用,从而提升自己的位置。 他想错了,陆焕根本就是要削弱他的势力,他是冲自己来的。 老皇帝扶着额角,身子猛然间晃了一下。 “陛下,您没事吧 !”德顺公公连忙扶着他。 也许是这句话提醒了他,老皇帝对上他的眼神,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就身子一软,想要晕过去。 德顺公公一愣,陛下居然是要装晕不成? 今晚一连串发生这么多的事,陛下终于受不了吗? 然而就在他准备把老皇帝扶着,别让他倒在地上时,一个身影比他更快,三两步上前,稳稳的将老皇帝扶了起来。 老皇帝吓了一跳,被陆焕扶直了身子,脸上顿时就是恼怒之情。 “德顺公公,陛下好像身子不舒服,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苏绛雪毫不犹豫上前:“陛下怎么了,需要臣女看看吗?” 老皇帝原本打算撞晕的动作一僵,死死的抓住准备请太医的德顺公公,似乎又反应过来,苏绛雪在这里,他装晕又有什么用呢? 她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老皇帝紧咬着牙根坐直身子,他算是终于看出来了,今天的一切事情,表面上是楚舞儿开的头,实际上,就是等着让他查雁门关的战事! 而陆焕,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掐死陆焕。 亲手养出来一只狼,她早该知道,陆焕这种连自己全家都不放过的狠心之人,怎么会因为自己对他的提鞋,就忠心于他? 第334章 陛下可不要装晕啊 “不必了!”老皇帝压制着怒气,他才刚有装晕的念头,就被陆焕这么说,简直颜面尽失。 苏绛雪看向陆焕。 陆焕十分恭敬:“还是让苏小姐给陛下看看吧,要不然,万一等会儿陛下晕倒,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朕说不必了!” 老皇帝的声音冷了几分,越发垂眼沉着声调:“怎么,你还要做朕的主不成?” 众人忍不住一怔,老皇帝这么说,是明显生气了。 好端端的,他对陆焕生什么气? 但陆焕面不改色:“臣也是一时情急,担心陛下龙体,既然陛下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体,还请陛下原谅微臣情急。” 他的话中挑不出任何一点错处,恭恭敬敬,却让老皇帝气得要冒烟。 “只要陛下不晕倒就好。”苏绛雪补充一句。 原本大家还没多想,但苏绛雪这么说一句,殿内一些还算精明的人,望向老皇帝的目光就有些复杂。 陛下想装晕啊,为什么呢? 不就是要查一查雁门关事件的幕后黑手,难不成这事跟他有关系,所以他才不愿意? 那个通敌的百户确实是老皇帝派过去的,难不成他的行为,也是老皇帝授意? 堂堂一国之主,通敌 叛国,这行为可实在有些令人难忍,这天下难道不是他打下来的吗? 还有,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总不能是对苏将军一家下手吧。 “既然陛下无事,那还请陛下下旨,严查去年雁门关之战!”苏绛雪上前,语气严肃。 其他人也上前:“求陛下下旨彻查!” 老皇帝脸色铁青,顿了很久,看着殿内这些人的脸色,最终只得被逼道:“好,朕愿意查。” 最好那些人都心里有数,别把自己给说出来,否则,他们的家人都活不成。 “至于这件事交给谁……” “陛下,”苏绛雪上前,“既然这件事一开始陆大人就知道了,不妨就交给他去查。” 老皇帝脸色实在是有些难看,要是以前,这些事情一定是交给陆焕去查的。 他那样信任他,全力捧他上位。 可是现在,陆焕摆明了要跟自己作对,他根本就是个不听话的狼崽子,老皇帝怎么可能愿意把这件事交给他查? 可是他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苏家若不是功高盖主,他也不至于想要铲除苏家。 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难保不会偏向苏家,最后查出什么不该查的来。 只剩下…… “端 王。”老皇帝将目光重新看向白子渊,他对这个废物儿子原本是完全放弃了的,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再次用他。 白子渊对苏绛雪有恨,至少,他现在断了手,以后只能依赖自己。 “父皇,”白琰站出来,声音淡淡的,“陆大人毕竟是苏家的女婿,难免查案时会受感情影响,父皇信不过他也是理所当然,不如让儿臣去吧。” 老皇帝脸色煞白。 还是那句话,如果在今晚之前,他还对太子有那么一点信任。 可是现在,他早就看清了,今晚的一切,太子绝对知情。 “儿臣是太子,得陛下信任,这样的事,儿臣去查再合适不过。”白琰道。 老皇帝抿着唇,艰难的看向白子渊。 他已经被这些人逼着查雁门关的事,难道连让谁去查都控制不了吗? “端王,你怎么说,这件事,你可能胜任?” “父皇——” “太子,”老皇帝猛地转过头,朝白琰道,“你是当朝太子,不得擅自出京,要查清雁门关的事,只能让别人去。” 白子渊也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如果他接下这个差事,就意味着他要去北境。 意味着他要离开京城。 “儿臣必不 负父皇所托。”白子渊很想拱手行礼,可他现在没有手了,只能直愣愣站着说话。 “让端王殿下去,这恐怕不妥。”不用陆焕说话,已经有朝臣站出来,“端王殿下如今这样,适合待在京城养伤,陛下要是觉得陆大人不合适,不妨从内阁之中选人去调查。” 老皇帝心中呸一声,内阁又不是他的狗,查出什么来,是他控制的了的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本王的手再养也就是这样,难不成还能重新长出一双来吗?”白子渊咬牙切齿说完这句话,又道,“反正查案要做的也是动脑,儿臣自觉一定能把事情查清楚,还请父皇相信儿臣!” “好好,既然如此,朕命你——” “陛下,”苏绛雪上前一步,声音晴朗,态度坚决,“众人今晚都看得明白,端王与楚舞儿勾连,假借被锦衣卫追杀之名,要陷害我未来夫君,这样的人,苏家绝不允许他插手当年雁门关之事。” 老皇帝被她一打断,第一反应就是生气,可还没等他说话,众人听到苏绛雪的话,又纷纷点头,好像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苏鸣玉想了想,也上前行礼:“陛下,微臣今日方才得知自己竟是苏家的儿 子,又承蒙陛下厚赏,得了国公的位置,原本以为陛下与皇家所有人,都是感念苏家的付出,知道苏家满门为何死在沙场之上。” 老皇帝听他说这个国公的位置,简直脸都绿了。 他今天可实在是吃了大亏! “可是微臣却刚才忽然想到,端王殿下与端王侧妃刚才指证微臣是苏家的儿子时,那副等不及要给我定罪的样子。”苏鸣玉看向白子渊,脸上嗤笑一声,“我实在是不明白,苏家为国尽忠,为何仅仅是查到了我的身份,就恨不得置我于死地?” “微臣绝不相信端王会对苏家没有怨气,微臣也请求陛下,不可让端王去查。” 白子渊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他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立刻厉声道:“苏鸣玉,我原先对你也只是怀疑,苏家的功绩大家都记得,可是如果你真的没有失忆,千方百计隐姓埋名回京,谁知道你要做什么?” “还有苏绛雪,你恨我当初不爱你,一心想着楚舞儿,所以到了现在还在污蔑我。我根本不知道楚舞儿今日会被人追杀,更加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追杀她的人是陆焕……” “这话你自己信吗?”苏绛雪反唇相讥。 “当然!” 第335章 责罚白子渊 白子渊掷地有声的说出这句话来:“这就是事实,本王并不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本王的,恰逢孩子满月,本王怎么可能不让她来看一看。” “至于没有跟她一起前来,那是因为本王也恨极了她,不愿跟她走在一起,才让她独自进宫,险些被人杀害。” 虽然她现在确实已经死了。 苏绛雪又道:“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苏家的事绝不能交给你,我不信任你的人品,更不信任你的身体状况,你不如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你现在的样子,走两步怕是都要晕倒。” 众人难免顺着苏绛雪的目光看过去。 白子渊他确实…… 眼下乌青,黑眼圈明显的不得了,一副肾虚不行了的样子。 白子渊被这些人看得恼羞成怒:“你休要再污蔑本王,本王只是想替父皇分忧,想替你苏家求个公道……” “呵呵。” 突然一声冷笑,打断了白子渊的话。 白子渊猛地岔住了气,险些咳嗽起来,刚咳了两句又立刻憋住,脸都憋得通红。 这副样子,看在众人眼中,更是应了苏绛雪那句“走两步都要晕倒。” 陆焕 冷笑出声,再看向白子渊时,眼神里多了一分轻蔑:“端王殿下说自己身体很好,倒是不知昨日是谁求着要看太医,又是谁在京城之中招揽名医给自己治病,在来赴宴之前,还清清楚楚的答应了府医,无论多生气都要保住自己的孩子,毕竟那是你最后一个孩子了。” “你胡说什么?”白子渊一下子脸色白了。 众臣一脸听八卦的表情,还有这回事呢。 “我的身体如何,我自己清楚的很,根本不需要你们来置喙!”白子渊怒道。 他生起气来脸色憋得更红,可偏偏他现在功夫也废了,内外都是一个废人,连普通的调理内息也做不到。 苏绛雪皱眉的看向他:“你说你没事,可敢让我诊脉?” 白子渊的手猛地一缩,他第一反应,是不想让苏绛雪看到自己光秃秃的手臂。 随即他才道:“你不想让我去查苏家的事,谁知道你会不会污蔑我!” 陆焕扬唇:“是不是污蔑,大不了多请几个太医来就知道了,要是端王殿下还嫌不够,在场的各位大人,府中有府医的,或者认识京城里有名的大夫的,都可以来一起 会诊。” “端王觉得如何?” 白子渊脸上惨白,一团火堵在胸口发不出来:“你——” “你院中七十二个侍妾,这些日子,你几乎没日没夜与她们欢好,甚至不惜用了烈性伤身的药,那药用量过多,太医院必定查得出痕迹,这件事,你敢否认么?” 白子渊不敢。 他最开始发现自己不行了的时候,是生气的。 他不过才让那么几个女人伺候,怎么会不行呢? 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用药。 后来一次又一次,不仅他用,他身边的侍妾也纵着他用,找到的药也一次比一次药性更大。 直到有一日,他实在是疲软的厉害,再也不能…… 那时候他才慌了,想要宫里的太医去给他看,但一来他自己对老皇帝很失望,二来老皇帝八成也不太愿意。 所以他就贴了榜单,要给自己治病。 即使榜单上没写他到底什么病,但只要有心查。 ——何况还是锦衣卫要查。 都能查得出来。 “你现在每天都要喝补药,今日来参加宴会,还是提前喝了补药,免得肾虚下来,浑身发汗,连宴会这么 点时间都撑不过。” “就你这样的身体,别说去北地,就算是离开京城,恐怕也够呛。” “到时候你再在北地晕倒,有个三长两短,还连累苏家人给你收尸,你说是吧。” 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七十多个侍妾啊。 端王以前可是按照皇帝继承人来培养的,就算他断了手成了废物,心智也不该如此不坚吧? 众人的窃窃私语和有一搭没一搭的目光全落在白子渊身上,他忍不住怒吼:“你们住口,都给本王住口!” 他自己知道,陆焕说的全都是真的。 他心中难受的很,也暴怒的很,只觉得身为男子的尊严被人踩在了脚下。 老皇帝也在心中骂他一句废物,他真是白白宠幸了白子渊这么多年,他竟然什么事都办不成! 众人原本只是私下小声说两句,现在被他吼了,在今晚这种他已经屡屡犯错的情形下,立刻就有人忍不了,讽刺道:“端王殿下自己敢做,还怕被人说吗?” “老臣早就听说端王府多了几十位侍妾,原本还以为只是谣传,谁知道……” “陛下,端王行事作风如此糊涂,累及 皇家颜面,还请陛下责罚!” 有讨厌端王的,有看着苏家有后还得了国公之位想要巴结的,还有觉得陆焕出手对付端王,端王不可能赢的,全都来替他们说话,要老皇帝治白子渊的罪。 “先前端王的手被砍时老臣就想说了,”一个御史台的大人出来,义愤填膺,“他要是好端端的在京城待着,怎么会被陆大人当成袭击他的匪徒,害得自己断了手?” “更别说那时候陛下您还罚了他禁足,他这样眼中无父无君,连您的处罚都不认的人,怎能不罚?” “还有,先前他并不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却能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就狠心将孩子扔去乱葬岗,这是一个父亲能做出来的事吗?” “后来在得知自己不行之后,知道自己此生只会有这一个孩子,才终于认了他。陛下,端王此人如此没有良心,怎堪为皇家子弟?还请陛下责罚!” “先前他娶苏家小姐为正妻,明知道苏家满门为国牺牲,却还故意折辱,要她与那妾室一起进门,这简直人神共愤!” “求陛下责罚!” 一下子,以前的罪证也全都被人翻了出来。 第336章 陆焕入狱 这一瞬间,白子渊曾经做过的所有错事,都如同高墙上的砖块,被众人一起推倒。 众人都义愤填膺的唾骂他,仿佛当初对…… 苏绛雪想起自己被当做灾星的时候,那时候,她面临的也是这样的众口铄金。 现在轮到了白子渊,不知道他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白子渊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轮到到这副样子,他明明是天之骄子,他明明现在已经够惨了,他都已经受过了陛下的责罚,这些人是疯了吗? 老皇帝手都气得发抖,一口血没喷出来。 他看着白子渊,从来不知道这个儿子能荒唐到这种程度。 早知道,他就不该开口让白子渊去查,也免得再把皇家的遮羞布越扯越大。 白子渊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只觉得出门前的那颗药药效已经要散了,他现在十分体弱,整个人摇摇欲坠的,连手都撑在桌子上,眼前一阵眩晕。 “端王殿下这是要晕倒了么?”陆焕十分好意的提点,“要不要请太医过来?毕竟苏小姐是不喜欢给端王诊脉的。” “再说了,你就这样晕倒,知道的是你受不住众人的指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讽刺陛下刚才险些晕倒的事。 ” 白子渊脸上涨红,只想骂人,可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现在也开始后悔,今晚的宴会,他根本不该来。 苏绛雪,他们好歹曾经夫妻一场,她明明以前那么喜欢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他实在太想不通了。 “端王形式荒唐,传朕旨意,送回府邸闭门思过。”老皇帝微微闭上眼。 “父皇……”白子渊咬牙。 陆焕道:“既然端王不适合查这个案子,陛下又不放心让太子或者微臣去,那陛下可想好,要派谁去了吗?” 老皇帝在在场众人中看了一眼,实在是一个也没有…… “父皇,”林月遥站出来,“臣女觉得,今天已经很晚了,不如容后再议。” 老皇帝看向林月遥,忽然一下子心里有什么事情想通了。 陆焕和太子是不可能让他以后再议的,他现在就得被逼着把主查的人定下。 可是还能有谁是对苏家没有好感,甚至讨厌苏家的呢? “月遥,”老皇帝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对,“不如你去查吧。” 这些人里,只有林月遥跟苏绛雪有仇。 还是大仇。 谁不知道林月遥当时敲锣打鼓的要嫁给陆焕,结果临时 被人赶了出来,丢尽脸面。 要说谁不喜欢苏绛雪,只有她。 老皇帝知道女孩子的嫉妒有多毁人,他现在就是要故意让林月遥就算查出来,也不会替苏绛雪说好话。 “我?”林月遥皱了皱眉,“可是臣女……” “苏家的事,需要详查,但在场众人,难免会有跟苏家有牵扯的,为了防止这些人查的不尽不实,就必须要有一个跟苏家没有关联的人。” “你虽然长在民间,且没有审案的经验,但是无妨。” 老皇帝道:“朕派几个人帮你,你只需要好好去做就行了。” 林月遥似是十分为难,最终只得道:“好吧,臣女一定全力以赴。” “林郡主没做过这些事,带锦衣卫一起去查,想必陛下也不会介意。”陆焕面色冷凝,想绕过锦衣卫,不可能,他如今也有底气,能逼得老皇帝不得不答应。 众人很明显听出了事情不对劲,这样大的事,让一个女子去查,老皇帝怕不是疯了。 这要说他心里没鬼,谁都不信。 可是既然陆焕都没说什么,那就说明苏家不想计较这些,于是大家都看着老皇帝,让一个不擅长查案的人去查案子,总不能不让锦衣卫 插手吧。 老皇帝用力抓着桌案,他自己都觉得耳朵很红,十分羞辱。 他居然被陆焕逼到这种份上,还有太子。 “你要想查,当然是可以的。”老皇帝极力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雁门关的事既然有人通敌叛国,幕后主使不得不查,锦衣卫也应该去帮忙。” “可是陆焕,”老皇帝眼神冷冽的看向陆焕,“很好,锦衣卫领朝廷俸禄,不是你的私兵,锦衣卫去查自然无碍,但是你,毕竟伤了端王,又私自离开京城前往北燕,原本朕不想追究。” “但现在看来,朕确实是宠你太过,来人,罢黜他锦衣卫指挥使一职,收监入狱,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问。朕倒是很想知道,你这几个月究竟在做些什么。” 老皇帝忍不了了。 太子能有多少班底,他的腿刚好,这些年也没有朝臣跟他联络,将他放在心上。 但陆焕就不一样了。 陆焕是锦衣卫指挥使,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他有多大的权利,自己最知道。 现在要紧的,就是把陆焕拿下,丢到牢里。 到时候钳制了陆焕不说,就算是苏绛雪,也要掂量掂量陆焕的性命重要,还是她苏家的冤魂重 要。 白琰一下子站了起来:“父皇,他伤了端王一事之前不就说清楚了吗?是端王自己私自出京……” “那他也是伤了皇家人!”老皇帝怒吼,“你说白子渊私自出京,那陆焕就不是了吗?苏绛雪被北燕的人接走,他呢?他私自离京,朕原本不愿跟他计较,但是他现在欺君罔上,查到了多少东西也不告诉朕,这样的人,朕不杀了他,只是将他入狱,太子还有意见?” 白琰直直的盯着老皇帝的眼睛:“有。” “放肆!你以为你腿好了,就可以不听父皇教诲,敢跟父皇顶嘴了吗?”老皇帝大怒。 白琰心中忍不住冷笑,平心而论,他腿没好的时候,也一直都在跟老皇帝顶嘴。 苏绛雪也上前:“陛下是在陆焕提议让锦衣卫插手查雁门关的事之后,才要将他下狱,如此行径,就不怕有人怀疑……” “怀疑什么?”老皇帝愤而打断苏绛雪的话,“他私自出京本就不对,朕要不要罚,什么时候罚,都是朕说了算!” 苏绛雪还想说话,苏鸣玉拉了拉她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他们谁说话都没有用,老皇帝受了一晚上的气,现在恐怕一点都听不进去。 第337章 你要抗旨不成 老皇帝见没人敢开口,这才沉声道:“杨笠,把人带下去,苏家的事,朕自然会盯着让人好好查。” 杨笠站在下首,今晚的事他也都看在眼里,此时脑子里有些混乱。 他看看老皇帝,又看看太子,心知陆焕今晚要是被拿下,恐怕以后都性命堪忧。 白琰沉默。 他是跟杨笠有勾连,也想到了今晚情形会不一般,但谁能想到老皇帝居然真要抓了陆焕。 老皇帝见他没有第一时间动,立刻道:“怎么,朕使唤不动你了吗?” 杨笠无奈,咬咬牙,只能走到陆焕身边:“陆大人,得罪了。” 陆焕坦然的看着老皇帝,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种仿佛被忤逆之后的大怒。 他还当自己是儿子吗? 或者,从一开始,他也没有把自己当做是儿子。 他一口一个儿子的喊他,一口一句歉意的安抚他,都只是为了将自己培养成他最忠心的下臣。 “陆大人?”杨笠看见陆焕后退一步,忍不住道。 陆焕笑了笑,看向老皇帝:“陛下要将我入狱,可否先私下与我说说,究竟是为了什么?” 老皇帝顿时怒喝:“朕已经说的很清楚,何必与你私下再说?” 他才不会私下跟陆焕交谈,甚至 他还往后退了退。 以陆焕的功夫,他知道自己是比不上他的。 “陆大人,你要抗旨不成?”德顺公公也立刻吼一声。 陆焕笑了笑:“德顺公公,什么抗旨不抗旨的,你我跟随陛下多年,都知道陛下的性子,若是我今日入了监牢,还有命活着出来吗?” “陆焕!”德顺公公脸上都急了,“你明知……你怎么可能不活着出来?” 他是陛下的儿子啊,难道陛下还会杀他不成? 老皇帝勃然大怒:“你真要抗旨不成?” 陆焕仰头,看向在场众人:“这大殿之内,有多少人曾经与我交恶,又有多少人,盼着我去死。更有多少人,想着苏家的亲事不该落在我头上,等我死了之后,自有别人来顶上。” “陛下真要将我入狱,哪怕您没有心思杀我,但我还是有点怕死的。”陆焕笑笑。 他笑得很是随意,也没有一点对老皇帝的恭敬,仿佛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眸子里是让人心惊的寒意。 “陛下不愿与我私下再说,那就算了,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陆焕回头看苏绛雪,眼神多了一点温柔,“你可还能再分辨出我的身世?” 先前苏绛雪已经两次当着众人的面分辨出楚舞儿那 个孩子,还有苏鸣玉的亲缘关系,现在陆焕这么问,也不由的让所有人耳根子都竖了起来。 难道陆焕的身世也不一般? 大家都忍不住猜测。 “陆焕!”老皇帝再吼一声。 陆焕抬眼,冷然道:“陛下要查雁门关一战,要是真有心,不会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去查,更不会借此机会让我下狱。” “陛下手段严酷,当年为了争开国皇帝之位,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杀害,何况是区区一个我?” 老皇帝脸色难看至极:“你在说什么?” 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陆焕! 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个,又想做什么? 他真要跟自己撕破脸吗?他可是自己的亲儿子啊! 亲儿子! 他难道就不怕自己直接动手吗? 别以为这么多的朝臣,他就不能杀。 他完全可以将在场的人全都杀了,再放一场大火,多得是人愿意当官,他怕什么! 陆焕拿这个威胁他,可是全都错了! 老皇帝顿时冷了脸,心中对陆焕的杀意从七分上升到了十分:“你以为朕怕了你么?雁门关的事,朕看到确凿证据,是为了给苏家一个公道,才会让人去查。可是你现在又 说什么朕当初的兄长,朕的兄长如何,当年的事,人人都知道朕与兄长感情甚笃,又岂是你一个小辈可以置喙的?” “来人,将他给朕拿下,如有违抗,别怪朕无情!” 这句话刚说完,殿外就忽然传来一阵十分沉闷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炸了。 “那是什么?”众人忍不住问。 “什么东西?” 大家都朝外面看去,禁军的人连忙出去查。 但是陆焕比他们更快:“陛下不用让人去了,是御花园水下的火药炸了。” 大楚是有火药的,只不过更多的用来放烟花,传信号,很少用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上。 而现在,那些火药,很显然不是老皇帝知道的。 “什么人,敢在宫中炸火药?”老皇帝腾得一声站起来,脸色大变。 下一刻,又一声巨响,显然又是火药爆炸的声音。 其他人也跟着脸色大变,有些胆子小的,更是小声哭了起来。 “陆焕,你要逼宫不成?”老皇帝一下子想到了最差的结果,他骂完陆焕,转身就骂白琰,“太子也要跟他一起逼宫吗?” “陛下——”外面终于有太监匆匆赶来,脸上身上都很凌乱,看起来是刚刚经历过炸药,就在不远处。 “ 陛下!炸药是北燕南王世子带来的,南王世子就在殿外,求见陛下……” “你说什么?”老皇帝这下脸色又变了。 没有人告诉过他,北燕还有人来。 “陛下,大家不要急,”苏绛雪上前,朝众人道,“是臣女的表弟,原本带了烟花进宫,是要庆祝端王殿下的孩子满月,这件事,臣女在进宫的奏报上,也写明了。” 德顺公公立刻埋头去找。 苏绛雪进宫之前确实递了一份文书,是跟陆焕的放在一起的,而那上面…… 果然又用特别小的一行字写,南落也会带礼物前来。 “放肆!”老皇帝大怒,他们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外臣有罪,”南落正好在这个时候进来,调子拉得长长的。 大楚的国力不如北燕,老皇帝这句骂声,在听到南落请罪后,立刻就卡在了喉咙里。 “是谁放他进来的?”德顺公公连忙问一句。 杨笠心头顿时一跳。 先前把楚舞儿放进来,他就已经难辞其咎,现在又进来一个…… “陛下忘了,刚才当差的人已经被陛下处置,现在门外没有人拦着。”苏绛雪道。 “还是说,陛下不欢迎我表弟吗?”苏绛雪一双眼睛毫不畏惧的看着老皇帝。 第338章 你们要逼宫吗? 一向对北燕礼遇有加的老皇帝,现在却怎么都无法忍受,他看着殿内乱起来的大臣们,又想起刚才御花园那两声爆炸。 什么给孩子送礼物,他们分明就是故意的! 老皇帝条件反射的看向苏绛雪:“北燕使臣,难不成今日是你故意让他带着火药来围困这里,你们想造反不成?” 南落笑了笑,上前道:“什么造反?我不过是进来的时候没人阻拦,这也要引发两国交战吗?” 苏绛雪无奈道:“陛下,您想多了。” 这么杯弓蛇影吗? “原来陛下对苏家居然如此不信任,即使他们全家战死雁门关,您还是要怀疑苏家的虐带人谋反。陛下给人头上扣帽子时,可真是随意。”陆焕也笑了笑。 “你——”他一说话,老皇帝就气的不行。 忽然脑袋猛地一疼,老皇帝捂着头,整个人猛地朝龙椅跌过去。 德顺公公赶紧扶着老皇帝,忍不住叫了一声“陛下。” 苏绛雪上前,脸上的表情也没多少关心,更像是看笑话:“陛下这是怎么了?头疼吗?不知陛下放不放心让我来诊脉。” 她说放不放心,简直就是把老 皇帝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 老皇帝咬紧牙关,这一下他可不是装的,实在是疼痛的厉害,口中也喘着粗气。 可一来,他刚才就装过一次晕倒,这回能有几分是真的,也让人怀疑。 二来,暂时也没人去叫太医,毕竟苏绛雪在这里,她的医术大家都明白。 没有人怀疑苏绛雪会造反,大家对她的信任,比老皇帝给她的信任要多多了。 “真是奇怪,我一没带兵,而没带什么杀伤性武器,怎么就成造反了,”南落还一副讽刺的样子,“难道就因为我送的几个小炸药,不小心在御花园里炸了?” “我孤身一人上殿,大楚的皇帝还要这么误解我,那今日这宴会,你就当我没来过。”南落说着,还朝苏鸣玉看了一眼,“我只是来见一见,我多年未见的表哥。” 这话倒是提醒了大家,不仅苏绛雪跟北燕有关,得了北燕六公主的封号,就连苏鸣玉,他也跟北燕有关,要是北燕国主愿意,指不定也要给他一个什么封号。 陆焕与苏家的关系如此深,老皇帝真的动得了吗? 老皇帝见满殿的大臣们都没人说话,看南落的 样子就更加愤恨了些,这分明就是在威胁他,他们威胁他! “大楚的事,你们北燕真要插一脚吗?”老皇帝咬着牙,神色变了。 南落轻笑了声:“陛下说什么呢,外臣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出于关心,来看看表哥表姐,还有表姐夫。对了,外臣刚才也不小心听说了当年雁门关的事,来之前女帝再三嘱咐,苏家的事,就是北燕的事。” “现在我表姐夫只是要带着锦衣卫的人,去查一查当年的真相,我怎么可能拦着他?” “又怎么可能,看着陛下将他下狱?” “这样的话,等我回去,女帝恐怕也不会轻饶了我。” 老皇帝听他说完这些话,只觉得手上都开始发抖,浑身疼得更厉害,他想要捂住脑袋,脑子里却猛然回想起当初的苏将军是怎么忤逆他。 他派过去的人,苏将军一个不用,全都旁置。 他自认人在北境,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实际上分明就是跟自己对着干。 他就该死,他要是不死,迟早有一天会造反,将自己从龙椅上拉下来! “好啊,好,你们竟然是提前商量好的,陆焕,枉费 朕如此信任你……”老皇帝声嘶力竭,他居然跟外人联合起来逼他。 陆焕看着他一副快要崩溃的模样,忍不住想,他的信任,究竟有几分呢。 刚才他还要将自己下狱呢,如果不是他们早就想好了借用北燕的势力,老皇帝说不定早就派人将他送到牢房去了。 到时候,是不是要轮到自己说,枉费自己如此信任他,将他当做父亲? 陆焕收回目光:“陛下确实想多了,南世子重新回到大楚,只是担心苏绛雪的安危,今日来此也确实是想着要为陛下的孙子祝贺。他站在这里,更加没有逼供造反的意思,我们只是想查一查当年的珍惜那个,仅此而已。” “只要事情查明白了,公告天下,想必南楚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老皇帝听着他说话,眉眼间却更加没有放松,什么查明白,他自己就是幕后黑手,真要查明白,他这个皇帝还当不当? 陆焕他分明就是要逼宫…… 老皇帝心神一片晃动,他只恨自己,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狼崽子,他根本就不该将陆焕接到身边来。 一个从小不在他身边长大的儿子,能 有什么父子之情。 现在他跟太子联合起来,在加上北燕的人,他们专门请了这么多的朝臣过来,就是等着要逼他自己下令审结这桩事,之后他们就会把他从龙椅上赶下去。 赶下去之后呢?他们会推谁上位?太子吗? 一时间,老皇帝甚至后悔,没有早点废了太子。 懊悔,实在是懊悔,他早就不该用这两个儿子! 陆焕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杀意恨不得写在脸上,心中也知道,今晚过后,老皇帝绝对不会再信任他们。 他们跟老皇帝就算是撕破脸了。 可惜现在,他也没能力对自己做什么。 殿内所有的大臣们都战战兢兢,就算南世子只是孤身进宫,也没带炸药,但谁不知道,他们这架势,就是在逼宫了。 苏绛雪被苏鸣玉轻轻护在身后,大殿之内嘈杂,他们也下意识的看向杨笠。 如果陛下有意把他们一窝端了,不会不用杨笠。 杨笠整个人都想发抖,他又不是陆焕那么狠心,杀那么多人也不手软,他不想对忠臣下手,他只希望老皇帝能拎得清。 “陛下,您还要坚持将我入狱吗?”陆焕冷声道。 第339章 是他通敌,杀了自己的臣子 老皇帝咬着牙,最终还是没到那个份上。 要处置陆焕,也得等南楚的人走了再说。 可就在他刚要开口的时候,南落又道:“我忽然想起来,这次进宫也不是什么都没带,我带了一个人证。” 老皇帝下意识的就浑身一紧。 “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听一听当年的始末,如果这回审清楚了,也免得陛下您派人专门去一趟北地。” “你——”老皇帝刚要说不许。 南落已经让人进来,同样的,这次还是没有人拦。 杨笠默然无语,这回他是故意的,反正事情都闹成这样了,他就顺水推舟一把又如何? 陆焕看他一眼,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杨笠内心轻叹一声,他好感太子,倒不想这么快站队,但陆焕的神情…… 算了,就当他是知道自己的好意吧。 那人脸上是饱经风霜的黑红色,显然是在沙场征战多年。 他一抬头,就直接看向苏鸣玉:“二公子可还记得我?” 一开口,众人才听出来,居然是西域那边的口音。 实在是西域的口音太过特殊,让人很难不认出来。 苏鸣玉看着他,摇了摇头。 可是一旁的郑巡却立刻道:“你是西域人,你是当初战场上 那个白将军!” 白猛点头:“是我,但我如今已经不是西域人,也不打算再回去了。” 老皇帝听着什么白将军,虽然暂时想不起什么,但脑子里就是隐约觉得不对。 陆焕神情冷淡:“你知道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 白猛跪在地上,竭力稳住心神,道:“二公子可能不记得我了,看来他确实是失忆了。我原本是雁门关战场上的一名武将,之所以被西域罢黜,也是因为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那天我听到主将与一大楚人对话,口中说什么知道了对面的防守和进攻安排。” “那是我一心想着,楚人狡诈,绝不能让主将相信他们,免得误入他们安排好的坑。” 殿内众人听到“楚人狡诈”四个字,脸上都难免难看了些。 大楚与西域多年交战,他们对西域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好感。 “可不知道为何,主将就是铁了心的,非要相信,还说我听错了,让我出去,等候吩咐。” “我心中焦虑,第一次违反了军令,正好功夫又好,就躲在外面帐篷顶上,不被人发现的地方,悄悄听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是楚人,听他的说辞,他虽然在军中不算位高权重 ,但他身后之人,却是一心想促成这次合作。” “他还拿了一封信件,里面是他身后之人的亲笔信,可惜我没能拿到,只是看了一眼,与当朝大楚陛下的字迹极为相似。”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老皇帝果然大怒:“胡说八道,一个西域人,竟敢来我大楚四处挑拨,你没有一丝真凭实据,就凭这样,也想扰乱我大楚的民心吗?” “我只是人证,确实没有具体的证据,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报复西域,我一心忠君爱国,他们却因为我得知了一些事情就要杀我,这样的君主,难不成我还要为他效力吗?” 他说着,居然脸上全是看不起的样子。 分明是对着自己君主,但是老皇帝就觉得他说的是自己,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诸位,我接着说了。”白猛道,“当时我军主将对他也有点疑惑,兴许是因为我去闹过一场的缘故,对面那人却说,苏家功高盖主,是一把不听话的利刃。” “这样的利刃,你朝陛下也绝不能放心他,所以这些消息,绝对都是真的,对方还说,你朝陛下允诺,只要苏家死后,自会与西域和谈,到时候也会开放两国互市,所有的事情都好说。” 他说的掷地有声,让殿内众人忍不住惊呼。 果真如此吗? 他们自己的皇帝,当真说过这样的话? 苏家是一把不听话的利剑,所以,他杀了自己的开国功臣,甚至不惜通敌,就为了杀掉一心一意替自己守疆土的苏家人? 这样的真相说出来,谁能不心寒? 别说武将了,就连文臣们听着,都觉得令人发指。 “你胡说什么!”老皇帝仍然大怒,“你是什么人找来,是陆焕,是苏家,你们苏家死在战场上,朕难道没有给予抚恤吗?你们怀疑朕,大可亲自找朕来对峙,为何要找一个西域人,编出这样一套说辞?” 老皇帝气得头更加疼了。 “苏家跟朕这么多年,朕怎么可能这样对苏家,你们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老皇帝脸上紧绷着,道,“朕一心想要边境安宁稳定,又怎么会亲手杀了自己的武将?” 他的话说的义愤填膺,显然是觉得自己冤枉至极。 一个西域人,敢站在大殿之上让自己难堪,这实在是奇耻大辱。 而他现在也终于想起白猛是谁了,当初他插手雁门关战事时,收集过对方武将的身份,白猛确实是当时的西域那边一个副将。 老皇帝沉着眼睛:“你这 样胡说八道,谁知道你对大楚安得什么心,苏家是真的肱股之臣,朕与他多年兄弟,什么事他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杀他?” 殿内所有人都凝着眉头,信还是不信呢? 这种事固然让人心寒,但这西域人也确实没有拿到什么证据,甚至有可能,他就是专门来扰乱大楚的。 苏绛雪突然开口:“我相信陛下是被人冤枉的。” “绛雪?”老皇帝下意识就喊了她的名字。 众人也都朝她看过去。 苏绛雪从苏鸣玉身后走出来:“父亲曾给我写过家书,也说陛下是一个好皇帝,将西域诸部打退,也是陛下一直以来的心愿。至少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陛下,我身为他的女儿,当然要相信他的话。” 老皇帝听得脸上有些咋红咋白,他怎么觉得,苏绛雪是在讽刺他没有良心? 老皇帝想说什么,但对上苏绛雪的目光,又憋了回去。 “即使陛下现在对苏家有些误解,也不愿我来给他诊治,但我相信,至少那个时候,陛下一定不想杀了我父亲。”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大家,老皇帝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去。 他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对苏绛雪那副态度? 一下子,白猛的话又可信了几分。 第340章 特殊的圣旨 老皇帝嘴巴抽了又抽,事已至此,苏绛雪说的话,他还得顺着说。 “是。朕绝不会对他们下手。” “那就请陛下先答应,换人细审雁门关的事。” 老皇帝脸都僵了。 还有什么好审的,他们闹到这大殿之上,一人一句话,从头到尾他都被人牵着鼻子走。 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让他们说完了,他还有什么好审的? 无非就是一个遮羞布罢了。 面对面前这些人的这些脸,老皇帝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觉得头疼无比,他回头,悄悄跟德顺公公说了什么。 德顺公公有些为难:“陛下?” “去。”老皇帝低声,德顺公公不得不离开。 之后,老皇帝又抬起头,道:“朕不知道,这些事居然闹得这么大,让大家都觉得,是我这个做君主的,跟苏家有嫌隙。只是现在,苏家已经遇难,去年雁门关的事情,也没有更多的实证,西域那边更是不可能再给更多的证据,真要追查真相,恐怕并不容易。” 苏绛雪见他这副样子,很明显他是打算把罪名推开,说自己是被诬陷的。 “不容易也要查。”苏绛雪上前,“难道陛下不 想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吗?” 老皇帝无语了:“好,朕让太子去查。” 查吧,都查吧,反正他也不会认。 何况,他已经让德顺公公去做准备,把御林军的人叫来。 御林军是他自己亲掌,没有假手于人。 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忠心于他,等御林军来了,他再让禁军一起,总能把这些人都一网打尽。 “既然如此,就请陛下现在下旨,让太子负责查清此案,再将先前封苏鸣玉为国公的事情一起写了……”南落道。 “是不是要朕再写,不抓陆焕入大牢?”老皇帝怒道。 南落仿佛没听出他的怒气一样,郑重道:“正是,免得陛下以后反悔。” 老皇帝确实是被气坏了,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能力去改变任何。 “好,拿笔来。”老皇帝道。 他一声令下,小太监匆匆将纸笔拿来,老皇帝沾过墨汁,将这些话一条一条都写出来。 屈辱,实在是屈辱。 要多屈辱有多屈辱。 老皇帝一字字写完,让太监把玉玺拿来,自己在圣旨上按下去。 众人看着他下旨,老皇帝被大家的目光看得如坐针毡,但很快又 佯装无事。 等旨意写完了,他嘲讽的看一眼南落:“南世子要看看吗?” 南落点头:“要。” 老皇帝气死了,他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南落哪有什么资格去看他的圣旨? 可是话是他自己说的,他也只能把圣旨交给南落。 南落原本就防着老皇帝再做什么圈套,刚才不就看到他的贴身大太监离开了吗? 可是他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没发现什么有问题的地方,也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 好像老皇帝就是想好了要安抚太子和陆焕,把什么都写的很清楚。 南落与苏绛雪交换一个眼神,给她轻轻点个头。 难道是他们想错了?老皇帝没有那么无耻? 但是即便是这样,还不够。 “雁门关一事事关重大,既然今日在场有半数朝臣,不如大家都看一遍,留下名字,当做见证,如何?” 南落开口,朝众人扫过一眼。 “我觉得很好。”陆焕上前。 白琰也上前:“我也觉得很好。” “父皇不会有什么意见吧?”白琰道。 他的目光中没有半点对老皇帝的嘲讽,但也没什么尊敬,就仿佛是在说很平常的事一样 。 老皇帝还能有时候意见? 他有意见也没有用。 “好。”老皇帝道。 于是这封圣旨就从太子白琰开始,拿在手里看一遍,看完了写上自己的名字做见证。 白琰看了几遍,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他提起笔,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之后是陆焕,他看也没看,直接落笔写了名字。 然后的每一个人,见大家都已经落笔,想写的不想写的,全都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反正法不责众,到时候就算老皇帝生气,也不可能把他们全部都杀了。 但要是不写,可就要得罪太子和陆焕了。 这笔账他们还是会算的。 很快,圣旨下方密密麻麻落下几十个人名,到后面名字写不下了,干脆就见缝插针,写在别人名字中间。 苏绛雪很想吐槽一句,跟她前世的签名版一样。 等所有人写完名字,这圣旨才重新被太监拿走,又交还给了老皇帝。 需要再加几个玉玺印,把大家的名字都盖上。 老皇帝看着上面的名字,简直委屈又憋屈,满心满眼的不甘心。 如果只是口头上说一说,承诺了什么,事后他完全可以 推脱不认账,只要今天先过去,以后再说以后的事情。 可是现在,这么一封圣旨放在这里,他以后想不认账,就得先堵住在场所有人的嘴。 众人见证,他没办法再动太子,动陆焕,动苏家的人。 雁门关一战的内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查出来会是什么样子,也没有人比他更明白。 就算他真的把罪名都推到别人栽赃诬陷上,苏鸣玉也算是光明正大的回来了,他成了国公,没有人可以动他。 “陛下。”小太监颤抖着提醒他。 老皇帝一抬眼,就见所有人都盯着他看,而陆焕的目光也格外冷冽,他抬了抬手指,压抑着心头的不甘和屈辱,拿起玉玺,又盖了好几个印上去。 把每个人的名字都盖住。 这样的圣旨,别说自他登基以来,就算是历朝历代,也绝不会有这样一封圣旨。 老皇帝让人把圣旨交给陆焕,之后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你安心了吗?” 陆焕道:“多谢陛下,在场所有人都安心了。” 大家:…… 嗯,是这样。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能和平解决真是太好了。 不然他们这些炮灰,可怎么办。 第341章 你要弑君吗 “既然如此,今晚的事就到这里,大家都散了吧。”老皇帝摆摆手,示意大家都离开。 来赴宴的朝臣们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老皇帝道:“陆焕留下,朕有话要对你说。” 陆焕站在殿前,神色疏冷。 “微臣没什么话要跟陛下说的,该说的都已经说完,陛下要是不放我走,那这些人,就也一起都留下吧。” 他话音刚落,原本准备离开的朝臣们,顿时都停住脚步。 老皇帝脸色难看:“你当真要如此吗?” 陆焕抬眼看他:“陛下心里想什么,我不清楚,我只能尽力保证自己的安全。” 老皇帝咬着牙,他望向所有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今夜本就是欢喜的宴会,这么多人,他们下了地狱,就去问陆焕讨公道吧。 就这样又拖了一会儿,耽误了一会儿时间,外面突然就响起喊杀声。 “什么人?” “什么声音?”众人大喊。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陆焕,你竟要逼宫不成?”朝中有人第一个怀疑到他身上,大声喊了起来。 陆焕很平静:“不是我。” 他朝外面喊一声,蒋千户立刻进来,脸色难看道:“大人,是御林军的人……” 御林军! 老皇帝脸上的喜色立刻露出来。 是御林军啊,他刚才让德顺公公去喊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陛下,御林军的人到了——”德顺公公老远就喊起来。 他被好几个御林军护着,跌跌撞撞往老皇帝这边赶。 殿内众人缩成一团,没有人想到,老皇帝居然动了御林军,他是什么意思?他要将在场的人一网打尽吗? “禁军听命,将殿上所有人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离开!”老皇帝大怒道。 “拦住马上就要冲进来的锦衣卫,若有违抗者,杀无赦!” 他知道陆焕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的进宫,既然是白琰安排的宴会人马,那一定会有很多锦衣卫混进来。 他们没露面,不代表他们不在。 就在这时,离得最近的御林军忽然暴起,直接冲着陆焕就扑了过去。 他接到的命令是杀掉陆焕,当然不会危机其他人。 这人身形矫健,只是转瞬间,就已经逼近陆焕,手上一柄匕首,朝着陆焕脖颈刺过去。 “陆焕!” 苏绛雪高声喊出来,几乎是同时,白琰和苏鸣玉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朝那人过去。 陆焕极速后退,只是一闪,就避开了要害,只是脖子上还是留下一道血痕。 逼近的御林军被白琰和苏鸣玉按住,却又要扑上来,大有一副非要杀了他的架势。 白琰眼中泛出寒光,手上用力,卸了那人的胳膊。 惨叫声骤然响起,整个大殿 上都是一片吸凉气的声音。 陆焕身手更快,抓着御林军的手腕一折,那把匕首就反手捅进了那人的心口。 大殿上见了血,顿时又是一片声音。 原本以为今晚可以安然度过的众人,心再一次跳了起来。 那人死之后,陆焕将人甩开,更多的御林军冲进来,招招都是杀招,看样子是一定要杀了他。 “你们敢拦着,就跟他一起死!”老皇帝大怒。 这话是跟白琰说的,白琰根本不听,与殿内的御林军交起手来。 苏鸣玉也扔出一个酒杯,加入战局,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陆焕眼底霜痕,抬起一脚,踹在一个御林军腿上,下一刻,众人就见他飞起来,直接将那人撞到龙案上,把刚刚还满脸喜色的老皇帝吓得不轻。 众人看着那人满口鲜血喷出来,都忍不住尖叫起来,那些女眷们更是惊恐害怕,连连后退,全都挤在了一起,你拉着我我扯着你。 老皇帝也被血溅了一脸,但他还勉强算是稳得住:“陆焕,你要做什么?” 德顺公公那一副想拦又不敢拦的样子,最终还是咬牙拦在老皇帝前面:“陆焕,你要造反不成?” “是我要造反,还是陛下出尔反尔?”陆焕满脸寒霜,一个箭步冲过去,德顺公公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拎走。 陆焕反手就将匕首架在了老皇帝的脖子 上。 这一下惊变,所有人都呆住了。 “当着满殿朝臣的面,陛下居然出尔反尔,表面上下圣旨稳住我们,转头就调了御林军来。”陆焕的目光扫过黑压压的御林军。 禁军就算暂时投靠他们,也不可能做得太过分。 指望禁军去跟御林军打,明显是不现实的。 万军之中,擒贼先擒王,这也是陆焕做惯了的事情,即使他不想做这么绝,也没有办法了。 “你敢动朕,此刻你也活不了了!”老皇帝气急,大怒道。 陆焕冷笑一声:“要是我束手就擒呢?陛下就能保证,放过苏家人,放过太子,放过这满殿的朝臣?” “他们皆见证了你在雁门关所作所为,见证了你出尔反尔,你难道会留他们性命?” 陆焕目光一扫在场众臣。 他们眼中都是惊叹,不会吧,老皇帝不会真想杀他们灭口吧? “陛下不能容忍我们逼你,更加不会留着南落的性命,到时候人都死了,今晚发生过什么,就任由陛下自己编,是不是?” 陆焕深吸一口气,将手上的匕首压得更深:“我一向不是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人,一路走到现在陛下都知道,想让我死的人,最后都死了。” “陛下您年纪也大了,不如今日开始,这朝堂就由太子做主,这也是您钦定的太子不是么?” 老皇帝 脸上顿时变色,他即便还能保持脸上的镇定,但人毕竟老了,他又知道陆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能不害怕。 御林军还要挥剑朝陆焕砍过来,老皇帝脸色惨白:“住手,都停手!” 禁军和御林军将殿内重重包围,殿内一片血腥之气,老皇帝急声:“你不能杀朕,难道你要背上弑君的罪名吗?” “我怕吗?”陆焕反问。 老皇帝声音尖锐,再也顾不得什么:“朕不仅是天子,还是你的父……” 一句话没说完,陆焕手上的刀突然一动,刺痛传来,让老皇帝尖叫一声。 陆焕冷笑:“陛下可想好了再说。” 众人没有听清楚老皇帝在说什么,忍不住又惊又疑,他是陆焕的什么? “臣很感激陛下的知遇之恩,但为了这点知遇之恩就放弃性命,臣也是不愿意的。”陆焕大声。 老皇帝心中惊恐,陆焕居然不想让他说出事实吗? “朕可以给你皇子的待遇,陆焕,这些人都不是朕叫来的,朕怎么会这么狠心,把你们都除掉?朕只是给自己一个保障,谁知道他们进门就动了手……” 这话谁会信? “是老奴!”德顺公公连忙扑过去,心中又是惊恐万分:“陛下确实只是让御林军来,可是刚才也是真心想放你们走的,是老奴误会了陛下的想法,一切都是老奴的错,与陛下无关啊。” 第342章 逼迫 “凭你一人,就能调动御林军,就能让他们在大殿之上动手,与在场所有人为敌?” 其实大家都看得清楚,御林军没有与他们为敌,只是在对陆焕动手。 但也说不定,他们只是要先动陆焕,最后再动他们。 毕竟他们……没什么武力值。 “陆大人,老奴是陛下身边的人,他们当然会信老奴,只是老奴理解错了陛下的意思,与陛下无关,你别伤陛下,陛下他毕竟……” 德顺公公也急得不得了,恨不得现在就把陆焕的身份说出来。 “你……”老皇帝看着德顺,只觉得他一把年纪挡在自己身边实属不易,顿时满是动容。 德顺公公道:“都是老奴擅自揣测陛下的意思,还请陆大人放过陛下……” 陆焕冷嗤一声:“就算你是擅自揣测,但如今我的刀已经架在陛下脖子上,难道陛下还会放过我?” 他说着,就一刀砍过去,德顺眼疾手快,连忙拉着老皇帝往旁边一躲,老皇帝一个趔趄,被他拉得摔倒在地上。 可是头上已经狠狠挨了一刀,头发带着头皮掉了一大块,一股热热的血顺着额头淌了下来。 他在战场上不是没有见过 这样的场景,可现在已经过了许久,他十几年没上过战场,只觉得胆战心惊。 他从未觉得做皇帝之后,死亡还能离自己这么近。 如此情急,根本来不及想,以陆焕的速度,德顺公公是怎么能在他的刀下救下自己的。 老皇帝不断发抖,紧紧捏着德顺公公的胳膊,死死抓着不放手。 此时此刻,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丢脸不丢脸了,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陆焕!”就在陆焕又准备下手时,老皇帝大喊一声,急道,“你不能杀朕,朕也从未视你为逆贼!” 陆焕轻轻低头。 老皇帝深吸一口气,道:“朕知道你们今日只是为了雁门关的事,只是为了苏家,是为了要找到杀害苏将军的凶手,朕刚才已经答应了你们,写下了圣旨。至于现在,纯粹是误会。” “陆大人,您要是现在杀了陛下,不会有人相信是陛下对苏家下手,所有人都只会觉得您与太子殿下谋反,借着这个由头弑君。何况你的身份,你……深得陛下赏识,走到这一步一切也都是陛下给的,您就不怕天下人议论吗?” 见陆焕不为所动,老皇帝从紧张的心情中平复下来,竭力 劝说:“就算你不在意,苏家满门忠烈,难道苏家人也不在意吗?” 陆焕手中一顿,看向苏绛雪和苏鸣玉。 苏鸣玉示意苏绛雪上前,他如今“刚刚恢复记忆”,实在不适合说这些。 苏绛雪道:“陛下还有可能找到杀害我父兄的凶手吗?我父兄死得不明不白,陛下当真有心给他们一个公道?” 陆焕仍然皱眉,没有说话。 老皇帝看着他:“陆焕,你一路走到现在,难道就是为了杀掉朕吗?朕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但绝不是这样。否则,你早就动手了不是吗?” 现在与之前,没什么区别。 陆焕以前没有杀他,现在也不会杀的。 “如果你当真动手,至少,今晚的事你与太子都算谋反,天下方才定了十几年,难道你要让天下再乱起来不成?” “何况……”老皇帝咬牙,这话说出来显得他很无耻,但他不得不说,“刚才德顺也告诉你了,不是朕下的命令,是他理解错了。而朕在御林军来之后,也只是顺水推舟,其实朕没有杀你的意思。” “你知道的,朕对你和你母亲一直都十分愧疚。” 最后一句话说的极为小声,老 皇帝嘴唇颤抖,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低声:“朕这次答应你,绝不会再反悔。” “我还可以信你么?” “当然。” 陆焕冷笑:“可我却不能信你,我的刀一旦离开你的脖子,今夜我们这些人,谁也活不了。” 老皇帝几乎有些绝望,难道他非要杀了他吗? “劳烦陛下将圣旨散出去,让京城百姓都知晓,之后挪步,送我们出宫。” 陆焕是要将他当做人质。 等到了宫城外面,自会有锦衣卫的人接手,到时候圣旨已经发出,老皇帝要杀他们,也得顾忌百姓们的议论。 老皇帝闭上眼睛:“好。” 陆焕架着老皇帝,让所有人都离开大殿,他们则最后离开。 “陆焕,”等到了大殿门口,老皇帝道,“你可想清楚了,真要朕送你到宫城外吗?真要让满宫的宫人们看到,你对朕做了什么?” “刀挟天子,这个罪名你扛得起,太子扛得起吗?” 陆焕犹豫一瞬,忽然笑了:“你不说,我倒是要忘了,毕竟陛下之前已经出尔反尔过一次,没有你当人质,我实在不敢轻易离开宫城。” “但也总好过让下面人非议太子。 ” “对……”老皇帝刚要说话,却又听陆焕道,“可我实在不能信你。” “你究竟要如何?”老皇帝几乎是嘶声喊出来。 陆焕的目光在在场众人中扫过,道:“让太子监国,朝中大小事务由他处置,之后,再将京郊四营的兵符给我,除此之外。” 他看向老皇帝:“不管苏家的事查成什么样子,那人到底是你派过去的,你总有识人不明之过,当下罪己诏。” “你说什么?” 刀尖往后一压,老皇帝的声音顿时轻了一分。 “陛下可以不同意。”陆焕只说了半句话,后半句咽在了肚子里。 但老皇帝知道他要说什么。 如果自己不同意,他们今日就算谋反,让太子登基,又有何不可? “朕可以让太子监国,也可以让你统领京郊四营,也会为苏家的事认错,但是罪己诏,是否有些太过严重了?” 非大错,天子是不下罪己诏的,否则,皇家的威严何在? “我要兵符,不是为了自己管,京郊四营,该交给郑巡去管。”陆焕道。 老皇帝气得牙痒痒。 “至于罪己诏,你不愿意下,也没关系。”只是他手上的刀又用力了一些。 第343章 你才是害死她最大的仇人 老皇帝被他这个动作逼得胸口喘息起来,手上也恨不得直接动手。 可他毕竟年纪大了,也知道自己不是陆焕的对手。 他只觉得陆焕今日是要将他所有的脸面都放在地上踩,可是他的性命在陆焕手上,他又不得不答应。 “好,朕可以答应你所有的条件,只要你回答朕一个问题。”老皇帝道。 陆焕冷声:“说。”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朕?”老皇帝低声,用只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就算朕对不起你母亲,可朕已经替他报了仇,陆家上下你连条狗都没放过,你回京城,朕虽然不能认你,却给了你无上的荣耀,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朕?”老皇帝咬紧牙关,字字句句都是陆焕对不起他。 “有两件事你说错了。”陆焕轻轻叹息一声。 “什么?” “第一,陆家的狗,我放过了。”陆焕笑一声,不仅放过,还给那只小狗找了个好归宿。 “第二,你说你替我母亲报了仇,其实没有。”陆焕眼神幽深,看向老皇帝,“我母亲为什么会遭受陆家欺凌,归根结底,是因为你抛弃了她,你抛弃了当时刚刚生产的她。” “ 你才是害死她最大的仇人。” 老皇帝一怔,随即道:“朕是无可奈何,朕没有办法带她入京,当时大局未定,就算换了是你,你也绝不会这么做。” “那之后呢?”陆焕的目光冰冷,“你到了京城,登基为帝,转身就喜欢上贵妃,皇后说过多次让你把我母亲接回来,可你是怎么说的?” “你怀疑她是否清白。”陆焕一字一顿,脸色难看的很。 老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他不知道这些话陆焕在么会知道,想来想去,只能是皇后告诉他的。 “你不愿意要她,甚至不愿让人去苏州看看她过得怎么样,甚至最后,如果不是我来京城,你也不会想想我会怎么样。” “我……”老皇帝无话可说,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后悔、。 当初见到陆焕时,他做小伏低,自己以为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以为他除了功夫什么都不会。 哪怕后来知道他机智过人,但老皇帝仍旧觉得,自己是陆焕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肯为了母亲做到那种程度,又怎么会背叛自己。 他以为自己很重要。 “好。”老皇帝闭眼,“朕这就让太子监国。” 只是让太子监 国,只是京郊的兵权,只要他愿意,还可以重新整肃朝臣,太子多年来不受朝臣待见,就算现在腿好了,也不会翻起太大的风浪。 他还有办法让大家都听他的话。 他总有翻身的机会。 老皇帝再一次写了诏书,兵符,太子,罪己诏,陆焕的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写这些的时候,手都忍不住发抖。 再也顾不上自己练了几年好看又难看的字,现在只剩下难看了。 “陛下。”德顺公公在一旁伺候,一边给他擦汗。 他手上的衣服也变得破烂,仿佛提醒这老皇帝今晚有多凶险。 老皇帝匆匆将一切写完,德顺公公将玉玺递给他,他盖上去,连着身子一起颤抖。 然后下一刻,老皇帝就猛地一惊厥,朝着旁边倒了下去。 “陛下!”德顺公公连忙扶着他,口中直呼,“来人啊,叫太医!” 他没有喊苏绛雪,苏绛雪也不会来。 老皇帝的事,他们自己找太医就行了。 可是老皇帝显然已经难受至极,他一只手苍白着探出来:“太医,让太医过来,太医……” 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头疼欲裂。 “陛下别急,太医马上就到了。” 德顺公公立刻道。 但哪里有那么快,今晚这么乱,太医署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等他们到,老皇帝可能都要疼死了。 “苏绛雪……”老皇帝终于忍不住喊了她的名字。 德顺公公赶紧小跑下来请苏绛雪:“苏小姐,求您给陛下看看吧,要是陛下不行了,那、那今晚的事,谁都说不清了……” 苏绛雪眉头一拧,一边观察他,一边小心摸了他的脉搏。 “陛下忧思过度才会头疼,死不了。”苏绛雪说完就站起来,也没想着给药或者扎针。 “苏小姐……”德顺公公急得团团转。 陆焕相信苏绛雪的判断,他道:“既然陛下头疼,那就将陛下扶回去吧,正好我们也该告退了。” 他接了圣旨,转头就走。 “陆大人,”杨笠上前,张了张嘴,脸色焦急,“陛下当真没事吗?” 陆焕道:“你不信,可以找太医。” 杨笠只好看向太子。 白琰点点头,示意他放心。 “你们都好生守着陛下,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别到时候再赖到我身上。”陆焕冷嗤。 “我会叫御林军来。”杨笠道。 毕竟御林军才是跟陛下最亲厚的人 。 德顺公公也道:“老奴会好好照顾陛下的。” 离开之前,陆焕似乎又想起来什么:“端王的生母,如今是什么位分来着?” 德顺公公一怔,他不记得了,陛下已经很久没去看过她。 陆焕看向仪贵妃。 仪贵妃吓了一大跳,她从刚才就躲在角落里,生怕被人注意道。 没想到还是被陆焕看到了。 “本宫……本宫……”仪贵妃颤抖着嘴唇,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确实害怕极了。 “端王在府中受苦,她这个做母亲的,可不能过得太舒服。”他笑了笑,眼神中满是冷意。 仪贵妃吓一跳:“本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白琰轻轻叹息一声:“父皇已经病了,可他的罪己诏还没写完,不如我替他写完吧。” 他如今是监国太子,当然有这样的权利。 陆焕点头。 其实老皇帝已经写完了,但是显然,他们都不满意。 罪己诏,总该有点诚意才对。 白琰眉眼中带着轻笑,提起笔,除了苏家的事,还有皇后的事,他也得跟天下人好好说一说。 老皇帝被人抬走,白琰看了看他离开的龙椅,想了很久,并没有坐上去。 第344章 让白子渊去对顶罪 来赴宴的那些人没有亲眼看到陆焕之后跟老皇帝谈条件的场景,但光凭他刀架在皇帝脖子上,以及后来那几道旨意连发,大家也不免猜测,陆焕和白琰在逼迫陛下。 当然,主要还是白琰。 出了殿外,大家都相互看一眼,目光隐晦。 老皇帝要杀掉自己的开国功臣,这在历朝历代不是没有的事情,飞鸟尽良弓藏,其实大家勉强都能理解。 难以接受的,是老皇帝居然跟外族勾结,实在令人不耻。 不过,就算大家都指责陛下,但太子这么做,却还是有些过分。 子不言父过,更何况平心而论,老皇帝对太子一直都很不错。 太子腿瘸这么多年,年过三十,多少人曾经劝老皇帝,要废了他,另立他人。 但是老皇帝一直没同意,他念着太子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一直把这个位置给他,这才让他今日有了名分大义 ,站在这里跟老皇帝讨价还价要监国之名。 哪怕他真的是为了苏家出头,但他这样对自己的父亲,到底还是让很多人不耻。 很多人碍于形式忍着不出声,不代表对白琰就是认同的。 倒是陆焕,因为身份未明,没什么人过于指责他。 白琰很快写完罪己诏,盖上玉玺,让殿内的太监发出去,给全天下人都看一看。 陆焕看着他,一言不发。 白琰揉了揉手腕,轻笑:“何必如此,我既然这么做了,当然知道后果。” “我的性子,原本就不适合做皇帝,这件事,我们讨论过很多次了。”白琰道。 陆焕应一声。 他们确实讨论过很多次,太子腿瘸了这么多年,不是一朝治好,就能把过去的时间都弥补回来的。 他这些年在府中郁郁寡欢,也没有跟朝臣多联系,甚至当初带兵的意气风发,也都已经是过 去的事情。 对他来说,能重新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就已经很高兴了。 而今天的事,也确实是他想借着罪己诏的由头,将母亲受过的冤屈都写出去。 至于风评如何,他也不在乎。 “我抗下这些罪名,也不损你的名声。”白琰道。 陆焕没说话,他反倒是更不需要这些名声,反正他的名声已经够差了。 “今夜乱局,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人安抚京中与周边,免得各地藩王以为陛下圣架不安,趁机寻衅滋事。” 好容易才安定的大楚,不能再次乱起来。 “当然,”白琰扫了眼还在殿内的各位,道,“今晚的事,始于宫宴上有人作乱,但那人已经死了,说起来,还是端王管教不当。他现在在府中思过,太便宜他了,将他擒拿,以平京中怒火。” 白子渊怎么都没想到,他走之后,事情还能发生这么大的转 变。 他正在一脚踹飞一个侍妾:“什么茶,这么烫,不知道晾凉了再端过来吗?你想烫死本王吗?” 他暴怒起来,身上的力道一点都没控制,侍妾被他一脚踢开,连着撞倒了三个凳子,才堪堪停下来,又立刻起身跪下:“王爷饶命,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这就重新给您泡茶。” 她说完,又被迎头砸过来一盏茶杯,幸好那里面的水已经没那么烫,而白子渊是用脚踢过去的,所以准头也没那么好,才没有砸到她。 “跪着,让别人去泡!”白子渊怒道。 侍妾只好跪在地上,也没敢动,就跪在碎瓷片上,腿上顿时鲜血淋漓。 身后,另一个比较年长的侍妾上前,可怜的看了她一眼,才朝白子渊道:“王爷别气坏了身子,妾身让她去外面跪着去,也别饶了王爷。” 她说话有些温柔,白子渊虽然仍旧怒气,但脸 色也勉强好了一些。 “好了,还不快去外面跪着?”侍妾道。 外面虽然有大太阳,很热,但总比在这里跪瓷片要好。 先前那侍妾感激的看她一眼,立刻小声退了出去。 白子渊冷哼一声,那侍妾道:“眼看天色晚了,王爷可要休息一会儿?” 白子渊瞪着眼睛看她,也就是他没有手,否则,一定会掐着她的脖子问。 他的脸色无比阴森:“你说,是不是连你也在嘲笑本王?” “怎么会?王爷想多了。”侍妾连忙跪地,“王爷被小人蒙蔽,怎么能是王爷的错?一切都是楚侧妃诓瞒王爷在前,之后您又被苏家小姐算计,是他们算计您,怎么能是王爷的错呢?” 她一连说了两次不是白子渊的错,让白子渊心里难得舒坦很多。 “你说的对。”白子渊道。 那侍妾松了一口气:“王爷可要休息一会儿?” 第345章 白子渊入狱 她感受着白子渊身上的戾气,想起先前被他阴晴不定打死的几个侍妾,都只是一卷草席就草草抬出去葬了。 原本以为成为端王府侍妾是很好的出路,谁知道,只不过是离死亡更近了些。 她忽然想起当初苏绛雪在的时候。 那时候她只是院落中洒扫的丫头,虽然也有几分美貌,但那时并没有得到白子渊的注意。 他满心都在楚舞儿身上,而楚舞儿则满心都在苏绛雪身上,她那时过得凄苦,却没有生命之忧。 不像现在,白子渊实在像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爆了。 可偏偏他又是皇子,自己这样的人,也只能在府中苟延残喘罢了。 “宫中可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吗?”白子渊问道。 侍妾闻言小心翼翼地说着:“今日宫门封锁,殿下回来后,就没有人从宫里出来,要是有,估计消息很快就会传回来。” “要不殿下您先休息一会儿,要是陛下改了主意,解了您的禁足,妾身立刻来叫您。” 白子渊哪里能睡着,他今天得知唯一的孩子也不是他的,又被苏绛雪和陆焕联手打压,老皇帝也不再信任他。 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自己的手被斩断的时候,想起苏绛雪做什么检测,证明楚舞儿的孩子生父不是他的时刻。 “本王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父皇从前什么时候不是护着本王,本王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如今因为一个苏绛雪,因为父皇自己养的一条狗,居然落得断手残废的下场 。” “现在苏家得了国公之位,这都是踩在本王头上换来的,本王落魄了,他们反倒是蒸蒸日上,这怎么可以?” 白子渊垂眸望着自己的手,只觉得心中满是怨恨。 他只想把苏绛雪抓回来,狠狠的羞辱她,打她骂她,才能暂且平息自己沸腾的心。 至于喜欢? 呵,他半点也谈不上。 “还有父皇,父皇也是老糊涂了,他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王爷!”侍妾倏然一惊,猛地跪倒在地,打断了白子渊的话。 白子渊神情一滞,也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可他的嘴角却泛起一丝冷笑,眼神阴鸷:“难道这些话还会传到父皇耳朵里吗?他现在满眼都是太子,满眼都是与北燕交好,他哪里会想起来看我。” 诅咒皇帝死,当然是抄家的大罪,可他就是忍不住。 “王爷,妾身知道您心里有气,可是您往后的日子,还是得指着陛下,王爷还是慎言。” 现在老皇帝本就不喜欢白子渊,再让他知道自己如此不孝,诅咒他死,这还得了? “本王如今这个样子,难道还怕了他不成?大不了,他就将我的命拿去,本王还怕什么?” 他眉眼怒张,脸上恼羞至极,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才把要说的话又重新咽回去。 他确实害怕,害怕他的端王府漏成了筛子,害怕会有锦衣卫的人来偷听。 他纵使禁足,也享受着天家富贵,他实在不敢再得罪皇帝。 可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闯了进来,一下子 撞开房门,口中惊呼:“王爷,王爷不好了……” “混账东西,谁准你进来的?”白子渊伸着光秃秃的手臂,一下子打在一旁的帷帐上,吓了人一跳。 那人顿时也跪下:“锦衣卫的人前来拿人,说要把王爷抓起来受审。” “你说什么?”白子渊顿时大怒,“他们敢反了天不成?父皇只说让本王幽禁,他们竟敢如此对待本王?谁给他们的胆子?” “陆焕呢?本王要亲自问问他!” 还不等他出来,门又被撞开,隔着窗户,白子渊看到一片朱红色,锦衣卫将他的端王府给包围了。 “大胆,好大的胆子!”白子渊怒吼起来,“陆焕呢?本王要亲口问他,怎么敢抓本王——” 下一刻,有人朝他的膝盖猛地踢了一脚。 白子渊痛叫一声,那人甚至连个千户都不是,只是个低阶百户。 江百户冷嗤:“相见陆大人?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白子渊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敢如此大胆:“这里是京城,不是荒郊野外,你们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就不怕陛下祝你们九族吗?” 两个锦衣卫一左一右已经将他锁拿起来。 先前那侍妾惊慌失措的退到一旁,幸而也没人关注她这样的小角色。 江百户神色淡漠:“端王纵容侧室扰乱宫闱,致使陛下突发疾病,其行可诛,奉太子之命,将端王锁拿下去,带回刑部候审!” 老皇帝突发疾病? 太子的命令? 白子渊蓦地瞪大眼睛,他走 的时候老皇帝还好好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太子的命令? 太子虽是太子,可这么多年早已名存实亡,他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自己动手? 可是他膝盖疼得厉害,稍有一动,身后的两个锦衣卫就会死死将他按下去,几乎要卸了他的肩膀。 他忍者剧痛怒声道:“是您们害了陛下,你们要篡位,你们这是在公报私仇!” “这些话,你留着到刑部大牢里去说吧。”江百户摆摆手,让人把白子渊带下去。 端王府暂时封禁,府中所有人等一律不许进出。 白子渊下狱速度之快,甚至根本没机会听到宫中传出来的任何消息。 只是到了刑部,被关押进牢房之后,他嚷着要见刑部主司,才有守卫恭恭敬敬告诉他:“陛下病重,辍朝三日,主司大人休沐去了。” “父皇怎么会病重?”白子渊将光秃秃的手臂从牢房的栏杆里伸出来,直看得那守卫十分惊骇。 但他毕竟也算见识过世面,白子渊罪名未定之前,他也不会太过苛责。 守卫道:“这小人就不知道了,还请王爷在这里稍等几天,想必以后就会有消息了。” “王爷要是冷了饿了,尽管吩咐我们,我们一定好好照顾王爷。”他说完,就转身离开。 白子渊想叫他,他却完全不停留。 到这个时候,白子渊才确定,今晚之后,一切都变了。 亏他还以为今天的局是针对他的,是专门让他看清那孩子不是他的,他被 楚舞儿戴了绿帽子。 之后又假借他的手,让苏鸣玉重归苏家,还得了国公的爵位。 再后来,更是将雁门关事件的隐情揭露,逼着老皇帝同意不让他去审,将他禁足在府。 原来不止于此。 原来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根本就是陛下。 可是雁门关的事,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难道父皇真的鸟尽弓藏,甚至不惜勾结西域人,害死自己的大将吗? 白子渊晃晃脑袋,这些都不是他该考虑的事。 他想起自己先前还在诅咒老皇帝,顿时万分后悔。 若是陆焕和白琰掌权,自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此时此刻,他无比希望自己的父皇能够快些好起来。 宫城之中,苏绛雪替陆焕包扎伤口,缠了一圈又一圈。 “小伤,何必这么认真。”陆焕道。 苏绛雪道:“确实都是小伤,可若是不管,也会流很多血。等回去我再给你看看,是不是身上还有别的伤。” 一旁的苏鸣玉看了半天,有些瘪嘴:“你二哥也受伤了,怎么不见你急着包扎?” 苏绛雪道:“你就破了个皮,等我包扎,自己就该好了。” 御林军的人闯进来时多半冲着陆焕,他们几个都没受什么伤。 苏鸣玉哼一声,走到陆焕面前:“老皇帝迟早要醒,等他醒了,绝不会坐以待毙。” 没等他说话,南落道:“我不过是一个威慑的作用,今夜之后,除非大燕挥师南下,否则,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后续该做什么,你可有想法?” 第346章 挑个日子你们成婚吧 苏绛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陆焕。 “这里面的东西,可以让人清心静气,头脑清明,只是时间久了,会上瘾。” 而上瘾之后,就不能再离开这种东西。 如果强行离开,那人就会嗜血躁怒,头疼无比,压抑不住心中的杀意。 但是,还能保持头脑清醒,不至于以此来推卸责任。 “陛下近日总是头疼,再加上这个,他之后只会丑态毕露。” 只要把这个香囊交给德顺公公,询个机会,让德顺公公把里面的东西添在香炉里,老皇帝不会发现有问题的。 德顺公公见够了老皇帝的凶狠无情,他若想给自己留一条好的后路,除了投靠太子,没有任何选择。 就在这时,禁军统领杨笠走过来道:“御林军现在将陛下的起居殿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靠近,只请了太医过去。” 御林军是老皇帝亲自带的,如果不是今晚御林军统领恰好家中有事回去,老皇帝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他们很小心,任何人都不让接近,不止是我,恐怕就算是太子要去,那些人也不会让他进去的。” 宫中由禁军看管,御林军存在感一向不强,等于老皇帝的私人保镖。 现在 跟他们撕破了脸,倒是还很忠心于皇帝。 杨笠皱起眉头,他现在虽然还没有正式站队,但老皇帝只要一醒来,只要查,就会发现他不对劲。 老皇帝绝对容不了一点背叛,今夜之后,他也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了。 “要不要让御林军的统领……”杨笠欲言又止。 陆焕想了想:“不必。” 老皇帝现在只觉得自己是一时大意,等他醒了之后,一定还觉得自己可以重新掌控京城。 只要他觉得一切有望,就不会轻举妄动。 否则,他当年那些各地分封的将领诸侯,说不定都会群起而攻之,天下会再一次大乱起来。 陆焕不想再看到天下大乱。 “太子监国的诏书也是逼着陛下做的,等陛下醒来之后,绝不会放过我们,与其忙着动陛下的私兵,不如先解决其他的事情。” 白琰淡淡看向陆焕,这监国太子的位置他不想要,却也无论如何不能被人太过诟病。 否则,以后要给陆焕铺路,就比现在为难的多。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苏绛雪给陆焕包扎的伤口上:“你们两人,感情真的很好。” 苏绛雪骤然被他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 陆焕则毫不犹豫握住她 的手:“太子殿下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白琰嘴角弯了弯,随即脸上又有一些忧愁,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太子妃。 “若无意外,你们早就该成婚了,现在我是监国太子,苏家的事又很快就要查清楚,再加上父皇现在估计没心情考虑你们的婚事。” 先前不让他们成婚,是有事耽误了,现在不让他们成婚,老皇帝是不愿意让苏绛雪和陆焕在一起,免得又给陆焕更大的权利。 毕竟谁都知道,北燕是罩着苏绛雪的。 “不如,我来替你们定下日子如何?”白琰道。 他是老皇帝的罪己诏都能代写,何况陆焕和苏绛雪早有婚约,他只是定个日子。 苏绛雪脸上一烫,眼睫轻颤,拉着陆焕的手:“我们也不用急在一时,现在京城形势还很乱……” “我急。”陆焕柔声打断她的话,“我一直很急。” 他早就想把她娶回家了,早就不想再拖了。 “等到雁门关的事情查清楚,估计要不了半个月,到时候,我们就请礼部的人算日子,如何?” 白琰哈哈笑了笑:“礼部的人算的日子,条条框框那么多,万一给你们算到后年可怎么办?不如你们自己也挑一挑 ,等挑好了,随时来找我,我下圣旨,之后替你们主婚,你们以后一定和和美美,恩爱白头。” “多谢太子殿下。”陆焕连忙感谢。 苏绛雪也红着脸:“谢殿下。” 等他们两人起身,苏鸣玉才道:“不如我也来替你们一起挑一挑日子。” 南落微笑的看着他们一家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曾对苏绛雪的喜欢一纵即逝,而现在,他想到苏家总算有后,又有了现在这样的喜事,要是女帝看到了,一定也会替他们高兴的。 “我就不挑了,此番前来,本就是要祝你一臂之力,北燕近来也很乱,女帝身子虽然好了些,但朝中对皇储一事议论不休,我还是得回去。” 杨笠听得都有些着急:“可要是你走了,陛下醒来一看苏家没了靠山,会不会……” 他今天也算见识到了老皇帝的无耻,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彻底站队,总不能刚站队,队就要塌了吧? “光凭京郊四营的兵符,真的调动的了他们吗?要是陛下围魏救赵,从远处的几个方向调兵回来,我们根本拦不住吧?” 陆焕看向他:“对陛下来说,是南世子在这里,又不是北燕的二十万铁骑在这里,他怎么会 有顾虑?” “不仅没有用不说,如果真有麻烦,还会连累他和我们一起陷入险境。何况北燕那边,恕我直言,女帝的儿女们,没有一个是真的顺心的,上一任女帝又是她的姐姐,以她的格局,难道必须要在自己的儿女中选择皇储么?” 杨笠默然无语。 原来南落回去,真的是有要事,人家说不定也要争一争太子呢,留在大楚算什么事。 南落没说话,也算是默认了陆焕的话。 对天下人来说,有个好君主,才是重要的事。 女帝从来都不是那种以个人利益为先的人,她真要从宗室中选择继承人,也并不意外。 苏鸣玉提前回了将军府,他现在有了国公的爵位,将军府里外都要重新休整一下,他也需要让合适的人,去给雁门关那边的事下一个结论。 苏绛雪和陆焕出了大殿,天色大暗,宫内四处都是灯火通明,遇到宫人或者巡逻的禁军们,见到他们都是纷纷避让。 两人手牵着手在前面走,光线落在两边的宫墙之上,苏绛雪和陆焕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想起刚才让他们挑选日子的事,苏绛雪忍不住笑:“其实现在不是好时机,真要成婚,也得再等一等。” 第347章 也是你父亲的心愿 当然不是好时期,老皇帝都没醒过来呢。 “你忘了,定下日子到真正成婚,还会有好长一段时间呢。”陆焕轻声。 苏绛雪应一声。 陆焕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看着不远处紧闭的宫门,道:“陛下这一生贪恋权势,为了坐上皇位,他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可以杀。登记后不久,他又接连用各种理由除掉好几员大将的兵权。” “若非北境实在离不开人,你父亲……”陆焕顿了顿,低声道,“他其实也可以交出兵权,享尽荣华。” 厉害的将领都解甲归田,不那么厉害的都离开京城,但这些结果,不是老皇帝心善,而是他不得不这么做,防止那些人反扑。 只有苏家,老皇帝实在欠他们太多。 “现在京城动乱,今晚的事这么多人都看在眼里,他们回去只要仔细一想,虽然有趋炎附势的小人,但更多的,是希望朝局安稳的人。” “北燕那边没有想法,且忙着夺嫡,暂时不会挥师南下,可是西域边境,却始终骚扰不断,你父亲当初分明有机会将他们逼退,甚至将西域收复为大楚土地,却只因为陛下的怀疑,一句担心他功高盖主,就将一切都化作泡影。” “你二哥和柳 家人都不愿参与边境战争,可是这一战不可避免,”陆焕眉宇间染上忧虑,“一个香料互市之事,纵然有你二哥想要留在京城的原因,但大楚一直不敢强力镇压,不就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再在战场上占到便宜吗?” “我们必须尽快解决宫中的危局,才能腾出手来,将西域收于大楚疆土。”陆焕道,“这也是你父亲的心愿。” 苏绛雪听着陆焕的话,看着他凌厉锋锐的侧脸,只觉得热血沸腾。 他不愿将目标只放在京城,只放在现在的大楚,他的野心,从来都是整个天下。 她忽然就想通了,为什么白琰要努力将他推向皇位。 不仅因为白琰清楚的知道自己不适合做皇帝,还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陆焕是那个更合适的人。 “怎么了?冷吗?”陆焕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苏绛雪摇头:“不冷。” 深秋的风,吹起来还算凉爽。 “还疼吗?”苏绛雪把他的手抬起来。 陆焕嘴角弥漫着笑意:“不疼。” “我不是说今晚,”苏绛雪道,“是双生蛊,他在你身体里,还疼吗?” 陆焕一怔,眼中笑意更甚:“那就更不疼了,早知道有这种东西,当初你不愿嫁 我时,我就该用这个,将我们绑定在一起。” 苏绛雪听他这么说,又气又急,却被她拥在怀里。 “幸好可以救你,要不然,我岂不是要后悔死。” 说起这个,他就想起胆大包天的白子渊。 只是砍了他的手,将他关在大牢里,还是太便宜她。 可是苏绛雪却双眼含泪。 陆焕的瞳孔猛然一缩:“绛雪?” 他低头,看着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忽然落泪,忍不住心中也跟着一疼。 苏绛雪主动吻上他的唇,就在宫城之中,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小道上。 陆焕脑子里一下空白,嘴上要说的话忽然断掉,感受着苏绛雪前所未有的主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绛雪主动亲了他,良久,只要眼中落下泪来,才放开。 “绛雪……” “你生怕后悔,我又何尝不觉得后怕?我不喜欢你拿命冒险,哪怕是为了我。” 苏绛雪脸上格外的脆弱,眼睫微颤。 “就算我真的死了,也不值得你搭上自己的命去。” “双生蛊极度危险,就算你当时试不成,有南落在,他也会找别人来替我试,要是你死了,而我又活了下来,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 她的眼泪 好像突然忍不住一样,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 陆焕看到她水雾迷蒙的双眸,忍不住心中跟着一疼。 “别担心。” 他轻轻抬手,擦拭掉苏绛雪脸上的泪水:“你想的一切,不是都没有发生吗?我当时只是想让你活下来,又不愿你跟别人有那么多羁绊,才会那样。我答应你,下次会认真考虑。” “无论如何,以你自己为先。”苏绛雪道。 陆焕的眼眸沉了沉:“好。” 他抱住苏绛雪:“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还有那么多别的事情没有完成,我要等着娶你过门,等着坐到皇帝的位置上,等着一统天下。以后我会格外珍惜自己的性命。” 苏绛雪听他这样承诺,才嗯一声,算是放过了他。 两人分开回家。 苏绛雪回了苏宅,苏鸣玉的身份明晰,要忙的事还有很多。 朝臣们暂时恐怕不会与他们太近,大家都要等着陛下醒来之后,看看具体的风向如何。 正好也给了他们整修苏宅的时间。 只是想起这国公之位是如何来的,苏绛雪又忍不住心中酸涩。 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大哥也不在了,就算现在有了荣耀,又如何呢? 用人命换回来的荣 耀,她宁愿不要。 银朱这次没有跟她一起进宫,见到苏绛雪去找苏鸣玉,也默默的退了出去。 别的事情她管不了,但她听说了太子要给陆焕和苏绛雪挑日子成亲的事。 她虽是婢女,但她的卖身契很小的时候就被苏绛雪还回来了,这些年,苏绛雪待她确实情同姐妹,每月的月钱是普通权贵人家贴身丫鬟的好几倍。 苏绛雪要是成婚,她也应该给她准备一份贺礼。 银朱算着自己手头上的银子,决定去三黑斋定做一个。 苏鸣玉正在祠堂站着,苏绛雪走进去的时候,他只是呆呆的,一句话不说。 “二哥?”苏绛雪进来,和他一起站着。 抬眼望去,祠堂里父母大哥的牌位那么刺眼。 苏鸣玉将自己的牌位从上面拿下来,看了许久,放到一边去。 “我回京城的时候,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苏鸣玉轻轻开口,“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用柳烟岚这个名字,直到我死去。” 苏绛雪心中酸涩:“好在二哥现在回来了,苏家后继有人。” 还有二哥的孩子。 “只是柳家那边……”苏绛雪有些犹豫。 他既然是入赘,现在又恢复了身份,柳家又该怎么对他? 第348章 当局者蠢 苏鸣玉前两个月没有找到孩子的时候,是想着要回西域的,但现在找到了,又恢复了苏家子的身份,当然也没那么容易回去了。 “我写信劝劝你二嫂,看她愿不愿意来京城。” 苏绛雪哦一声,眼中难免有点忧虑。 另一边,蒋千户听着陆焕吩咐要如何安排西域那边的事,听着听着,肉眼可见的走了神。 “怎么,放不下她吗?”陆焕也没责怪他,突然问道。 蒋千户吓了一跳,立即道:“没,没有。” 陆焕待他一直还算宽松,当初他和苏绛雪的事,蒋千户就是不是提醒打趣一两句,现在听到陆焕问他,虽然差异,也还是立刻回过神。 “大人之前说的那几件事,属下都会一一照办,只是若是大人允许,属下也想去雁门关从军,西域一战非打不可,属下想提前熟悉一下。”蒋千户垂眸。 陆焕顿了顿:“你想要军功?” 这个时代的男子,要建功立业,无非两种法子。 要么读书考科举,要么立军功。 像陆焕这种颇受赏识一跃龙门的人,实在太少见。 蒋千户双手交叠行礼:“是。” “想放下,还是想替自己争一争?”陆焕问。 蒋千户并不诧异陆焕能看出自己的心思,相反,他要是看不出来,那才奇怪。 他喜欢银朱,可是银朱有自己的心上人,哪怕没有,他现在这样身份,不过是一个锦衣卫千户,说起来,也实在配不上她。 锦衣卫名声不好,他没有非议陆焕的意思,只是他自己,如果有可能,不希望让别人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低看银朱一眼。 无论银朱最后接不接受他,他总要为自己博一份前程,才有资格站在她面前,给她允诺未来的事情。 “你跟她说过吗?”陆焕问。 “没有。” “要走了,也不打算跟她说?” 如果蒋千户要走,当然是宜早不宜迟,早点摸清那边的情况,也就更加方便以后将西域合并大楚疆土。 见蒋千户不吭声,陆焕道:“凌王今晚没有出席宫宴,显然是对宫变这种事没有兴趣,他颇有才能,却甘愿隐身,说不定等你走后,凌王忽然觉得银朱姑娘也不错,就把她给娶了。到时候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蒋千户曾经劝过他一两次,他觉得自己也该劝回来。 “……若真是如此,她也算如愿以偿,我会祝福她的。”蒋千户道。 陆焕拍拍他的肩膀,旁观者总是容易看清的多,而当局者总是因为自己的心中的欲望,迷失前路。 “她应该是知道我的心意的。”蒋千户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当初银朱被人砍了一刀,昏迷的那些日子,都是自己在她身边照顾她,一直到他们进入北燕境内。 银朱虽然昏迷,却半睡半醒,朦胧之中,她一定知道是自己在照顾她。 可她什么都没问,她如果什么想法都没有,大概也不会这样。 应该会大.大方方找他道谢才是。 可是……她这个想法,八成是不好的想法,在避嫌。 蒋千户也知道。 “可是她既然没说过,那就是对我无意,此番我去边关,纵然是博取前程,可战场之上哪有不死人的,一旦交战,生死难料。” “我们现在确定了心意,以后我要是死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或者,我们几年内攻不下西域,难道要让她一直等我吗?” “她有她的人生,若是等我回来,她还没有嫁人,到时候我再说。” 陆焕听得直皱眉:“要是她真嫁人了呢?” “那我就备一份贺礼,恭喜她。” “要是她随便 找个人就嫁了呢?” 蒋千户一怔,眉头皱得很紧,但随即道:“不会的,有苏小姐在,苏小姐不会让她随便找个人就嫁的。” 陆焕没说话,但是头稍微歪了歪。 是蒋千户很少在他身上见过的神色。 他忍不住道:“大人这是……” 陆焕道:“我手下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跟了他这么久,怎么就学不会巧取豪夺那一套法子呢? 当初他上门跟苏绛雪提亲,如果苏绛雪不同意,他就想办法先把人骗过来再说。 可是这个蒋千户,平时看起来机灵着,还知道揣摩他的心思。 现在碰上女孩子的问题,就什么都不会了。 “行,你去吧,到时候她嫁了人,你可别来跟我哭。” 蒋千户暂时倒是哭不出来,只盼着建功立业的日子早点来。 另一边,苏绛雪和苏鸣玉两人悲春伤秋的话也过了,苏鸣玉道:“外面怎么样了?” 苏宅也是有锦衣卫的,消息传递的很快。 “二公子放心,京中没有起任何骚乱,宫城之中也重新稳定下来,杨统领管着宫里的防卫,不会有任何事情。” “对了,端王也被锁拿下狱,陛下晕倒的事,到时候会 全放在他头上,要不是他放任侧妃滋事,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苏绛雪忍不住笑了笑。 那笑容里藏着十足的冰冷。 “他当初总是因为楚舞儿冤枉我时,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下人们端来饭菜,他们在晚宴上都没有吃饭,现在都有些饿了。 苏绛雪看着苏鸣玉落座,自己才坐下。 苏鸣玉拿起筷子:“端王曾经也不算闲人,有关雁门关的事,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苏绛雪皱皱眉:“连陆焕都是自己查出来的,陛下一定不会告诉他。” 苏鸣玉眼神暗了下来:“陛下不说,难保他自己不猜。” “还有端王的母妃,她曾经跟了陛下那么久,很多事情,她也难免会知道。” “二哥的意思是?” 他们都快忘了,端王的母妃如今还在苟延残喘,她活着,但活得并不好。 “她十分厌恶皇后,现在应该也十分厌恶陛下,把她救出来,跟她儿子一起,两人总能想起些什么。” 苏绛雪没有半点被曾经的情绪所困扰,她咬着勺子,吃了半碗玉米粥,道:“辍朝三日,想来刑部暂时没有动他。” 既然如此,他们就先去看看吧。 第349章 放火 贵妃…… 哦不,宝贵人,自从上次降位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后来又挪到了偏远的撷芳殿,本来是由许淮日日给她看诊,太医们都没有皇帝的吩咐,也都不愿意主动来。 现在许淮死了,宝贵人听说了宫中大乱的事情,知道楚舞儿和她的孩子根本不是白子渊的,顿时又急又气。 可是她又听说陛下现在昏迷了,似乎是因为太子和陆焕在大殿之上做了什么。 那晚的事终究是封口严重,宝贵人根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一直等着老皇帝醒过来,他现在一定对太子和陆焕十分痛恨,连带着也讨厌苏绛雪,那么自己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等陛下醒了,一定会把她重新放出来的。 可是她左等右等,没听说皇帝苏醒的消息,到了晚上,连大殿里本来就稀少的伺候她的人也没了。 宝贵人在空旷的大殿中喊人,又跌跌撞撞起身,才发现院子已经被人守着,而她这里,似乎变成了冷宫一样。 怎么会? 她的病绝不能缺医少药,皇帝之前就算不来看她,但许淮说要用什么药,他也是从来没有不给的。 现在只过了一个晚上,宝贵人就又觉得自己的 身子撑不住了。 “来人啊,请太医,快叫太医!”宝贵人大声喊起来,其实她心里知道,还是苏绛雪的医术最好,可是现在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外面院子的人突然拔刀,恶狠狠道:“叫什么叫,不要命了吗?” 宝贵人立刻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对本宫说话?本宫好歹还是贵人,请太医诊病有何不妥?” 外面的人像是被她逗笑一样:“贵人?那你可真厉害。” 说完,他猛地将宝贵人推回去,继续把门一关,安静的等着。 宝贵人在里面急得砰砰拍门,却没有用。 苏鸣玉在房顶上看着,朝旁边的苏绛雪道:“真可怜,是不是?” 白琰没有针对宝贵人,其实后宫妃嫔都是这样的待遇,撤了身边的人,将他们关在宫中,免得传递消息。 两人看了一会儿,苏鸣玉往屋里吹了一点迷烟。 又朝后面的锦衣卫道:“行了,把她抬走吧。” 苏鸣玉是有心腹的,只是还在使团的院子里呢,今晚京城这么乱,也免得让他们动,想着明日再说。 “放火吧。”苏绛雪道。 如果不打算让宝贵人回来,那就放火烧了拉到。 省的之后还 得把她送回来,也嫌麻烦。 苏鸣玉吹了吹手上的火折子,往宝贵人的床帘上一扔。 “宫里起火,着法子倒是真好用。”苏绛雪想到她在北燕皇宫的时候,忍不住笑。 原本以为今晚终于过去的杨笠正在捂着自己的心口休息,突然间就看到了冲天的大火,一颗心猛地一激灵。 御林军当然也看见了,只看远远巧了一眼,撷芳殿跟起居室离得远,又有禁军的人去救,他们也就不在乎了。 杨笠气喘吁吁的过去,看着冲天的火势,脸上简直像锅底一样黑。 “愣着干什么,救火啊!” 突然之间就烧这么大,这不是故意在跟他做对吗? 幸好皇帝昏迷,幸好太子出宫了,幸好现在他们都有要事要做,顾不上自己这点差事。 没多久,有人来报:“找到一具烧焦的女尸。” 很显然,是宝贵人。 杨笠人都麻木了,他一拍脑袋,早知道就留一两个人看着她们了,现在连宝贵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一时间很痛恨自己这个大机灵鬼,为什么要把宫妃身边的下人也挪走呢? 有了这次前车之鉴,他赶紧让别的宫的人把下人放回去一两个。 只 有一两个,也可以避免他们乱传消息。 陆焕是被人从刑部大牢打晕之后才带出去的,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他被包在一个大黑袋子里,就像当初他绑架苏绛雪的时候一样。 他整个人都被五花大绑,只有一双眼睛能从袋子的漏洞中看到一点点景象。 而他也闻到了袋子里一股浓重到让人无法忽略又头疼的香气。 这是什么? 白子渊一下子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呜呜呜——”他想大喊,但是嘴里也被塞入了布,他什么都喊不出来。 很快,外面响起声音,他听到有人,居然下意识是装继续晕倒,一句话都不说。 苏绛雪冷笑一声,被关在袋子里,闻着迷情药的滋味如何? 这药是她亲自配的,只要没有去势,哪怕是再不行的人,都会有些反应。 更何况白子渊只是一时亏空,如果没有意外,过几年他也能养回来。 只是这次之后,恐怕他就要更久的伤身子了。 白子渊从袋子里拼命往外看,但他倒在地上,这个角度,只看到浅粉色的衣裙,他立刻想到一个人,苏绛雪。 是苏绛雪把他给绑了。 只有 她,能在刑部大牢里把自己给劫走。 而他旁边站着另外一个人,看衣着是个男子,白子渊正疑惑是不是陆焕,就听到那人咳嗽了一声。 他听出来了,是苏鸣玉。 “宝贵人,你的病看起来还不错?”说话的是苏绛雪,她歪着头,嘴角带着笑。 白子渊一下子一惊,她居然把自己的母妃也从宫里带出来了? 宝贵人被绑在一旁的树上,苏绛雪泼了一碗冷水给她,她立刻就醒了。 只是她一醒,看到面前是苏绛雪,顿时满脸惊恐:“你、你……” 忽然,她又仿佛想到什么一样,道:“你抓我,是为了威胁我儿子吗?你别杀我,我可以让他娶你,他可以娶你为正妻,你要是不想要渊儿,我也可以求钊儿……” 苏绛雪嗤笑,她真是好笑,这个时候了,还分不清局势呢。 她眼中只有儿女情长,殊不知,苏绛雪要找她问的,已经是下一个问题。 “呜呜呜——”袋子里,白子渊的声音也传出来,宝贵人吓了一跳,完全没认出这是自己的儿子,顿时道,“你们要干什么?” “本宫是陛下的人,是贵人,你们找男子过来,是想侮辱我吗?本宫要告诉陛下!” 第350章 给你一条生路 “你口中的陛下要是真救得了你,你如今也不会在这里了。”苏绛雪冷嗤一声。 宝贵人一下子身子一颤,想起她在宫里听到的传言,又看着苏绛雪和苏鸣玉毫不动容的表情,紧张的抓着袖子颤声:“苏绛雪,本宫知道错了,本宫当初不该那么害你,更不该拿楚舞儿来威胁你,还三番四次挑拨你和渊儿的关系。”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贵人,端王整个人都废了,凌王也与我断绝关系,陛下更是有了新欢,不再顾得上我,我、我已经得到了报应。” “就算你再恨我,我也曾经是你婆母,你何必将我从宫里带出来,又拿男子毁我清白,要是陛下知道了,那我的性命就没了。” “你是北燕公主,干嘛要跟我过不去呢?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好吗?” 宝贵人对苏绛雪实在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她,她现在还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她的儿子,也还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 她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摇尾乞怜,可怜至极。 可是哪怕她现在再恨,也不得不承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没有胆量得罪苏绛雪了。 这几个月她在宫里受了不少苦头,苏绛雪先 前将她救醒,可她的身子还亏空许多,好几次晕倒都险些没救回来。 加上宫里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她不受宠,端王不受宠,连带着宫人们也一起苛待她。 她丝毫没有想过自己这些年在宫里,也没有笼络住人心,才让她沦落到这个下场。 “绛雪,我只是想活着,我想要一条活路,只要你愿意给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苏绛雪低头,看着苦苦哀求,脸上生了皱纹的宝贵人,她看起来实在可怜,人也瘦弱了一大圈。 曾经那个指着她鼻子谩骂,高高在上的贵妃失去了全部的依仗,只能毫无尊严的祈求她。 就这样的人,也值得陛下抛弃了皇后,独宠她二十多年。 “认得这个吗?”苏绛雪从手中拿出东西给她看。 宝贵人愣了下,然后骤然脸上发白,忍不住尖叫起来:“这、这是——” 是苏将军的灵位。 苏绛雪笑了,那笑里带着无数的嘲讽:“看来你还知道害怕,还知道自己做了亏心的事。我问你,我全家战死雁门关的事,你知道多少内情?” 宝贵人脸色大变,猛地呼吸起来,她想后退一步,但她还被绑着,动弹不了。 “我不 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脸色惨白,声音也无端多了些凄厉。 袋子里的白子渊还在堵着嘴哼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你怎么会来问我?我不过是后宫的一个妃嫔,这些朝堂上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就算陛下宠爱我,但这些事情他也不会告诉我,我只是一个女子罢了!” 苏绛雪冷眼看着她。 忽然有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是林月遥和陆明月。 陆明月跟在林月遥身后,显然是陪她一起过来的。 宝贵人哀求苏绛雪的话陡然一断,目光落在林月遥身上,眼神忽然炙热:“月遥,月遥,本宫的干女儿,你来救救本宫,她要杀我,你快去告诉陛下!” 林月遥扫了一眼地上,被绑在袋子里的白子渊,她来的时候就知道,这里面关的是白子渊。 之后她又看看宝贵人,看了一会儿,才皱眉道:“宝贵人,我凭什么要救你?” 宝贵人脸色大变,这是林月遥吗? 她不是一向很听话,很好拿捏吗?怎么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你是本宫的干女儿呀,你忘了吗?你的郡主身份,是靠着本宫才得来的。”宝贵人立刻道! 林月遥笑一声,笑 容里都是讽刺:“靠你?宝贵人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我的郡主身份,是陆大人向皇上求来的,放在你名下当干女儿,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没有你,也会有别的后妃。怎么就变成了靠着你得来?” 宝贵人脸上的血色顿时退的干干净净。 旁边传来苏绛雪冷漠的声音:“看来宝贵人并非真心反悔,这么快就想着要告诉陛下,请他来杀我了。” “不……”宝贵人下意识应一声,心中焦急如焚,然后好像终于注意到了苏鸣玉,“柳公子,你是西域人,是不是苏绛雪给了你很多钱你才愿意帮她?本宫会给你更多,只要你救本宫出去,荣华富贵什么都有!” 苏绛雪这回真的忍不住笑了:“你的脑子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 苏鸣玉点头,凉飕飕道:“兴许她压根就没有脑子。” 苏绛雪又道:“从她豢养杀手,却从未动用过,最后还交给白子渊来用,我就看出来了。” 宝贵人顿了好久,听到苏绛雪道:“你儿子没告诉过你吗?他是我二哥,是苏家人。” 一句话说完,宝贵人一下子眼睛争得老大。 柳烟岚居然真的是苏鸣玉? 他是苏鸣玉 ! 白子渊早就告诉过她,求她去查苏鸣玉的真实身份,可是她当时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她只觉得白子渊是想尽办法要拿到苏绛雪的把柄,她觉得白子渊疯了。 可是,怎么会,他真的是…… 一时间,宝贵人后悔无比。 “本宫要告诉陛下,陛下要是知道你假死,还伪装身份入京,一定会扒了你的皮!”宝贵人一字一字嘶声道。 苏鸣玉抬起眼皮:“不劳贵人费心,陛下早就知道了。” “你们——” 苏绛雪淡声:“好了,别跟她废话,我只问你,雁门关的事情,老皇帝都做了什么,你到底知不知情?” “不——” “不急,宝贵人想好了再说,陛下如今病重,能不能醒来不过是我一念之间的事,你指望陛下来救你,绝不可能。”苏绛雪道。 其实当然没她说的这么轻易,但是反正要诓骗宝贵人,她也无所谓了。 “你刚才不是要跟我求一条生路吗?我给你,道出你所知道的一切,我会让人把你送出城,以后你会活成什么样子,与我无关。” 宝贵人眼泪都要掉下来:“苏绛雪,你这样对我,我的两个儿子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得好死——” 第351章 招供 苏鸣玉拎起剑鞘,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嘴上,一瞬间,宝贵人的脸肿的老高,嘴里也有红色渗出来,染红了牙。 宝贵人闷叫出声,浑身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他们对她动手了,他们真的敢对他动手…… “还是你想像你儿子一样,断手断脚?”苏绛雪趁机继续道,“又或者,把你做成人彘,砍断四肢戳瞎眼睛拔掉舌头,我虽是个小女子不敢下手,但我兄长可在此,陛下这样对我们苏家,我们报复到他宠爱的妃子身上,也合情合理。” “陛下根本就不宠我!他早就不宠我了!你要报复陛下,你去找他,去找那个新封的仪贵妃,找我做什么?” 宝贵人吓得瑟瑟发抖,心里防线却是早就破了。 她年轻时是受过很多苦,但那不过是饿两顿又被街上的流氓调戏两次,很快就遇到先皇后把她救走了,她哪里经受过这些? 她不愿意说那些事情,无非是害怕老皇帝找她算账,也害怕苏绛雪知道这些事她都或多或少参与了一点,会更加不放过她。 可是现在,在生命面前,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之后也要像你自 己说的那样,给我一条生路!”宝贵人脸上都是眼泪,口齿不清的说着。 苏绛雪垂眸:“自然。” “我不信,你发誓,你发誓你会饶过我的性命!”宝贵人又道。 苏绛雪厌恶的看着她。 不要她的性命,不过是看在凌王一点面子上。 那是她给宝贵人的施舍,哪里有她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不信就算了,那我现在就杀了你。”苏绛雪眼神锋利。 “不要——我信你,我信你!”宝贵人求饶的速度十分惊人。 苏鸣玉后退一步,连带着剑一起挪远了点。 宝贵人涕泗横流,再也没有一点宫妃的优雅,她哭着道:“两年前,陛下忌惮苏家,确实是他安排了人去边关,偷了作战图,打听了战术,跟西域做交换。” “西域那边要你父亲的命,同时也答应陛下,十年内,边境绝不擅动。” “陛下那时会给西域那边的人写亲笔书信,他不敢让皇后娘娘知道,就让我陪着,我在一旁磨墨,我看着他把信写完。” “这些事都是真的,我全都没有骗你。”宝贵人哀求。 苏绛雪沉默,这些事情,跟陆焕查到的一样,宝贵人没有骗他 们。 “还有呢?”苏绛雪顿了很久,才问。 宝贵人身子一颤:“我、我那时为了跟皇后争宠,确实推波助澜了几句。可是最终做决定是陛下,是他下令要放弃你父亲的性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算我当时说好话,为你父亲求情,也改变不了什么。” 见苏绛雪一直不说话,她忍不住了:“真的是这样,跟我没有关系,我不过是一个后妃,我能干涉什么……” “陛下还做过什么?”苏绛雪问。 宝贵人眼皮子猛地一跳,道:“我、我不知道,只有这一件……” “陛下在位二十年,做过的亏心事怎么会只有这一件?但凡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直到没有遗漏为止。”苏绛雪竭力压住心中的怒气。 宝贵人心里害怕,脑子里想到的全是这些年后宫死的妃嫔们,有些是皇帝的手笔,但更多的,还是她在跟皇帝撒娇。 但看着苏绛雪冰冷的目光,望着不远处刚才打过她的那个剑鞘,她心里就害怕的不得了。 “钦州水患,那年陛下刚修了御花园,国库里没有银子,陛下其实早就已经打算割舍一城百姓的性命,但他又不愿承担罪责,不想被骂 暴君,所以就让云家的长子去赈.灾。” “说是赈.灾,其实是陛下早就看不惯云家那位御史,之后钦州暴乱,陛下借机将那人给杀了。” 宝贵人拼命的转着脑子,想着老皇帝还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陛下他一直都很好色,独宠我,是因为我总会给她物色新的女子,不仅是宫里的妃嫔时时换,他未登基时,就在外面勾搭了不少女孩子,其中也有有孕后来找上门的,无一例外全被陛下杀死,等她们生下孩子后,陛下就去母留子,因此也折了不少人的性命。” “还有,还有……”她心中一急,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绛雪的手紧紧攥在手心,所以,陆焕来京城之后,如果老皇帝知道崔姨没有死,也会让人除了她。 他的歉意,从来都只是对陆焕一个人的,从来不会可怜那些无辜的女孩子。 “你知道的,陛下的私生子,都有那些?”苏绛雪问。 宝贵人哭着道:“我不知道,陛下瞒得很好,我数过一共有三个私生子,还有四个私生女,陛下一个都没有认,也没让我知道。” 苏绛雪看她那副样子,觉得她应该不知道陆焕的 身份。 她跟苏鸣玉交换一个眼神,苏鸣玉轻轻闭了闭眼睛,这件事,他也会告诉陆焕,跟陆焕一起查。 “一开始陛下要让林月遥当郡主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也是陛下的私生女,可是后来才知道,是陆焕替她求的郡主之位,而且陛下也没有让任何私生女当过郡主。” 林月遥见宝贵人终于提及了她,早就按捺不住的心情终于忍不了,她上前一步:“陛下可有说过,他是怎么杀了他的亲哥哥,得到皇帝的位置的?” 宝贵人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她被绑在树上,浑身动弹不得,但额头上的汗珠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多了一层。 陛下杀了他的亲哥哥吗? 陛下不是登基之后还有意追封他的父兄,后来被御史台劝住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林月遥道,“看来贵人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而此时,袋子里的白子渊吸了大量大量的迷情药,终于受不了了。 他早就没有动静的身体再一次被激发,整个人在袋子里扭来扭曲。 苏绛雪被他的动静吸引,忽然想起问一问宝贵人:“要是让你杀了白子渊,我就放过你,你可愿意?” 第352章 我要我的性命 装着白子渊的袋子明显停顿一下,然后更加剧烈的扭了起来。 宝贵人没想到苏绛雪会突然变了主意,脸上的表情不由狰狞。 “你故意的是不是?” “你刚才分明说,只要我说出陛下这些年都做了什么错事,你就给我一条生路,你才刚说完,就要反悔了吗?” “你出尔反尔,怎么配当苏家的人,你父母根本不会像你一样——” 苏绛雪目光立即沉下来,她居然提到自己的父母! “你也配提他们?遵守诺言不是对你这种人来说的。”苏绛雪道,“要你还是要你儿子的性命,你挑一个。” 宝贵人瞬间脸色惨白,而此时,苏绛雪从苏鸣玉手中抽出剑,宝贵人忍不住尖叫一声。 却见苏绛雪划开了地上的袋子,里面露出一个脑袋,正是她儿子! “渊儿?”宝贵人脸色扭曲,“苏绛雪,你究竟想干什么?你绑架本宫和端王,本宫要去告诉陛下,陛下迟早会查到的!” 见苏绛雪一直不说话,宝贵人终于绝望:“我要我自己的性命,我要我的。” 看着白子渊涨红的脸色,宝贵人以为他是生气,是暴怒,不由开口道:“你这样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我 要是你,早就死了算了。”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劝你要杀了苏绛雪,是你一直不动手,是你一直不愿意听我的,现在好了,现在我们母子二人都被她绑在这里,性命堪忧,你就为你自己的愚蠢负责吧!” 苏绛雪在一旁格外好心道:“他现在不一定听得清你说什么,他中了最烈性的迷情药,你们不是在找大夫给他治病吗?我好心救他,是不是要感谢我?” 宝贵人听到这句话,又看着白子渊潮红的不正常的脸色,脸上惨白至极,睁大了眼睛哆嗦的瞪着苏绛雪。 “你们……你……” 她心中又一个可怕的想法,苏绛雪要把白子渊放出来,要让他们孤男寡女做不伦之事,她要彻彻底底毁了她们! “现在就杀了他,杀了他!”宝贵人立刻道。 苏绛雪轻笑:“看来你这个做母亲的,也不愿帮他。” 她倒是没想到,宝贵人会对这种伦常之事如此在意。 “陆姑娘,麻烦把他带走。”苏绛雪面无表情。 陆明月看一眼林月遥,走到白子渊身边一弯腰,将袋子重新封起来,扛着他离开这里。 白子渊曾经给自己下了药,她此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她不会让白子渊死,但他的下场最终如何,很快,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了。 “我问你,陛下的兄长,究竟因何而死?” 林月遥听到苏绛雪问,立刻看向宝贵人。 宝贵人呼吸猛地一窒。 “我不想再问第二遍。”苏绛雪道。 宝贵人颤声:“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我那时候刚刚认识陛下没多久,是陛下他一意孤行,是他说,要当皇帝,是他说他的功绩不如他兄长,所以就涉及让他兄长死在战场上,我、我也是后来才知情,真的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有关系?”林月遥终于忍不住,她双眼通红,“难道不是你为了做皇帝的妃子,为了更多的荣华富贵,才怂恿陛下这么做的吗?” “不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宝贵人遍体生寒,她脸上满是惊色,“我只是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左右陛下的想法?这些都是陛下自己想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尽力想把这件事中自己的责任推脱出去。 跟她没有关系,真的跟她没有关系。 就算是她教唆,但怎么能全怪她? 林月遥一个箭步冲上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个恶毒的妇人!” “你 、你究竟是谁……”宝贵人挨了一巴掌,终于问道。 “呵,”林月遥咬着牙关颤抖冷笑,“我是谁,你管不到。” “当年这件事还有谁知情,去做这件事的人,还有活着的吗?”苏绛雪问。 宝贵人吐出一个名字:“周云,现在的御林军副统领,他也是陛下身边的人,当初就是他谎报军情,让那人带着将士们入死地,才最终被灭。” 苏绛雪垂下眼眸,神情漠然:“还有什么,你慢慢说,我留人在这里记下。”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绛雪——”宝贵人立刻叫住她,声嘶力竭。 苏绛雪吸一口气:“等所有的事情说完之后,我会让人送你出京城。你记住,宫里的宝贵人已经被一把大火烧死了,我也会让人盯着你,要是你还敢做什么事,别怪我最后一点情分都不念。” 宝贵人眼中有泪落下,见他们都要走了,又忽然道:“你说的情分,是什么情分?” 她说最后一点情分,可是自己,分明一点情分都没有给过她。 “你应该谢谢你另一个儿子。”苏绛雪丢下这句话,抬脚离开。 宝贵人怔了又怔,忽然泪落得更快。 死到临头,居然是那 个她从未在意过的儿子救了他。 夜色正浓,陆焕见完德顺公公出来,就见有人站在外面等他。 他过去,一个锦衣卫行礼:“陆大人。” “御膳房那边传来消息,说端王殿下已经被扔到暂时养猪的后院,他中了药,已经……” 陆焕目光冷然,他对白子渊的怒气从未消散,一点也没有。 哪怕断了他的手,他也仍然暴怒。 只是先前宫变的事还要让他来当挡箭牌,给天下人看。 “至于刑部那边,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们将他劫走的,会由他以前的侍卫来顶罪,苏小姐已经安排好了。” 陆焕应一声,道:“知道了,取些银子给德顺公公,再让人给他弟弟家中也送些银子。” 德顺公公是中年时期才进宫的,遇上荒年,他又死了妻儿,没什么盼头,干脆进宫换些银子。 他那个弟弟,是他这世上仅有的牵挂了。 德顺有意找他投靠,他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尤其现在要让老皇帝对苏绛雪的香成瘾,还需要德顺帮忙。 那人应一声,低头离开。 陆焕站在院中很久。 将老皇帝拉下马,是迟早要做的事情,可是他的罪证,也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第353章 要不要疯,你自己选 苏绛雪回到苏宅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栖梧应她的邀请过来时,苏绛雪有些疲惫。 “你找我来,不怕我将这些事情告诉陛下吗?”栖梧皱着眉,“陛下现在应该恨极了你和陆焕,巴不得拿到你们的把柄。” 苏绛雪道:“你更希望白子渊活着。” 栖梧一怔,没说话。 苏绛雪又道:“况且,你也应该知道,就算告诉陛下,也没什么用。” 陛下现在自身难保,他要是拿这种事来为难苏绛雪他们,不仅没有实证,还会自讨苦吃。 “我一直很想知道,白子渊不顾你的性命,将你杖则之后赶出府,你心中当真没有一点怨恨?” 栖梧眉头紧皱,实话道:“自然是有的,只是当初毕竟是他救了我,我自该用余生来报答他。” “我给他一条生路,需要你配合。若是你不愿配合,我也不介意杀了他。”苏绛雪站起身,看向正要说话的栖梧,“你不必劝我顾念什么夫妻情分,我在端王府遭遇如何,你都看在眼里,我不求你理解我,但至少不要慷他人之慨。” 栖梧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了,我会去一趟刑部,留下证据。” “白子渊为什么要去御膳房?”苏绛雪问道。 栖梧被她问得一愣,才道:“因为他先前的疯病又犯了,我原本带他去见宝贵人,与贵人告别,但他见到宝贵人的宫殿失火之后,就突发疯病,我一时不察,让他跑到了御膳房。” “疯了也好,起码不会有人追究他的行为。”苏绛雪道,这个栖梧,实在是忠心。 可惜,是愚忠。 栖梧跟她商量完细节,很快便离开了。 就这样让白子渊身败名裂,实在便宜了他。 可是,苏绛雪总觉得该给白子钊一点面子,不仅是因为白子钊帮过她,还因为银朱。 若是有一天银朱真的和白子钊在一起,总不好因为她对端王母子的报复,而闹得如此不愉快。 / 白子渊觉得他已经疯了。 他还有理智,但是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他望着面前这头猪,听着耳边猪的嘶叫,只是机械性的重复动作。 让他无比恶心,却又无法逃离。 他心中不由想起最后一次见苏绛雪的时候,他的母妃在自己和她的性命之间,选择了她。 而苏绛雪要在自己临死前,还让自己受这样的 侮辱。 就因为…… 就因为他曾经追出城去,绑架了苏绛雪一次吗? 白子渊其实不知道苏绛雪那次差点死,他只觉得,就算是他给苏绛雪用了迷情药,那又有什么大过呢? 苏绛雪怎么能这样报复他,还将他扔给一群猪。 没多久,白子渊听到有人说话。 似乎是他熟悉的声音,好像是栖梧。 他一下子心头那根筋紧绷起来,可是没有用。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明知道有人来了,他还是要重复自己的动作。 好在外面的声音也不再响起。 又过了不久,在换了一头又一头猪之后,他终于清醒过来。 可同时也知道,他从此真的再也不行了。 “王爷。”栖梧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白子渊心头的屈辱被放大,顿时大怒:“滚出去,滚出去!都给本王滚出去!” 真奇怪,药效过了,他却被情绪控制,刚才那清明理智的大脑再也不见了。 栖梧的脚步没有停,他要进来,就见白子渊疯狂大怒:“出去——” 可惜他也知道,没有人会听他的话了,他再喊什么都没有用。 愤怒与屈辱之下,白子渊疯 狂的用头撞墙。 “王爷——”这举动让栖梧更快的冲进来,挡在他和墙之间。 栖梧突然冲进来,猪栏的门也没有关,一时间好几头猪都横冲直撞起来,冲了出去。 白子渊猛地看到那些流血的猪,看到无数的人因为骚乱围过来。 他们惊慌又诧异的大喊:“端王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端王殿下居然跟猪——” “天呐!” 白子渊屈辱又绝望。 先前断手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掉入了地狱,可是现在,他才是真正掉入了地狱。 他是被害了,他是被害了! 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栖梧抱住他的腰拦住他,在他耳边低声又清晰:“王爷还想活着么?若是真的不想,我现在就了结了王爷,也免得受以后的屈辱。” “若是想,就听我的。” 白子渊泪流满面。 他第一次绝望到这种程度,他像一只禽兽,被人围观。 他真的想死,他想死…… 可是,他的欲望告诉他,他想活着。 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苏绛雪,要是早知道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他绝对不会! “我……我想活着。”白子 渊的眼泪落得更多。 栖梧是希望他活着的。 可是当真的听到他要活着的时候,心中却充满了失望。 这样屈辱也要活着,他何必? “那王爷就听我说,现在就开始装疯,就像您之前疯病发作一样,无论别人说什么,您都是疯的,其他的话,属下会替您说。” “只有这样,您才能活下去。” 而就在这时候,外面的人围得越来越多,似乎是有人故意要让他将这副丑态让更多人看见。 他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陆焕的人。 他恨他,他要从里到外彻底毁了他。 “不、不……杀了我,杀了我……”白子渊惊恐狼狈,这一刻想死的决心又占了上风。 “王爷您想清楚。”栖梧轻轻叹息一声,道。 白子渊绝望嘶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外面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人过来,带着皇帝的口谕,要传唤白子渊。 是老皇帝醒了。 白子渊一下子浑身颤抖起来。 栖梧见他不说话,又见宫人催得急,只得将袖中匕首举起来。 可就在此刻,白子渊却猛然间大笑起来:“猪猪,猪猪!” 第354章 会让人上瘾的香 他忽然一下子扯掉自己本就宽松的衣服,将自己的一切展示在众人面前。 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尖叫一声,就见他又突然倒地,在猪圈里打了个滚。 猪圈地上全是又臭又软烂的泥,白子渊将自己在泥里滚一遭,状若疯癫:“猪猪,好香,猪猪。” 他这样一闹,原本没有闹腾的几头猪立刻也疯癫起来,像是受了刺激,拼命往围栏出口撞去。 转瞬间,无数头猪猪突猛进,横冲直撞,将外面的人都给撞散了。 “来人啊,抓猪,快抓猪——”御膳房负责看着这些猪的下人立刻喊起来,满头 大汗。 皇宫的贵人们喜欢新鲜的猪肉,御膳房便在后院养了一些,暂时寄存,每个两天就要吃掉一批。 所以这些猪从来没有跑出去过,当然也没有什么猪跑了该怎么办的预案。 这人急得满头大汗,没有办法,只能找禁军前来替他们抓。 端王殿下疯了当然重要,可这些猪要不抓回来,只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附近离得最近的禁军们早就得了吩咐,听说要抓猪时,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实际上行为粗暴,将这些猪撵得到处跑。 偌大的宫城,但凡有人看到猪乱跑,就会忍不住问 。 而禁军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谁能想到端王殿下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呢?” 于是得益于他们的帮忙,端王还没见到刚刚苏醒的老皇帝呢,他跟猪的香艳事迹已经传遍的宫城。 就算老皇帝知道禁军们抓猪这么废物,也总不能怪他们。 他们是训练来抓人的,又不是抓住的。 来传话召见白子渊的小太监大惊失色,赶紧带人将白子渊扶起来,准备将他送去浴桶沐浴,之后再换身衣服。 可是白子渊一把甩开他,就赖在泥里面,死活不想愿意离开:“香香,这里香香。” 传话 的小太监脸都绿了,无可奈何之下,匆匆跑去起居殿,将白子渊在猪圈里的现状告诉老皇帝。 老皇帝一口气差点没过去。 “你说什么,他疯了?” 小太监战战兢兢:“是疯了,疯得还不轻,看来王爷先前做的事,也是因为疯病犯了……” “陛下,”德顺公公上前,低声道,“端王殿下先前就犯过一次疯病,还是苏小姐治好的,现在恐怕也是……” 老皇帝原本也是听说他突然出现在了御膳房的猪圈,忍不住想问一问,听德顺提起苏绛雪,顿时又心烦意乱起来。 他醒了,可他 恨不得自己没有醒过来。 见老皇帝皱起眉头,德顺公公将不远处的香炉端过来:“这是太医院先前送来的安神香,陛下闻闻。” 他垂着眸子,这句话说得半点破绽都没有。 香烟袅袅,顺着老皇帝的鼻子钻进去。 很快,老皇帝心底那股烦躁的感觉就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飘然的喜悦感。 “这是什么?以前怎么从未见过?”老皇帝问。 德顺公公弯腰道:“从前陛下没有如此心烦,故而没有用过,况且……太医院的人说过,这里面的东西会让人上瘾,陛下还是不宜多用。” 第355章 老皇帝被架空 老皇帝没有召见白子渊,让他自己滚回府中待着,别再出来丢人现眼。 白子渊被人用蛮力捞过去洗澡换衣服,栖梧也去受罚,为了他挨了杖则二十。 等白子渊费时费力的让人把衣服换好,已经气喘吁吁,脸上露着不正常的笑容,外面的小太监告诉他,栖梧被抓了,会有人将他送回端王府。 白子渊的神色才微弱的变了变。 之后,他看到了神色淡漫冷清的陆焕。 “从前你总是高高在上,觉得苏绛雪的委屈是小题大做,不值一提,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只是被骗了,为什么她却不能原谅你。” “她分明只想跟你撇清关系,可你却处处纠缠,害得她不得不装病来与你和离。” “你现在明白了,人只有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装病。” “体会到了吗,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白子渊全程缩瑟着,没有站起身,好像他现在,真的是一个疯子一样。 他体会到了吗? 只有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才会装病,可见当初的苏绛雪,也被他逼到什么份上。 而现在,他所受到的一切,似乎也只是报应? “我砍了你的手,你就能成日放纵,为了活下来,也能不顾廉耻装疯卖傻,连作为人的底线都不要了。” “你母亲也是同样,你与你母亲是同样的人。” “白子渊,你不配站在绛雪身边,更不配在她面前高高在上。” 天已经快入冬了,冷风顺着窗户谁进来,白子渊只觉得浑身冰冷刺骨。 他很想,很想站起来大声跟陆焕辩驳。 可是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陆焕,更加知道,他如果没有疯,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他不想死。 他想过死,但最终还是选择先活下来。 人死了 就什么都没有了。 陆焕朝旁边的侍卫挥挥手:“将他送回端王府。” 有两人上前将他一左一右架起来。 白子渊茫然的看着周遭的一切,神情呆滞。 “你私自放任妾室擅闯宫宴,害得陛下头疾发作,太子殿下不得不提前监国,本该处以极刑,但陛下怜你已然疯癫,又是他的骨血,不愿赶尽杀绝。” “从此以后你便远离京城,去你的封地上生活,再让我知道你敢纠缠苏绛雪,谁也保不住你。” 他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白子渊没想到最后的结局还是要离开京城,他猛地抬头,很想问一句,以后永远不见苏绛雪了吗? 可望着周围人不屑的神色,他仍然不敢表露出自己不再疯癫。 他只能被人架着往外走,架上轿子,到了宫门之后换上马车。 这宫城,他是最后一次进来了。 而端王府,他也是最后一次回去了。 从此之后,世上权力巅峰,花团锦簇,跟他都没什么关系了。 / “属下还以为他会去死。”蒋千户随着陆焕一起出去。 陆焕神色却很平静:“绛雪对他的看法,从来都没有错过。” 他从不在意别人的委屈,只在意自己的。 他也绝不会去死,他只会让别人去死。 他要真有几分皇室的傲骨,当初也不会做出那种苦苦纠缠的事情,更加不会在没了手之后还苟延残喘的活着。 陆焕懒得去看从他身边超过去,轿子上的白子渊,他道:“大楚已经没了他的机会,你找人盯着他,若是他到了封地之后仍然不老实,想回京城,就一刀杀了他。” “若是他想通了,想去西域走走,”陆欢轻声笑笑,“那就别拦着他。” 蒋千户有些惊愕:“大人 想让他混进西域朝堂?为何不是北燕……” 北燕,更加没有他的机会。 “他曾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现在表面上一无是处,实则也不是完全废物。苏鸣玉身份曝光,西域那边除了柳家,其他人未必容得下他,兴许会收留白子渊。” 他已经收到消息,西域那边重新派了使臣过来和谈。 “他要是有本事混进西域,正好引得他们内部人相斗,让他们那边也乱一乱,免得他们总对大楚虎视眈眈。” “他那个样子,都断了手,恐怕不太好混吧?”蒋千户有点犹豫。 “那就看他的本事了,有些人断了腿,不同样是为国效力的肱股之臣?不过他未必有这个胆子,且盯着就是了。” 陆焕是不介意让他活着的,一个苟延残喘的人,对自己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就算他真混进了西域的朝堂,整个西域他都不会放在眼里,何况一个陆焕。 蒋千户默默看他一眼,有什么话忍住没说。 “绛雪呢?”陆焕问。 蒋千户立刻道:“在苏宅,没有出门。若是陛下召见……” “随她意,她要是进宫,立即告诉我。” 他会和苏绛雪一起去。 宫中起了火,红叶宫一片废墟,老皇帝醒来后只是知道了一下,半点都没过问。 甚至都不像白子渊一样,还想着如何去看看。 只听禁军说从里面找到一具烧焦的尸骨,老皇帝随手让人处理掉。 这样子显然是不打算给什么谥号礼仪,也不给人哭灵的机会,下面的人没有草席裹着扔乱葬岗,已经很有忠心了。 “让她多活了这么久,朕真是想起来就觉得恶心。”老皇帝眼含愤怒。 瞧瞧她养出来的好儿子,半点称心的事都不会做,还有她自 己,跟那个许淮在宫中,说不定也早就不清白了。 老皇帝当初让人进宫的时候,可是完全没想过会有这些。 贵妃与其膝下三子,现在只剩个凌王还算完好。 “红叶宫的人全部赐死,宫女太监,一个不留。”老皇帝只觉得脑子里仍然乱糟糟的,愤怒涌上来,很想杀人。 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陆焕和太子,可是他杀不了。 他抚着自己的额头,一旁的德顺公公焦急喊人:“陛下?” “将那香炉拿过来。”老皇帝立刻道。 德顺公公将香炉搬过来,老皇帝凑在上面狠狠吸了一口气。 “陛下,”德顺公公看着他的表情变得放松缓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可是很快就重新担忧起来,“太医院的人说了,这个不能长期使用,陛下您醒来到现在,已经点了两个时辰,该灭了。” “无妨。”老皇帝一副喜悦的脸色,打断了他的话。 德顺公公轻轻用手将香烟散得更开一些,他该劝的已经劝了,事后老皇帝觉得不对劲的时候,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良久,德顺公公才道:“雁门关那边,已经有人在查了。” 老皇帝垂下眼眸,心中的愤恨再一次升起来,干脆抱着香炉,又一次狠狠吸了起来。 自从他在宫宴上晕倒之后,太子监国,不仅给他下了罪己诏,还让人将那天捅出来的事情一一详查。 人证物证本就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所谓详查,不过是那天才定。 第二天就有了眉目。 苏将军确实是被人出卖,而出卖他的人,也确实是自己派过去的。 他们唯一没有做的事,是没有将自己和那人完全联系起来,没有指控他是在自己这个皇帝的授意下,故意朝苏家下手。 可即 便如此,他仍然有失察的罪过,天下人看在眼里,对他的敬重恐怕会大不如前。 更别说,就算官方邸报里没有他的罪过。 但实际上,他随便一猜也会知道,一定会有人去外面说他的罪证,等谣言传得沸沸扬扬时,他也无力解释。 白琰替他写的罪己诏很快就被下发到了各个府邸,老皇帝只觉得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了。 除了……御林军。 他刚醒来时便见了御林军统领,让他去外面替自己联络朝臣,看看有多少人愿意站在他这边。 如果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他再去找那些封疆大吏。 只要将皇位的实权重新夺回来,他不介意让天下大乱。 而没过多久,老皇帝就与当朝太师联系上,太师周渊愿意替他在外面笼络人心。 这些事情当然没有逃过陆焕的耳目,周渊刚要行事,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锦衣卫就已经上了门。 周渊神色难看,他只是太师,没什么实权,那天在晚宴上,他甚至没什么出头说话。 要不是老皇帝答应,如果这件事成了,便仿照先朝,在内阁成立首辅的位置给他,他也不会如此冒险。 见到陆焕进来,他整了整衣衫,直接开口:“你们要如何才能收手?” 陆焕自顾自坐在他厅堂的上首,让人给自己上一杯茶,等到周渊实在耐不住,也坐下与他谈的时候,他才道:“周太师这是何意?什么叫我们?” 周渊冷着脸:“你何必明知故问?宫宴的事分明是你和太子一起谋划,却让端王挡刀,现在你们仍然把持着宫禁,不就是想让陛下被架空?” 陆焕嗤笑一声,半点都不客气:“我想让陛下被架空?那我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当然是因为你们不敢!” 第356章 游说 陆焕嗤笑一声,半点都不客气:“我想让陛下被架空?那我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当然是因为你们不敢!” “太子之位得来不正,你怕你们杀了陛下,各地都会揭竿而起,你怕天下大乱,所以你不敢让陛下死!” “陛下乃是开国之君,你们如此行事,就不怕遭天谴吗?” 陆焕自己轻轻饮了一口茶,周渊敢这样跟他说话,也不过是料定了他不会杀他。 白琰和他,他们现在只动了跟雁门关一案有关系的人,没有伤害无辜大臣。 要是周渊死了,岂不是等于告诉其他人,他们要动 手清理京城了。 到时候,他们还如何得到别人的依附? 恐怕这些人会被他逼得不得不报团,将白琰赶下去。 “我为什么要怕遭天谴?”陆焕冷声,半点脸面都没给他留,“雁门关一事的邸报你没有看吗?这里面,陛下都做了什么,真的需要明示出来?” 周渊一噎,他当然知道,那天在宫宴上他就知道了。 “可是雁门关一事已经审结,连结果都出来了,陛下也下了罪己诏,你们还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让陛下临朝?难道你们真的要宫变不成?” 陆焕神色惫懒:“太师说笑了,哪 里是我们不让陛下临朝,分明是陛下被端王气到头疾发作,才让太子监国。” “监国的圣旨是陛下亲下,太师要是不信,可以自己进宫去验一验那道圣旨。” “太子英明神武,是陛下十几年来一直嘱意的人选,这么多年,任凭你们在朝堂上怎么说,陛下都没有半点要换太子的意思,还不足以说明,陛下对太子如何信任么?” “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太子逼宫,要挟皇帝,这话就算说出去,会有人信么?” 周太师沉声道:“陛下现在最后悔的,恐怕是没有早点废了这个太子。” 陆 焕笑笑:“陛下的想法如何,何时轮到周太师揣测?还是说,你见过陛下,他亲口把他的想法告知于你了?” 周太师一怒,忽然又一惊。 他没有见过陛下。 来传话的,也只是御林军的人。 万一这人,已经被陆焕他们收买了呢? 陛下现在连亲自临朝都做不到,怎么可能能让人出来传递消息,这该不会也是眼前这人和太子的阴谋…… 他心中只动了这么一下,立刻又道:“太子正位东宫,可陛下毕竟还没有传位,陆大人,你曾经是陛下的心腹,如今闹这么一出,就不怕太子殿下看 清你的嘴脸,待到登基之后,出尔反尔,将你除了么?” “陛下才是大楚之主,陆大人要是一直帮着太子,甚至不惜将我们这些人也杀了,恐怕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您扶保太子,已经得罪了陛下,太子以后又不一定容得下您,您是聪明人,又何苦,连我们一起得罪了呢?” 陆焕轻轻眨眼。 他从前没怎么关注过这位太师,毕竟他没什么实权。 当人老师的,大道理可不得一套一套的。 不过,若不是他不清楚自己和太子的关系,恐怕换个人来,听了这些话,还真就被说动了。 第357章 一口一个大舅哥 陆焕轻轻笑了笑。 “多谢太师替我着想,只是太师怎么不想一想,太子并非蠢材。” “再说,我做这些事,不过为了未婚妻出头,可没有要左右天下大事的意思。太子愿意帮我,我总不能现在调转过去对付他,你觉得呢?” 周渊心里骂了一声我觉得个屁。 什么只是为了苏绛雪出头,他才不会相信,分明从他断了端王的手开始,他就已经谋划到了现在的一切。 他现在只觉得陆焕十分无耻。 太子是不是蠢材他不知道,但不管他是不是,这些年来太子除了顶着个太子的名头,朝中根本没有人是听命于他的。 若不是陆焕帮着,他怎么可能用起各路人马来如此娴熟? 周渊手心握拳,脸上还要撑出笑容来。 “陆大人说的是,可是现在雁门关的事情已经审结,苏二公子也得到了自己该有的荣誉,您是不是该稍微劝劝太子,与陛下之间留点余地才好。” 陆焕幽幽的望着他。 宫变又不是请客吃饭,现在这个局面,是他们想要留余地,就留的了的吗?谁退了谁就是一个死字。 “太子近些日子,在搜查各个府邸的情况,我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总归会引起混乱。” 他不知道,陆焕知道。 白琰只是想找到老皇帝其他的私生子,可不是冲着这些官员们去的。 “谁说苏家的事结了?”陆焕没有接他的话,笑了笑,平静开口,“苏家如今的财力已经大不如前,陛下封了苏鸣玉国公之位,却不一定愿意拿银钱出来。” “苏鸣玉好歹是我的大舅哥,我总不能坐视不理,你说是吧?” 周渊脸色有点不好了,他觉得陆焕贪得无厌,他想要的,不一定是自己能够招架的住的。 但想起老皇帝的 托付,他…… 他很发愁。 那托付还不一定真是老皇帝的托付呢,万一是陆焕找人来骗他的呢? 陛下深居宫中,见不到面,谁知道这话是真的假的。 他又想了想,不管真假,他都可以先答应陆焕,总之眼前这人暂时是不能得罪的。 “苏家战死沙场是为了大楚,陛下怎么可能不给封赏?退一步说,若是陛下不愿意给,我们这些受了边境大军庇护的人,也会尽绵薄之力,帮助苏家重振门楣。” “是吗?可我记得周大人虽是三师之一,但家底似乎也就一般,比起一个国公府来,还远远不够吧。” 他的话声音不大,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可是周渊却已经开始咬牙。 “别的不说,就比着宋国公府吧,那可是金碧辉煌,要是我大舅哥这国公府,甚至比不上宋国公府,那也不过是徒有虚表,我也很难跟我未婚妻交差。” “……”周渊人麻了。 宋国公府,那是前朝的老臣。 当初老皇帝入主京城之后,宋国公府第一个带着前朝皇室来降,为了给天下人看,老皇帝当时不仅没有没收他的资产,反而又给了他不少。 老宋国公死后,现在的宋国公继位,他的家人也没有入朝,如今不过只有金钱没有权利的人家,老皇帝当然不会太为难他们。 陆焕想让苏家也像他们家一样有钱,那简直—— 他怎么这么能要钱! 周渊胸口气闷,却还想着陛下允诺给他的好处,万一是真的呢,万一他真能以后入阁成为大楚第一任首辅呢? 周渊默默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只要能暂时安抚陆焕,让陆焕不再盯着他咬,以后的事情都可以从长计议。 他强撑着笑:“陆大人说的是,凭我一家自然是不够,但若是我能说动其 他府邸,要再凑出来一个宋国公府那样的富贵,也不是不行。” “不是一样的富贵,”陆焕笑了笑,“是比宋国公府还要富贵,否则,我大舅哥连俘虏的府邸都比不上,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 周渊:……你妈。 一口一个大舅哥,他分明就是想自己捞钱,他才不相信,陆焕这些钱会真的全给了苏家。 到时候还不是大部分进了他的口袋? 偏偏他还想过了,就算被人发现,他们也不能有异议。 到时候陆焕完全可以说,是苏家送给他的,或者是苏绛雪带给他的嫁妆。 不过这样倒是有个好处,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见朝臣,跟老皇帝笼络人心了。 只要告诉他们,是陆焕逼他们出钱,他们自然会站在陛下这边,跟陛下同仇敌忾。 周渊觉得自己的算盘打得完全没问题。 “陆大人说得对,老臣在朝中也还有些人脉,不如这件事就由老夫去做,说动各家都出一点资产,绝对比宋国公府还要富贵。” 陆欢这才点点头,脸上却多了一丝冷厉:“时间呢?” “什么?”周渊一愣。 “要是你游说他们需要一年,难道我也等你一年不成?这件事办不妥,我大舅哥不满意,我和绛雪的婚期就定不下来,你来负责吗?” 周渊抿唇,陆焕娶媳妇关他屁事。 “三个月内……” “七天。”陆焕打断他。 “你疯了吧,这怎么可能?”周渊下意识反驳,京城之中那么多府邸,哪怕是那日宫宴上的人再减一半,七天时间,他每天都得跑十几家才行,这是要让他跑断腿吗? “一个月,不能再少了!”周渊咬牙,定下一个自己勉强能行的期限。 “就七天。”陆焕起身,“周大人跑不过来,可以下帖 子让各家府邸的大人来你这里叙旧。我只等你七天,如果不成。” 陆焕朝他笑笑。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周渊浑身发毛。 他觉得,他要是做不成,恐怕要被陆焕灭口了。 他只得道:“好,就七天,七天之后,我一定将结果告知陆大人。” 陆焕很满意。 就像周渊说的,京城各家府邸实在是人数太多了,他固然可以让锦衣卫分散开去查,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大部分人手需要在宫中盯着。 还有些人手需要保护苏家。 监察百官的事情难免就会效率低些。 周渊要传达老皇帝的意思,必然会接着这次机会笼络人心,他不给周渊太多的时间,就是要逼着他不得不将大部分人都同时约来,大庭广众说这些事。 他再随意安插几个官员进去,也就完了。 陆焕见周渊如此沮丧,给旁边的锦衣卫使了眼色。 “周大人站着做什么,来喝茶。” 周渊:…… 怎么会有人来别人家做客还自带茶水? 而且现在反倒显得他像客人? “不必了,”周渊硬着头皮,“老夫要赶紧为陆大人说项,没时间饮茶。” 说完,他气呼呼的离开。 等出了院子,周渊更加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赶出来了。 回了苏宅,苏鸣玉听到这件事简直要眼珠子瞪出来。 “不是,你……比着宋国公府,那也太多了吧?”谁不知道宋国公府有多有钱! “我还没见过有人嫌钱多。”陆焕道。 苏绛雪走过来:“二哥,他可是借着你的名头行事的。” 一口一个大舅哥。 “好处你要拿,但是那些被扒了皮出血的人,恐怕也要恨上你了。”苏绛雪笑。 苏鸣玉摇头:“这倒无所谓,当初他们以为你是个孤女,无依无靠 ,是如何欺你的,我记得一清二楚,与他们闹翻脸,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巴不得闹翻呢。 苏绛雪顿了顿,道:“陛下不会坐以待毙,他也不可能只找周渊一个人,但只要让大臣们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在锦衣卫的监视下,并且让他们怀疑,这些事究竟是陛下做的,还是太子在设计请君入瓮,那么陛下无论要做什么,都会艰难重重。” 只要没人愿意相信陛下,陛下当然就成了笼子里的金丝雀。 他也没什么能力与太子翻脸。 “只是还要防着那些封疆大吏有妄动的心思。”陆焕顿了顿。 老皇帝当初让他接管锦衣卫时,各地都有分管的衙门,让他们随时留意着,也算是消息来源。 就在这时,有锦衣卫进来,给陆焕递了纸条。 陆焕只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 “西域那边乱起来了。”陆焕将纸条递给苏绛雪,旁边要接的苏鸣玉手上一顿,又默默把手放下。 行吧,给妹妹看也行。 苏绛雪迅速看完,递给苏鸣玉。 苏鸣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是苏家二公子的消息传回去之后,西域城主有意要动柳家,柳家干脆支持者精绝城独立了。 西域原本就是好几个城邦联合在一起,由西域城主主事。 现在精绝城一独立,其他的几个城也都纷纷蠢蠢欲动,西域确实乱了起来。 “所以,新来的使臣估计不好应对。”陆焕轻声道。 若他是西域城主,要稳定内部,让各城重新听话,一定会找一个外部的敌人,让他们齐心协力。 这使者不在大楚找点事,他都不相信。 “如今朝中没有几个可用的武将,那些封疆大吏,谁也暂时不敢用,要是遇到战事,朝中实在缺人。” 要是苏家没有…… 第358章 你怎么还在? “二哥,不行。”苏绛雪见苏鸣玉要说话,还未开口,就直接将他打断。 “苏家只有你一个男丁,难道你也要再奔赴沙场,你可想过,你的孩子怎么办?”苏绛雪问。 苏鸣玉垂下目光,却很坚定:“与西域这一战势在必行,之前陆焕不是也说,迟早要打过去吗?” “但现在是他们要主动,时间比我们预计的提前不止,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准备好……” “父亲毕生的心愿,就是将西域收归大楚国土,否则,大楚就永远比不上北燕,永远要被北燕压一头,更别说周边各国。” “就算不能做到,也绝不能让边境子民再受战火之苦。我是苏家的儿子,既然上天让我活了下来,就是要我完成父亲未完成的心愿。” “马革裹尸,也是我早就想好的归宿。” 苏绛雪想骂人:“那也不行。” “所以我们早做准备。”眼看他们兄妹要吵起来,陆焕道,“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要打仗,就要有钱,可不是给人画饼就行。 他忽然觉得,七天时间还是给少了。 若是起了大战,军需补给恐怕不是先前那些数目就够的,更别说这个皇帝根本不值得信任。 陆焕道:“最好撑过见年,等明年税收粮草上来,我们也不必这么发愁。” 原本该是老皇帝发愁的事情,现在怎么就成了他的呢? 早知道应该先让老皇帝自己发愁完银子,之后他再行动。 老皇帝焦急的等着宫外的人给他传消息,他让御林军联络了自己还算信得过的几个朝臣,希望他们能早点冲破太子的势力。 这些天除了白子渊,他没有主动召见过任何人,倒是白琰来过一次,被他给拒绝了。 他想到这个糟心儿子,就觉得无比烦躁,对于德顺公公给的香,也闻得更多了些。 害得德顺公公不得不跟苏绛雪多要一些。 每次让人去拿东西时,总是心惊肉跳的。 虽说是借着太医院 的名头,但指不定老皇帝生疑心,忽然想查一查这香的成分呢? 七日之后,到了周渊跟陆焕定的时间,陆焕有心让苏绛雪也跟着过去看一看,算是教她一些东西。 她这样的人,不该困在深宅大院里。 马车经过端王府,这里已经贴了封条。 苏绛雪忽然脸色有些白,她只觉得,自己一开始的仇人已经死的死,走的走,好像他们的存在都是上辈子的事一样。 陆焕察觉到她的脸色,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苏绛雪道:“端王府那些侍妾呢?” 陆焕道:“自然是发卖了,去了别的人家。” 苏绛雪没有说话,这也算意料之中的命运,至少,她们没有失去性命,没有因为白子渊的事受到太多牵连。 “倒是白子渊,他到了封地之后,很快就死了。”陆焕道,“这消息还没有传回京城,过段时间再让陛下知道不迟。” “他死了?”苏绛雪有些意外。 陆焕看着 她:“假死,人在去西域的路上。”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西域如今的乱局,他再横插一手进去,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也或者,他根本无法插手,他的前半生太过顺遂,到了西域,立刻就会被纷乱的局势撕碎。 “他对我们也算恨之入骨。”陆焕道,“若有机会,他一定会想办法在西域爬上去的,况且他的身份,西域那边哪怕是留着他羞辱大楚,也很有可能。” 苏绛雪应一声,只盼着朝中的事情快些平稳顺遂,然后腾出手来解决西域。 他们去了城外,在周渊和陆焕约定好的地方相见。 这里有几十个大箱子,里面无一例外装满了金银珠宝,陆焕一挥手,让人去清点。 蒋千户在旁边记账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算清点完。 “这些东西,离大人的要求还差一些,但老夫实在已经尽力,也跟他们说好,给他们三天筹备现银的时间,到时候陆大人可以再来清 点一次。” 周渊亲自来送箱子,说话的语气倒是比先前要好了一些。 无他,实在是因为,他被那些人给气到了! 他分明是替陛下做事,分明占着名分大义,可那些人一听说他还要替陆焕要钱,纷纷都不愿相信他,任由他怎么解释,他们都觉得他是叛变了。 周渊有心无力解释,再后来被人骂,他就很佛系了。 随你们怎么想,随便骂,就要钱了怎么着吧,有本事你们别同意。 后来他干脆把锦衣卫的名头搬出来:“现在不愿意出钱,等到锦衣卫抄家的时候,出的可不止这些,大家想清楚。” 这话一出口,周渊忽然觉得当个坏人感觉真好。 甚好,好极了。 陆焕当然也知道这些事情,他对周渊道:“好,剩下的银子,过几日我再来取。” 他将册子拿过来看了看,又给苏绛雪也翻了翻,看了一会儿,忽然抬头,见周渊还在这里。 “你怎么还在?”他问。 第359章 让陛下见一见外人 他辛辛苦苦,不过七日就凑到了这么多银子,连一句感谢都得不到吗? “多谢周大人如此费功夫。”陆焕唇角弯起,周渊气得不轻。 他冷硬道:“不必客气,陆大人记得自己的承诺,让太子收敛些,别对朝臣们下手。” 白琰本来就没打算让朝臣下手。 莫名其妙背了好大一口锅。 “忘了告诉你,太子殿下对抄家毫无兴趣,去查他们,是为了另一幢案子。” 周渊:? “你的意思是……”周渊觉得很不对劲。 陆焕给周渊端端正正行了礼:“多谢周大人,为我小舅子的新府邸这么劳心劳力,这些日子得罪了不少人吧?” 周渊:? “陆焕,你骗我!”周渊忽然明白了,他大怒一声,恨不得现在就吐血。 他居然骗他! 他怎么这么恶毒,这么诡计多端,他把朝中要员都得罪了个遍,结果陆焕告诉他太子没有想动他们的意思? “周大人冷静,”陆焕很淡然,毕竟周渊也只是喊一喊,不至于扑上来跟他同归于尽,人老总是惜命的,“我还有一件事情,请周大人帮忙。” “帮什么帮,老夫绝不会与你这种阴险小人为伍!”周渊怒吼,毫不犹豫拒绝了陆焕。 陆焕仿佛没听到一样:“陛下只赏爵位,不给钱财,到底有些说不过去,周大人是朝中栋梁,又深得陛下信任,还请周大人去跟陛下说说,做戏总要做足。” “我不去——” 周渊听他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气得都没话说了。 “那就算了,”陆焕颇为遗憾道,“看来只能请别人去了,只是那些人见了陛下会怎么说,我就不知道了。” 周渊:? 陛下现在被困宫中,暂时无法与外界来往,要是让别人先进宫,先见到皇帝,将他为陆焕跟各众臣要钱的事情说一遍,他还有命在吗? 即便他后来也见到了陛下,可先来后到的顺序要是乱了,陛下先听了别人的嘀嘀咕咕,还会信他吗? “我去。”周渊咬牙切齿。 这个陆焕,他是故意把自己逼到如此境地啊。 要是他不愿意,那他就是大.大的得罪陛下,以后除了投靠太子,半点路都没有了。 “那陆大人就先回去,等太子和陛下请见之后,宫中自有旨意召您入宫。”陆焕很有礼貌,也没有奚落他。 周渊却被他气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终只得愤愤而去。 等他走了,陆焕才道:“难怪陛下会找他。” 原本以为周渊只是闲赋在家的文职,结果他口才这么好,这么快就说动了别家,有了这么多银子。 可怜他还是太年轻,进京时没赶上那些老臣们壮年卖力的时候,才不知道他们还有另外一面。 得再去把京城里的老臣们都查一遍才行。 “大人,先前让德顺公公给陛下的香,按照苏小姐的说法,现在吸食的分量也差不多了。”蒋千户低声道,“就算让这些人去 见陛下,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太子那边,也可以稍作退让了。” 没必要再死死把控着老皇帝的人际关系,再不让他出来见见人,恐怕不少人都会猜测他是不是还真的活着,到时候搞出什么清君侧来,就麻烦了。 陆焕看了眼往马车上搬的金银珠宝:“你带人把这些,都搬到苏宅去,让我大舅哥先挑挑,说好给他建府用,他白搭了这个名声,总该真获点好处。” “大人放心。” 陆焕哑然失笑,还回头看了看马车里坐着的苏绛雪。 刚才跟周渊说话时,他让苏绛雪回马车了。 既然老皇帝可以见人了,那他也有必要见一见。 德顺公公将外面的事情告诉老皇帝:“宫中的锦衣卫似乎撤了,禁军和御林军都不再受其掣肘,陛下想跟朝臣们联系吗?” 老皇帝下意识觉得一喜,之后又沉下目光,锦衣卫分明是他设立的,可现在,一个个都在听陆焕的,只要一想起来,他就懊悔不已。 现在他们敢让自己接见朝臣,只能说明外面的状况已经被他们平息下来了。 自己就算见一见什么人,对他们来说也无伤局势。 很快,外面就传来周渊想进宫的消息。 老皇帝本就关心外面的情况,立刻让他进来见自己。 周渊一进来,就跪着把这几日的情形都给说了,说完之后就磕头:“老臣辜负陛下所托,老臣没有办法,只能跟大臣们要银子,可是 有了这一出,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再相信老臣是与陛下一起的,他们都觉得老臣是被陆焕蒙蔽,上了他的贼船。” 老皇帝脸上一阵青白。 “你的意思是,你不仅没有为朕游说成功,还替陆焕收拢了那么多银子?” 周渊:…… “是,但一切都因为陆焕太狡诈,如果我们不给,他跟太子就要在京城大清洗。”周渊喃喃,他可不会说,陆焕根本就是故意误导,让他往那方面想,其实什么都没打算做。 老皇帝大怒:“他敢!” 一旁的德顺公公赶紧上前:“陛下切勿动怒,太医说了,您的身子要好好养着……” 养什么养! 老皇帝只觉得自己要气死了,有什么好养的,他哪有功夫好好养身子? “陛下知道,他没有什么不敢的,”周渊低声,把罪过全都推给陆焕,“老臣进宫前,他还让老臣说服陛下,也给苏国公府赏赐……” “朕给的还不够吗?”老皇帝怒急,难怪让他接触外面的人,原来是想让他出钱。 朝廷给爵位,按照惯例是一定要给银子的,加上百官们给的,他居然还觉得不够。 “是不是要朕把国库也给他?” 周渊被老皇帝骂的脸色苍白,没敢说话。 可是他也没有走,老皇帝只是一时气愤,等他缓过来仔细想想,这些日子太子也在做事,恐怕也拉拢了一些人。 加上他又年纪大了,身体状况在这里摆着,别说群臣,就算 是他自己,也觉得扶保太子更加划算。 何况,最关键的一点,除了太子,整个朝中也没有其他出挑的皇子可以冒头。 原本还有…… 算了,不提也罢。 “罢了,朝中局势现在如何?”老皇帝先不想这些,朝周渊问道。 周渊张了张嘴,有点想一声不吭。 老皇帝沉下脸来。 其实周渊确实没机会笼络大家,但就算真的有那个时间和机会,他也知道,陛下那天在宴会上的所作所为,太让人寒心。 就算他最终想捉的是陆焕和白琰,可毕竟那么多朝臣都在,他是真的产生过把大家都一锅端了的想法的。 他不在乎半个朝堂的人都死光,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而太子那边呢,本身就带着大义名分不说,在事后也没有表现出要清算任何人的意思,一定会有不少人支持他。 老皇帝站起身来,心中的烦躁让他想要离熏香再近一些。 他走过去,对着香炉狠狠吸了一口。 周渊见状,忍不住道:“陛下?那是什么?” 老皇帝挥手示意他起来。 德顺公公道:“这是太医院给陛下配的安神香,有平心静气的功效,周大人进了这屋子之后,不觉得心神也好多了么?” 周渊这才细细感受了一下,虽然他们说的都是让人生气的事,但他似乎确实心态不错。 被这么一提醒,屋子里淡淡的香气,让他有些精神舒缓起来。 “确实不错。”周渊道。 第360章 陛下:慢慢来 “说罢,这几日,朝中状况如何了?”老皇帝吸够了香的味道,才终于舒展着眉心开口。 周渊掂量着老皇帝的脸色,小声道:“除了陆焕集百家之力重建苏国公府之外,先前您昏迷之后,太子替您写了罪己诏,不仅将雁门关一事职责为您失察,还将先皇后的死因也归结到您身上。” “白琰这个逆子,”老皇帝咬牙切齿,“亏朕这些年如此宠爱他,朕将太子之位也一直交给他!” 白琰腿都废了,他都能顶住压力不换人,现在想起,简直是气死他了。 德顺公公低下头,心中却不以为然。 白琰是当了多年太子不假,但这太子一没人二没权,连先前那个太子妃也能随意招惹他,但凡陛下真的多替他想想,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周渊看着老皇帝自己把情绪咽下去,才又继续:“太子现在无意打压朝臣,恐怕不少人都被笼络到太子哪里去了。” 老皇帝闭上眼睛,只觉得事态真糟糕。 “现在,朝堂上的事明面上都由太子做主,京城内外都还算平稳,没有人对他们行事表示太大的异议,而且……” “什么?” “而且经过那天宫宴一事,人人都道陛下您 是故意杀害苏家满门,否则,怎么只给爵位不给赏赐。”周渊绕来绕去,又绕回了赏赐的事情上。 老皇帝却大怒:“混账!” “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些事是朕做的?连邸报上都只说朕失察,他们要往朕身上泼多少脏水?”老皇帝死死抓着床单。 再说,苏家这赏赐就算给了,就能挡住悠悠众口吗? 他退让了,不正给那些人多了借口,到时候那些人反咬一口他心虚,他又该如何应对? “御林军呢,就任由这样的谣言在京城泛滥,他们是死的吗?” 就算御林军只是负责他的安全,但他们难道不知道,现在这些谣言才是他最致命的东西吗? 他们就不能到京城里去,也散播些谣言出去,就算不能将他自己洗得清清白白,也完全可以说太子和陆焕见利忘义,一个忤逆亲生父亲,另一个不念旧情,与一手提拔他的人翻脸。 “御林军……恐怕没有想到这些。”周渊有点无语。 人家只是保镖。 怎么还让人家搞舆论呢。 当初禁军和巡防营倒是有这样的作用,但是自从锦衣卫成立之后,陛下把他们的职责、连同当初负责的那些人一起,全都归了锦衣卫。 剩下的人哪里还有会做这些的。 更别说,老皇帝又不是见不到御林军,这不是没有消息来源吗? 陆焕把皇宫里的消息封得死死的,在今天之前就让他知道了一下端王如何行为无状,还是为了让他丢脸。 老皇帝现在听说外面居然这么乱,一时间快气死了。 他打仗还算凑合,但搞这些政治斗争就差一些,一时间只觉得走上了绝路。 民心和朝臣都被太子拿捏的死死的,他还能怎么挽回败局? 难道干脆要退位让贤,当个太上皇吗? 周渊沉默,他觉得现在说什么都会撞到陛下枪口上。 照他的想法也是,太子和陆焕现在除了不能让陛下死,免得天下大乱意外,其他的能做的似乎都做了。 “朕只问你,朕先前派人去联络你,你说可以替朕笼络朝臣,这事还能不能做到?” 周渊这时候才突然心中一惊。 他能吗? 他原先想着,只要进宫之后,带着陛下的口谕或者信物,再去见一遍那些人,那些人就该信他了。 可是刚才他自己说着说着也回过味来了。 那些人里面,有多少是借着不信他的由头,明目张胆的不愿跟陛下站在一边呢? 要戳破 他们的借口也好说,只要陛下亲自一一召见。 但这明显不太可能,就算老皇帝有这个精神头,太子也不会同意的。 “皇宫如今已经漏成了筛子,臣现在纵然可以替陛下拉拢一些人,但恐怕效果不会如陛下先前想的那么好。”周渊低声道。 老皇帝看他一眼,恨不得踹他一脚。 但自己又没什么人可用,只能强行忍住要踹他的双腿。 要不是他现在还要靠着他,才不会用这这种已经快入土的老头。 老皇帝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年龄比周渊还大,他气愤了半天,忍下性子:“你知不知道如今朕有多危险?” 老皇帝往后一靠,颇为无奈道:“太子得了监国的旨意,苏国公府又重新建起来,你说的好听,要朕给他们补偿,可现在外面流言纷纷,朕无论如何都有个失察的罪过,只是一个国公之位,哪里能平息流言。再补偿,就要将苏家从前的边境兵马重新交到苏家手上,苏绛雪和陆焕又早就定亲,他们沆瀣一气,这朝堂之上,早就没了朕的位置。” “朕现在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他们不敢杀朕。可是除此之外呢?难道朕真要被人软禁,看着这天下落在别人手中?” 周渊听老皇帝说得这么凄惨,只得再次跪地道:“是老臣无能,老臣回去之后一定想尽办法,让朝臣重新心向陛下。” 老皇帝摆摆手:“不怪你,是他们太狡诈,也是朕从来没有疑心过太子和陆焕。” 白琰是个瘸子,他早就不放在心上。 陆焕虽然厉害,但到底是个私生子,除了他,陆焕谁也靠不住。 谁知道会闹成今天这个局面。 周渊见老皇帝如此颓然无力,忽然心中又是一惊。 他该不会……要不行了吧! 可怜的老皇帝,难得想露出疲软的一面,想卖个惨,还被人这样误会,起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好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我们可以慢慢来。” 总之他还是皇帝,白琰和陆焕也不敢囚禁他太久,只要他还能上朝,还能见人,只要他还是这个皇帝,白琰就不得不继续喊自己父皇。 而陆焕,他也只能对自己恭恭敬敬的。 他们废了这么大功夫,既然不敢废了自己,那最终就只能被自己重新反噬。 大不了费些时间,他一个开国皇帝,什么事没经历过,区区儿子叛乱,区区民心不稳,过段时间也就不会再有人提起了。 他有什么好怕的? 第361章 恩裳 就在老皇帝这么想的时候,外面有内侍进来,恭敬道:“陆大人求见陛下。” 老皇帝整个人一下子脸色大变,沉得像天边的乌云。 “他还敢来。”老皇帝冷嗤。 前几天他召见陆焕,陆焕都不来,他现在是已经决定好要怎么对他了吗? “还有别人……” 小太监刚要继续说,老皇帝已经摆手:“让他们进来。” 苏鸣玉也一起进了宫,毕竟他还得感谢老皇帝给他的爵位,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两人神色淡淡的进去,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公事公办。 “臣等参见陛下。” 老皇帝已经在短暂的等待过程中将情绪调整好。 他当然恨不得一人一脚把他们都踹死,但他不能那么做。 他甚至也没有故意为难陆焕和苏鸣玉,让他们多跪一会儿,只在他们身上扫过一眼,淡声道:“起来吧。” 苏鸣玉已经剃了胡子改了发型,变回大楚人的装扮,倒是能看出几分从前的影子。 老皇帝心头又是一堵,早知道,他就硬抓着苏鸣玉改装束。 而后,白琰也到了。 老皇帝刚要说一声让他进来,却见他已经 主动进来,似乎这里已经是他当家。 老皇帝目光深深的看向白琰,想把他的腿重新打断。 “父皇终于肯见人了,先前儿臣百般求见,父皇都不肯,实在让儿臣揪心。”白琰满是关切。 老皇帝:…… 什么叫他不肯见人? 他只是不肯见太子罢了! 但是白琰这么一说,就好像先前他被软禁的那段日子,其实是他自己不愿意见朝臣。 推锅推得这么顺,老皇帝险些要呸他一口。 “揪心?朕倒是从来没想过,你会这么孝顺。”老皇帝暗中讽刺。 陆焕道:“陛下知道的,太子殿下一向孝顺,您忘了,您以前最常这么说。” 老皇帝想起这个就更恨自己,他默默转移了话题,现在看见他们两个这副佯装关切的样子,他只觉得恶心。 陆焕说完,朝一旁的周渊看了一眼,周渊原本就要告退,现在收到眼神暗示,立刻朝老皇帝告辞离开。 “父皇可觉得身体好些了?”白琰关切问。 老皇帝忍了又忍。 德顺公公见状,主动道:“陛下身子好多了,先前在大殿上晕倒只是一时急火攻心,经过这些天 的休养,太医都说没什么大碍。” “那太好了。”白琰笑呵呵的,似乎真的为老皇帝醒来而感到高兴。 老皇帝又朝在场人扫了一眼,最终朝那个他认为最好拿捏的道:“苏家二公子,你能活着回来,朕实在高兴。只是你失了记忆,如今也没有想起来吗?” 他决定朝苏鸣玉下手。 一个人要真的没失忆,他有的是办法试探。 到时候怎么也让苏鸣玉露出马脚。 之后他就有理由询问,苏鸣玉为何要改名换姓潜入京城,也有理由问他,为何要娶一个西域女子。 这难道不算通敌吗? 然而苏鸣玉只是十分温和的:“多谢陛下关心,臣的失忆症已经好了。多亏了绛雪医术高超,她给臣行了一套什么针法,臣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老皇帝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只这么几天,你就好了?” 说谎也这么光明正大吗? “是,”苏鸣玉面不改色,“家中小妹医术高超,陛下是见识过的。” 老皇帝一噎。 他还真的没法接这话。 苏绛雪的医术如何高超,不仅他知道,连朝堂上下都知道。 当初她 能用匪夷所思的开颅术救了依依,前几天又在大殿上展示了一番头发验亲之术,要是他们非说是苏绛雪治好了苏鸣玉,朝臣们也大多会信。 苏鸣玉趁陛下没说话,又垂下睫毛,眼眶红了起来,像是忍着极度的愤怒:“只是父亲母亲和大哥战死雁门关,若是为国捐躯也就罢了,偏偏是死在自己人手上!” 他手上的青筋都暴起来,咬字也仿佛要将老皇帝吃了一样。 老皇帝这才发觉,苏鸣玉恢复了记忆,那就代表着,至少,他要跟苏鸣玉道歉。 他一国之君,跟苏鸣玉道歉! 想想就觉得耻辱无比。 可是苏家就剩他这么一个男丁了,自己就算不想,以后上了朝,也会被言官御史们劝诫。 与其到时候丢脸,不如现在。 老皇帝深吸一口气:“朕与你父亲是旧友,他陪着朕一起打天下,是大楚的功臣。朕将那人派过去,原本也是体谅你父亲在边关辛苦,想要替他分担一些,可谁知,那人居然是个叛徒……” “朕欠你父亲一句抱歉,也欠你们苏家一句抱歉。” 老皇帝主动软了声音:“是朕对不住你们。 ” 按照老皇帝的设想,他都这么说了,苏鸣玉总不能再咄咄逼人了吧。 他一个皇帝,主动给臣子认错道歉,也算是史无前例了。 然而苏鸣玉只是静静地看着老皇帝,一句话不说,眼底的红色却愈加深厚。 老皇帝一瞬间觉得很难堪,他咳嗽一声,道:“朕对不起你们苏家,自然也该给你们苏家补偿。” “先前只是给你国公之位,这还不够,传朕旨意,将你父亲的灵位供奉于太庙,往后享皇家祭祀。其子苏鸣玉封为苏国公,爵位可传,待你身子养好,如果想回到边关,朕自然会让你回去。” 这意思是,还愿意把兵权给他。 对于老皇帝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毕竟边境那边,他很早就已经想收回到自己手中。 见苏鸣玉还不为所动,老皇帝有点着急,又道:“朕年纪大了,朝中之事难免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鸣玉,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苏鸣玉摇摇头,还是一句话没说。 老皇帝人都有点麻了。 他还要自己怎么样? 真要把私库掏出来赏人吗? 苏家不要得寸进尺! 第362章 抛妻弃子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回 “当然,”老皇帝又垂下目光,现在绝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他认真道,“朕确实对苏家有愧,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苏鸣玉看着老皇帝,若不是看到他紧紧抓住床沿的手指,他或许会真的觉得,老皇帝是有那么几分愧疚的。 然而他没有。 他不是开始自省了,他是知道自己的皇位有些危险,要过不下去了。 毕竟这样一个曾经在大殿之上都敢对着众人出尔反尔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愧疚。 给他一个国公之位,太庙里多一个牌位就能了事,对他来说也实在太简单了。 老皇帝也同样看到了苏鸣玉沉默的表情。 他绝不相信苏鸣玉是失忆之后又好了。 可现在一切已经查无实证,他想怀疑,也不过是把他们逼得更加紧迫而已。 就在大家以为苏鸣玉还是没准备开口时,他躬身上前:“微臣代苏家谢过陛下。” 老皇帝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他早知道苏鸣玉一定不会太过为难自己,否则,他们也不会让自己重新临朝。 可现在还是松了一口气。 顿了顿,他又向陆焕,主动道:“你和绛雪的婚事是朕赐下 的,如今她既然已经从北燕回来,苏家也多了喜事,不如就定下日子,来个喜上加喜如何?” 他说完,有意看了太子一眼,赐婚这件事,算是他那日宫宴之后,第一次按自己的意愿行驶自己作为皇帝的权利。 而且他知道陆焕一定不会拒绝。 白琰要当皇帝,现在固然离不开陆焕的支持,可是陆焕的身份他知道,老皇帝以己度人,觉得白琰只要察觉到威胁,一定会像他当初除掉自己兄长一样,除掉陆焕。 而事实也如他所料,陆焕道:“既然是陛下赐婚,臣自然愿意。” “时间上宜早不宜迟,就定在两月后吧,朕会亲自给你们挑日子,旨意很快便会送到府上。” 从前苏绛雪孤苦无依,跟端王的赐婚也没用多长时间,很多该走的流程礼节都没有走完。 而现在的两个月,也已经是比较赶的时间了。 苏鸣玉也道:“多谢陛下为小妹定下婚期。” 白琰见状,上前道:“恭喜陆大人,恭喜苏家双喜临门。” 老皇帝见这件事总算定的差不多了,重新看向苏鸣玉和陆焕:“朕实在有歉意,待朕身子养好,会主动去太庙为 苏家和死在战场上的士兵们祭祀祈福,以安亡灵。” 他说完这些,见没有人反对,便以精力不济为由推脱,让其他人都退下。 而等他们离开之后,老皇帝刚才提及到的那些事,很快就成了明旨发了下来,让朝中众人知晓。 于是收到圣旨的众人,多少有些心思各异。 陛下安抚了陆焕和苏家,可以对太子却没有半分话要说。 先前在晚宴上让他做监国太子,现在没有提及,是默认那个旨意继续,还是要先看看他们这群朝臣们的反应? 或者,老皇帝干脆什么也不说,只是自己重新将这些权利握在手上,看大家会听谁的? 也有人感慨,苏家眼看着就没人了,突然活了一个苏鸣玉,现在又得了国公的封号,年纪轻轻,实在让人有些羡慕。 而也有人讽刺道:“都是拿全家人的性命换的,有什么好羡慕。” 一些人聚在一起,随意低声聊了几句,不知有谁忽然开口:“说起来也奇怪,陆焕从前无官无职,刚到京城就得了陛下信任,陛下缘何就那么相信他,还专门编了锦衣卫交给他。 这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沉默,有人小声 道:“他能以庶子之身,带着证据冲破陆家的封锁一路到京城,之后灭自家满门的时候又毫不心疼,这样的人,恐怕不简单。” “再不简单,也不该那么快就得陛下信任吧?陆家参与监粮舞弊案刚刚审结,陛下就宣布成立锦衣卫,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正因为他不简单,陛下才更应该防备才是,如此心狠的人,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反噬自己?” 而事实也确实证明,他就是背叛了陛下。 到底为什么呢?老皇帝为何会那么信任他? 忽然有人皱着眉,极为小声道:“咱们这位陛下在登基之前,似乎处处留情,听闻有不少私生子呢,光是找上京城的就有十几个。你说这个陆焕,他会不会……” “苏州,陛下曾经确实在苏州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有人眼前一亮。 也有人算了算时间:“若是那时候陆焕出生,确实是有这么大。” 大家都互相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震惊了一会儿,忽然又有人道:“这么说来,你们有没有觉得,太子殿下先前在多家府邸搜查,并不是为了要捉拿我们的把柄,更像是找人? ” 那人一边说,一边皱眉想了想:“太子派人查过我府中后厨,带走了一个帮厨,因为那人身份实在过于低微,我当时并没有多想。” 被他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想起,自己府邸虽说被搜查,但查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卧房书房之类的地方。 “说起来,我倒是不记得那帮厨是怎么进的府,回去得好好问问。”最先开口那人决定了。 当时以为太子的矛头是对准自己,发现没事之后当然松了一口气,哪有心思问什么厨子被带走的事。 “就算问出来了,你又能怎么办呢?” 皇帝有私生子,这事谁都知道,可是他从来没有当众承认过谁是,更加没有给找到京城的所谓私生子什么名分。 现在太子突然查这些事情,难道是有了什么线索吗? “从前是没证据,现在可不一样了。” 不知谁提醒了一句,大家不约而同想起,苏绛雪在大殿之上为楚舞儿的孩子验亲一事。 从前没证据,现在可以找到证据了。 堂堂皇帝,征战过程中四处留情也就罢了,偏偏他留完情就不要了,抛妻弃子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回。 第363章 感同身受 苏国公府开始装扮一新,银珠也跟着忙碌,她原本可以不这么忙,但她说跟在小姐身边也没事做,不如盯着这些人,让他们不要偷懒。 其实原本就不会有人偷懒。 银珠不过是在给自己找事做,回到京城之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过白子钊。 她从未主动提起过他,只是那天宫宴之后有人议论,说凌王也没有去。 难免会让她有些唏嘘。 凌王这个年级,也该娶妻生子了吧? 虽说京中最近有些乱,但她却觉得自己跟那人越来越远了。 这样想着,她难免会有些发呆,坐在院子里的石头凳子上目光失焦。 隔着十几步,蒋千户在树下看她,忍不住唇边紧抿,呼吸都沉了下去。 平心而论,即便是他现在的身份,对于银朱来说也算得上是高攀,毕竟银朱只是奴婢,而他领受朝廷官职。 可自从知道银朱心中的人是凌王之后,他就难免会把自己跟凌王比,再怎么比,哪怕凌王永远这样逍遥度日,光是出身就高他一大截,他怎么都比不上的。 “有些事情总要自己争取。”陆焕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大人。”蒋千户唇角有些干。 陆焕道:“她跟在绛雪身边,名为奴婢,实为姐妹,北燕女帝 曾要将她收为义女都被她拒绝,可见她心中自有风骨。” “苏家现在势大,若有人想与苏家联姻,第一个看到的必然是她。” “别人可不会像你一样,在意她心中是否有别人。” “况且男女之间,能用的手段实在很多,在北燕时你也见过,那些人是怎么对绛雪下手的。” 蒋千户一下子脸色有些苍白。 他亲眼见过苏绛雪如何被自家姐妹谋害,兄弟姐妹,为了权势,都恨不得踩她一个人。 万一银朱一时不察,真被这些人害了呢? “喜欢就去争取,天上不会掉姻缘。”陆焕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就算最终没能成功,至少也不会以后想起来后悔。 说完,忽然就看到了那道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他不再管蒋千户,嘴角带着笑意,就朝苏绛雪走了过去。 苏绛雪倒是看到了银朱,她主动过去坐在银朱对面:“这些事情就这么好看,你非要来这里长见识?” 银朱听出她口中的言外之意,点头道:“没见过人粉刷屋子,雕凿石头,是别有一番意味。” 陆焕见苏绛雪没有看到自己,又见她跟银朱一起说话,想了想,又回去拉着蒋千户一起过去。 蒋千户吓了一大跳:“我不……” 他 还没有想好。 苏绛雪牵着银朱的手,顿了顿道:“这么些日子,你还没有想明白吗?” 银朱眨眨眼。 苏绛雪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原本以为给你些日子你自己就明白了,但现在看来还是不行。”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他,我就带你去一趟凌王府。” 银朱吓了一跳:“不行!” 哪有女孩子这么主动的? 而且就算去,也不该是苏绛雪带她去,太尴尬了。 苏绛雪道:“喜欢与不喜欢,都该当面说清楚才对,免得以后后悔。” 走近了但不算太近的蒋千户听到这句话,更加犹豫了。 “不行,我不能去……”蒋千户扭头就走。 苏绛雪打算拉着她去凌王府呢,这显然是—— 陆焕倒是眼角带笑,看不出来啊,绛雪居然是这样的感情观,怎么当初轮到她自己时,她就不替自己争一下呢? 怂恿别人倒是很有主意。 “我不能去,”银朱涨红着脸,“我不是不知道他的想法,我也没打算这辈子跟他怎么样,我只是需要时间……” “好几个月了,差不多了。”苏绛雪道,“你原本就比我大三岁,现在我都要二嫁了,你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你自己选,要么去凌王 府,试最后一次,要么我替你做主,从现在开始相看着这京城的其他公子,苏家的门楣在这里摆着,任谁也不敢欺负了你去。” 银朱被她越说越焦急:“小姐难道是不要我了,才硬要把我推走吗?” “少转移话题。”苏绛雪差点翻个白眼给她。 银朱这些日子不也很少往她身边凑吗? 女大不中留,有些事该催就催。 她固然觉得女子不一定非要嫁人生子,只要自己开心,一个人闯出一番事业也是很好的。 可她更觉得应该尊重一个人的心意。 银朱显然不是那种下定决心一个人过一辈子的人,她当然不会眼看着她耽误自己。 推她一把,就像当初自己困在端王府时,只有银朱愿意帮自己一样。 银朱被她这么一激,才终于道:“那我也不去凌王府,他摆明了对我无意,我何必去把话说清楚,让自己死心。至于别人,小姐也不必替我相看,要是因为小姐和二公子的缘故娶我,固然他以后会对我好,那也没什么趣味。” 苏绛雪道:“我知道了,你想要真心喜欢你的。” “绛雪。”陆焕的声音忽然响起。 苏绛雪一扭头,银朱庆幸于有人解围,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刻,她看到了神色 不怎么对的蒋千户。 那一口气又提了回来。 “银朱姑娘的伤好些了吗?”陆焕有意替了一下。 苏绛雪正要回答,却看到蒋千户神色不太对,于是戳戳银朱:“你好些了吗?” 说的当然是银朱被蒋千户照顾的那次昏迷。 银朱有点气恼,明明苏绛雪都知道,但就是要当着蒋千户的面说,这不就是故意让她想起来吗? “我好多了,多谢陆大人关心。”银朱道。 不过说完,她也觉得有些歉意,明明蒋千户曾经那么照顾她,她却连道谢也不说一声,是不是有些过分。 她自己求而不得,所以格外能对蒋千户感同身受,她不想让别人也受这样的折磨,所以她觉得,该找机会跟他说个明白。 “倒不是我关心。”陆焕淡淡瞥了一眼蒋千户,后半句话没说出口。 银朱当没听见。 蒋千户硬着头皮:“我要去北地了,来跟苏小姐道个别,也跟银朱姑娘道个别。” 好歹认识这么久,道别总不是什么大错吧? 银朱愣住,她突然就觉得,蒋千户说不定也跟自己离开京城一样,是有意逃避。 “什么时候?”银朱问。 蒋千户道:“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等京城的局势稳定一些,立刻就走。” 第364章 浑水摸鱼 等京城的局势稳定,那怎么说,也要再过一段时间。 银朱应一声,觉得自己挑这个时候说清楚不太好。 京城局势还有些纷乱,他作为陆焕的得力助手,要是因为自己事而心神不定,万一出了疏漏,她岂不是成了罪人? 但之后他就要走了,行军打仗她知道,就像老爷和大公子一样,没有个三五年是回不来的。 就算情况再好,也得半年起步。 更何况她也听说,这次是要把西域收为大楚的疆域。 她何必再说这些话,平白显得自己很没意思。 她如平常一般扬起笑容:“那就提前祝你夺得军功,为自己博一份好前程。” 蒋千户望着银朱的笑,突然就觉得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大度。 他希望她能活得开心,希望她以后顺遂,可他也盼着,如果有可能,银朱心里有他一点位置,他该有多高兴。 他羡慕凌王,更多的也是嫉妒,明明他一点点都不喜欢银朱,可是却能那么轻易赢得她的心。 世间之事大多如此,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不是同一个。 蒋千户很认真道:“我去北地并非只是为了前程。” “我想得 到军功,想要给自己喜欢的人一点保障,想让以后别人提起我时,不仅仅是杀人如麻的锦衣卫,还是匡扶北境的将军。” 不仅是他,陆焕也是如此。 他们自己可以不在乎名声,但却不能把心上之人一起拉下水,遭人唾骂。 “我希望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我都可以成为你的退路。” 这话一说出口,蒋千户自己倒是松了一口气。 银朱睫毛轻颤,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些,他没有逼迫她,却让她更觉得不该让他继续等下去。 “我……” “你不必现在就回答,”蒋千户脸上多了一丝冷硬,“我原本也没打算告诉你,或许是突然忍不住了。战场生死难料,若我此番一去不回,你的回答,也不必让我现在就知道。” 其实他知道,要是他侥幸回来,银朱也不会答应他。 但总要给自己留一点念香。 否则,战场厮杀之时,他该从哪里获得信念呢?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银朱下意识打断他。 蒋千户笑了笑,心中却更加悲凉。 他知道,她或许是想到了苏家人。 等待沙场上的儿郎归来, 是多么难熬的事。 幸好。 幸好她不喜欢他。 不必那么难熬。 第二日,老皇帝撑着病体上朝,原本就花白的头发不见一丝墨色。 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再次忏悔自己识人不明,又十分给苏家面子,大.大抬高了一番苏家,最后赏赐了一箱又一箱的珠宝,当做自己的歉意。 明确的赏赐落到实处,即便只是作秀,也有不少人被老皇帝的面子功夫给折服,总的来说,他的声誉挽回了一些。 到后来他真的把苏将军的牌位迎入太庙,从此之后,皇家所有子孙都会拜他,他的声誉就又挽回了一些。 其他什么捕风捉影的东西,也就慢慢不被人提及了。 银朱看着外面一箱箱搬进来的珠宝,忍不住道:“真是不一样了,从前也没见这么多府邸跟咱们来往。” 想当初苏绛雪在端王府时,可是没几个人愿意替她出头的。 苏绛雪被诬陷是灾星时,更是没人替她说话。 苏绛雪笑笑:“人情冷暖向来如此,也没必要做得太绝,二哥新近封了公国,朝堂上的来往还是需要的。” 只不过除了讨好苏鸣玉的,还有不少帖子是 给苏绛雪的。 有邀她前往赏花赴宴的,还要想要上门拜访的。 也有些人别出心裁,说自己有病,想找苏绛雪来看病的。 作为一个大夫,这种人显然更能引起苏绛雪的注意。 银朱皱眉:“这些人先前可都是在陆大人手里吃过亏的,这个时候来送礼,未必安了什么好心。” 没准还有老皇帝那边的内线呢。 她想了想,又道:“小姐这些日子不出门不知道,这些天外头人说苏国公府金银堆成了山,说二公子一朝得势,就跟没见过银子一样。” “还有那天陛下晕倒的事情,大家都说,陛下只不过是视察,陆大人却为了一己之私,伙同太子逼宫,而陆大人此举都是为了你,可见苏家仗着自己的军功,根本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银朱想说老皇帝简直不要脸,却见苏绛雪从众多贴子里抽出一张来:“这个倒是有趣,说要上门请我测一测自己的儿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 “哪里有趣了?”银朱纳闷,“小姐不是先前拒绝过好多家了。” 自从大殿之上测过DNA之后,不少人都明里暗里想查一查儿子或者女儿究竟是不 是自己的。 苏绛雪不愿意掺和到这些伦理大戏去,无一例外全都拒绝了。 但此时,她却拿着一份绥远候府的帖子:“绥远候夫人的幼子出生起便差点夭折,是绥远候将孩子带走,遍访名医,于六年后将孩子重新带回。” “所以,侯府夫人怀疑这不是她的孩子?”银朱立刻明白了。 苏绛雪顿了顿,一个母亲,不太可能认错自己的孩子。 “关键是这孩子的年岁,幼子刚出生之时,陛下恰好登基。” 先前白琰去调查过的府中,也包括这个绥远候府。 现在侯府夫人给自己下帖子,摆明了是在告诉自己,这个如今已经十七岁的幼子,极有可能是皇帝的私生子。 “顾鹤,要是我没记错,这也是个纨绔子弟。” 顾家不是什么名门,侯爵职位也不过三品,其父不在朝中任职,在京城里并不起眼。 白琰查过顾家,他或许知道陛下的私生子进了顾家,却不知道居然能成为顾家公子。 “小姐要让她上门吗?”银朱问道。 苏绛雪想了想,抱了个枕头垫在下巴上面,道:“你说,这个时候,会不会浑水摸鱼的人更多呢?” 第365章 私生子满天飞 没多久,小圆进来,说外面传来消息,老皇帝在太庙跪晕倒了。 “外面人都说,陛下年纪大了,现在又是真心忏悔,可见太子和陆大人,还有苏家,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 小圆一张脸也气的不行,明明就是老皇帝的错,怎么他赏赐了些东西,卖了个惨,现在风评就变成了这样? 苏绛雪摸摸她的头:“别急。” 早知道老皇帝一定会这样。 他舍不得出钱弥补,但如果出了,就会利益最大化。 “让他们说去吧,总比说我二哥有不臣之心,连陛下的赏赐都不要要好。” 小圆眨眨眼睛。 银朱也觉得老皇帝这么无耻的人,一定会的。 “其实陛下的心思很好猜,苏家和陆焕等同于一家,那么一边捧高苏家,一边又不给太子任何奖赏,一来分化我们的关系,二来等以后舆论反噬,他再将苏家贬下去,也方便许多。” 也不知道老皇帝怎么这么能活,苏绛雪心里不由吐了个槽。 小圆似懂非懂。 银朱看一眼苏绛雪手中的帖子:“那,绥远候夫人的事……” 苏绛雪笑了笑:“听说侯府夫人很是宠溺顾鹤,她要么早有怀疑,但仍然把他当做亲儿子养,要 么是最近才有所怀疑,想求的一个真相。” “你说,如果她真心爱这个孩子,最想做的,是什么呢?” 逼着老皇帝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私生子。 这样他们整个侯府才能鸡犬升天。 “既然他们要将这件事撕开,那我就帮帮他们,陛下的私生子,可不止有他们家一个。”苏绛雪将帖子放到一边去。 她朝银朱道:“让绥远候夫人上门,她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龙子,我们就推他一把。” 没多久,绥远候夫人果然上了门。 见到正在修缮的苏国公府,眼里都亮了光,忍不住道:“苏小姐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了。” 这位夫人已年过四十五,看得出来仍然有种贵族的仪态,只是如苏绛雪猜想的那样,她的衣物和首饰并不是京城最时兴的款式,可见侯府除了爵位,内里已经被顾鹤掏空了。 苏绛雪让人把她请进大厅,等上茶后,率先开了口:“顾夫人找我,是要验一验自己儿子是否亲生?” 顾夫人见她提到正题,立刻坐直了身子,颇有些感激道:“我与苏小姐不算相熟,曾经有不少场合,也没有替苏小姐说过话。原本是没有脸面请苏小姐帮我这个忙的,可是这孩子 是我的幼子,是我的心头宝,夫君若是拿着假的骗我,那我、我……” 顾夫人一扭头,满脸的哀怨。 “养了这么多年,总该知道到底是谁的孩子,若不是我的,我也好有依据去问问我家老爷,我的孩子到底在哪,他是不是已经……” 顾夫人说着,拿出帕子擦掉眼角的泪。 一派慈母的拳拳之心。 “苏小姐放心,我绝不会将结果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去质问老爷,也绝不会把您牵扯进来。” 苏绛雪才不相信她呢。 真要查出顾鹤是陛下的私生子,她才不信她会一言不发。 “顾夫人知道,我一向不愿替人测这些,免得各位大人夫妻父子之间失了和气,先前替楚侧妃的孩子测一测,也是怕混淆皇家血脉,不得已而为之。” 顾夫人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十分感激苏小姐,要是苏小姐真的应了我的请求,我愿意厚礼相赠!” 苏绛雪倒也没拒绝。 不差她一家。 “我既然请夫人过来,当然是愿意的。”苏绛雪道,“方法您知道,头发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顾夫人连忙从袖口掏出布包着的头发,指着用红线扎着的短短几根,“这 是我儿子的头发。” 然后她指着另一束:“这是我的。” 苏绛雪只看一眼便道:“顾夫人发质柔软纤细,这倒是不太像啊。” 顾夫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怔了怔,然后道:“是我的,确实是我的,绝不会有错。” 她一时居然连借口都没有编好,苏绛雪一问,她就有些露怯。 就在她心中忐忑之际,却听苏绛雪又问:“令郎的头发,只有这么一点吗?” 顾夫人连忙道:“做亲娘的查他的身世,若是让他知道了,难免会有些伤心,所以这头发,是我悄悄拿到的。” 她松了一口气,幸好,这是她提前早就想好的答案。 苏绛雪不置可否。 自家儿子,她又是当家祖母,在府中没什么人敢忤逆她。 让伺候顾鹤的小人趁他睡着的时候剪去一段不就行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顾夫人如此行为,倒更加验证了她的猜测。 这两份头发虽然都是黑的,但是分量少的那份是经过染色之后的。 或许她也觉得,白色的头发有些太过显眼,不愿让自己知道是要验陛下的亲缘关系。 “顾夫人稍后,我现在就去验一验,很快您就会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了。” 苏绛雪道。 顾夫人口干舌燥,一双眼睛盯着苏绛雪,见她起身,自己也连忙起身:“那就劳烦苏小姐了。” 苏绛雪回礼,将人留在花厅等待。 顾夫人舔了舔嘴唇,只要有苏绛雪的证明,那她的孩子就是板上钉钉的陛下儿子。 而顾鹤在顾府中长大,是她亲自带大,对他们感情甚笃,有了陛下私生子的身份,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富贵,绝不会因此就抛弃他们这对父母。 这一点,顾夫人对此很有信心。 她也坚信陛下绝不可能让顾鹤从此脱离顾家,不跟他们来往,否则,如何跟群臣交代? 她嘴角眼角都弯起来,做着美梦。 另一边,保险起见,苏绛雪还是验了两份样本。 银朱道:“这件事要是公开,有人见顾家得了好处,但凡对自己或者身边人身世有怀疑的人,一定都会来找小姐,陛下一定也会密令小姐不许再验。” 谁都不愿意把私生子满天飞的消息传出去,老皇帝当然也不会例外。 事情走向谁都能猜出来。 可是那样就无趣了。 “所以,要再给陛下造成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他不愿测,也由不得他不测。”苏绛雪想到那副场景,就觉得十分好笑。 第366章 合适的场合 银朱忧心忡忡,那些人的身份,他们有办法让一两个人进宫也就罢了,有什么理由全都带进宫去呢? “他们进不了宫,但是我们可以让陛下出宫。”苏绛雪唇角弯起来。 老皇帝最在乎什么,现阶段来说,当然是名声咯。 他既然给了苏家那么多恩裳,等到苏家修缮完毕,苏国公府开府的日子,他一定会亲自来祝贺,以示对苏家的重视。 “小姐是想让陛下来苏家?”银朱问,“陛下不会来的吧,就算是以示恩宽,但他千金贵体,亲自来一趟也显得太过隆重了。” “正因为隆重,所以陛下才一定会来。”苏绛雪把两束头发重新放回盒子里。 老皇帝现在就是想卖惨,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都已经认错了,把自己的地位放得这么低了,但苏家还是咄咄逼人。 “走吧。”苏绛雪收好盒子。 绥远候夫人还在外面等着,见苏绛雪出来,立刻站起身,脸上焦躁起来:“如何?他、他是我的儿子吗?” 她手攥紧,显然很着急。 苏绛雪把盒子还给她:“夫人放心,我已经验过了,这两份头发,确实是父子或者母子关系。” 绥远候夫人 将盒子拿在手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也兴奋至极。 她就知道,她儿子就是龙子,哪怕绥远候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也能猜到。 “多谢苏小姐,多谢苏小姐。”绥远候夫人感动极了,连连道谢。 只是随后,她心中又犯了难,该如何在大庭广众下,逼着皇帝把这个儿子认了呢? 她也不傻,要是私下去找老皇帝,他一定不仅不认,还会警告自己不许胡说,到时候她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就在她犯难的时候,忽听苏绛雪道:“苏国公府快要修缮好了,我兄长的意思,到时候会请各府大人前来做客,随后我会送一份帖子去侯府,还请夫人不要忘记。” 绥远候夫人心不在焉:“一定一定,苏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来的。” 苏绛雪应一声,送她出去,待她刚走没多远,故意小声朝银朱道:“陛下恩宠日盛,说不定到时候也会来,咱们得可不能疏忽……” 已经走远的绥远候夫人忽然转身,眼前一亮:“你说真的?陛下真的会来?” 苏绛雪疑惑的看她:“也许吧,夫人怎么了?” “没什么。”绥远候夫人立刻道,她有些结巴道,“陛 下恩宠苏家,恭喜苏国公和苏小姐。” 苏绛雪笑笑,再次朝她行礼。 绥远候夫人还礼离开,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这不正是个好机会么? 那天人多,她正好将儿子带过来给皇帝认一认,到时候有苏绛雪的验亲做担保,要是陛下不信,她大可让苏绛雪重新验一次。 虽然这样有些对不起苏绛雪,可是跟他们家以后的飞黄腾达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绥远候夫人咬咬牙,已经做出了决定。 国公府的修缮比预期的快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不少人都盯着,干活的人们完全不敢偷懒,用的也是最好的料子,不过又过了三日,就已经焕然一新。 苏绛雪瞧着院子里摆放的石雕,不由有些怅然。 从前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住的时候,此处是空空荡荡的,现在人多了,陈设也多了起来,等宝儿长大,苏家一定会重新热闹起来的。 宫城里,德顺公公收拾好地上的一片狼藉,一边小心翼翼看着老皇帝的脸色。 他自从开始用香之后,脾气就变得暴躁起来,有时候明明没有烦恼,也会突然失控。 他自认也算了解老皇帝,这些年服侍在他身边虽然 小心翼翼,却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可最近几天,因为香料的关系,老皇帝暴躁起来,连他也骂了好多次。 这回要不是案上有东西可以摔,他故意老皇帝会直接朝他动手。 “陛下可要再休息几天,明日早朝不去也罢。”德顺公公见他似乎面色舒展开,才好心劝道。 老皇帝摇头。 不能不去。 他若不去,岂不是白琰又会代他处理政事? 那他这个皇帝,迟早要被架空。 “那要不然,几日后苏国公府的宴会,您不必去了,就在宫里为他设宴即可……” “宫中设宴?那还有什么意义?”老皇帝顿时又暴躁起来,伸手将德顺一把推开,“朕就是要亲自前去,他不是要面子吗?朕给足他面子,让天下人都看看,他们苏家,是怎么逼朕的!” 德顺公公踉跄一下,满是惶恐地跪下:“陛下息怒,太医说了您不能动气,您可千万要息怒……” 老皇帝顿时愣了一下。 他似乎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实在太过易怒。 为什么呢…… 大概是即将被架空的恐惧感蔓延,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顿了顿,他又大口嗅了熏香,随后 却眉头一皱。 这香已经点完了。 “德顺,把香填上。”老皇帝毫不犹豫道。 德顺公公一怔,立刻朝老皇帝急声道:“太医说了,这熏香安神作用虽强,却绝不能用得过多,否则会有损龙体……” “不过是一些气味而已,朕闻一闻又怎么了?” “可是太医说……” “太医总是大惊小怪,免得出差错朕怪到他头上罢了,太医也说秋日不得贪吃食蟹,朕吃多了不也没事吗?拿来。” 德顺公公见他厉色,这才不得不迟疑着转身离开,没一会回来,手中多了个锦盒,打开之后,里面是粉末状的熏香。 这是经过苏绛雪改良之后的版本。 但无论如何改,药效显然是逐步增加,让人欲罢不能的。 “太医说,您真的不能一日点太多,今日的分量老奴已经都点过了,就算要加,也不能……” “好了朕知道了。”老皇帝见德顺还在啰嗦,伸手把锦盒抢过来,自己回身去添。 “陛下,”德顺公公大惊,“这种事怎么能让陛下您亲自做,老奴来……” “行了,先下去吧。”老皇帝道。 德顺公公听出他口中的厌烦,只得先行离开。 第367章 没钱了 等德顺离开,老皇帝望着熏香的香炉,原本要放下的手再次抬起来,又多添了一些。 不过是一些闻着好玩的东西罢了,能有多大的影响? 何况此香既然名为安神香,想必也不会有害人体。 香气飘出来,老皇帝狠的不鼻子怼上去闻,若不是太呛,他一定会的。 想到满朝文武没几个愿意听他的话,没几个对他再有什么敬意,他心中实在是烦躁无比,只有闻着熏香才能好受一些。 真是好东西,怎么太医院早点没给他。 他不由想。 德顺公公没有离开,而是在殿外看着他往香炉里添了不少东西,又如痴如醉的捧着香炉闻了好一会儿,最后舒服的往床上一趟,才转身离开。 “陛下身子不好,如今正在小憩,你们谁也不许打扰陛下。”德顺公公吩咐殿外的宫人们。 “是。”众人小声回答。 德顺公公这才离开,转过起居殿,绕到拐角的地方,在路过一个侍卫时小声道:“去告诉陆大人,陛下今日又自行加重了分量,恐怕是离不开了。” 不等那侍卫说什么,德顺公公已然离开,仿佛两人根本没有什么交集。 只是 半个时辰后,侍卫换班,那侍卫才小心翼翼出了皇宫,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而德顺公公半点不忧心陆焕那边会有什么差错,他只是想着老皇帝从前的样子。 他家贫穷,他是半路出家当了太监,那时候陛下刚登基没多久,身边还没有一个十分贴合他心意的人。 刚登基时的陛下睥睨天下,意气风发,虽然他知道陛下上位的手段有些龌龊,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有雄心壮志的。 他不甘心大楚只有这么点领土,也不甘心西域小小部落联合起来骚扰大楚边境,他甚至曾说过,要御驾亲征,非要灭了西域不可。 这个想法被群臣劝阻了下来,最后是苏将军带着妻儿离开,驻守边关。 那时大楚国力并不算强大,打了半年仗,西域次次卷土重来,又喜欢带着一队起兵抢了就跑,为了边境安稳,苏将军干脆就在边境立府。 陛下是大楚开国之君,分明也是要认真做皇帝的,怎么时至今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初冬将至,德顺公公望着萧瑟的御花园沉默良久,突然冷嗤一声。 或许老皇帝从未变过。 当初的御驾亲征,他也分明不 想去,只是做做样子,等着群臣劝阻,然后顺理成章的将苏家赶离京城罢了。 这个人,他自始至终骨子里都是凉薄的,否则,也绝不会对自己的发妻都无半丝怜悯。 更不可能留着太子的位置,明知太子不愿,还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仁厚。 别说他还有那么多流落在外不肯认的私生子。 德顺公公起身,他纵然一开始的选择是为了自己,但现在想想,又何尝不是对天下人好事呢。 另一边,陆焕则是为银子的事情发愁。 “户部没有银子了,是什么意思?”陆焕看着白琰让人抄送过来的折子。 陛下开国十几年,这些年虽然说有些奢靡,但大楚上下也算休养生息了不少年,户部怎么会没有银子支撑下次的边境战役。 送过来的那人低声道:“之前宫中行为奢靡,年年都在修缮宫殿,陛下又不肯从自己的私库里面出。” 当然,陛下的私库也没那么多钱可以修缮宫殿。 “大人来京城之前那年,陛下刚刚休了皇陵,并没有按照前朝旧例用以前的规模,他说要比前朝更加华贵,才显得他自己是天命之子。” “加上陛下赏赐 别人时总是很大方,先前宝贵人和端王府中还有不少他赏赐的银钱,宝贵人死后那些银钱自然是重新入库,但是端王带着钱去了封地,没有追回。” “还有户部他们也有心吞没银钱,国库早就撑不住了。” 陆焕顿了顿,恐怕不止这些。 还有近些日子赏给苏国公府的。 陛下国库没什么钱,却还要大肆拿来赏苏国公府,等到时候朝中也没钱的时候,陛下就又可以卖惨,把这些罪过有意无意推到苏家头上。 其实区区赏赐,对于一国之重来说,哪里算是多了。 “朝中没有银钱,陛下的私库应该有不少。”陆焕道。 按照他的推测,最多的钱应该在陛下的私库里。 前朝惯例,给臣下的赏钱也该从皇帝的私库出,但这位皇帝却次次都拿国库充当自己的小金库。 搞到最后没见他出什么钱。 既然他这么有钱,得想办法掏出来才行。 “倒是那个周渊大人,”传话的人道,“太子殿下曾感慨,他一向少与人交际,怎么现在竟肯为了陛下那么卖力拉拢朝臣。” 陆焕淡声:“这朝中哪有什么真的少与人交际之人,不过是 看利益够不够。” 周渊是太傅,是没怎么被启用过的太傅。 太子三师,因着太子这些年不受重视,也跟着不怎么受重视。 但若真的不愿与人来往,一开始就不会爬上那个位置。 真正性子孤僻的人,能在史书上留下姓名的,也同样都是满朝文武不待见的人。 “太子殿下那边找到多少人了?”陆焕问。 那人道:“疑似是的,现在已经增加到三十二人,其中有十八名男子,剩下皆为女子,都是在各朝臣府邸找着的,有些做了下人,有些当了公子,还有些当了朝臣官员的小妾。” 显然,老皇帝就算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也不能确定不是自己亲生的。 拖出去杀了肯定不可能,给他们随便找个活计谋生还是可以的。 就如同先前他们找到的后厨切菜的帮厨,虽然是个帮厨,但是深得他们家主君信赖,日子过得也不错。 “大概也就这些了吧。”陆焕道,“苏国公府宴请在即,多余的查不到的也就罢了,把他们的头发拿来,是时候都测一测了。” 浑水摸鱼的人一定不少,他需要确定知道那些人的血脉无误。 第368章 要开战了 之后有人禀报,郑巡在门外求见陆焕,传信的人道:“属下先走了。” 郑巡跟那人在门口相遇,也互相打个招呼,之后见陆焕脸色有些不对劲,不由问道:“陆大人这是怎么了?” 陆焕笑了笑:“没事,等着看乐子罢了。郑将军来此番是有什么事吗?” 郑巡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半天才道:“我不懂,陆大人为何要将京郊四营交到我手上。” 他又恢复了第一次见陆焕时的防备心,沉着眼睛:“虽然我这次愿意跟你进京,也愿意在先前的宴会上支持你和太子,但你应该知道,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替苏将军讨回公道,并非为了你。 ” “你该知道,陛下已经给了苏将军公道,纵然有些情况……不能明说,但到现在这个程度,我也算是勉强满意。” 毕竟那人是陛下,不能真的指望他以死谢罪。 在郑巡眼里,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在他的预想之上了。 “之后你与太子若是要……逼宫,或者取而代之,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说,陛下毕竟是开国之君,又没有什么大错,我绝对不会带兵随你们对付陛下的。” 他算是一个比较忠心的臣子,对苏将军的忠心虽然大过陛下,但也时刻记得君臣分明,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何愿意把京郊四营的兵权 交给我。”郑巡问得很诚恳。 他难道不知道京郊兵营有多重要,交给他这样一个不算是自己人的人,实在是个大问题。 陆焕怎么就这么相信他。 陆焕看着眉头紧皱的郑巡,扬唇笑了笑。 “为何不能给你?你在边关多年,主帅死后这一年多,边境由你暂代主事,也没出什么意外,难道连京郊五万人都管不了么?” “我当然可以,只是……” “你为何觉得,我与太子最终一定会走到逼供造反这一步?”陆焕不由问,“我要走京郊四营的兵权,不过是为了自保,免得陛下派人来杀我,现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陛下跟我们不会刀兵 相见,京城里也打不起来,给你,只是因为你适合。” 何况郑巡跟他又没仇,苏家对他还有恩。 就算陛下真的突然下令要围剿他,恐怕郑巡也不会跟苏家为敌。 他又不是老皇帝,非要什么东西都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什么东西给什么人,只要合适即可。 “那为何不让我回北地?”郑巡问。 陆焕想了想,如实道:“雁门关会有新的战役,倒是我会亲自前去,京城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郑巡一下子跳了起来:“会开战?” 陆焕点头。 “怎么会?之前西域还说要跟我们议和……”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 西域的议和,建立在苏将军的死之上,现在天下百姓皆知苏将军死得冤,只是除了一个叛徒怎么能够平息民怨,就算西域那边愿意退让,大楚的百姓也不会同意。” “最早西域使臣离开之后,最晚也不会太晚。”陆焕道。 说到这个,他就想起来国库没钱的事。 要打仗了,先从老皇帝私库里让他出点血。 郑巡沉默很久,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开战这件事他虽然不懂,但是陆焕一说,他就能明白了。 他是武将,不参与政事,但老皇帝不该不知道,不该连这点政治敏感都没有。 这个老皇帝…… 他怎么就只想着自己! 第369章 好想快点把她娶回家 郑巡忽然觉得,陆焕名声这么差,或许不全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 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因为某些原因暂时站在了他这边,现在外面那些人传言的时候,连同他一起也传成了逼迫皇帝之人。 可他自己心中知道为什么。 郑巡想清楚了这些,本想跟陆焕道声谢,但却一时无法说出口。 最后只得抱拳说了一声知道了,才犹豫半天出来。 颇有些犹豫不舍的样子。 陆焕看得哑然失笑,随即眉头又皱起来,他当初为了取信皇帝,什么事没有做过,沾些坏名声也是应该的。 就单说陆家,他固然对陆家有恨,但也不至于恨到一百多口人赶尽杀绝的地步。 归根结底是老皇帝觉得他自己面子上过不去。 他一直都相信…… 崔姨的清白已经没了。 对于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人,他才会一边借着给陆焕出气的由头除去。 只不过陆家上下也没什么好人罢了。 议论几句又能怎么样呢,他这些年还不是好好的。 真正了解他的人,也不会在意身边那些人的议论。 陆焕将这些身外之物看得格外清楚,他今天名声不好,不算什么要紧的,可等到老皇帝也失去了百信对他的信任,失去了作为主君的威望,他这个皇帝,也就当到头了。 陆焕一直忙到深夜,才回了陆宅,进了自己屋子,点了一盏暗淡的烛火,进门后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人……” 此处侍奉的婢女刚要开口,被陆焕抬手止住,他看了一眼趴在桌案上睡着的苏绛雪,抬手让婢女小声出去。 苏绛雪一身素衣,半个脑袋埋在宽大的袖口中,似乎是等他等睡着了。 他没忍心吵醒苏绛雪,出门问道:“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她回国公府?” 外面的婢女 小声道:“是苏小姐自己不肯回去,她说知道大人辛苦,又担心最近的事出了意外会牵连大人,所以一定要来看一看。” “奴婢见她困倦,有心让她去里屋睡,她不肯,说要在外面等你。” 结果她就真的睡着了。 婢女也没敢点太多的灯,就仅凭外面昏昏暗暗一点灯光,让苏绛雪睡得还算勉强惬意。 陆焕眼神轻扫苏绛雪一眼,知道她这几日也很辛苦。 下次得提醒她把银朱叫上,这么不懂照顾自己。 “好了,你下去吧。” 那奴婢躬身一礼,小步退下。 屋内只有一盏灯,陆焕重新走回去,掀开薄薄的毯子盖在苏绛雪身上,才伸手将她抱起来。 可谁知,他的手一碰到苏绛雪,眼前的人就有些要醒的意思,长长的睫毛微颤。 陆焕笑了笑,附身靠近她,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样大的动静让苏绛雪立刻醒了过来。 “你……”她想开口,但陆焕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让她一瞬间有些窒息。 “嗯?”陆焕轻声,“怎么了?” 苏绛雪下意识就想推开他,但顿了顿,不知怎么来了勇气,主动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又有一点庆幸和欢快:“你回来啦。” 陆焕抱住她,温声:“怎么不去里面睡,也不怕着凉,不习惯我的床吗?” 苏绛雪脸色微红:“我只是在等你……”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得人心中一阵柔软,陆焕放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乖。” 他抱起苏绛雪,一起身转了个圈,苏绛雪以为他要将自己抱到床上去,就见他顺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揽着自己的腰将她圈在怀里。 苏绛雪有些茫然,还未来得及惊呼,嘴就被人堵上。 “知道你在想我,我也很开心。”陆 焕低声。 苏绛雪脸一红,下意识想说没有,很快却又被他吻住唇,温柔而轻缓,仿佛要一点一点将她融化。 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强,苏绛雪心中不由慌乱起来,小声叫他的名字:“陆焕……” 陆焕温柔的将她拉回来,却按着她不许动,等不到她反抗,就将她嘴里的细碎声音全都堵回去。 他早就说,该早点把苏绛雪娶回家的。 这谁忍得住。 ……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风声渐响,月色从乌云中露出来,透过窗子撒在地面上。 苏绛雪被他吻到喘息不过,抱着他脖子的双臂也微微颤抖起来。 陆焕这才放开她:“你这样害羞,等成亲之后该怎么办?” 苏绛雪耳根子一红:“我今天来又不是找你说这些的。” “那说什么,别人的事哪里比得上我们的事重要?”陆焕低声笑。 苏绛雪恨不得掐他一下。 陆焕见她一副气恼的表情,捉住她的手,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捏一下:“好了,不逗你了。” 苏绛雪这才把一颗心悄悄放回肚子,可下一刻陆焕就又把她按倒在自己怀里,两个人半躺在岸上,姿势极为暧昧。 “可是验亲的结果出来了?”陆焕轻声问。 苏绛雪也没顾得上再从他怀里出来,道:“如你所料,一大半都不是陛下的孩子。” 陆焕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微微弯起唇角:“那些人明知自己不是皇室后裔,还来京城寻亲,你说,这说明什么呢?” 苏绛雪歪头看他:“说明什么?他们胆子大?” 陆焕道:“说明咱们这位陛下,年轻时确实行事荒诞。” 苏绛雪眉头微皱,可不是么,起码说明这些人的母亲都跟老皇帝…… 不过老皇帝自己不愿意负责,拍拍屁股走人,后来又成了 皇帝,那些人当然都想潘一攀关系。 滴血验亲又不准确,老皇帝就算怀疑这些孩子不是他的,也没有明确的证据,又担心误伤,最终只能将这些人都留下。 她自己也曾想过,老皇帝这么不检点,怎么还没有生病。 “我们原本不是打算让绥远候夫人在你哥哥的宴会上发难么?”陆焕忽然道,“后来我想了想,不如分开造势。” 苏绛雪看着他,迷惑了一会儿,忽然道:“你是想,绥远候夫人单独带着孩子去见陛下,然后让陛下认下这个孩子?” 如果是这样,那就也需要一个光明正大很多人的场合。 而且同时,还得在一群人认爹之前。 “你是说,西域使臣到的时候吗?” 宴请西域使臣,绥远候也算有爵位,非要来也不是说不通。 当着外人的面,老皇帝总是要想一想自己的面子,到时候有自己的验亲作证,他多半不仅不会赶绥远候夫人走,还要将这孩子当成是流落民间但是自己不知道的。 以表示他自己作为父亲的拳拳之心。 而有了绥远候府这个例子,到时候别人再寻来时,大家才会知道,原来老皇帝这副表现,都是假的。 他之前表现的有多深情,之后就有多虚伪。 “因着你哥哥的事,西域那边很是生气,他要开府当国公,西域那边当然也专程加快了脚步,等着到时候一起来恭喜你哥哥,如今他们只剩一天的路程了。” 苏绛雪捉摸了半天,小声道:“你说,我二嫂会不会混在使团里面一起来呀?” 她有些高兴,她还没见过这个二嫂呢。 不过既然是二哥喜欢的人,那一定是个好人。 就算她是西域人,她也绝对是个好人。 陆焕摸了摸她的脑袋:“暂时没有收到消息,她就算来,一定也是 悄悄来的。” 两人抱着说了一会儿话,陆焕才依依不舍的让婢女送她隔壁的屋子。 苏绛雪眨眨眼睛,不知为何就十分不舍。 一定是双生蛊的关系,她现在见不到陆焕就会十分思念,明明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见一见他。 现在也是,她们又没有成亲,本来就已经很过界了,她总不能一直留在陆焕这里。 “怎么,舍不得么?”陆焕一眼看出来,温声问道。 苏绛雪:“没有!” 陆焕眼角弯起来:“留在这里吧,你一个人睡我也不放心。” 瞧这话说的,他的陆宅跟个铁桶似的,有什么不放心的。 但他这样说,苏绛雪就心痒。 “我去外间。”陆焕又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让她安心在床上躺着。 苏绛雪来不及犹豫,或者说她也没太想犹豫,陆焕已经出去,让人端温水来,给苏绛雪洗漱睡觉。 两人一里一外,算是这辈子挨得最近的一次睡觉。 第二天苏绛雪醒来的时候,陆焕已经出门,说是去各个府邸走一走。 绥远候府当然也是去了的,以苏绛雪未婚夫的身份,感谢大家之前对苏国公府的援助。 刚进侯府大门,就意外撞上一个女子。 侯府的千金小姐顾云柔跟婢女追打着放风筝,一眼没看路,就撞到他身上。 一看到是他,顾云柔先是一惊,然后立刻行礼:“见过陆大人。” 陆焕出门传得是飞鱼服,被认出来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让后退一步,淡淡应一声,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绥远候正好出门迎客,一见到顾云柔,立刻轻声呵斥着让她回去。 “这是什么场合,还这么大呼小叫的?” 顾云柔一委屈,眼框就红起来,可怜兮兮的跟陆焕道歉:“对不起陆大人,我不是有意的。” 第370章 去还是不去 陆焕淡淡颔首,这次连话都不说了。 顾云柔见没人离她,红着眼睛慢慢退下去了,临走前还一副是自己的错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绥远候顾不上管他,忙嘴角带着笑将陆焕请进屋:“小女被我宠坏了,没有一点规矩,明明告诉过她有贵客要来,她还是这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陆焕轻笑,原来如此。 他说呢,怎么会有人入冬了还要放风筝。 原来是专门放给他看的。 不过,绥远候估计不知情,否则也不会在他面前说漏嘴。 “我记得,顾小姐已 经许了人家?”陆焕问。 绥远候道:“确实,是去年的举子,前途不可限量。” 他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有些十分满意的样子。 不过他说完立即道:“当然,比不上陆大人前途无量。” 但也可见他对那个年轻人的重视。 即便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之后要成为皇子,也没觉得女儿嫁的有什么不好。 只不过,顾云柔本人怕是不这么见得。 “我今日来,除了感谢,还有一事要说。”陆焕直接开口,把绥远候吓了一跳。 该不会是他和夫人的谋划被陆焕察觉,他来警告自己? 一时间,绥远候只觉得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他几乎是强行压下颤抖,陪着笑道:“陆大人有什么事,尽管直说。” “今晚西域使臣到访,我听闻绥远候年轻时也曾出使过西域,与这次来的使臣乃是旧识。” 听陆焕说完,绥远候一颗心重重了落了地,狠狠松了一口气。 之后才关注他话中的内容:“陆大人说的是那个使臣?” “西域之主的大儿子。” 绥远候想起自己年轻时去的那一回,那个大儿子当时也不过七八岁的年龄。 现在哪里还认得他。 不知道陆焕说这个干 什么。 “好歹是旧识,如今大楚与西域关系僵硬,不知绥远候可愿进宫,也算是缓和一下氛围。” 绥远候原本想拒绝,他当一个闲人当多久了,哪里有心思…… 可是他忽然又反应过来。 使臣来访啊! 这是多大的场合! 他们之前不就是在找合适的机会,要当着众人的面逼老皇帝承认顾鹤是他的儿子吗? 虽说先前选定了苏国公开府宴请的时候,但那天没到,他这颗心总是七上八下放不下来。 要是能早那么一两天,早点把这件事定下来,不是更好吗? “您要是不愿 也没关系,我只是顺路来问问。”陆焕道。 绥远候还有七八分的犹豫:“可否让我想一想?毕竟是见使臣这么大的事情,我连朝堂都很久没上过了。” 万一给大楚丢脸怎么办。 不对,万一丢了自己的脸怎么办。 陆焕也不强求:“都可,绥远候想清楚了尽快告诉我,太子殿下也好安排坐席。” 绥远候不经有些奇怪,怎么这种事也是太子安排坐席。 他是安排宴会安排上瘾了么? 难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幕? 他正要开口说不去了,就听陆焕道:“听说您儿子今日也在家?” 第371章 这是你的私生子 绥远候那颗心一下子跳了起来。 “陆大人为何突然问起小儿?”绥远候愣了下,见陆焕没说话,又补了一句,“可是小儿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大人?” 陆焕轻笑一声:“那倒是没有。” 绥远候心里还是难耐,不问出点什么,他实在不放心:“那……” “随口一问罢了。”陆焕道。 绥远候立刻觉得口干舌燥,又怕自己半天不说话会更让陆焕怀疑:“小儿今日……临时出门了,南门那边开了新的戏曲班子,有人约他前去……” 陆焕道:“好,既然他不在,那我就走了。” 绥远候立刻站起来:“陆大人慢走。” 他亲自把陆焕送出去,等他走远了,才匆匆回去,让人把顾夫人喊来:“鹤儿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顾夫人愣了下:“不是已经说好了,要接着苏家开府办宴的场合……” 她已经什么都打点好了,甚至跟与她关系极好的那几个管家娘子,她都暗戳戳的通了气,希望到时候无论自己做什么,她们都能帮忙推这些。 当然,具体什么事她可没说。 绥远候没有遮掩,直接道:“来不及细说了,陆焕已经盯上了咱们家,他刚才还问鹤儿去了哪。” “你想,要是这几天内,陆焕的锦衣卫查到了我们家的事,以他现在的身份,他一定不会希望陛下多出一个私生子,来威胁太子殿下的地位。” 在他眼里,当今陛下没几个能用的皇子,先前最有希望夺嫡的端王已经离京,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枣。 要是出现私生子,这个私生子又深得陛下喜爱…… “就是,咱们家鹤儿如此优秀,要是被他察觉,可能威胁太子,那就不好办了!” 顾夫人十分担心,当父母的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十 分厉害的。 “但是正巧,今晚西域的新时辰要入京,陛下办了宴会,陆大人想让我去。” “为什么啊?”顾夫人问。 绥远候一急:“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说来话长,但是咱们必须用今晚的机会,给鹤儿和咱们留下一个以后的前途。” “对!”绥远候说服了自己,“我这就让人告诉陆焕,我今晚一定去,过了今晚,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你去跟鹤儿说一下,我带着你们一起进宫。” 顾夫人诧异道:“我也能进宫?” 一般是不会的,但既然陆焕告诉他,是要跟那边打好招呼,免得西域使臣有点人生地不熟。 所以他就算带上家人,也是十分合理的。 “就这么定了,你们快去梳妆。” 另一边,陆焕很快得到了消息,忍不住笑了笑。 “去告诉绛雪,让她随时准备进宫。”陆焕顿了顿,忽然又道,“算了,不用等,让她跟我一起进宫吧。” 原本是想着她毕竟是苏鸣玉的妹妹,要是被西域人看到,说不定会令她为难,但今晚的重头戏也不是他们,没什么大关系。 身旁的锦衣卫应一声,去让人通知陆焕,同时又道:“顾家那个小姐……似乎对您有意?” 陆焕脸色未变,随意点点头:“顾家的人,不必放在心上。” 很快,时间到了晚上。 来参加宴会的人,除了使臣,还有老皇帝和太子。 太子带了陆焕,陆焕带了苏绛雪。 绥远候作陪。 原本按照大楚的理解,迎客也不必皇帝亲自来,太子去就行了,根本不用皇帝亲自去。 可是皇帝现在急着巩固自己的势力。 晚宴之上,一曲歌舞过后,桌上的果盘也都撤下去,西域的大王子库勒抬头,这才道:“听闻 贵国陛下近日身体不好,才让太子殿下监国,今日能见到陛下,实在是我的荣幸。” 老皇帝闻着殿中安神香的气味,好半天,才把自己那股烦躁的心情压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烦躁的心情越来越多,原本这香只是点在起居殿,现在他只想时时刻刻闻到。 苏绛雪看一眼陆焕,这个香偶尔闻一次,没什么关系。 老皇帝道:“西域有意与大楚修好,是两方百姓之福。” 太子也跟着寒暄几句。 一旁的顾夫人一边用眼神看着自己夫君,一边手中攥紧那两个装着头发的盒子,还时不时看一眼陛下。 “娘……”顾鹤坐在顾夫人身边,小声喊了一句。 他今天来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绥远候也没有告诉他,他只觉得自己难得进宫,又是大出风头的时候,总是这么坐着,好像也没人看得见他。 苏绛雪轻轻看一眼顾鹤,不知道过一会儿他还会不会觉得这个舞台太大,没有人能看得见他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顾夫人耳边嘈杂的听着绥远候跟库勒十分生疏又假装热情的寒暄,忽然一抬头,大声道:“陛下!” 绥远候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她。 顾夫人也是一惊,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喊出了声。 许是因为她心中都是为自己认爹这回事。 但她这么一叫,已经把殿内无数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往下道:“陛下,臣妇今日进宫,还有一件要紧事想禀报陛下。” 老皇帝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她,可是现在听到她说有要事禀报,忍不住就心中烦闷,刚想开口拒绝,却听白琰开口。 “今日是什么场合,绥远候夫人有话也不必赶在今日, 不如明天再说。” 陆焕也幽幽道:“今日待客,不议朝政,顾夫人有话改日再说吧。” 顾夫人心中一惊,原本就紧张的手更加颤抖的厉害,可她手里还拿着两个盒子,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子成为陛下的儿子。 老皇帝原本想把人赶走,但听到白琰和陆焕都这么说,忽然就觉得心烦。 他非得跟他们对着干不可。 “陛下,”德顺公公道,“您觉得呢?” “外臣倒是很好奇,这位顾夫人究竟想说什么?” 老皇帝顿了顿:“好,绥远候夫人,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说吧。” 绥远候原本紧张,但事已至此,也只得给顾夫人一个鼓励的目光。 顾夫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立刻下定了决心,她拉着儿子的手走出来,两人一起跪在大殿之内。 顾鹤一脸茫然,但猜到要发生什么事,还有些激动。 “陛下,臣妇有一件事不得不说,顾鹤,侯府的儿子,他的生身父亲,其实根本不是绥远候,不是我的夫君!” 她的话虽然有些颤抖,但是却十分清楚,让殿内的人都听进了耳朵里。 “你说什么?”陆焕率先开口,你的意思,是陛下跟你有私情不成?“来人,此妇人如此玷污陛下的名声,将她带下去!” 他一声令下,立刻有锦衣卫上前。 老皇帝原本也被顾夫人的话惊呆了,他甚至不知道顾夫人在说什么,可是很快,他看到自己的大殿上,陆焕随便一叫,就有锦衣卫进来,顿时怒道:“慢着!” 顾夫人一看陆焕这个反应,立刻觉得他是在阻拦陛下有新的儿子,立刻道:“臣妇并非这个意思,实际上,顾鹤也不是臣妇的儿子。臣妇只是想说,这是陛下的儿子,是陛下遗落在民间的皇子! ” 顾夫人大声一喊,这下又把殿内众人惊得不轻。 西域的库勒见状,伸手拿起一个杯子,他来大楚,早就想过或许可以看些戏,谁知道才刚来,就已经能看到这么热闹的事情。 “陛下,”陆焕开口,“皇嗣的事情岂能儿媳?难道陛下就这样轻易听信这个妇人的话,让她在这里胡言乱语?” 老皇帝揉揉额角,忽然想起了这个顾鹤。 这是当年他刚登基没多久,有个宫外的女子借着给御膳房送菜的名义进了宫,然后千方百计见到他,告诉他自家主子难产而亡,只留下了一个男孩子。 那个女子的主子,确实跟他有过一夜夫妻,时间上也算的对,可是他那么多疑,哪里能轻易相信这个孩子即使他的。 兴许是早产,兴许是她随便从别处抱了个孩子来,总之,老皇帝不可能把她留在身边。 可是同样的,他也担心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他要是不要,这孩子流落在外,他还有点心疼。 于是他打发人跟着这个女子出宫,很快见到了他说的那个孩子。 恰逢那时候绥远候的夫人失子,他想了没多久,就把这个孩子充当过去了。 再后来…… 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实在是来找他的孩子太多了,他记不得也算正常。 时间上算,顾鹤也确实该长这么大了。 老皇帝不自觉将目光放到顾鹤身上,顾鹤长大了嘴,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又看看自己的父亲。 “怎么会……怎么……” 顾鹤难以置信:“我怎么会不是你们的孩子?” 可是他震惊之余,同时也觉得兴奋,一颗心在隐隐跳动。 要是他真是皇子,那以后,以后岂不是要发达了? “陛下请听臣妇说完!”顾夫人重重磕了个头。 第372章 认亲 顾夫人看向自己的夫君:“当年我的孩子早亡,夫君他怕我承受不住,没有办法,只能瞒着我从外面找了一个孩子。” “我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真的以为这个孩子是我的,可是多年教养下来,这孩子出类拔萃,越看越不像我自己的孩子。” “这些事情我没有跟夫君说过,但我心中一直有芥蒂,也有所怀疑。” “前些日子,偶然间见到苏小姐当众验亲,测出了端王侧妃的孩子不是端王的,我心中起念,就想着去找苏小姐,验一验这孩子是不是我的。” 众人看向苏绛雪。 可是老皇帝的脸色却难看的很,端王那个孩子是皇家耻辱,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实在让他很没脸面。 这也就罢了。 今日的事,又是因为苏绛雪。 又是因为她! 怎么会又是因为她? 顾夫人抓紧时间,一股脑的把要说的全给说了:“之后,之后苏小姐帮我测过,这孩子确实不是我的,却也不是我夫君的……而是陛下您的孩子。” 苏绛雪眉心微皱道:“怎么会是陛下的孩子,当初你拿来头发时不是告诉我,是你儿子和你夫君的头发吗?怎么短短几天又改变了说词?况且陛下的头发你是从哪里寻来的?” 顾夫人有些瞠目结舌,他自己也没有想好该如何解释她有陛下的头发,毕竟他们绥远候侯府入宫的机会并不多,特意拿了陛下的头发跟顾鹤的头发去检测,更是让人心生疑窦。 但她知道今日此事的重点并不在他如何得到陛下的头发上,而是在于她必须要一口咬自己的儿子,就是陛下遗失在民间的皇子。 而此时绥远候也终于出声道:“陛下不知道顾鹤是自己的孩子,让他无端在外流浪这么多年,如今我们 知道他是皇子,当然不可能隐瞒陛下。正好借着今日众人都在的良机,恭贺陛下寻回遗落民间的皇子。” 顾夫人大声喊道:“陛下,他真的是你的儿子,如果陛下不信,可以请苏小姐当众检测一遍!” 老皇帝这次是心念一动,也想到了当初来寻找自己的那些私生子们,那些人并不一定全是他的孩子,但现在有了苏绛雪,究竟谁是他的血脉,可以一目了然了。 只是这件事到底太过隐秘,其他的孩子们还不方便让苏绛雪来检测,现在既然顾家找了过来,他也借此机会再收一个儿子也无妨。 只是他还是难免看了看陆焕。 陆焕难道就真的一点儿回归皇室的心思都没有动过吗? 甚至自己当初在众人面前想要说出他的身份都被他给拒绝了。 在一旁看了很久戏的库勒,此时也终于开口:“既然他坚持顾鹤是陛下的孩子,那就请苏小姐来验验吧。早就听闻苏小姐有一手可以鉴别两人亲缘关系的手法,正好也借此机会让我长长见识。” 白岩也道:“如果他真的是我弟弟,是皇室中人,那么苏小姐验一验当然无妨,但如果他不是呢,你们顾家又该当何罪?” “冒充皇室血统还是死罪,如果这孩子果真不是皇家人,我们顾家甘愿领罪,还请苏小姐当众验吧。” 苏小姐看向老皇帝:“陛下觉得的呢?” 老皇帝扫一眼众人的目光,今天的事他无论他愿不愿意,是骑虎难下,这么多人看着,他不得不让苏绛雪去验验。 “你去吧。” 苏绛雪得了吩咐,很快让人取了他和顾鹤的头发。 但那位看热闹的西域王子却道:“不如将我的头发也一起送过去。同样在多送几份头发去,否则怎么知道苏小 姐是验出来的,还是随自己的心意说出来的呢?” 他想要的流程跟当时在小皇子的宴会上的流程一模一样,苏绛雪也没有多言,任凭其他人将头发也都送了过来,在里面寻找两份血缘关系最近的样本。 很快,她就捧着两个盒子出来道:“这些头发中,确实有一人跟陛下有亲缘关系。” 他身后有个小太监走了出来:“这份头发是顾公子的。” 顾鹤在一旁瞠目结舌,他居然真的是皇帝的儿子! 这件事情他的父母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顾家亲生的孩子。 老皇帝心中对于对于顾家逼迫自己这件事情,多少有些恼怒,可他又觉得认下也无妨,毕竟是自己亲生的。 他开口道:“此人居然是朕的儿子,而朕这么多年居然还不知道。朕要多谢绥远候将他送回朕的身边。” 陆焕冷眼看着他们忽然开口道:“那臣就不得不奇怪了,陛下的私生子怎么会在绥远候府中?” 绥远候当然不敢说,这孩子是陛下当年交给他的。 他早就替老皇帝选好了一套说辞:“那年我夫人难产,生下一个孩子,刚落地便已经去世,我也难过不已。” “我担心她哭坏身子,只得找人悄悄将孩子埋了,想着去外面抱一个孩子回来也算是宽慰我夫人的心结。恰在此时遇到一个女子,她手中抱着一个婴儿,她说自己的主子刚刚生下孩子难产而亡,这孩子不知交托给谁,她想让我替她报官,送往朝廷的育儿院。” “于是我便对着孩子起了心思,想着将他抱回自己家中。可谁知那女子却并不愿意,我当时心中怀疑,便报了自己的身份,送往我家中难道不比育儿院的条件更好吗?” “再三询问之下,那女子 才道,她将孩子送往育儿院,是方便以后再将他从那里接出来,她说这孩子是陛下的孩子,她的主子也曾跟陛下在青州时有一面之缘。” “我当然不相信他说的话,但是婢女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将孩子给了我,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我便将这孩子的身世抛到了一旁,与夫人一起,全心全意当做我们的亲生儿子来养。” “可是夫人毕竟心思敏感,她或许发现了这孩子不是他的。这些年来,她虽未与我明说,我却也知道她心中是怎么想的。” “前些天宫宴的事情传出之后,她便知道苏小姐有可以测出两人亲缘关系的法子,我毕竟是她夫君,她想做什么我当然是知道的。” “我夫人只想从我身上取的头发,跟顾鹤在一起比对,但我却想着,是否可以借此机会查清这孩子的身世,于是先前有一次入宫觐见陛下时,便偷偷取了陛下两根头发,还请陛下恕罪。” 这样一说,连同陛下的头发是怎么来的,跟这个孩子的身世都说的清清楚楚。 皇帝虽然恼怒他,将自己逼得不得不承认私生子,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绥远候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他也只能顺着下。 “你们替朕找到了这个儿子,朕正自然心生感激,至于你口中所说的青州,哎。”老皇帝叹了一口气。 “朕当年登基之后,是想着要把这孩子的母亲接回来的。可是等到朕的人去青州,却去发现他母亲早已不在那里。天大地大,朕以为从此便与他母亲无缘,谁知她居然还给朕生下了一个孩子……顾鹤上前来,让朕看看你的模样。” 顾鹤一脸茫然,老皇帝叫他时,他还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他的母亲推了他一把,他才恍然从梦中惊醒 走上前去,抬头看向了皇帝。 老皇历仔细的看着他,看着看着眼中便噙出了泪水。 “你和你的母亲长得确实是很像,这么多年了,朕心中一直记挂着你的母亲,也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还会有你存在于这个世上,如今真是上天垂怜,让朕找到你。” 他顺着绥远候的话,将自己在这件事中的无情无义斩的一干二净。 不明真相的顾鹤还以为这就是事实,他缓了半天才道:“我、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身世……” 陆焕道:“陛下曾经找过你的母亲,只是没有找到,想来真是十分可惜,好在如今上天垂怜,让你回到了陛下身边,你们父子也算是终于团聚了。” 老皇帝从他语气中听出一丝讽刺。 他压下心中的不满道:“这些年,朕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亏欠你良多。如今你能回来,朕十分高兴。” “传朕旨意,将顾鹤改顾姓为白,将白鹤记入皇家族谱,封为燕林王。绥远候一家替朕养育儿子二十多年,赏黄金百两。” 白鹤震惊了。 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开心。 他现在已经是皇子了,虽然他改了姓,心中有一些不舒服,但是没关系,与美好的前途相比,这点不舒服算得了什么呢? 顾夫人扭头看向绥远候,听到皇帝下旨,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成了! 她就知道,他一定可以给自己的孩子博一个美好的未来和出路的。 现在白鹤成了皇家的儿子,他们也得了赏赐。 以后顾鹤的亲事也都会由皇家指婚,这个儿子,以后什么都不愿发愁了。 苏绛雪看着这些人的眼色,他们当真以为成为皇帝的儿子是什么好事,或许对白鹤来说是,但是他们二人,恐怕就要倒霉了。 第373章 让老皇帝吐点钱 白鹤成为燕林王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京城。 老皇帝三天两头召白鹤进京,顾家也因此得了不少好处,因着这个共同的儿子,顾家也开始明着像老皇帝表忠心。 顾夫人当时利用完苏绛雪之后,原本是要来国公府给她道歉的,但后来被绥远候劝住了。 他们一家人也不再把太子和陆焕放在眼里。 “听说陛下还要让顾家那个庶女进宫做妃子呢。” 陆焕听到这话都有些愣:“顾家哪个庶女?” 苏绛雪道:“这事还没有明着说,只在我们这些女眷中传得厉害些,我昨日参加宴会人听人说了,是绥远候府那个幼女,顾晴。” “她才十六岁。”苏绛雪道。 老皇帝今年都多大了,都能当她爷爷了! 顾家是疯了,讨好皇帝讨好得连女儿的前途都不顾了。 两家人都是不要脸的东西。 “别理他们了。”陆焕挤在她身边,揽住她的腰身,顿了顿,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想想我们的事。” 苏绛雪明知故问,唇角弯起来:“我们之间有什么事要急着做么?” 陆焕环抱着她:“陛下的圣旨已经送到了,你我的婚期,定在明年二月。本该让父母前来提亲,可你知道,我无父无母,只能委屈你了。” 苏绛雪抓着他的手,小声道:“不委屈。” “德顺公公说,陛下用熏香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多,点的量也比原来更大,看来陛下现在已经离不开这些了。” 陆焕笑了笑:“那天的晚宴上闻到香味时,我便已经猜到。” 老皇帝从来就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就算德顺千万次的告诉他,那药有问题,不能长时间用,可是他药瘾上来,哪里还顾得上。 “原以为进展不会这么快,这熏香里面有一味药材并不常见,照陛下这 种用法,很快就要用完了。” “用完了就让他自己受着吧。” 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从一开始德顺就千方百计的劝过,是他自己意志力不够强,越用越多。 可是熏香的量一共就这么多,等他用完,又闻不到,这瘾又该怎么解决呢? 陆焕嘴角露出三分凉薄:“快了,他之后的用度只会越来越多,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到了。” 跟他所想的一样,老皇帝现在就在心烦。 户部尚书请见,为的是之前老皇帝给顾家的承诺。 黄金白两,还有燕林王开府赏赐的费用。 “户部怎么会如此亏空,连一百两黄金都拿不出来?不过是一个府邸,怎么就跟朕说没钱了?”老皇帝啪啪拍着龙案。 户部尚书有点无语,这银子又不是他弄没的,怎么老皇帝的语气像是他的罪过一样。 这银子去哪了他自己没点数吗? 他捧着账本上来:“去年时国库就有些亏空,当时是跟陛下说过的,可陛下还是坚持建立锦衣卫制度,之后又接连修缮皇宫,又开凿花园,后来皇后葬礼……” “加上您给端王殿下的赏赐,桩桩件件算起来,实在是入不敷出。” 更别说端王离京之后,把那些赏赐全都带走了,陛下让他离京,却没有让人抄家。 “你的意思是,朕太过奢靡,才会导致国库没钱?”老皇帝震怒。 在场的宫人们都瑟瑟发抖,立刻纷纷跪了下来。 户部尚书道:“陛下询问银钱去向,臣只是如实回禀。” 何况那不是有账册吗,老皇帝怎么不自己看啊。 “原本这些东西也还够,但陛下封苏鸣玉为苏国公时,又赏赐了不少银钱,彻底掏空了国库的底,现在的燕林王和顾家,确实是赏赐不起了。” 户部尚书道:“这桩桩 件件,户部实在没有了银子,现在连顾家的一百两黄金都拿不出来,更别说单独建燕林王府,臣实在没了主意,还请陛下决断。” 老皇帝看着那本账本,翻了一页又一页,别的他看不懂,但那一笔笔红色的字,看得他实在惊心动魄。 他那么大的国库,怎么就沦落到只剩下这点银子呢? 这点银子都没有,还能让他怎么决断? 老皇帝把账本一扔:“朕是下旨要安抚苏家,可你明知国库没了银子,就不能少送点?前前后后送进去五十万两,你难道不知道外面那些朝臣们,也给苏家送了不少银子?” 户部尚书无语:“老臣并非没有劝过,可当时是陛下说,连那些人都给苏国公送了银子,难道陛下您自己,能送的比他们少吗?” “你——你的意思是,是朕之过?”老皇帝怒道。 户部尚书没说过,心中想的却是,这可是你说的。 “陛下下旨为苏家撑起门楣,当时国库内虽然没有余银,但如果没有之后燕林王的事,也勉强可以撑住,只是现在……” 户部尚书叹息一声,然后也跪下了:“请陛下决断。” 老皇帝大怒:“朕如何决断?你拿个空壳子给朕,让朕怎么决断?” 户部尚书犹豫道:“要不……要不,陛下收回赏赐,这银钱就不给他们了?” “不行!”老皇帝头疼的厉害。 那有皇帝给出去的赏赐又重新要回来的? 他原本还以为他说完赏赐的当天,这些东西就赐出去了,谁知道居然现在才告诉他,赏赐还没有出库。 现在还要老皇帝自己把自己说出口的赏赐收回来? 那他皇帝的威严何在?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说他这个皇帝无能? 他好不容易才挽回一点的声誉,很快不就又没有了? “那要不然,再跟官员们说一说,就像当时给苏家银子一样,让他们出点钱给陛下。” “行了行了,你闭嘴。” 老皇帝烦躁的厉害,这钱要得紧急,他要是开口跟大臣们要,岂不是逼得他们往太子那边站? 甚至他都不能跟京中富商们要,要是消息传出去,他的名声也就不用要了。 “行了,这钱,朕给你补上一部分。” 事到如今,没有办法了,他只能用自己的私库来补一补。 好在他登基这些年存了不少银钱,他的私库几乎抵得上大楚两年的税收了,也不会过于心疼。 户部尚书犹豫半天,仍旧不放心:“陛下要从哪里拿银钱补……” “你管不着,退下吧。”老皇帝恨不得把账册砸到他头上去。 等把他赶走,老皇帝捂着头,将案上的东西挥袖一扫,全都拂在了地上,发出巨大一声响。 德顺公公连忙上前搀扶:“陛下……” 老皇帝神色难看:“香,点香。” “陛下……”德顺公公也脸色难看。 “听不见吗?”老皇帝愤怒起来,伸手将他推开。 德顺公公无奈,只得去拿装香的盒子,那里面的线香,剩的实在不多了。 香气袅袅,老皇帝的脸色终于变得好了一些,他抱着香炉深吸一口气,面色渐渐缓和。 德顺公公这才劝诫道:“陛下保重身体。” 老皇帝心情好了一些,才道:“你去,从朕的私库里,拿出五百两……不,拿出一千两黄金来,送去户部。” 其中一百两是要给白鹤的,另外的钱,也算是给户部一点周转的空间。 “至于给燕林王的宅院,就不必另建了,端王府不是还空着吗?让他住进去吧。” 德顺公公一惊,他还以为,老皇帝会保住那个宅院,当做是给端王的 一点脸面,现在倒是好了,连宅院都不留。 看来老皇帝一点都不想念这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了。 “是。”德顺公公低声,又担忧道,“陛下,太医院那边说,这些香得来不易,短期内实在是不能再制一批了。” 老皇帝摆手:“这事你跟朕说过,不就是需要一点曼陀罗花,朕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了吗?怎么还没找到?” 德顺公公道:“这药难寻,且这些香对陛下的身子也不好,陛下要不然,就先戒了吧……” 老皇帝抱着熏香闻得云里雾里,压根没把德顺公公的话放在心上,他摆摆手:“到时候再说吧。” “先把朕私库的账本拿来,让朕看看,朕还有多少银子。” 户部那边很快收到了银子,一千两黄金,换成银子也不过是一万两,这对户部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 可是老皇帝能给一点就不错了,现在就指望太多,也不现实。 “陆大人说得对,陛下手上是有银子的。”户部尚书喝着茶,看着送来的一千两黄金。 陛下手上绝对不是只有这些。 一定还有不少。 说起来也好笑,一个皇帝,手上有那么多的钱,前朝旧例,所有的赏赐都该从陛下的私库出,可是轮到这位皇帝,就干脆改了规则。 钱不是自己出的,老皇帝就也不心疼,现在轮到自己,不过一千两黄金,瞧他这副抠抠搜搜的样子。 第二日,苏国公府开府宴请宾客的日子终于到了。 老皇帝果然如众人推测的那样,做戏做了全套,亲自来苏国公府给苏鸣玉道贺。 太子和其他百官都跟随而来,远远的,苏国公府热闹极了。 西域新来的使臣库勒也站在门口,嘴边全是阴险,朝他的属下道:“咱们也该进去,趁这个机会,给苏家送一份大礼了。” 第374章 苏国公府开宴 苏国公府内,一身龙袍的老皇帝坐在上首,身旁是同样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太子。 老皇帝从上次开始上朝之后,就再次称病休养,所以很多人都没发现,老皇帝的气色已经变得很差了。 现在他跟太子站在一起,一个苍老没有活力,另一个却意气风发,如朝日初生。 对比实在太过明显。 苍老的老皇帝甚至不用别人抢他的位置,他自己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陛下来此,可见对苏家宽恩……但是他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先前不是说陛下的身子已经好了吗?瞧着还很虚弱啊。” “兴许是又反复了吧……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 “嘘,快别说了,陛下朝这边看了。” 人群中顿时安静下来。 库勒带着属下进了苏国公府,随他来的人将礼物交给门口守着的收礼人。 今天来的人很多,一时倒是没更多的人注意到他。 片刻后,老皇帝身边的德顺公公上前开口:“今日是苏国公府开府宴,陛下感念苏家为大楚的贡献,特前来祝贺苏国公。” 他话音刚落,老皇帝便招手让苏鸣玉上前,言辞恳切:“朕原本该早些将你接回来,可惜一直以来 ,朕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如今苏家有后,朕也算是心中宽慰。” 苏鸣玉道:“多谢陛下惦念。” 老皇帝让人端酒来:“朕仅以这杯酒,恭贺苏国公……” 他说话间,就准备将这杯酒喝下去,却没想到白琰突然上前拦住他,将他手中的酒杯抢了下来。 老皇帝脸色顿时沉下来:“太子这是何意?” 白琰神色淡淡的:“父皇身子不好,太医说过父皇不宜饮酒,父皇还是别喝了,万一喝出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让苏国公惶恐?” “不如让儿臣来替您喝。” 老皇帝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个都要抢,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不是故意跟自己唱反调,让大家都看清楚,自己已经垂垂老矣,只有太子才是大楚的将来? “你……下去!”老皇帝恼怒。 白琰不退,两人僵持在原地。 下面的那些人顿时又面面相觑起来,宫宴上那次很多人已经见过了,但是今天这种场合,不过是一杯酒,太子还要借此跟老皇帝争权,不由让人感慨。 这些年老皇帝和太子简直就是模范父子,一个坚持辞去太子之位,另一个坚决不许,即便朝中声音很多,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真的父 慈子孝。 可自从皇后死后,这种父慈子孝的论调,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如今更是出现父子在人前争权的行为,还是当着这么多的人。 有人难免看了库勒一眼,还有外人呢。 苏绛雪看着白琰,小声道:“这也是陆焕跟他提前商量好的吗?” 这种法子,多少有些…… 忤逆。 大楚以孝道治国,太子无论如何不该当众让老皇帝下不来台。 就算谁都知道他们父子如今已经水火不容,甚至背地里恨不得杀死对方,但是表面上,总该维持一下。 怎么感觉,太子像是自己凑上去,给自己身上泼脏水一样。 苏绛雪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到老皇帝的脸,但是可想而知,他的脸色不会很好。 老皇帝的脸色确实难看,他看着白琰,恨不得给他一耳光。 可是白琰却面色如常,温声道:“父皇身子发抖,是不是身体不适?” 还不是被你气的! 老皇帝想骂人,但他还顾忌点面子,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在场的其他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纷纷面面相觑。 燕林王白鹤上前,高声道:“太子殿下,不过是一杯酒而已,陛下难道不能自己饮吗?” 众人一下子朝他看过去。 新近宠臣燕林王。 他好像有点……嚣张。 白鹤其实不太懂皇家那些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老皇帝给了他很多钱,很多赏赐,还将从前最宠爱的儿子端王的府邸都赏赐给了他。 他从前还是顾鹤的时候,哪里享受过这样的荣华富贵,哪里享受过下面那些人的溜须拍马。 就算有,程度也不是一个级别的。 他心中十分感激皇帝,同时也顺风顺水了好几天,谁见他都得给他几分面子,他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 “皇兄好意,但一杯酒又能有多大妨碍?” 白琰半点面子都不给他:“一杯酒有多大妨碍?这话你不妨对太医院的人说,问问他们,因为一杯酒而病死的人究竟有多少。”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太子是在诅咒陛下病死吗? “儿臣是为了父皇的身子着想,父皇若是坚持,儿臣也没有办法。”说完,白琰便退了下来。 他一退后,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就不见了。 老皇帝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瞬,他那颗心又高高提了起来。 白琰该不会是……提前撇清责任吧? 莫非这酒中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 的药,现在白琰来劝过自己,那么等会儿自己要是倒了,完全怪不到他头上。 他现在怀疑苏家是不是有这样的胆子,在酒里下毒或者下药。 他这样一想,便抬手让德顺把酒杯送到太子哪里去,笑眯眯的:“太子说得对,朕身子不好,这酒确实喝不得了,如今就交给你喝,由你代朕,想必苏国公也不会介意。” 老皇帝说的这样理所当然,白琰也十分配合的喝了酒。 这又让老皇帝有些难以理解,他看起来没事,他究竟想干什么? 想得很复杂的老皇帝最终什么都没想出来,他顿了顿,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放在脑后。 “朕乏了,先行回宫,今日宴会,诸君畅饮。”老皇帝说了句场面话,就想离开。 白鹤连忙上前扶住他:“父皇,儿臣送您回宫。” 众人看着殷勤的白鹤,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而就在此刻,苏绛雪站了出来:“燕林王如此得陛下宠爱,也与陛下如此父慈子孝,实在令臣女羡慕。” 扶着老皇帝胳膊的手突然颤抖一下,白鹤一回头,看到苏绛雪,颇为骄傲的表忠心:“父皇恩宠与我,我自然该投桃报李,不像有些人,深受皇恩却总是辜负。” 第375章 这些人,哪个是陛下的儿子 这话说的陆焕都忍不住冷笑了。 是谁深受皇恩却总是辜负?最近京城的流言里,这种话说的最多的,就是太子和他。 甚至太子都会有人辩解,说是因为皇后的死而伤心,心智大变,但是对于他,却没有任何人为他辩解。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他能从一无所有到如今的一人之下,全都是陛下给的恩赏。 “陛下能找回实在多年的儿子,臣女为陛下开心,若是燕林王的母亲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孩子与陛下相认,不知有多开心。”苏绛雪笑着道。 老皇帝本能的感觉到了苏绛雪不怀好意,但此时正是他假意深情的时候,他霎时间便红了眼眶。 他看向燕林王:“说来也是朕的不是,朕与你母亲情投意合,只恨没有机会将她接入宫中,也让你在外流落这么些年,是朕亏欠你,是朕对不起你。” 白鹤立刻跪下:“父皇这是哪里话,儿臣和母亲有这些遭遇,并非陛下本意,陛下也不是有意要遗弃我们的,如今儿臣回到父皇身边,心中甚是感激。” 遗弃这个词用的很好,苏绛雪顺着他的话道:“是啊,陛下并非有意遗弃,陛下这些年,虽然宠 爱贵妃,却永远给了皇后尊荣,连太子的位置都是您与皇后的儿子,可见陛下多年来长情至此。” 她说着,幽幽的叹了口气。 让许多人也不由感叹,老皇帝对皇后和太子,确实是没的说。 他是一个好夫君,也是一个好父亲,所以皇后和太子对他的背叛,实在是狼心狗肺。 可因为这话是苏绛雪说出来的,难免让人疑惑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现在给老皇帝的名声贴金,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老皇帝自己也疑惑,正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却听白琰忽然冷笑一声:“是啊,父皇这些年对我实在是好,儿臣现在想来,都很是感激。” “父皇如此重情重义,连罪大恶极的贵妃和端王,都能容忍这么久才贬出京城,儿臣不得不感叹。” “儿臣原本以为,是因为他们在陛下身边时间久了,父皇才会袒护,现在才发觉,只要是父皇的血脉,父皇都会如此爱护。” 他幽幽的看一眼白鹤,白鹤又露出了一副茫然的表情。 太子这是……嫉妒了? 老皇帝的脸色却又沉了下来,他们该不会是要借这个场合,让陆焕也重新回归皇室吧? 有了白鹤这个先例,要是陆焕的身份暴露,众人必定会盯着他会如何对待陆焕,那他…… “说来也巧,儿臣成为太子的这些年,也有不少人前来找过儿臣,说他们是父皇遗弃在民间的血脉,从前儿臣是不信的,但既然连绥远候的儿子都能成为陛下的儿子,可见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儿臣不忍父皇血脉流落民间,不如趁今日这个场合,请苏小姐再为这些人验一验,若是父皇还有儿女在外,也算是上天垂怜,父皇以为如何?” 老皇帝太阳穴都跳了跳,他的手狠狠捏了扶着他的燕林王一把,朝着白琰走了几步,又看向陆焕,压低声音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心思。” 如果陆焕现在被爆出是他的儿子,岂不是他必须要原谅陆焕先前逼宫之举? 几乎也是逼着朝臣站队。 原先陆焕无名无分,只是跟着太子逼宫,现在他自己也是皇家人,那逼宫这件事,就变成了皇家内斗。 谁做皇帝,对于朝臣来说,对于百姓来说,重要吗? 反正都是他们家的人。 白琰后退一步,大声道:“儿臣并无别的心思,只是体谅父皇一片悯 子之心,不忍有其余兄弟姐妹流落民间。” “还是说,父皇根本就不愿认他们,即便他们是你的亲生儿女?” “那燕林王可真是好福气。” 这话说得极为讽刺,逼得老皇帝不得不自证。 否则,他刚刚立起来的长情人设,就又要没有了,岂不是又要被人诟病? “胡闹,皇室血统岂能儿戏?随便什么人说自己是皇室的人,难道朕都要相信不成?”老皇帝大怒。 这话说完,白琰不必开口,都有人替他说话:“陛下此言诧异,皇室血统固然不能随意混淆,但如今有苏小姐在,她帮人验亲的本事满座朝臣都是知道的,如今难得有这个机会,难道陛下真要放弃自己的儿女于不顾?” “真相与否一验便知,陛下究竟在害怕什么?” “朕有什么好害怕的?”老皇帝顿时大怒。 一旁看热闹的众人们都面面相觑,库勒的目光越过人群往老皇帝身上看去:“真没想到,大楚朝中如此之乱。” “临死前能看到这一出戏,也算是赚了。”库勒冷笑。 跟随他的小厮忍不住低头:“大王子……” “事情可安排好了?”库勒侧头问。 那人眼中不忍:“已经好了,如果大王子死在大楚国内,三王子一定会兴兵为大王子报仇。” 库勒点点头,笑了笑:“本王也算死得其所,免得那些人成天主和,半点骨头都没有。” 打了十几年的仗,连他的叔叔都死在那场战役里,怎能说议和就议和? 可惜他父皇是个软柿子,不仅管不住西域如今四分五裂的局势,还不愿继续打下去,看得他实在窝火。 “等大楚京城沦为一片死城,我就不信,北燕和东陵会忍住不动。” 大家把大楚瓜分而食,才是他最终想要的结果。 不过现在,他上前大声道:“既然苏小姐在此,是不是陛下的儿子,一验便知,陛下得了燕林王已是上天眷顾,现在若有新的儿子,岂不是陛下之福?” 老皇帝眼神凶狠地看向陆焕,就算是验出来,他也绝对不会再认这个儿子! “来人,让那些人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苏小姐验一验。”白琰挥手,让人把那些疑似的真正的皇子皇孙们都带了出来。 众人一回头,只见黑压压一群人,起码有三十来个,鱼贯而入,顿时有些疑惑。 这些人,哪个是陛下的儿子呀? 第376章 精神有问题 老皇帝有点诧异的看向陆焕,他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唱的那一出? 然后他又从这些人脸上扫过去,有那么几个,还挺眼熟的,似乎是他见过的。 忽然,老皇帝浑身一震,这是曾经找过他的,他的私生子们! 这是他的孩子! 他忽然反应过来,白琰当时说的是“他们”,而不是“他”。 今天这出,根本就不是为了让陆焕得到自己的身份,是为了让他身败名裂! 而就在老皇帝恐慌,众人疑惑的时候,那群人中有人带了个头:“父皇,我是你的儿子呀,我是你多年来流落民间的儿子,我母亲是您在青州遇到的卖花女,您还记得吗?” “父皇,我是你的儿子,我母亲是云州人……” “父皇,您看看我,我跟我母亲长得一模一样,您当初在红旗镇的时候……” “父皇!” “父皇!父皇!” 一群人忽然全都围上来,跪倒老皇帝身前,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你们胡说,胡说,”老皇帝下意识往后一退,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手狠狠的抓着德顺公公,德顺公公的表情都被他抓得变了变。 “朕哪里有这么多孩子?你们都是哪里来的,是谁让你们来的,是谁让你们来如此污蔑 朕——” 他话音刚落,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骤然间回头看向苏绛雪,脸上苍白无比。 不用别人说,他自己也能想到。 苏绛雪在这里,这些人究竟是不是他的孩子,只要测一测,就全都知道了。 众人也被面前就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帝这一路打仗过来,坐上皇位。 路上难免是有几个知己的,男子嘛,谁不是这样,但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多。 而且这还仅仅是留下孩子的,那剩下这些跟他有过关系,但没有过孩子的姑娘呢? 一个在登基之前关系如此混乱的皇帝,在登基之后却对自己的原配皇后一生钟情,这种事情可信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毫无意外,老皇帝先前给自己身上堆的那些深情人设。 现在在所有人看来都像是笑话。 他根本就不爱皇后。 那些自称是皇子皇女的人们还跪在老皇帝脚下,一口一个“父皇”的叫着。 老皇帝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响,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陆焕看向他们,嘴边浮出一丝冷笑,片刻后他站起身。 “太子殿下从哪里找的这么多人?皇家血脉不得随意混淆,他们说自己是皇家后裔就是了 吗,怎能如此轻易相信?” 他回头看向老皇帝,语气中带着恭敬:“陛下莫急,臣的未婚妻可以替陛下测出这些人究竟是不是陛下的血脉,绝不会让他们轻易污蔑皇家血统。” 陆焕说完,苏绛雪也站起身。 可是还没有等苏绛雪说话,老皇帝就已经受不了了,他大声怒道:“来人,快把这些人赶走,这是什么场合?朕不要听这些。” “快来人,快把他们赶走!” 但此处不是皇宫,老皇帝来苏国公府也只是为了祝贺,并没有带太多的侍卫。 苏国公府的那些下人们都怔怔地看着苏明玉,等待着他的指示。 白琰大声道:“父皇,这些人究竟是否皇家血脉?难道您不想知道吗?您能不要自己的孩子吗?既然苏小姐在此,不妨一验,验过便清楚了。” 那些人一看老皇帝想要赶他们走,当即不管不顾大喊大闹起来:“父皇,我真的是你的儿子,难道你只认白鹤就不认我了吗?” “母亲她在钦州等你,她等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等到你去接他,如今我带着她的信物前来认父皇,父皇怎么可以不认我啊?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啊!” “你住口,住口!”老皇帝大怒制止。 可是此人丝毫没有闭 嘴的意思,不仅他,其他的人也高声喊起来。 “陛下,你怎么可以认白鹤却不认我们,难道就因为他长在京中官员府里,而我们出身粗鄙,长在乡野,所以父皇就不想认我们了吗?” “可是当初若不是父皇,若不是你抛弃了我母亲,我原本也该生活在宫廷,成为父皇膝下正儿八经的皇子,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说话的人头上裹着一圈布,那模样跟苏国公府的下人差不多。 老皇帝的孩子们高高低低,前前后后的将他团团围住。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 他扶着自己的额角,不断的想往后退。 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看向白琰,然后又看向陆焕。 今天这一出,一定都是他们设计的,他们想要让自己身败名裂! 白琰仿佛没看到他的目光:“皇家血脉不容混淆,所以我也很想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不是我流落在民间的兄弟姐妹?难道父皇就忍心让自己的亲生子女继续在外流浪,不管不顾吗?” 事情发展到这里,宾客之间也已经是一片嘈杂。 谁都看得出来,老皇帝好不容易挽回了一点名声,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又要重新跌回谷底了。 而此时,苏国公府的下人们已经拿 了布袋过来,要剪一下他们每个人的头发来验亲。 在场的宾客们并不全是那日去过宫宴的,他们早就听说苏江雪可以头发来鉴别两人之间是否有亲缘关系,如今都忍不住睁大眼睛想要看一看。 尤其是此事还涉及皇家隐秘,谁能不感兴趣呢? 老皇帝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谁能想到他年轻的时候,居然糟蹋了那么多女子。 老皇帝脑子一片发白,德胜公公扶着她,看着他焦虑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老皇帝却看向德胜公公,口中喃喃:“香……香……” 他现在情绪烦躁,急需太医院给他的香。 他浑身上下都好像被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折磨着,血液中都泛起渴望来,只希望现在能闻到安神香。 就连匍匐在他脚下的众多儿女都一时顾不得。 他紧紧地抓着德顺公公:“香呢,香在哪里?快给朕闻一口。” 离得远的人见老皇帝如此癫狂的模样,一时间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以为他是被这些孩子的存在给刺激到了。 前面听到他说的话的那些人,只觉得皇帝好像一个神经不正常的老人。 德顺公公脸色焦急:“陛下,咱们出宫时说好一会儿就回去,所以没有香,您是知道的。” 第377章 抛妻弃子,你不配为帝 出宫之前德胜公公还提醒了他一下,但是老皇帝一来觉得自己很快就回来了,二来他也觉得没必要在别人的府邸点安神香。 但现在事态发展大超乎他的意料,他只想闻一闻安神香的气息,他要撑不住了。 德顺顺公公悄悄看向路换。 陆焕似乎觉得有些可笑,苏绛雪在他耳边低声道:“陛下现在还不能精神失常,此时的局面还需要他醒着才能应对。” 她拿出一个香囊,里面装着配方几分相似,但没有点燃的安神香。 只用热水稍稍激发其气味,虽然比不上直接点燃,但对于现在的老皇帝来说也算聊胜于无。 德顺公公赶紧让身后的太监上前去接过来,然后递给老皇帝:“陛下,这是苏小姐配置的安神香,要不您先试试……” 老皇帝抓着香包死死闻了一下,这里面的味道跟它的安神香只有三分相似,却也将他整个人的神是从狂躁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理智尚可,但情绪却仍旧十分暴躁。 他听着白琰吩咐下人,将这些人的头发收集起来,同时为了做对比,还收了不少在场宾客的头发,全都交给苏绛雪去验。 他心里顿时觉得,今 日他的名声是保不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多的私生子和私生女。 就算是征战过程中遇到那么一两个红颜知己,那么其他的人呢?都是红颜知己吗? 按照这些人的年龄来看,他与他们的母亲,每一个,都不过是露水情缘。 更何况他这些年一直对外宣称,感念皇后与他相互扶持走到登基。 如果从一开始他对皇后的感情就不是那么真挚,那么他这些年来的深情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库勒看着这一切,忍不住低声道:“贵国的皇帝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他身边不少人都听见了。 老皇帝很想晕倒,但他知道如果今天他晕倒了,那他的名声也就都任由别人去说,而他自己则再无转圜的余地。 白鹤怔怔地看着他,他原本是扶着老皇帝的,但自从那些私生子女们上前,就把他挤到了人群外围。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是老皇帝唯一的一颗沧海遗珠。 谁知道他居然会有这么多。 那他对自己岂不是半分父子情都没有,什么感谢上天垂怜让他回来,都是假的。 他将自己封为燕林王,只是为了堵住众 人悠悠之口。 不过现在他更担心的是,这些人会不会抢了皇帝的宠爱,皇帝会不会将这些人都认下? 如果皇帝不愿意认这些人,岂不是要推翻苏绛雪的认亲结果? 那他自己的身份……岂不是也要完蛋了。 比起皇帝的名声来说,他还是更想要自己的荣华富贵。 而此时谁也不知道,京城的各大水井中都已经被库勒的人投了毒。 一场全城大型投毒活动已经悄悄完成。 没多久库勒的属下们都回来。 “大王子吩咐我们办的事,我们都已经办成了,除了苏国公府,昨日的宫城,还有大.大小小的水井,我们都已经投了毒。” “大王子请放心,要不了多长时间,大楚京城将会变成一座人间炼狱。” 库勒原本还想多找几个朝廷重臣的府邸投毒,但一来他去不了这么多地方,二来等毒一蔓延开,这些人迟早都是一个死,他也不用太过费心。 给宫中投毒,是希望老皇帝早点死,大楚早点群龙无首,陷入内乱。 而杀掉苏鸣玉,是给柳家一直以来隐瞒西域王的处罚。 为了让众人的焦点不在疫.情上,也为了给西域一个合理的 开战理由,他也早已经准备好了牺牲自己。 很快,那些人的亲缘测试结果已经出来了,其中有一多半都是皇帝的亲生子女,而剩下的一小半则不是。 不是的那些人拿到结果之后先是高呼“不可能”。 之后又喊着,自己的娘亲确实跟皇帝有过一夜之缘,说不定是哪里搞错了,希望苏绛雪可以再验一验。 而发现自己确实是皇家子孙的那些人,则有些兴奋无比,毕竟从此之后就可以锦衣玉食了。 但是还有一些人却并不是那么高兴。 有一人握着手里的头发,听着小太监传达的最后的消息,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间暴起,三两步冲到老皇帝面前,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动作太快,德顺公公吓得半死,连忙大声叫道:“快来人啊!快救驾!” 在场中人看到变故突发,也不由惊叫起来。 掐着皇帝脖子的那个男子龇牙裂目:“原来就是你当初骗了我母亲。” “你说你对他一见钟情,等到他让你入主中原,成了天子之后就会回去接她,你骗了我们家所有的积蓄,你骗走了给我祖父治病的三百两文银。” “你骗我母亲为你怀了 孩子,却在拿到钱之后,带着起义军,连声道别都没有就离开了。” “我母亲一直在等你,他听说你登基之后,原本还以为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回来接她。她那时已经重病,可心中还抱着这样的念头!” “她连临死之前想的都是你会来接她!” “后来我带着你留给他的扇子,来到京城。我成了宫廷乐师,拼尽全力入了宫,将那把扇子拿给你看,你却说你不认得。” “你不认得这把扇子,你也根本就不记得我母亲。” “你说的言之凿凿,我敬重你是皇帝,还以为你说的是真的,我还以为是我母亲这些年认错了人!” “我甚至以为那是她病中说了胡话。” “可是我……居然真的是你的儿子,是你的亲生血脉。” “你做出这种抛妻弃子的事情,有什么资格成为天下之主?有什么资格成为皇帝?” “你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时,可曾想过我母亲正在受疾病的折磨?可曾想过她没了银钱傍身之后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可曾想过她带着一个儿子,在这种世道生活的如何艰难?” “这条命我不要了,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替我母亲报仇!” 第378章 认了认了,全认了 德顺公公着急坏了,他一把扑过去朝那位男子喊道:“这位壮士,哦,不,这位皇子,你冷静一些。杀害陛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快些把陛下放了,陛下会对你从轻发落的!” 那男子却不依不饶,掐着老皇帝的手又更加用力了几分,他仰天长笑道:“诛我九族?那便诛吧,我如今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留着这条命也不过是为了给母亲报仇而已。我何尝需要他从轻发落?他害了我母亲,害了我全家,上天不愿给我讨回公道,那我便自己讨!” 老皇帝被人掐着脖子,只觉一阵窒息。 当初在晚宴上那种濒死感如潮水般再次袭来。 他想开口说话,但那人掐他脖子太用力,他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声。 陆焕见状,上前道:“你先冷静下来,陛下没有说不认你,也没有说不认你的母亲。” “你若就这样害了陛下,将来在史书上你就是弑君的罪人,就连你母亲的尸骨也不一定能安息保全,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提到他的母亲,男人脸上的神色似乎松动了一些,连带着他的手指也松动了一些。 老皇帝赶紧见缝插针道:“就算当初朕不记得你和你母亲,但你是朕的儿子,此事 毋庸置疑,朕会会给你们母子应有的待遇。” “住口,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那男子大怒,“你今日根本就没有要认我的意思,你的儿子也好,女儿也罢,不过是你年轻时无耻荒诞的代价罢了,你巴不得我们根本不出现!” “当初我入宫见你第一面时,你便不认我,如今验亲的结果出来你还是不认我。幸好我本来也无需你承认,能为我母亲报仇,我这辈子也算值了!” 老皇帝脸色苍白无比,身子都跟着发抖,陆焕看一眼白琰,两人一起轻轻摇头。 苏国公府的人已经悄悄将此处围住,时刻准备将老皇帝救下。 在场其余众人对面前的场景惊呆了,但比起关心皇帝的性命,他们更加在意的,还是老皇帝年轻时候的那些风流韵事。 堂堂一国之君,如今被自己的亲生儿女们找上门,居然都没有胆量认下来。 他年轻时荒诞也就罢了,如心为了掩盖错误,做的错事一件多过一件,所有人看向老皇帝的目光都难免带了些鄙视。 周围人鄙视的目光落在老皇帝身上,只让他觉得一张老脸都变得发红,可如今他的性命被别人握着,也顾不得这些。 只是焦急道:“朕没有不想 认你,你是朕的儿子,朕怎么可能不认你?这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 “先前朕不认,是因为这实在无法确定你的身世,现在朕既然已经知道了,又怎么可能不认你呢?” 他此话说完,其余那些子女们也都互相交换眼神。 这么说来,老皇帝是要将他们全部都认下了。 看来陆大人说的没错,只要今天这一出过去,他们的身份都会变得尊贵无比。 “那好啊,”那人嗤笑一声,“那不如父皇现在就说清楚,要如何认我们吧。” “该不会给燕林王全家一百两黄金,又将端王府赐给他,而给我们就是随意的只给一个名头吧。” “不,不,不!”老皇帝立即道,“朕怎会如此厚此薄彼?” 老皇帝说完这句话觉得心口都泛着疼。 户部没有银子了,他是知道的。 若是全部都按照白鹤的标准去赏,光是黄金他也要出个三四千两。 更何况端王府的宅地是何等的尊贵,里面的修缮又是何等奢靡。 京城之中哪有那么多尊贵体面的宅子还是空着的,他要给,就不可能一碗水端平。 除非他愿意照着端王府的水准重新建宅子。 这可真是好大一笔钱财。 光是 这样也就罢了,更何况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可能并不算完。 他年轻的时候到底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他自己心里是清楚的——清楚的知道数不清。 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留下孩子,恐怕不止眼前这么点。 等到他皇家认亲的消息传出去,那些以前没有想过找他上门认亲的人,恐怕现在也都会朝京城涌来,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呢? 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但目前这些都不是最想要的事情,最要紧的是他要保下自己的性命。 性命还在,他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朕现在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下旨,但凡是朕的子女,朕绝对会一视同仁,与燕林王一样,赏黄金百两,朕还会命人给你们安排府邸。” 一旁的白鹤脸色都白了。 老皇帝在宫中是没有几个皇子的,他以为自己一出现,就算得上是京城新宠,炙手可热。 而这两天也确实是这样的,不少达官贵人都跟他和顾家打好了关系,显然是想巴结着他们的。 可是现在老皇帝突然一下子冒出头这么多的儿女,那么他也就一点儿都不珍贵了。 老皇帝从此以后一定也会疏远他,甚至为着那句一碗水端平,不会再给他任何赏赐和任何机会 ,否则他要对其他的儿女们如何交代呢? 白鹤只觉得抓耳挠腮,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人群中前来赴宴的绥远侯和顾夫人也都瞠目结舌。 此时也终于有人注意到了白鹤他们,那些人私下小声道:陛下的孩子都是在外流浪的私生子女,怎么白鹤就这么巧,到了绥远候家中? 这顾夫人当真是和隋远侯一心的吗? 绥远候听在耳朵里,心中顿时明白这些人在想什么。 周围人议论的声音也稍微变大.大了些:“顾夫人年轻时也算得上是国色天香,论年纪……” 顾夫人一下子大怒起来:“你们在胡说什么?” 她们居然在怀疑自己跟老皇帝年轻的时候有染吗? 其中有位官家夫人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但因为他们攀上了皇家一直未敢多言。 今天老皇帝一下认了这么多子女,白鹤的身份也就跟着低了下来,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谁都看得出来,陛下并不想认这些子女,但就是巧了,怎么绥远候和夫人的儿子他就认了呢?” 顾夫人气得脸色煞白,有关女子的谣言一旦说出去就是止不住的,就算苏绛雪再给绥远候和白鹤验亲,也没有用,大家会说都是为了顾家的体面。 第379章 难以服众 老皇帝自己已是声名狼藉,他们在跟老皇帝沾上边儿。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就算这些人以后不会明着说,但是暗地里他这个名声是不可能再洗白了,就连绥远候恐怕也要安上一个给人养儿子养了二十几年的帽子。 “这位皇子,”德顺公公上前道,“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定是愿意给你们名分的,你母亲如今葬在哪里?陛下定会给你母亲应有的尊容,将她的遗骸接到京城,葬入皇陵。” 老皇帝立刻顺着德顺公公的话道:“对,对对!你们的母亲朕也绝对会优待,还在世的,朕愿将她们接入后宫,已经过世的,遗骸也可以迁入皇陵。” 将人迁入黄陵向来这又是一大笔银子,这些银子都要从他的私库里出。 老皇帝想到这些就心痛无比,但比银子更让他心痛的,是他今日颜面扫地。 正想着,老皇帝无意间看到陆焕看向自己的眼神。 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 但他却一瞬间想起,今日的一切,一定都是他和太子安排的。 老皇帝的脸刷的就白了。 但他脖子上的压力忽然松了很多。 “你说会将我们接入皇陵。”男子抿着嘴道,“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朕是 一国之君,说的话自然作数!”老皇帝立刻道。 德顺公公也在一旁道:“陛下金口玉言,又有这么多人作证,难道你还不信吗?” 那人冷笑一声:“陛下金口玉言?有这么多人作证,那又如何?呵,当日端王府上小皇孙的满月宴之上,陛下不也是当着众人的面给了苏家恩宠,又给了太子殿下和陆大人无数尊容,却能在圣旨都下过之后仍然反悔吗?” 让皇帝脸色更白,他果然是陆焕跟白琰安排的! 这件事情原本已经不被人提及了。他身为皇帝却出尔反尔的形象,在民间和朝堂中也有了好转。 可是现在被这个人当众这么一说,他辛辛苦苦这几日又出钱又出尊严做的面子,真的全部荡然无存。 “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朕说出去的话不可能反悔,你若还不信,那朕也无话可说。”老皇帝打量着他的神情,说话硬气了一些。 老皇帝无论如何不可能当众承认,他曾经做过那样出尔反尔的事情。 这可不是宫宴,在苏国公府来参加宴会的,不仅是那些大官,还有一些官位较低,当时不能参加宫宴的。 甚至还有京城中的员外郎,一些有钱人,都在这里看着。 他若是当众 承认,这名声不知道会差到哪里去。 那人跟陆焕交换了一眼神色,骤然放手。 老皇帝踉跄一步,德顺公公立刻将他扶在怀里。 “好吧,既然陛下如此说了,那我便再信你一次。” 混在人群中的西域大王子冷笑一声,早知大楚乱成这个样子,当初他一定会力劝父王拒绝跟大楚的老皇帝合作。 苏家死不死有什么要紧的?大楚这个样子,迟早要起内乱,他们西域何必退让? 老皇帝心中愤恨,但望着在场的这么多人,他还是强行将表情压下去,换了一个缓和的神色。 今天他的脸面是丢定了,可比起当众出尔反尔,比起当众不认这些子女,影响最小的,仍然是他将这些人全部认下。 他额角突突的跳,努力压低声音:“真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有如此多的儿女与朕相认,想来也是上天垂怜。” “朕感激上苍,你们都是朕的儿女,从此以后,朕一定会多多陪伴你们,以弥补你们前几十年的凄苦。” 他又换上了一副慈父的脸色,眼中也沁出泪水来。 这样的神色白鹤看在眼里,心中尤为震惊。 那时老皇帝也是用这副神色将他认下的。 先前他还以为老皇帝 对他有一点感情,可现在想来,他不过是被老皇帝这副虚伪的面孔给欺骗了。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老皇帝今日被迫认下这些子女,这完全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那么当日他认下自己的时候,说的那番冠冕堂皇的话,其实也不是他内心真正所想,他应该是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现过! 而自己却将他当做真正的明君,当做自己的父亲,这几日出入都陪着他,处处支持他,与太子和陆焕为敌,实在是得不偿失。 不只是白鹤,其他的人也都看出了老皇帝的虚伪。 他认下来这些孩子,不正是代表他年轻时荒淫无度吗? 也就是皇后已经死了,但凡她还活着,看到老皇帝如此之多的私生子女,说不定还得再死一次。 这些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是对老皇帝的鄙夷之色,老皇帝看得清楚,却也只能压着心头的憋屈:“朕累了,朕先回去了,片刻后朕自会让人将你们接入宫廷之中,重新取名字。” 说完他也顾不上看这些人的脸色,顾不上听那些人如何说的。 他扶着德顺公公的手臂,头也不抬,急匆匆的就跟德顺公公入了轿子。 直到轿帘放下,跟外界的目光隔绝,他才抬起自己气的颤抖 的手。 今日原本是来苏国公府做一场戏,告诉众人他对苏国公的偏爱,同时也想让众人明白,他这个一国之君已经被太子,被陆焕和苏国公逼到了什么份上。 可是到头来,居然又是他自己颜面尽失。 “陛下,”德顺公公看着老皇帝袖口都抖动着,拳头握得很紧,担心的喊一声,“陛下真的要将那些人接进皇宫吗?” 这话简直就是戳了老皇帝的肺管子。 “接!若是现在不接,朕岂不是又成了出尔反尔之人?”老皇帝简直是怒吼出声,喉咙里都泛出了铁锈味。 他咬牙切齿,不知道今天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些人又一次拿他的性命要挟他,但他又一次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不能将那个掐住他脖子的狂徒打死。 他这个皇帝,做的一点威严都没有。 他根本就不该出宫,根本就不该将自己的安全暴露于别人的眼下。 苏国公府这边,送走老皇帝之后,宾客们才终于开始大声交谈。 谁也没想到老皇帝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人,开国之君,德行居然如此难以服众,一时间,所有人十分不服气。 如果这样的人都能做上地位,那他们这些谦谦君子,岂不是枉读圣贤之书? 第380章 他们的软肋 等老皇帝回了宫,咬牙切齿的让人去清点自己私库的财产时,便听到了苏国公府其他人对他的议论。 老皇帝无比生气,手中抱着香炉,砰的一脚就踹翻了身旁的架子。 架子上的书画古董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老皇帝一边喘着气,一边抱着香炉骂道:“朕当初就该杀了这个苏鸣玉,朕当初怎么就没杀了他呢?还有那个苏绛雪,他当初就应该把他们连根铲除,明明苏家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留下了他们兄妹?” “还有那个太子,当初以为他瘸了翻不起什么风浪来,正好可以用作朕父慈子孝的工具。谁知道有朝一日,他的腿还能好,而朕竟然还为他腿好这件事,真心为他开心!” 老皇帝气得口不择言:“还是朕太过心软,这就应该当初把他们都杀了,全杀了!” 连同苏家人,连同太子,连同陆焕这些人根本就不该留着,全都应该下黄泉去! 德胜公公吓得脸色大变:“陛下——” 老皇帝被他打断,愤怒的理智慢慢回来。 德顺公公劝道:“陛下小心身子,谁能想到这些人表面上忠君爱国,背地里却能做出如此无耻的事情,陛下是不小心轻信小人,可万万不能跟自己的身子 过不去啊!” 老皇帝十分恼怒,大声喝道:“来人,把御林军统领,还有京郊翠羽营的统领,一起叫过来。” 御林军直属于御前,只听皇帝号令,除了皇宫的两千人,京郊还有翠羽营的四万兵马。他这次显然是被逼急了,竟动了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念头。 德胜公公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陛下,陛下不可妄动刀兵啊!” 老皇帝充耳不闻,没多久,御林军统领进殿,还未行礼就被老皇帝一香炉砸了过去。 那统领没想到老皇帝会突然动怒,被砸了个正着,头晕晕的。 但反应过来时却还是立刻跪下行礼:“陛下。” 老皇帝怒骂:“没用的东西,太子在外面做些什么,不是让你一直盯着吗?他笼络了那么多朕的私生子女,你怎么半点都没察觉到?” 统领跪在地上,任由额头上的血迹顺着脸留下来。 “陛下,臣无能,臣的人一直守着东宫和陆宅,但陛下您是知道的,所有精通暗察刑狱的人,当初全被收编到了锦衣卫,如今臣手下这些人,对上陆焕的人实在是防不胜防。” “臣纵然想让他们跟着太子和陆焕的行动,但是奈何……” 老皇帝闻言勃然大怒:“这么长时 间了,你一个人都没有培养出来吗?锦衣卫固然厉害,但你御林军难道是吃素的吗?朕养了你们那么多年就是白养的吗?” 御林军统领简直无言以对,当然不是白养的,可是一年前陆焕进京之后,皇帝就把御林军中所有能人全都给了锦衣卫。甚至连当时还在培养人才的训练营,也都全部交给了陆焕。 分明是老皇帝自己将御林军的一半职责划分了出去,现在发现自己所托非人,居然还来怪他,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实在是冤枉之极。 老皇帝让他盯,他倒是也得手下有人盯啊,总不能什么事儿都让他自己去吧,他一个人也分身乏术,老皇帝简直不讲道理。 可他又不敢跟老皇帝说什么,他忍着憋屈,低声道:“是臣的问题,臣一定会查清楚他们后续的举动。” 老皇帝听完更加生气:“现在去查还有什么用?一夜之间冒出几十个私生子来,他们之后要做什么还重要吗?朕已经颜面扫地,名声无存!” “陛下!”御林军统领脸色苍白。 “现在呢?现在你们查到了些什么?” “没有……” 老皇帝虽然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但听他这么说,还是顿时满脸狰狞:“滚,都给朕 滚出去!” 御林军统领脸上难看至极,他紧紧咬着牙,望着面目狰狞的老皇帝,有些狼狈的起身,缓缓退出殿外。 刚转过身,就听到里面又传出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更多华贵的瓷器和摆件全都摔在地上,御林军统领脸色苍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曾经也是老皇帝的心腹,甚至在陆焕到来之前,他就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否则陛下也不可能将御林军交给他掌管。 可是现在明明是他自己把御林军的权利分了出去,明明是他自己选择相信陆焕胜过自己。 他当初还好心提醒皇帝,陆焕或许为人可用,但它毕竟与老皇帝相识的时间不长,可老皇帝却还是那么信任他,将他捧到了万人之上的位置。 如今陆焕和太子勾结,老皇帝无法掣肘,却埋怨自己无能。 真是伴君如伴虎。 他心中难免悲愤,再说了,若不是老皇帝自己年轻的时候做下那么多糊涂事儿,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出,还怨他! 殿内,德顺公公一边命人收拾好地上的一片狼藉,一边替老皇帝包扎。 他刚才愤怒之下,不仅被碎片划伤了手,还被香炉烫到了。 德顺公公小声劝道:“陛下,如今您可以依仗的也 就只剩御林军了,虽然他们办事不利,但至少对陛下还是忠心耿耿,您刚才伤了他,恐怕他心中对您……” 德顺公公话没说完,但老皇帝知道他想说什么。 自己现在几乎孤立无缘,所能倚仗的只有禁军和御林军。 原本还指望朝中高官会支持他,但经过今天的事情,这点指望恐怕也谈不上了。 最最难以接受的是他老了,他不得不服老。 他老了,但是太子尚且年轻。 但凡有点眼力的都不会选他,而是选太子。 甚至在这些糟糕名声的压迫之下,对于他来说,早点退位传位于太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他怎么甘心呢? 他是开国皇帝,他好不容易才爬到了这个位置,成了天下之主。 他怎么可能因为这样一点事情,就退位等着之后去看自己儿子的脸色? 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遏制住他们呢? 老皇帝皱起眉头,脑海中隐隐浮现一个人影。 苏绛雪。 陆焕对苏绛雪的感情不像是假的,苏鸣玉又是苏绛雪的哥哥,白琰如今最大的依仗就是他们,如果他手上有苏绛雪,那么以后行事也会方便一些。 老皇帝这样想着,朝德顺公公勾勾手指:“你去传朕的旨意。” 第381章 入宫侍疾 苏国公府的宾客们离去之后,苏鸣玉开口道:“我觉得这件事陛下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收了这么多的私生子,以后一定会更忌惮我们。” 陆焕淡声:“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难道他们此时收手,老皇帝就能不报复他们了吗?不可能的。 苏鸣玉好奇道:“这样就能掏空老皇帝的金库吗?” “怎么可能?”陆焕道。 苏绛雪也在旁道:“不过是养几十个儿女罢了,陛下登基这么多年,他自己的私库想必数不胜数,这点积蓄,恐怕也伤不到他的皮毛。” “国库空虚,他自己的私库却充盈。我们得想些别的办法,让他主动把银子掏出来。” 或许等老皇帝的名声再差一点,主动退位。 到时候他们也不用顾虑太多了。 白琰看向陆焕轻轻摇头,这趟浑水还不知道要趟多久,要不是他将他拉下水,他才不会去做这些事情。 陆焕正要开口,小圆却匆匆忙忙走进来。 苏绛雪抬头:“怎么了?” “仪贵妃病重,宫中传旨,招命妇入宫侍疾,小姐,旨意上说让你也去。” 陆焕的目光顿时沉了下来:“谁的旨意?” 小圆道:“是仪贵妃娘娘的旨意,前来宣旨的太监只是 说了一下就走了,他想让咱们小姐尽快进宫,这次进宫的人,除了小姐,还有其他女眷。” 苏鸣玉坐在一旁,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就算是有其他女眷,但他一定是冲着小妹来的。宫中贵人病重,召的一向是皇家宗室命妇,就算有大臣女眷,入宫的也只是成了婚的各家夫人,什么时候选过尚在规格中的小姐。” “还有那个仪贵妃,先前在宫宴上看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总不能是吓病的。 要说里面没鬼,谁也不相信。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苏绛雪,八成是有人要借着仪贵妃的病生事。 陆焕也看向苏降雪,朝旁边的锦衣卫吩咐:“让人去回禀,就说苏小姐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贵妃,无法入宫。” “陆焕,”苏绛雪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他的话,“陛下刚刚从苏国公府回宫,亲眼看到我身子如常,这个时候突然说我病了,根本就无法遮掩。” “那又如何?我不想让你进宫,明知有陷阱,为何还要你陷进去?” 苏降雪轻声道:“我知道你怕我有危险,但苏家这些日子,名声已经不是很好,若我连贵妃的侍疾都不去,大家一定会说,苏家侍宠生娇,不 敬皇族。” “二哥才刚刚得了国公的位置,断不能因为我而葬送在京城的名声。” 苏鸣玉立刻道:“我不在意这些。” 苏绛雪摇头:“二哥不能不在意,你不能因为护着我就忘了你的妻儿。二嫂这次没有随时团进京,但她心中一定是念着二哥的。柳家在西域已经举足为艰,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她又该怎么办?” “况且如果我生病在家为理由,那么我就不能出门,万一贵妃病个三五年,难道我三五年都要在家中闷着吗?” 老皇帝摆明了是要拿仪贵妃的病生事,她就算躲过了今天,也躲不过以后。 陆焕一边听着苏降雪的话,眼底寒过闪过。 仪贵妃病重要人侍疾,但如果她死了呢? “会惹人怀疑的。”苏降雪猜到了陆焕在想什么,立刻摁住他的手。 陆焕不再开口。 苏绛雪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在想什么。 走到今天,陆焕不知隐忍了多少年,老皇帝卑劣无耻,他和太子好容易找到一点机会,若不是想平稳的新旧交替,他早就可以杀了老皇帝,取而代之了。 但大楚如今风雨飘摇,如果他们逼得太急了,皇帝发现自己毫无胜算,还不知道 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 周边各国虎视眈眈,哪怕即使只有西域想开战,但一旦他们开战,周边各国死盯着大楚这块肥肉,绝不可能只是看着什么都不做。 大楚百姓好容易休养生息几十年,绝不能再让他们经历战火。 陆焕半晌才出声:“我和你一起进宫。” “不了,”苏绛雪摇摇头,“后宫侍疾,你去不太合适。” “我会很小心的,加上你在后宫留下的那些探子,如果真有什么不对劲,我一定会传消息出来的,何况还有德顺公公帮忙。” 再不济,她有一身医术,她还有空间,她绝不会毫无把握的进宫。 虽然不知道老皇帝想干什么?但她觉得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是你的未婚妻,又是苏国公府的二小姐,北燕那边,女帝认我为嫡女,陛下不敢轻易伤我的。” 陆焕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要是放在平日,他也不会这么胆小、 但事关苏绛雪,老皇帝又是即将鱼死网破的样子,他实在担心万一有什么差错。 他实在不想让苏绛雪冒险。 “好啦,你们不用担心了,又不是第一次进宫,没什么的。” 苏绛雪带着银朱一起进宫,却没想到在宫门口就遇到了顾云 柔。 顾云柔从马车上下来,一身素蓝色长裙,那模样十分娇俏,惹人怜爱。 顾云柔看到苏绛雪,主动在走过来:“苏小姐,你也前来侍疾吗?那不如我们一起进去吧。” 苏长雪从前跟顾云柔没什么交集,倒是陆焕先前跟她说过去顾家时发生的事情。 白鹤如今成了皇帝的儿子,顾家多多少少跟皇帝走的近一些。 顾云柔现在缠着她,不一定存了什么心思。 就算她现在拒绝,她们也同样会在贵妃的寝殿相遇,面上还不好看。 于是她便道:“好。” 顾云柔脸上笑容甜美,一瞬间让苏绛雪想到了曾经的楚舞儿。 她们应该是同样的一类人。 表面装着柔顺,笑脸迎人,其实背地里不一定是什么样的性格。 两人一同进了皇宫,立刻有宫人过来,领着她们往仪贵妃的安华殿走。 银朱撇一眼顾云柔,跟苏绛雪一样,她见顾云柔的第一眼,就对她没有什么好感。 苏绛雪则想着进宫之前陆焕嘱咐自己的话,老皇帝跟仪贵妃就算打伤害她,也不可能明目张胆,最多会用一些隐私的手段。 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情危及性命,她可以什么都不顾。 只用保证自己的性命就好了。 第382章 仪贵妃 其实不止这些,陆焕还给德顺公公传了信,万一苏绛雪真有什么危险,允许他和禁军统领商议,不计后果拿下老皇帝。 就算是真的宫变,杀了老皇帝,也不是不行。 虽然外面会乱,但真到了那个时候,也就顾不上这些了。 德顺公公得到这个指示的时候,只希望老皇帝不要脑子进水,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天气入冬,京城虽然还没有下雪,但迎面而来的冷风却已经将人吹得刺骨。 苏绛雪等人进了宫,她身上穿着紫色斗篷,没有刻意装扮过,只是还是让人难以忽视那张容色出众的脸庞。 带她去安华殿的宫人忍不住内心感慨,苏绛雪第一次进宫的时候,还在被宝贵人为难。 现在情形与当初大不一样,宝贵人死了,九公主死了,端王离京,陛下换了新宠不说,连苏绛雪,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无依无靠的端王妃了。 她现在身份高贵,水涨船高。 将她送到安华殿门口,一位宫女迎了过来,是仪贵妃宫中的宫女。 “奴婢锦瑟,见过苏小姐,顾小姐。” 顾云柔悄悄瘪了嘴,凭什么先跟苏绛雪打招呼,自己还是当今皇子的妹妹呢,这宫女真是狗眼看人低。 苏绛雪却没注意到 她,只温声朝锦瑟道:“宫中传来旨意,让我们前来给仪贵妃侍疾,不知现在仪贵妃娘娘身子如何了?” “回苏小姐的话,仪贵妃娘娘身子一直柔弱,当日给小皇孙办宴会时便是强撑着身子,后来那天晚上,是被……端王殿下,和前端王侧妃给吓到了,忽然一病不起,一直难以起身。” “原本是……”锦瑟说着,有些犹豫的看向顾云柔,似乎是不想让顾云柔听见后面的话。 顾云柔毕竟是绥远候府的人,虽然一向骄纵惯了,却十分会看人眼色。 听到锦瑟这么说,虽然心中不愿,面上却不显,跟苏绛雪行了个平礼:“那我先进去看看仪贵妃娘娘。” 说罢,顾云柔便先离开了。 等她走了,锦瑟才眼中含泪道:“原本我们娘娘是知道苏小姐的医术的,她想请苏小姐进宫来看看,可是陛下就是不愿意,娘娘没了法子,太医院又治不好她,只能想了别的法子让您进宫,求求您救救我们娘娘吧。” 不知道锦瑟说的是真是假,但是瞧那模样倒是十分真实。 “顾家小姐不是我们娘娘让人叫来的,是念着陛下跟顾家的关系,其实我们娘娘只想见苏小姐一个人。” 苏绛雪想起宴会上见到 的仪贵妃。 她只见过仪贵妃这么一次,听闻她掌管司珍房,再后宫之中,多多少少算个女官。 后来不知怎么被老皇帝看中了,她家中没什么权势,父亲是在她封为贵妃之后,才在礼部谋了个小官。 她对这个仪贵妃没什么特殊印象,外表看起来,倒是个柔柔弱弱,容易被人拿捏的。 “仪贵妃病重,当然不能只由我一个人侍疾。”苏绛雪挑眉,“多叫几个人也是应该。以后这种抱怨的话,不必在我面前说。” 锦瑟缩瑟了一下,没想到苏绛雪现在变得这么难说话。 银朱看一眼苏绛雪,陛下不许仪贵妃让苏绛雪来给她诊治,她就想了这么个法子。 但苏绛雪又不是太医院的大夫,先前也说过了不会再给皇家人看病,现在要是她背着老皇帝治了仪贵妃,到时候仪贵妃出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要怪到她头上? 苏绛雪和银朱对视一眼,两人的想法是一样的。 殿内,顾云柔专门整理了仪容才进去,她自认样貌不错,加上今天精心打扮,也算国色天香。 现在苏绛雪在这里,那陆焕一定会想办法来,她这样的容貌,被陆焕看到了,一定会吸引到他的。 就算陆焕不来,老皇帝也一 定会来,等老皇帝夸她几句,给她许个好人家,她也就开心了。 她见到脸色苍白的仪贵妃,面上也算十分恭敬,行了礼,给她添了炭火,专门用一份造作的样子,翘着自己的手指,刚添好,苏绛雪便进来了。 仪贵妃听到苏绛雪进来,才睁开眼睛:“绛雪,你来了。” 顾云柔气结,刚才她进来,怎么不见仪贵妃说话。 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顾云柔还以为仪贵妃病重到连话都不能开口了,这怎么见了苏绛雪,就还能说话? “拜见仪贵妃。”苏绛雪行礼,顾云柔在一旁看着仪贵妃眼睛里的期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见了自己的情人呢。 “起来吧,不必跟我客气。”仪贵妃甚至连本宫都不自称。 仪贵妃如今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娇俏有活力的时候,可大病一场,唇色却透着白,就连脸色,也十分虚弱。 苏绛雪只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这病绝不会是装的。 “仪贵妃好些了么?”苏绛雪问道。 仪贵妃露出一丝苦笑:“有什么好不好的,还不是日日吃着汤药,还是那副样子,要死不死,要活不活。我自幼体弱,汤药不离口,已经习惯了。” “陛下前些天还答 应我,要在宫里演一出戏,因着我这一病,全都耽误了。” 她眼中是淡淡的哀愁,自从宫宴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门了,也没见过皇帝几次。 倒是听说后宫起了一场火,原先那位贵妃娘娘死于火场。 都是女子,宝贵人盛宠多年,却落得那样的下场,她难免有些惶恐。 更别说,她亲手抱过的那个刚满月的孩子,听说已经被杀了,扔到了乱葬岗了里。 顾云柔有心出风头,故意上前柔声道:“仪贵妃娘娘别担心,您吉人自有天相,陛下宠着您,自是什么好药都愿意给您用的,再加上臣女愿精心伺候贵妃娘娘,您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这些日子关于苏绛雪身上的光环越来越多,顾云柔只记得她是北燕嫡女,陆焕的未婚妻,倒是忘记了,她还会医术一事。 毕竟那已经是她离开京城时的事情了。 而且她从前医治过的那些人,贵妃也好,九公主也好,都是从前的人,已经不再被人记得。 所以顾云柔觉得,自己这次进宫,只是要跟苏绛雪比一比谁更会照顾人。 要是陆焕发现她比苏绛雪更加温柔,更加会熬药端汤,说不定会改了主意,觉得她才是那个更适合娶回家的女子…… 第383章 要我当你女儿 仪贵妃勉力点点头,对于顾云柔的话,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这种场面话,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温柔的看向苏绛雪:“那日在大殿上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个好孩子,端王不懂得珍惜你,实在是他不识好歹,听闻你跟陆大人是指腹为婚,自幼就定下了亲事,只是因为端王才险些错过彼此,可是真的?” 苏绛雪没想到仪贵妃会提起这个,她脸上露出一丝羞涩:“是,我们却是指腹为婚。” 顾云柔见仪贵妃不理她,又提起苏绛雪和陆焕的幼时婚约,顿时垂下目光,什么指腹为婚,不过是个嫁过人的弃妇罢了。 “你们也是天作之合,我真是羡慕。”仪贵妃又说了一句,才道,“让你进宫给本宫侍疾,也是想着你医术高明,若是能来照顾本宫,想必本宫也会好的快一些。” 顾云柔终于忍不住阴阳怪气一句:“仪贵妃是真喜欢苏姐姐,可是苏姐姐那医术,都挺惊世骇俗的,听闻她先前还把九公主的脑袋给打开了,这样的医术,也就是皇家,换了别人,可不得吓一跳。” 苏绛雪笑 笑,没理她。 倒是仪贵妃看着苏绛雪道:“只要能治病,无论什么法子都好,若是太医院的那些人也跟你一样,不故步自封,这天底下的病痛恐怕早就全部消弭了。” 苏绛雪淡声道:“仪贵妃谬赞了。” 她也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 无数前辈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医术,她只是有机会学一会,又不是她发明的,没什么好自得的。 “好了,你们大老远过来,想必也累了,锦瑟,带顾家小姐去吃些东西。” 顾云柔一惊,这就要赶她走吗? “娘娘……”她正要开口,锦瑟已经进来。 “顾小姐,请吧。” 顾云柔这下顾不上什么管理表情了,看向苏绛雪的神色顿时多了许多愤恨,怎么所有人都喜欢她?她到底有什么好? 苏绛雪心中冷笑一声。 许多女子都是如此奇怪,赶她走的是仪贵妃,又不是自己,顾云柔要记恨也该记恨仪贵妃,怎么就偏偏记恨自己呢?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得罪不起仪贵妃,所以才把恨意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她觉得可以欺负的人。 苏 绛雪后退一步:“那我就跟顾小姐一起去吧,她第一次入宫,免得她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地方。” 仪贵妃轻轻叹息一声:“苏小姐,我实话与你说,今日请你入宫,是希望你能替我诊一诊病。将她带走,也是不希望她在此处捣乱。” 她不相信苏绛雪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何况她已经让锦瑟跟苏绛雪说过一遍了。 苏绛雪如今这个反应,只说明一件事。 她不想治。 “贵妃娘娘想让我来给您治病?”苏绛雪嘴边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陛下不会同意吧?” 仪贵妃垂下目光,半晌才道:“陛下虽然不同意,但……” “贵妃娘娘,”苏绛雪打断她的话,“您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遮遮掩掩。我今日入宫侍疾,就算真是您的意思,但陛下既然能同意,就不可能只是因为宠爱您。” 时局不一样了,苏绛雪背后牵扯到陆焕和苏国公,如今这个陛下与太子争权的时局,要说现在只是单纯让她入宫侍疾,谁也不会信。 仪贵妃浑身抖了一下,似乎被她这样的态度吓了一跳。 随后,她抿 了抿唇,才道:“苏小姐如今是北燕六公主,又是苏国公的妹妹,是陆大人的未婚妻,你对现在的状况可还满意?” 苏绛雪歪着头,这倒是奇怪了,有什么不满意的。 “娘娘的意思是?” 仪贵妃道:“我知你身份尊贵,但你可以身份再尊贵些。” “比如?” 仪贵妃认真的看着她:“你可以认陛下为干爹,就像月遥郡主那样,到那时候,你不仅是北燕皇室中人,也是大楚皇室中人,岂不是更加尊贵?” “当然,”仪贵妃担心她觉得不够有吸引力,立刻补充道,“你绝不会只是郡主,以你的身份,自然该是公主,若是你愿意,陛下也可以给你长公主的名号。” 长公主不是长女,而是皇室嫡系公主中,最尊贵的一个。 “我知道,陛下先前认了不少私生子女,或许你也看不上当陛下的女儿,但你想想,长公主之尊,也还是不委屈你的。”仪贵妃耐心的看着她。 无论有多少公主,她都是最尊贵的。 老皇帝想要笼络她,也实在是下了不少功夫。 “我膝下无女,若是你 愿意,也可认我当干娘,只要你愿意,到时候我为皇后,你的身份也会更尊贵。” 苏绛雪有点懵:“等下。” 仪贵妃才二十出头吧,这个年纪,也就比她大不了一两岁。 让她当她娘? “陛下如今这个年龄,说实在的,再想有孩子,实在有些难,但宫中生存,若是没有孩子,对于我来说,哪怕是盛宠,也是转瞬即逝。” “就连当初生了一儿一女的宝贵人尚且如此,我……” “我总要为自己留点后路,这对于你我来说,是互利互惠的事情,你真的不愿成全我吗?”仪贵妃满脸真挚的问道。 苏绛雪只觉得她语出惊人:“贵妃娘娘。” 不能因为老皇帝不能生,她就找个现成的吧! 仪贵妃笑了笑:“我知道这有些荒唐。” 苏绛雪张张嘴:“宫中公主颇多,低微妃嫔们的女儿,你喜欢谁,可以将她收为自己的女儿,若是你不喜欢他们,陛下昨日还认了不少女儿,有合心意的,娘娘也可以……” “苏小姐,”仪贵妃叹息,“若是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我还找你干什么?” 第384章 拒绝 苏绛雪沉默,如今的大楚朝没有长公主。 老皇帝没有姐妹,女儿虽然有,但大公主和二公主和亲,其余几个公主夭折的夭折,嫁人的家人,他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 除了当初的九公主还算得圣心,但九公主死的早,也没有封为长公主。 现在把这个位置给她一个外人,别说外人会觉得苏家欺君太甚,就算是皇室众人,也会觉得自己占了他们的位置。 她不相信仪贵妃的主意是她自己出的,老皇帝这么做,是真要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仪贵妃见她没有说话,以为她在犹豫,柔声道:“你知道的,我母家身份低微,在宫中,除了仰仗陛下鼻息,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如今我病了,陛下不许我去找找你治病,一来是抹不开面子,二来,也是想逼我来求你。” “你我非亲非故,按理说,我不该来求你帮忙,可是你是大夫,你那么善良,总不能看着我就这样病死吧?”仪贵妃小心翼翼道。 “如今没有皇后,你要是愿意当这个长公主,从此以后,你就是整个大楚最尊敬的女子,哪怕我,以后见了你也要行礼。” “陛下不会再为难你 ,苏国公府自然也是皇亲国戚,陆大人从前就备受陛下器重,若是你成了陛下的干女儿,那陆大人也算是半个皇室之子,陛下与他的恩怨,从此之后也会一笔勾销,这不好吗?” 仪贵妃看着苏绛雪,很认真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想要扶保太子,可是太子殿下虽然腿好了,但他的治国之才,我不信你你们看不出来,带兵打仗与治国,完全是不同的才能,太子实在不是治国的最佳人选。” “现在你们弃暗投明,与太子切割,加上你长公主的这层关系,陛下一定会重新接纳苏国公府和陆大人,你觉得呢?” 仪贵妃声音很软,甚至是一副小声哀求的姿态。 老皇帝能给苏绛雪的,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多的东西了。 而苏家已经有了尊荣,苏家在百姓们之间的名望,也是一天高过一天。 老皇帝很明智,跟苏家或者陆焕作对,都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仪贵妃主动与她们修好,对于老皇帝来说,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 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拒绝皇家施恩,就像苏鸣玉明明讨厌老皇帝,却也不得不接受他的封爵。 但苏绛雪却绝对不会 同意。 且不说她是不是讨厌老皇帝,光是杀父之仇,她自己就绝不可能认贼作父,更何况还有陆焕。 陆焕本就是皇子,一直不愿意回归皇室,老皇帝也不太好逼他。 两人都达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谁都不会再替彼此的身份。 但如果她认老皇帝当了干爹,那陆焕就必须要叫老皇帝一句干爹,他不想要这个身份,要是被人强迫,还要认老皇帝当爹,那岂不是太过委屈? 君臣和睦,从来就不是太子和陆焕想要的。 他们想要的,是大楚的子民安居乐业,能有一个好的君主。 老皇帝显然不是这个君主。 他曾用阴私手段害死了自己的兄长,夺得了皇帝之位,这二十几年,他在位也是不断忌惮功臣,大楚被他搞得乌烟瘴气,一团乱麻。 这样的老皇帝,与太子和陆焕想要的那个明主,显然相差甚远。 陆焕不愿意喊老皇帝一声父皇,自始至终都不愿意,哪怕是当初逢场作戏的时候,也从未喊过。 更别说她自己也绝不可能认老皇帝当爹。 苏绛雪沉默一会儿,才道:“多谢仪贵妃娘娘看中,但绛雪无能,长公主的位置,实 在不堪担当,还请陛下和贵妃娘娘从其他公主之中挑选吧。” 仪贵妃脸上的神色顿时顿住:“你可是有什么顾虑?大可尽数说出来,我都可以满足你,陛下也会满足你的。” 苏绛雪摇头:“贵妃娘娘误会了,我没有任何顾虑,我也不是不知足的人,成为长公主是极大的殊荣,只是绛雪才貌平平,更不敢统领皇室公主,我实在担当不起。” “你有何担当不起?还是说你已经是北燕的六公主,就看不上大楚长公主的位置?” 苏绛雪道:“娘娘想多了。” 她实在不愿多说,只一句话就堵住了仪贵妃的口。 仪贵妃定定的看着她,突然又咳嗽两声:“你这般聪慧,应该知道陛下相比于太子来说,是更加名正言顺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子没有逼宫篡位,不就是知道自己底气不足吗?” 苏绛雪认真道:“仪贵妃娘娘慎言,太子殿下从未有过逼宫篡位的想法,陆大人也从未有过。” 仪贵妃惨笑一声:“罢了,你不愿与本宫本宫交心,本宫不怪你。” “但是你身为医者,就真的甘心看到我死在你面前吗?” 苏绛雪抬了抬眼 皮。 仪贵妃又道:“就算你现在救了我,但陛下交代的事情我没有做成,迟早也是一死,你为什么就不能……” 仪贵妃深深叹了一口气。 苏绛雪却道:“我没打算救你。” 仪贵妃顿时诧异几分,她抬起头:“为何?你们医者,不是……” “医者不过是我的身份。”苏绛雪道,“害你病重的不是我,我也不是太医院的太医,本就没有资格也没有义务去救贵妃娘娘。” 仪贵妃或许很可怜,身份低微有没有人撑腰的女子,都很可怜。 可是她现在可怜了仪贵妃,答应了做这个长公主,给陆焕和苏家带来的麻烦又该怎么办? 苏家会被人戳脊梁骨骂,陆焕也会和太子离心,朝中众臣见风使舵,老皇帝成功分化他们,再将他们逐一击破。 她同情仪贵妃,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密的人都去死吗?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陛下没有让我给贵妃娘娘诊病,只是侍疾,那么绛雪自然会做好侍疾该做的事,其他的,我也没有权利擅自给人医治,娘娘该去求陛下才对。” 虽然这里行医不需要行医资格证,但她也该谨言慎行。 第385章 算计 “你——” 仪贵妃一瞬间被苏绛雪的话激怒,她堂堂贵妃,难道还指使不了一个女子替她诊病?甚至还要求她? 可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连陛下对他们都要谨慎,何况是她自己? 苏绛雪难免警惕起来,就在她以为仪贵妃会发怒时,却听仪贵妃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声音便重新恢复了平静。 “罢了,”仪贵妃轻声道,“是本宫不该对你要求太过,你能来侍疾,本宫已经很是感激。” 苏绛雪道:“多谢仪贵妃娘娘。” “好了,”仪贵妃勉力在脸上维持了笑容,可她实在已经没什么精力再跟苏绛雪说话,“本宫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过段时间再来吧。” 苏绛雪恭敬的朝仪贵妃行了礼,慢慢的退出去。 见她出来,宫女才立刻去扶仪贵妃:“娘娘,您脸色这么差,要不要请太医来……” 仪贵妃摇头,整个人瘫在床上,显然刚才那样说话,耗费了她很大的精力。 “不必了,”仪贵妃唇上没什么血色,“本宫睡一会儿就好了。” 老皇帝为了利用她,是真的给她下了猛药,要是她这次没有说动苏绛雪,她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贵妃 ,盛宠……” 仪贵妃嘴边露出一丝讽刺的笑,连她先前那位贵妃,受尽宠爱多年,老皇帝都是说不要就不要了,何况她? 她又算什么。 亏她还以为自己在老皇帝心里有多重要,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本宫原本还以为,她很善良,能答应本宫的要求,既然她不能,”仪贵妃垂下目光,她甚至语气都是哀求的,苏绛雪还是不为所动。 “那就别怪本宫用别的法子了。” 让苏绛雪当长公主,是老皇帝心中最好的选择,可以同时交好苏家和陆焕。 可如果她不愿意,就让苏绛雪进宫。 虽然会得罪陆焕,但总是交好了苏家。 若是陆焕因此一蹶不振,让老皇帝找到机会除掉他,也是一个好主意。 “真可惜。”仪贵妃顿了顿,轻轻摇头。 她并不是为苏绛雪觉得可惜,而是她自己。 要是苏绛雪进宫,为了表示对苏家的看中,老皇帝一定会更加宠爱她,那么自己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娘娘……真的要这么做吗?”宫女问道,“苏小姐曾经可是端王妃。” 父亲抢儿子的老婆,这实在是有些乱了纲常。 “陛下现在,怎么会在 乎这些。”仪贵妃道。 她又咳嗽几声,喘着气道:“来不及了,得早些,让陛下给我送解药。你去让人准备晚宴,今晚,让人都过来。” 苏绛雪从安华殿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零零碎碎的飘下来,砸在脸上,一点点冰凉。 银朱在外面等着她出来,见她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忍不住问:“小姐,仪贵妃为难你了吗?” 苏绛雪道:“她不会为难我,她只是让我认陛下当义父,认她当义母,从此以后,我就是大楚长公主。” “啊?”银朱睁大了眼睛,满脸错愕,“那您——” “我拒绝了。”苏绛雪道。 “啊?”银朱眼睛瞪得更大了。 苏绛雪居然会拒绝。 不过也是情理之中。 “仪贵妃她是病糊涂了吧?”银朱压低了声音,“我还以为她是想让您给她治病。” 毕竟,先前来找苏绛雪的病人都是这个样子。 苏绛雪笑笑,她可没有病糊涂。 老皇帝不喜欢她,仪贵妃也不喜欢她,让她当长公主,也不是他们真心实意的。 只不过是陆焕和太子势大,老皇帝没别的法子扼制,这才从她身上下功夫。 她此番没有答应,那么老皇帝一定会想别的办法。 她会想什么别的办法呢? 认她当义女,是为了拉拢苏家和陆焕,是为了让他们跟太子决裂。 还有别的法子,能打到这个效果吗? 苏绛雪从安华殿出来就在想这个问题了。 等她回到偏殿,却意外的发现另一个人也在此。 林月遥从屋子里走出来:“你回来了?贵妃娘娘没有为难你吧?” 虽然她说话还是冷漠,但声音里确实带着一分关切,让苏绛雪一时有些不习惯。 “先进去吧,回去说。”苏绛雪看了看外头的宫人们。 林月遥也留意到有人不断往这边打量,她和苏绛雪一起走进来,才道:“我哥哥担心你,让我进来看看。” 话说完,她似乎是有些尴尬,补充了一句:“太子殿下。” 她虽然已经知道陆焕是自己的堂兄,也认同了这个身份,但还是一直没有见过他。 从前那份刻骨铭心的感情太让她难以放下,能躲开不见,她已经很好了。 而对于苏绛雪,她或许曾经有过恶意,但这次她从北燕回来之后,时间也冲淡了许多,加上审贵妃的时候,苏绛雪也让她去了。 她 心中也就没什么芥蒂了。 白琰让她跟过来看看,她也就来了。 “明月姑娘呢?”苏绛雪问。 林月遥道:“她在附近。” 陆明月不再是锦衣卫的暗桩,专职负责保护她的安全,现在陆明月在宫里,她觉得苏绛雪多少会安心一点。 “下了雪,仪贵妃都不让人送你回来吗?” 甚至不愿打一把伞给她,可见仪贵妃是故意的。 苏绛雪笑了笑:“她能送我回来,已经不错了。” 她拒绝仪贵妃之后,看仪贵那副样子,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这种情况下,仪贵妃没有对她怎么样,已经忍了不少了。 何况,也是小雪,没关系。 林月遥顿了顿,出于关心,她该问一句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先前她跟苏绛雪闹得太难堪,她这样上赶着去关心,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要不安好心。 见苏绛雪不说,她也就没再说话,只是坐在一边去,给苏绛雪倒了一杯热茶。 就不再与她说话了。 苏绛雪看了看她的模样,林月遥如今跟当初大不相同,目光里都没有了当初那种清澈的愚蠢。 虽然穿衣装扮都没有变,但整个人气质大改 已经不是先前的她了。 第386章 刚来就要出宫 “仪贵妃没有为难我,”苏绛雪主动开口,声音平和,“她是想让我和你一样,认陛下做义父,之后赐我长公主的名号。” 林月遥错愕的看着她,满脸震惊。 “仪贵妃她疯了吗?”林月遥没有对皇室的敬重,这句话简直是脱口而出。 她震惊道:“不对,不是仪贵妃,是陛下,陛下他疯了吗?他明知道陆哥哥是……现在却要你当他义女,那陆哥哥算什么?” 情急之下,他提起陆焕,还是一口一个哥哥的喊。 或许是因为习惯使然,不过在场之人谁也没有在意。 她还以为仪贵妃要为难苏绛雪,连白琰都这么想,要不然,怎么会专门让自己进宫陪着。 说是让她进宫,其实就是让陆明月进宫。 只是陆明月从前也算跟苏绛雪有过节,又不再是锦衣卫,平白无故调动她,恐怕她不愿意来。 “陛下这是无论如何也要让陆哥哥跟他沾亲带故吗?”林月遥忍不住道。 苏绛雪点点头:“大概是的,不过我拒绝了。” 林月遥恍然大悟,难道她这一路走过来,都没个护送的人,更没人给她打伞。 “那仪贵妃的病如何了?你拒绝了她,她也没必要将你强留在宫中 吧?”林月遥想了想道,“她现在八成想着怎么对付你。” 苏绛雪闻言没有说话。 林月遥其实还想说,不就一个义父,喊也就喊了,又不会少块肉,还能多得些赏赐。 至于苏家树大招风什么的,先前老皇帝那副作态,已经足够招风了,也不差这一点。 但她这番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老皇帝当众认了不止一个私生子,要是陆焕愿意,早就可以跟皇帝相认了。 现在他不愿意认,一定是有别的缘故。 她目光悠长的望向皇帝的起居殿所在的方向,她自己倒是喊皇帝一声义父,算是认贼作父。 但一来这郡主之位是陆焕给她求来的,为的不过是保障她后半辈子的生活。 二来,她跟自己的父亲其实并不相熟,可以说是没有见过,她年幼时母亲也早逝,她甚至没有见过母亲因为父亲悲伤的样子。 听这些事,多少有些像是听别人的故事。 她知道自己会报仇,也巴不得老皇帝现在就死,但喊他一声义父,又不会掉块肉,她心里也没什么膈应。 她对于这种逢场作戏是不排斥的。 “我并非皇室血脉,就算收为义女,最多也不过封个郡主,这长公主的位 置,得来也不能服众,于我也不算好事。” 就好像她当个北燕的嫡公主,都动了好些人的蛋糕。 连着受宠的两位公主和皇子,一个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设计她。 也就是她不常留在北燕,否则,早就被人虎视眈眈拆了吃了。 这种日子,光是防备就有些累。 林月遥道:“或许她还没有放弃,今天才是我们入宫侍疾的第一天,之后几天,她说不定会软磨硬泡……” “软磨硬泡什么?”一道声音突然传进来。 林月遥下意识没有继续说。 进来的是顾云柔,她走路的姿势都一拐一拐的,刚才锦瑟将她带走之后,就让人看着她,在茶室里吃糕点。 喝了好多茶水。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人终于走了,她才想着要回来,可是她第一次进宫,找不到路,想问路上遇见的宫人,也没人给她指。 她绕了好大一圈,这里不让去,哪里不让去,最后一生气,一脚踢在了石头上,才把脚给扭了。 “这位是……月遥郡主?你也前来侍疾吗?”顾云柔眼前一亮。 林月遥的事她是知道的。 当初林月遥敲锣打鼓的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要嫁给陆焕做妾,可是就 在拜堂的时候被陆焕亲口阻止。 这么丢脸的事,顾云柔听说她好长一段时间都卧病在床不愿出门。 可想而知,这样丢脸丢到没有名节的事,她对苏绛雪的恨意应该会很深。 所以顾云柔下意识就要跟林月遥搞好关系,俗话说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林月遥没见过这种自来熟的,只是点了点头。 顾云柔却热情道:“林姐姐深受皇恩,来侍疾也是理所应当的,刚才你们在聊什么?” 林月遥虽然单蠢得犯傻,但这种绿茶一样的行径,却让她瞬间十分熟悉。 当初的楚舞儿,不就是这样的么? 林月遥的模样冷了下来,对她也多了些客气的梳离:“没什么。” 顾云柔:…… 她又看了看苏绛雪,心想说不定是苏绛雪跟林月遥在吵架,所以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 她正要开口,却听外面有宫人进来:“仪贵妃有旨,她身子已经有所好转,多谢诸位前来侍疾,今晚宴会之后,便各自回家吧。” “什么?”林月遥有点瞠目结舌,刚进来,吃个晚饭就回去? 仪贵妃在干什么? 哪有这么侍疾的。 还是说,她就是打算趁晚宴的时候做点什么? “ 这也太快了吧。”顾云柔十分遗憾,她还没有得到贵妃的夸赞呢,也没有被陛下青眼相加,没有见到陆焕或者苏鸣玉,她的婚事还没有着落。 怎么就要出宫了。 “林姐姐,你才刚来,你说这……” 苏绛雪见顾云柔找林月遥说话,没什么心情听顾云柔胡说八道,转身去了外面檐下。 说起来也好笑,一年前,她还困在端王府,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跟另一个女人针锋相对,只为了在一个男人手下讨生活。 而现在,顾云柔的出现,却让苏绛雪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殿内,林月遥见苏绛雪出去,朝顾云柔礼貌的笑一声,转身也去了廊下。 顾云柔话说到一半被迫止住,心中翻涌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确认。 林月遥居然是跟苏绛雪交好的。 为什么呢? 凭什么呢! 她不恨吗? 如果不是因为苏绛雪,她早就嫁给陆焕了,她也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人嘲笑,她经历了半年的嘲笑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全部摸去? 还有苏绛雪,怎么人人都喜欢她。 她看起来也没比自己好看多少,还是个二嫁女,她到底好在哪里? 顾云柔实在是不明白,气愤的跺了跺脚。 第387章 我信你 林月遥追过去,苏绛雪站在廊下赏雪。 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雪又下大了一些。 地上已经浅浅铺了一层白霜,青砖黛瓦,好看的不得了。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见到雪。 “苏姐姐,仪贵妃的身子到底如何了?”林月遥低声问。 苏绛雪现在再听她叫这声苏姐姐,也听得出来她口中的关切之意。 她抿抿唇:“仪贵妃被人下了毒,若是不拿到解药,光凭太医院的太医,是治不好她的。” 要不了多久她就没了。 “谁会给她下毒?”林月遥已经,顿时又道,“是陛下……” 还有谁敢给贵妃下毒,后宫凋零,没人有这样的本事。 除了老皇帝自己。 而他们在这里待了半天,也没有听说有哪位太医去安华殿看诊。 显然,仪贵妃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 “陛下用她的性命要挟,她为了活命,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你,她一定还想着什么后招。”林月遥现在也聪明了几分。 一个要死的人,什么做不出来? 苏绛雪垂眸,迟疑道:“太子殿下这段日子有没有教过你。” “什么?”林月遥问。 苏绛雪道:“战场上,当你不知道敌人要怎么出招,唯一能做的,就是护好自己的要害。” 林月遥也垂眸,他们现在人在宫里,对于女子来说,什么是自己的要害呢? 除了性命,也就是清白了。 无论苏绛雪再怎么厉害,只要让她声名狼藉,毁了她的清白,那一切就完了。 可是老皇帝要是真敢这样,恐怕陆焕会不惜一切杀了他吧。 如果他不想让陆焕发疯,或者发疯了也没能力对他怎么样,那么这个毁她清白的人选,就很重要。 林月遥发现自己似乎想得有点多,她摇摇头。 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胡乱猜测,也不知道对不对。 “不管她想怎么办,今晚宴请之后,总要放我们出宫。”苏绛雪沉吟道,“不过有一件事挺奇怪的。” “什么?” 苏绛雪看向林月遥:“你是怎么进的宫?太子殿下的旨意吗?” 林月遥茫然:“对啊,太子哥哥说要把我送进来,具体的我也没问。” 苏绛雪又道:“那你说,顾云柔为什么会进宫?” “如果只是为了对付我,只是为了让我当长公主,让我一人进宫就行了, 顾云柔进宫又何必呢?” 让她一个人,根本不用打着侍疾的名头,人人都知道她医术很好,完全可以让她进宫给贵妃诊治。 用侍疾的名头,就是为了让顾云柔名正言顺的进宫。 贵妃今天没准备见顾云柔,对她也不甚熟络,说明顾云柔进宫不是她的本意。 “陆明月在吗?”苏绛雪神色有些冷,“你让她传消息出去,陛下一定会在今天的晚宴上做文章,绝不会让我这么轻易出宫。让她把这些都告诉陆焕,他会想办法的。” 林月遥看了看周围,银朱不在,显然是已经找别人送信去了。 “好,我这就去找陆姐姐送信。”林月遥道。 她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可见陆明月就在附近,只是没有出来见她。 “还有,”苏绛雪有些慎重道,“你初进京时,陆焕替你求了郡主的位置,或许陛下一开始想不到你,但你现在既然进宫了,保不准他会连你一起算计。” “晚宴上你跟我走在一起,别独自一人出去,就算出去,也一定要让陆明月跟着,不管别人跟你说什么,你都别轻易相信,一定要小心。” 林月遥听着她话中的 慎重,也认真道:“苏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 皇宫现在几乎漏的跟个筛子一样,要往外传信实在太容易了。 陆明月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苏宅,等她匆匆到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这个时候她才想到,为什么银朱已经往外传了消息,却还要她亲自来传。 因为来不及。 仪贵妃将晚宴定在晚上,以她的速度,也只是勉强够这些人商量个对策出来。 陆焕正在苏宅,陆明月见到他,心中难免突突一下,但现在也不是她走神的时候,她只是将宫里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苏鸣玉当然也在一旁听得仔细,听到仪贵妃要苏绛雪认皇帝当义父的时候,也冷笑一声:“算盘打得真好。” 老皇帝这么算计他们苏家人,老的小的都不放过。 陆明月道:“苏小姐已经拒绝了仪贵妃,仪贵妃没说什么,但显然是不高兴的,然后就有了今晚宫宴的消息,仪贵妃说,宫宴结束之后,就放大家都回来。” “可是苏小姐担心仪贵妃中毒性命堪忧之下,会不管不顾的对她做些什么,所以就让我来传信,陆大人可有什么法 子,再送些人进宫,以防万一。” 陆明月说完,又顿了顿:“对了,苏小姐还说,仪贵妃的毒八成是陛下下的,太医院虽然没有进宫给仪贵妃看诊,但太医院的人说不定也知道些什么,她说应该查一查太医院,陛下现在手头都有什么毒药。” 苏鸣玉听完之后就冷笑:“说是去侍疾,中午进宫晚上出宫,这时间也太仓促了,又不是我家小妹给贵妃治了病,难不成这也要算在我家小妹头上,打算给我们苏家一点殊荣?” 陆焕坐在一边,他没有再穿朱红色的衣衫,一身白衣气质清然,衬得他面色如玉。 “去给太子取信,让他在禁军那边做点手脚,再安排几个人去宫宴,充当婢女太监。”陆焕其实一开始就在宫中放了很多人。 只是现在,苏绛雪既然明确说了让他安排,那就是原先那些人手并不够。 这些话不用陆明月去穿,陆焕交给了别人。 陆明月道:“那属下……” 顿了顿,她才发现自己的称呼错了。 “那我先进宫了,陆大人放心,苏姑娘不会有事的。”陆明月郑重的保证一句。 陆焕微微点头:“好,我信你。” 第388章 只要你活着 苏鸣玉虽然知道陆明月曾经做的事情,但他并不知道陆明月和陆焕之间真正的渊源。 虽然他自己不信任陆明月,但他知道陆焕的性子,如果不是足够信任,他是不会把苏绛雪的安危交给她的。 所以他并未追问,只是随口道:“咱们这位陛下可真有些日子,户部缺钱,他还记得办宴会,半点没准备从这里面省钱。” “先前认了那么多子女,没说办个阖家欢乐的宴会,偏偏盯着我家小妹不放。” 真是没事找事。 西域使臣如今还在大楚,宴请之后也没有要和谈的意思,反而逗留在京城,明显就是要等大楚这边先给个说法,先提起来,可是老皇帝没有半点担心开战的意思,还在盯着苏绛雪。 这样的人能当大楚的皇帝,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你说,西域的使臣留在这里,究竟想要大楚什么态度呢?”苏鸣玉又忍不住道。 比起别人,他这个西域柳家的赘婿,要更加关注一些。 更让他担心的,是他送给柳家的信没有回音。 他虽然已经让人前去查看,但现在还没有结果。 …… 安华殿这边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宴会,宫中要举办宴会的消息,很快也都传了出来。 皇帝的私生子女们不是不生气的,他们好歹是皇家子女,现在 老皇帝认了他们,也说了要给他们说法,但目前为止,就是什么都没有做。 顾云柔被老皇帝单独叫去,跟白鹤见了一面,挑选着晚上赴约时应该穿的衣服,嘴角上扬,脸上终于欢喜了许多。 她就说,她这样漂亮,又被单独叫进宫,陛下不可能不见她,不可能就这样寂寂无名白来一次。 白鹤的目光落在送来的衣服上,这些衣服是老皇帝让人送来的,说是仪贵妃给的赏赐,全都给顾云柔带回家。 “陛下跟你说什么了?”白鹤忍不住问道。 顾云柔耐心的挑着衣服,每一件都爱不释手:“没什么,只是问了问咱们家的近况,问了问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陛下心中还是念着你的,毕竟那些山野之中长大的乡民,怎么能跟你比?” 她说着,就十分高兴。 见顾云柔眼中那股欢喜的劲,白鹤都忍不住提醒她:“你年龄也大了,有些事不能只看外表,陛下单独召了你,还给你赏赐了衣服,你就没觉得不对劲?” 顾云柔笑得跟朵花似的,拿一件衣服比划:“哪里不对?” 白鹤张了张嘴,没说话。 要是之前,他不知道陛下还有那么多的私生子女,单独对他好一点,对顾家人好一点,也算是正常,他也不会多疑。 可现在,他还这样宠爱 顾云柔,又是为什么呢? 顾云柔没有把话全都告诉白鹤,她觉得女儿家的心思,白鹤一点都不懂。 刚才老皇帝叫她过去,告诉她今晚太子殿下也会来。 明里暗里都是要撮合她成为新的太子妃。 虽然她更喜欢陆焕,她更觉得陆焕年轻有为,但是那可是太子啊。 白琰当太子这么多年,腿瘸了都没被废,现在又有陆焕扶持,他以后一定会登基,那自己岂不就是皇后…… 顾云柔脸颊上露出欣喜来。 “今天仪贵妃召见的时候,只跟苏绛雪说了好一阵话,我还以为她不喜欢我呢,现在看来,仪贵妃也没有不喜欢我,这些东西,很明显都是精心挑选的,陛下哪里会在乎这些,所以他说是仪贵妃给的,就是仪贵妃给的。” 她这样说着,心里已经想着,苏绛雪有陆焕又有什么要紧的。 还是她比较幸运,可以成为新的太子妃。 到时候自己成了皇帝,苏绛雪还要跪拜她呢。 而这个仪贵妃,算她现在识相,等自己成为皇后,就把她养在宫里,不会让她跟其他太妃一样,老无所依的。 “你还是别这么心大,今晚小心一点。”白鹤说不上来什么不对劲的感觉。 他远离权力中心太久了,一直以来也都是游手好闲。 突然成为皇子,对 他来说更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大饼砸晕了,他只是被人和礼教推着,这些日子跟在老皇帝身边鞍前马后。 可那日老皇帝认了那么多的子女,他忽然就清醒了一些。 他有什么不同的呢?顾家又有什么不同的呢? 老皇帝那么私生子女不用,偏偏来器重自己的妹妹,总要有点原因。 “有什么不对劲的?”顾云柔却听不进去,她双唇嘟起来,“你就见不得我好是不是?难道就因为我们顾家一直以来只是一个空爵位,所以你就觉得,我什么也不配得到?” “我告诉你,陛下亲口说了,我温柔贤淑,性子也很好,连仪贵妃也很喜欢我,就算是太子——”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陛下说了,这事没成之前,不许她告诉别人。 但白鹤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太子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你怎么会跟太子扯上关系?” “没,没什么,”顾云柔深情躲闪,把目光移到别处去,“我是说,我这样温婉贤淑又美貌,就算是太子殿下见了,也不能说我不好。” 白鹤看着她,自己这个妹妹什么性子,他怎么会不知道。 “陛下到底跟你说什么了?”白鹤上前。 顾云柔往后退一步,背过身去,佯装更加认真的挑选簪子:“真的没什么,哥 哥你别问了,我会小心的。” 等她得了太子妃的位置,谁还能不把她放在眼里? 苏绛雪这边,没多久陆明月就回来了,她似乎是对着苏绛雪还有些尴尬,但苏绛雪却没有跟她提以前的事,开口道:“你回来了,陆焕怎么说?” 陆明月心中松了一口气:“苏小姐无需担心,我今晚会跟在你和郡主身边,要是实在有什么危险的地方,我会去通知容贵人。” 苏绛雪要愣一下才道:“容贵人?” 这是哪个贵人,她心里其实没什么印象。 “当年皇后娘娘还在时,经常照拂后宫之中的众多妃嫔,让她们不至于被贵妃排挤。”陆明月道。 贵妃盛宠十几年,嚣张跋扈十几年,与皇后几乎分庭抗礼。 在这宫中,要不是皇后的帮忙,恐怕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后来皇后去世,贵妃却被苏绛雪的事情缠身,顾不上管理后宫之中其他妃嫔,才让她安安稳稳活到了现在。 “陆大人说了,万一出事,您什么都不用在乎,只要活下来。” 苏绛雪心中不禁有些感动,陆焕那样聪慧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毁掉一个女子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即使今天做了再多准备,但他今日不能入宫,还是无法完全保证苏绛雪的安全。 可他说,只要活着的自己。 第389章 精神寄托 大雪纷纷扬扬,将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白色,不知掩埋了多少东西。 晚宴的时间终于快到了,仪贵妃算着自己毒发的时间,撑着身子梳妆起来,苏绛雪和林月遥也没有刻意穿的素淡。 毕竟按照仪贵妃的说法,今晚的宴会是庆祝她“好转”。 两人一起到殿门口的时候,等了很久的顾云柔立刻赢了上来。 她可以矫揉做作了一番,将自己头上的簪子和一身衣服好好炫耀一下:“苏姐姐,林姐姐,你们怎么才来呀。” 林月遥道:“可是晚了么?” 这话都不是寒暄的语气,而是带着一种反讽和疑问。 顾云柔脸色一僵,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林月遥。 “风很冷,咱们先进去吧。”苏绛雪朝林月遥道,也没有搭理顾云柔。 她们今晚恐怕会遇到很大的危险,都不愿花什么心思在跟顾云柔吵架上面。 顾云柔被干巴巴的扔在外面,脸上笑容也僵硬起来。 这是安华殿啊! 这是仪贵妃的宫宴,她们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跟自己过不去? 顾云柔气得发 抖,但又格外珍惜衣服,担心把衣服抖坏了。 她们一定是嫉妒自己得了贵妃娘娘的赏赐,联起手来排挤她。 这样好看的衣服,她们说不定都没见过呢。 顾云柔心中哼一声,说服了自己。 她完全不知道苏绛雪被仪贵妃求着做长公主的事,不然大概会被气炸。 顾云柔在想着的时候,锦瑟出来,笑盈盈道:“顾小姐怎么还不进去?外面冷,贵妃娘娘可担心着您的身子呢。” 顾云柔眼前一亮,刚才那点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她就知道,贵妃娘娘是喜欢她的,不然怎么会让自己的贴身宫女来找她? “娘娘现在身体好些了吗?”顾云柔立刻亲亲热热道。 锦瑟十分有礼貌:“娘娘现在好多了,顾小姐快进去吧。” 顾云柔点头,扭头进了殿中。 她其实还有心问一问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来,怎么没见到他。 但又觉得自己怎么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当面问太子,实在是有些害羞,于是便没有提及。 苏绛雪和林月遥坐在相邻的位置,银朱替苏绛雪把外面的斗 篷收起来放在一边,颇为有趣的看一眼桌上摆着的菊花。 “冬日里还有菊花,真的让人惊讶。” 苏绛雪也看一眼那盆菊花,以大楚现在的技术力,要在冬日养菊花,就必定要日日用炭火保持室内温度。 而这钱,当然也是由内侍司说明,从国库出的。 老皇帝真的是半点不担心国家没钱,一门心思想着过好日。 “宫中花费奢靡,这花恐怕不是最奢侈的。”苏绛雪随口一道。 却再度沉下目光,老皇帝完全不把天下人放在心上。 “我进宫前听说,这场雪之前还起了霜冻,京郊不少村子都遭了灾,好多人甚至都被冻坏了。”林月遥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倒是让苏绛雪十分奇怪:“你在关心这些?” 她只知道林月遥在白琰那里接触了不少东西,也看了不少书,她还以为她只是看着玩,培养气质,没想到,她居然肯关心实事。 或许是因为她自小长在民间,所以对这些事格外关心,并不想京城中一些贵族一样,高高在上,不闻人间疾苦。 想到从前的林月遥 ,再想想现在。 爱情实在是让人盲目的东西。 也或许,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爱情,她只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个精神寄托。 如今她有了这个精神寄托,活出了她自己的样子,从前那种让她苦苦挣扎的爱情,现在想来,也就不当回事了。 做人应当如此。 “也不是专门关心,只是在太子哥哥那里看到了奏本。”林月遥道。 苏绛雪更加诧异了,白琰居然愿意给她看奏本。 而想到这些东西,原本都是白琰给自己的太子妃准备的。 可先前那位太子妃,在京城这么多年,却没有长出一点自己的血肉,实在是可惜。 可见,就算蜕变的机会摆在眼前,也是有不少人抓不住的。 苏绛雪看着林月遥现在的样子,要是陆焕知道,想必也会十分高兴的吧。 “宫中用度奢靡,养一盆花的钱,恐怕能让一整个村子的人都过得不错。”林月遥眼中有些淡淡的担忧。 不过她很快又放到一边去了。 老皇帝当不了太久皇帝了,到时候这些钱,全都拿去给百姓! 苏绛雪 道:“小声些,别被人听了去。” 虽然没有消息说今晚陛下也会来,但毕竟这里是皇宫,要是被有心人传话,陛下有有心抓他们的错处,也是可以抓的。 林月遥连忙点点头,她记得,今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要谨慎。 “陛下驾到——太子殿下到——仪贵妃娘娘到——”外面忽然有人通传,声音十分大。 苏绛雪一怔,老皇帝居然真的来了。 仪贵妃的宴会,他居然会来。 林月遥同样诧异,但很快两人都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给众人行礼。 苏绛雪看一眼白琰,见他神色如常,心中稍微安心一点。 有白琰在,他也是可以信任的人。 顾云柔眼中放光,一边行礼,一边眼神却根本就没有离开白琰。 她越看越觉得,虽然白琰年岁大了些,都三十了,但是好像也很有韵味。 要是他成为自己的夫君,似乎也不错。 而且太子岁数大了,应该更能疼人一些…… 顾云柔越想越觉得太子已经是她的人,就连太子府中的小皇孙以后怎么安排,她也开始细细思量。 第390章 见见喜事 众人行完礼,老皇帝也越过众人到了坐在龙椅上。 苏绛雪细细看着白琰和老皇帝,他们两人表面上看起来倒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不知这次进宫之事,又是谁先妥协了谁。 太子坐在老皇帝下首第一个位置,仪贵妃则陪在老皇帝身边伴架。 不得不说,老皇帝这些天看起来老了不少,满头白发,原先跟仪贵妃站在一起还有那么一两分国君和宠妾的感觉,现在就很想爷爷和孙女。 老皇帝看着被锦瑟扶过来坐下的仪贵妃,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朕还以为你会病很久,没想到,现在气色就已经不错了。” 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关心呵护,仪贵妃心中却十分恐怖,强撑着被药暖起来的脸色,温声道:“有大家为本宫着急,本宫要是再好不起来,岂不是辜负了大家?” 老皇帝看向苏绛雪:“绛雪确实医术高明,有她陪着你,哪怕只是一下午,你的病就好了,朕实在欣慰。” 苏绛雪早知道今天这场宴会是冲着她来的,现在听老皇帝这么说,立刻辩驳道:“不是臣女为贵妃诊治的,臣女只是侍疾,治病的事自有太医。” 她才不会把给仪贵妃治病的事揽到自己身上 呢。 哪怕现在仪贵妃好了,她也绝不会揽功。 老皇帝仿佛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只是坚持到:“朕知道,你不肯认这个医治的名,只是朕还是多谢你。” 他这句话中,居然真的多了一丝真诚。 苏绛雪忙道:“臣女没有……” “绛雪,”仪贵妃打断她的话,她看着苏绛雪,“无论怎么样,若是没有你们进宫侍疾,本宫也好不了这么快,这杯酒,算是本宫敬你和顾小姐,还有林郡主的。” 她说着,便端起酒杯。 顾云柔毫不犹豫就跟着端了起来:“贵妃娘娘不必客气,这是云柔该做的事情。” 林月遥却迟疑了一下,她来的晚,在此之前,连仪贵妃的面都没见过,何必要来感谢她。 苏绛雪道:“贵妃娘娘是病人,不宜饮酒,臣女也没做什么,不敢领受贵妃娘娘夸奖,多谢娘娘体谅,臣女以茶代酒给娘娘赔罪了。” 她端起面前的茶。 老皇帝的面色沉了沉。 仪贵妃没有勉强,也没有照苏绛雪说的换成茶,她还是饮了自己面前的酒。 她的毒要是没有解药,今日恐怕她就要死在这大殿之上了,也不差这一杯酒。 林月遥跟着举杯, 只是众人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她也就以袖遮掩,未曾入口。 随意说了几句之后,仪贵妃安排歌舞,一曲终了,才看向顾云柔:“顾家的女儿一向是温婉贤惠,才德兼备的,怎么今日也不见你说话?” 顾云柔等了一晚上,终于有人提到她,她立刻红着脸:“承蒙陛下和贵妃娘娘记挂,臣女自知行为粗鄙,在宴上不敢多说话,怕惹得娘娘不高兴。” 她微微低着头,眼角不断地看向白琰,脸上已经泛着微红。 她自觉刚才那番话说得还算谦虚,是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话。 仪贵妃笑了笑:“怎会惹我不高兴,本宫喜欢你还来不及,你这样聪慧的女孩子,本宫只可惜没有早日见到你,倒是有些舍不得放你出宫了。” 苏绛雪狐疑的看着她,分不清这话是真情还是假意。 顾云柔立刻道:“贵妃娘娘喜欢臣女,臣女愿意留在贵妃娘娘身边,只是臣女一个人在宫中,恐怕照顾不好娘娘,不如娘娘多留一个人。” 苏绛雪微微垂眸,看着像是放她们走,其实听着意思,根本不愿放人。 果然,仪贵妃对这话十分满意,她朝在场众人看了看,道:“说得有理,那 便……把林郡主留下吧。” “月遥,你觉得呢?” 要留林月遥? 苏绛雪连忙看向她。 林月遥倒是被仪贵妃这种亲密的称呼听得一阵恶心,她们明明不熟悉甚至还是第一次见面,仪贵妃就这样称呼她。 又想让她留下。 “本宫原本想着要留苏家小姐,只不过她已经定亲,与陆大人也是恩爱缠绵,本宫怎么好让他们分开。”仪贵妃笑盈盈的看向林月遥,“倒是你们两个,未曾婚配,留在宫中,本宫也好替你们选一选合适的夫君,你们觉得呢?” 顾云柔早就等着这句话了,眼睛顿时亮起来,恨不得现在就给仪贵妃磕个头,只是碍于体面,才强忍着兴奋,害羞道:“多谢仪贵妃娘娘为臣女操心,臣女荣幸之至。” 而林月遥则是脸色变了。 她早该知道,她这次进宫来也会有危险,会引得老皇帝想起她,想起她和陆焕之间的关系。 仪贵妃要留她,给她选夫君,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家,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她。 “臣女……”林月遥想着该怎么拒绝才好,脑海中转了好几圈,道,“臣女已经有了……” “林郡主,”仪贵妃放下筷子,朝她笑道, “你该不会要说,你已经有心仪的人选了吧?本宫怎么记得,你原先钟情陆大人,为了救他,甚至不惜嫁他做妾,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陆大人心中容不下别人。” “你有了心仪的人,是还放不下陆大人,要跟苏小姐抢人呢,还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移情他人?” 林月遥心中喊一声糟糕,这个借口找得实在是不好。 “想来都不是,”仪贵妃拿话堵住她,又笑了笑,“近来京城之中诸事繁杂,本宫又大病初愈,很想见一见喜事。” “陛下觉得如何?”仪贵妃看戏那个老皇帝。 老皇帝的目光则一直在林月遥身上。 要说以前,他当真觉得陆焕对苏绛雪和林月遥都是有情的。 只是更喜欢苏绛雪,才不得不放弃林月遥。 作为父亲,他不忍心看到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于是便赐婚给他。 可是谁知道,最后却弄巧成拙,陆焕不惜毁了林月遥的声明,也要拒娶。 但他又偏偏是确实在意林月遥,给她请封了郡主的位置。 原本他都快忘记了林月遥,但今日,苏绛雪深陷宫中,林月遥却愿意进宫帮她,两人之间这么快握手言和,实在让人想不通。 第391章 呸,老皇帝疯了 林月遥究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身份呢?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 “朕觉得这主意甚好,京中许久没有喜事,陆焕与苏绛雪的婚事又定在了明年,朕也很想热闹一番。” “琰儿,朕记得,你原先那位太子妃离开之后,你府中就只有几个侍妾,是吗?” “父皇!” 白琰立刻看向老皇帝,他是察觉到了什么吗?居然想让自己娶林月遥? 他不由仔细想起这段时间跟林月遥相处的日常,他把她当做亲妹妹疼爱,多少也有些替老皇帝恕罪的意思。 这些事情,他做得也算隐秘,没有让人传出去。 老皇帝应该不知道自己跟她来往密切才对。 “太子不必着急,”老皇帝笑了笑,看了一眼仪贵妃,颇有些可惜道,“贵妃,朕十分喜欢你,若是可以,朕是十分愿意立你为后的。” 仪贵妃心中戈登一下。 若是可以,那意思就是不可以。 老皇帝喜欢她,却不会立她为后,但现在老皇帝又提及了后位。 “可惜你身家不显,朕倒是想着借此机会,也该重新挑选一位皇后了。”老皇帝的目光看向远方,不知道是不是在怀念那位与 他青梅竹马的先皇后。 仪贵妃没敢说话,她也不敢拒绝。 倒是苏绛雪心里骂他一句疯了。 他才认了几十个私生子女回来,人人都知道,他这些年对先皇后的神情,他的德行全都是装出来的。 其实他根本就是一匹种马,处处留情,见谁都要霸占。 这样的风评之下,他居然又要选皇后? 他是真的不要脸了吗? 老皇帝耸耸肩,他确实不要脸了。 脸面这种东西,原先有的时候,他十分在乎,人人都在乎他有没有抛妻弃子,有没有富贵之后就忘了与他共患难的女人。 他为着自己脸面,明明早就觉得皇后年老色衰,却还总是装出一副宠她的样子。 他选了先前的贵妃跟皇后抗衡,又何尝不是拿贵妃来做幌子。 这样别人提及他时,就只能说,他这一生真心爱过两个女子。 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贵妃。 作为皇帝,这够专情了。 可是现在,人人都知道他处处留情,处处留种,他的颜面被踩到别人脚底,那他还在乎什么呢? 名声不好听又如何,皇后这个位置可是实打实的。 如果他要选后,后位上无论坐着 的是谁,皇后的家族都会绝对支持他。 甚至,他要是在好几家里面挑选,又迟迟不决定,那好几家都会效忠于他。 迟迟不决定的这些人中,老皇帝甚至已经想好了人选。 白琰起身,郑重道:“母后已经先去半年,父皇要充实后宫,再行册立皇后,儿臣本该为父皇高兴,可是如今国库空虚,西域那边战事未决,父皇您又……” 又有那么多从天而降的子女。 “若是现在选后,恐会遭到百官弹劾,百姓议论。”白琰补充完,深深看了他一眼。 老皇帝还未说话,仪贵妃便脸上一沉:“放肆。” 她将怕的发抖的双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中:“你是陛下的亲儿子,陛下对先皇后如何厚爱,你心中再明白不过。” “先皇后已经先去,难道你要因为你自己的爱母之心,就让陛下后位空悬吗?” 太子就算是储君,但仪贵妃毕竟是庶母,按照宫中的规矩,也是要压他一头的。 “再说了,这次选妃,也不仅仅是为了你父皇,还有你,你的太子妃之位也该有人来做,还有凌王,他总是不娶妻,难道陛下不着急吗?” “本宫这次生病 ,你父皇着急的不止是本宫,还有他自己,他总想着为你们这些儿子做些什么,难道这份苦心你不明白吗?” 白琰毫不犹豫:“父皇的好心儿臣心领,只是儿臣膝下已有一子,男女之事并不着急,儿臣相信,几个弟弟也知道国家正在危难时刻,绝不会想要在这个时候成婚,给父皇添麻烦。” 这意思就是,你要是还是坚持,那就是你自己给国家添麻烦。 “儿臣还有一言,虽然冒犯,却不得不说,如今国库空虚,大选的银子恐怕都出不起,儿臣知道父皇有私库,可与其把这些钱用在选妃上,不如送往战场,也免得西域和大楚开战时,北境没有银两。” “放肆!”老皇帝低呵出声。 “太子,你心中还有你父皇吗?”仪贵妃也冷着脸。 苏绛雪见白琰独自面对老皇帝和仪贵妃,立刻也站出来:“陛下,太子殿下所言不无道理,西域那边恐怕就要开战,陛下您是知道的,多少人都盼着能将西域收为大楚蜀国,这也是家父毕生的心愿,难道陛下您不想吗?” 顾云柔着急坏了。 她先前就已经得到暗示,这次的太子妃之位,就是给她 留的,现在看他们一个一个都不愿办喜事,说什么费银子,想说话又半天张不了口。 “臣女……” 陆明月冰冷的目光朝她看过来,顾云柔一下子仿佛被一把冷刃刺中,只觉浑身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女子,实在是好可怕! “顾小姐,你说呢?”仪贵妃看她。 顾云柔支支吾吾,她心里一百个愿意,但刚才那种死亡凝视感太强了,她只能支吾了半天:“臣女只是一介女流……单凭陛下和贵妃娘娘做主。” 仪贵妃顿时恨铁不成钢。 “林郡主,你呢?你身为郡主,领受皇恩,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 林月遥很想给她翻个白眼。 她能怎么说? 让她嫁给太子或者老皇帝? 且不说她的身份,老皇帝这个年龄,大半拉身子都入土了,他娶谁都是谁倒霉。 让人家大好年华葬送在宫里,这不是害人吗? 至于白琰,太子妃是谁都高攀的起的么? 她心中清楚的很,她要不是因为血缘,跟白琰有那么一丝血缘,光凭她先前做的那些蠢事,太子是看都不会看她一眼的。 她脸上也露出笑容来:“臣女觉得……” 第392章 老牛吃嫩草 “臣女觉得,无论是皇后之位还是太子妃之位,都不是臣女能够插嘴的,就算陛下和娘娘有此意,臣女也没有资格参选。” “臣女出生山野,承蒙陛下厚爱,才得了郡主的位置,可这满京城哪个不知道,臣女胸无点墨,更无半点雄才大略,更别说先前因着任性,还闹出不少笑话来。” “臣女不愿祸害他人,还请娘娘和陛下发发善心,就别让臣女进宫了。” 仪贵妃脸色冷下来:“你也不愿进宫?” 她知道的内容并没有老皇帝这么多,没猜测到她的身份如何,只觉得让她入宫做个妃或是给太子做个侧妃,都算是便宜她了。 谁知道她居然不愿意,真是好大的口气。 林月遥抬眼:“仪贵妃娘娘问臣女这话,是随口问问,还是要下旨?” “若是随口说一说,那臣女确实是不愿意的,大楚江山之大,臣女还没有好好看过,若是旨意,臣女敬畏陛下,只当陛下是臣女的爷爷一般,只能遵从。” 林月遥笑着,口中的讽刺毫不掩饰。 算起来,这位陛下,可不就是她爷爷么? 顾云柔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她傻。 这可是皇家啊,天下有什么好看的,成了皇家的女人,这天下不就是她的? 不过少一个人跟她竞争,她自然是高兴的。 但仪贵妃却听得胆战心惊,什么是当爷爷一样,这不就是明说陛下老了,老牛吃嫩草吗? 偏偏她自己还就是那棵已经被吃到的嫩草。 顿时又气又羞,一拍桌子:“你放肆!” 顾云柔见状,她一心讨好仪贵妃,也道:“陛下是真龙天子,你的郡主之位还是陛下封的,你竟敢嫌弃陛下,讽刺娘娘?” 林月遥满不在乎的跪在地上:“贵妃娘娘,臣女没有这个意思,臣女确实是将陛下当做爷爷敬重,若是有朝一日真进了宫,也会十分孝顺的。何况陛下本就是臣女的干爹,臣女相信陛下也无意让臣女进宫。” 仪贵妃一噎,她倒是忘了,这个林月遥跟老皇帝还有干爹的关系。 先前她是认的宝贵人当干娘,倒没有认真说过老皇帝是干爹,这样一闹,她的身份确实有些不好进宫。 仪贵妃脸上青青白白,但更多的还是害怕老皇帝生气迁怒到自己。 老皇帝僵硬着脸,他压根就没准备让林月遥进后宫,他只是想画个大饼吊着各家。 其中包括林月遥。 也借此看看陆焕是什么反应。 谁知道林月遥拒绝的这么干脆,还明言他是老牛吃嫩草, 实在让他脸上挂不住。 ……不过,他现在对自己的面子实在也不是那么看重了。 顾云柔倒是怎么都想不通,那可是皇家啊,是破天的富贵,林月遥怎么能不要呢? 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吧? 仪贵妃顿了好久,才想出一句给老皇帝地台阶的话:“陛下也曾将林郡主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您说是吗?” 老皇帝深吸一口气:“朕既然认了为干女儿,自然不会有别的想法,不过你的婚事,朕却还是得帮你看看。” 林月遥道:“不劳烦陛下了,臣女一个人待着就挺好。” 老皇帝:…… 她是听不懂什么叫台阶吗? 苏绛雪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示意林月遥差不多得了。 没事得罪老皇帝又不是什么好事,他们还在皇宫呢,几乎是任人宰割的肉。 林月遥退回自己座位上,也没管那些朝她看过来的目光,只低头吃东西喝茶,一声不吭,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温顺女子的模样。 苏绛雪松了一口气,她看得出来林月遥讨厌老皇帝,也生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现在看来,幸好。 倒是顾云柔有点着急,她拒绝了,那自己怎么办? 自己这太子妃之位还有没有着落? 她心中多少 有点着急。 一群人心不在焉,也就没有人在乎宴席上的东西好不好吃,一个个都食之乏味的。 老皇帝又陪了一会儿,道:“朕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说罢,他在德顺公公的搀扶下起身,众人要给他行礼,被他挥手婉拒。 “你们多吃些,陪陪贵妃。” 他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仪贵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琰看到他离开,又被顾云柔的目光盯得十分不自在,也开口道:“贵妃娘娘,众位,本宫有事,也先离开了。” 仪贵妃哪里拦得住他,顾云柔更是想拦没拦住。 她巴巴的看着白琰的背影,又怒目看着林月遥一眼,要不是她不识好歹,说出这些话来,自己跟太子的婚事,怎么可能没人提到? 顾云柔心中一气愤,又想起过了这场宴会,她恐怕以后都不能随意入宫,那她跟太子的事岂不是要另找机会? 想到这里,顾云柔立刻也起身,匆匆跟仪贵妃告了别,跟着白琰的路线走出去。 眼看众人都离开,苏绛雪轻轻松了一口气,老皇帝从头到尾没跟她说过话,难道今晚就这么散了? 老皇帝一走,殿内只剩女眷,林月遥也放松下来,仪贵 妃带头随意聊了几句宴会上的饮食,没多久,气氛就重新缓和下来。 林月遥有些疑惑的看向苏绛雪。 今晚似乎就真的这么过去了啊。 老皇帝没有要打苏绛雪的主意,他甚至从头到尾没说话,难不成他们想多了,对今晚的布置也过于隆重。 难道老皇帝就是想借故找机会跟她提一提当长公主的事情,她不愿意就算了? 就在她纳闷的时候,听到上首的仪贵妃朝她道:“苏小姐。” 苏绛雪抬起头:“贵妃娘娘。” 仪贵妃笑着温言道:“苏小姐是武将出身,不比京中那些闺阁中的小姐们都擅长诗词歌赋。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见苏小姐武一阵刀枪?” 苏绛雪搞不懂她想干什么。 不止是她,就连原主也没有习武。 苏家人说,战场上刀剑无言,一个女孩子,本就该金贵的养在家中,哪里有上阵杀敌的道理。 所以家中所有人,就连她母亲都会武,唯独她不会。 她自己有不爱好琴棋书画和女红,长这么大,竟然没有一丝能拿出来展示的长处。 总不能背首诗唱个歌吧。 “臣女不善舞刀弄枪,这个陛下是知道的。”苏绛雪道。 难不成老皇帝走了,她又准备好了开始为难自己? 第393章 惊变 仪贵妃轻轻笑了一声。 “陛下知道吗?本宫可能入宫时间尚晚,倒是没听说过。” “不过,谁不知道苏将军一世英名,战场之上喝退百万敌兵,苏国公也是少年英才,倒是你,身为苏家唯一的女子,要说你半点武都没学过,本宫是不信的。” “还是说,你嫌本宫大病初愈有些晦气,不愿让本宫开开眼界?” 苏绛雪无奈:“可是我……” “不会刀枪也无妨,有别的拿出来给本宫助助兴也是极好的。”仪贵妃微微笑一声。 今日不年不节,好端端的让她展示一下来助兴,那跟把她当做舞姬歌姬又有什么区别? 苏绛雪正要开口反驳,仪贵妃又抢在了她前面:“不过这样终归不妥,大殿之上有舞姬,怕是你疑心本宫拿你和她们做比较。” 苏绛雪不说话了。 什么话都让仪贵妃一个人说完了。 那好吧,都让她说去吧。 她倒是想看看,仪贵妃到底要对她做什么。 “你还是随意练个刀枪棍法,什么都可以,只当是让本宫见识见识,就算你没学过,总也该见过你父兄是如何操练的,照着比划两下,没什么难的吧?” 苏绛雪还想再推,却听锦瑟大声道:“奴婢今天算是见识了,苏国公府是何等的狂傲,不过随便演示一番,苏小姐就如此搪塞。” “锦瑟!”仪贵妃大声呵斥宫女。 锦瑟低着头,不忿道:“奴婢知错了。” 可是她这么一说,苏绛雪倒也确实不好推诿。 实在是仪贵妃的面子放得太低,又不做什么要求,她要是再推辞,传出去之后,连带着陆焕和苏国公府的名誉都会名声扫地。 “既然娘娘实在想看,那臣女就献丑了。”她只能这样说。 仪贵妃嘴上露出笑容,朝下面的太监道:“拿剑来。” 苏绛雪顿时一惊:“娘娘,宫宴之上舞剑,不……” “没什么,”仪贵妃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随手一舞,再说了,本宫会让侍卫与你一起对练,你不必担心会伤到宫宴上的人。” 苏绛雪心中一跳,让人跟她一起? 她顿时想起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故事,难道是要借比剑之名,杀了她不成? “来人,”仪贵妃已经开口,“送剑来。” 一名侍卫上前,将两柄剑捧上来,“微臣云澈,请苏小姐先选。” 两柄剑看起 来一模一样,苏绛雪随意拿了一把,她就不信,这个侍卫还这能在宫宴上将她杀了不成。 这样大庭广众,无论是陛下还是仪贵妃,都没有这个胆子。 林月遥有些担心的看向苏绛雪,又朝陆明月看了一眼。 “放心。”陆明月朝她道。 苏绛雪见林月遥跟她互换一个安心的眼神,心中也定了一些。 仪贵妃嘴角弯起,眼中却闪过一丝悲凉,她朝云澈道:“开始吧。” 说完,她便重新坐回去,拿起桌上的杯子,将里面的酒一饮而下。 “娘娘!” 一杯酒呛得她直咳嗽,锦瑟立刻上前关切。 仪贵妃摇摇头:“无妨。” 没什么了。 大殿之上,苏绛雪和云澈的比武已经开始。 苏绛雪跟她自己说过的一样,她从来没有练过武,这一套剑法,也是看苏鸣玉在国公府练过,她才勉强记了几个招式。 耍起来十分零落。 云澈倒是功夫很好,初时与她对拼也宛如教小孩子一样,一剑一剑,速度十分缓慢,让她熟悉。 苏绛雪不知不觉就跟着他的招式走了。 实在是不跟不行,有好几次云澈的剑锋过来,她要是不挡,简 直就是自己找死。 “苏小姐天赋甚好,微臣十分佩服。”侍卫称赞一声。 话毕,又加快了动作。 一剑当胸,苏绛雪堪堪挡住,两剑相接,发出震耳欲聋的铛声。 苏绛雪的手臂都要被震麻了。 “苏姐姐!”林月遥下意识起身。 陆明月抓住她的袖子:“没事。” 只是看起来凶险,但这样的程度,不可能伤到苏绛雪。 老皇帝和仪贵妃都知道,大殿之上的侍卫们,和暗处的锦衣卫们,人人都会盯着这场比武。 要想在这上面做文章,杀了苏绛雪,跟直接杀她没什么区别。 老皇帝不敢这么做。 哪怕是准备好了让仪贵妃做替死鬼,他也不敢这么做。 场面上的比武动作越发快起来,一剑一剑,让人眼花缭乱,苏绛雪身在其中,只觉得剑锋从四面八方来,她除了抵挡,一点别的办法也没有。 不挡,自己就要死了。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迎接她的只有直白的砍杀,苏绛雪仅凭本能,也能将这些化解。 即便手上的动作没有听,苏绛雪脑子里也还是在转,仪贵妃究竟想干什么? 看她砍杀的这样狼狈,来损她苏 家的名声吗? 可是她只是苏家的女儿,就算功夫不济,也不能怎么样吧? 外人能说什么呢? 就在她紧急思考的时候,面对又一次一模一样的当胸一剑,苏绛雪想也没想,反手砍了过去。 铛的一声,这次的震动比先前都要严重。 苏绛雪感觉到整条手臂都没有了只觉,手上的剑也几乎要脱手而出。 她正要开口喊停。 却听锦瑟惊呼一声:“贵妃娘娘!” 云澈的剑被她砍断了一半,断掉的那一半剑锋,不偏不倚,正插在仪贵妃的心口。 当胸一剑,这样被她挡住了无数次的招式,最终应在了仪贵妃身上。 “来人啊,快来人,快传太医!”锦瑟大声喊起来,殿内乱做一团。 林月遥和陆明月一下子站了起来,苏绛雪连忙上前要替仪贵妃包扎,却被锦瑟一把推开:“你走开,你这个杀人凶手!” 而苏绛雪此时也看得清楚,断掉的剑锋正中胸口,一点歪斜都没有,几乎是立刻,动脉血就喷了出来,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得救。 “苏小姐,你为何要杀掉仪贵妃?”一声怒喝直指苏绛雪。 是与她比武的侍卫云澈。 第394章 她在之前就已经中毒了 锦瑟仿佛被这句话惊醒,她怀中抱着已经中剑气绝的仪贵妃,转过头来怒斥苏绛雪:“娘娘对你这么好,特意设宴给你送行,你就算不愿意当陛下和娘娘的干女儿,不愿意做长公主,也不需要下此毒手啊!” 苏绛雪难以置信的瞪着她,她只想到这些人可能会在酒菜里下药,甚至刚才比试的时候,她也想过仪贵妃要借侍卫之手杀了她。 只是万万没想到,仪贵妃居然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就为了栽赃她。 而此时,殿外高喊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驾到。” 老皇帝去而复返,显然是知道了仪贵妃已经身亡的消息。 他对殿内人的行礼完全视而不见,快跑两步走到仪贵妃身边,试图把她摇醒:“贵妃,贵妃你怎么了!” 可怀里的人已经毫无声息,再也不能给出任何回应。 锦瑟伸手擦掉泪水,立刻转身朝老皇帝跪下,咬牙道:“陛下,您要为贵妃娘娘做主啊,贵妃娘娘好意要给苏绛雪长公主的位置,她不愿意就算了,居然还借与侍卫比武的机会,杀了娘娘!陛下,贵妃娘娘本就病重,您可一定要为娘娘做主啊!” 林月遥面色苍白,看了眼暴怒的老皇帝,又看 了眼贵妃血淋淋的尸首,最后看向苏绛雪。 这样的发展,他们谁也没有料到。 “陛下,我没有。”苏绛雪上前一步。 老皇帝怒道:“朕有眼睛,朕看得清楚!” “你若没有,为何不上前来救她?” 苏绛雪垂着目光:“那柄断剑正中胸口,贵妃娘娘当时就没命了,实在是无法相救。” “可是陛下,”苏绛雪抬头道,“臣女早就说了不会舞剑,是贵妃娘娘强行要求臣女给她舞一场……” “既然不会,你为何不拒绝?”正掩面痛哭的锦瑟再次高声喊道,“我们娘娘为人和善,绝不是什么喜欢为难人的人,你现在一口一个被我们娘娘逼的,她已经死了,你还要如此污蔑她!” 苏绛雪简直无语,她不喜欢为难人? 她刚才那副样子,简直就是要说,就算自己给她表演一个广播体操,她也会高兴。 “贵妃娘娘是君,我是臣,难道娘娘要看我舞剑,我还能拒绝吗?倒是这位云澈侍卫,我想问你,刚才那一剑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会害死贵妃娘娘?” 云澈立即道:“那一剑是你砍出去的,是你要杀贵妃娘娘!” 说罢,他朝老皇帝跪下,悲痛道:“ 微臣护卫不力,没有早点察觉此贼的狼子野心,竟让她当着微臣的面,害死贵妃娘娘,求陛下责罚。” 仪贵妃的尸身等到在地上,一只手无力的垂在地上。 就在这时,太医们终于姗姗来迟。 老皇帝顾不上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招手让太医上前。 太医们互相看了看,都去诊了脉,探了呼吸。 “回陛下......臣等无能。贵妃娘娘已经仙去了……” “陛下,”林月遥也上前,“整件事我一直在场,苏姐姐不会功夫,她绝无可能要杀害贵妃,要是她想杀,为什么不再别的地方动手?” 陆明月上前跪下:“陛下,殿内在场中人并不少,谁都能看清,当时是侍卫与苏小姐比试,然后那把剑突然就断掉了,这一切实属意外。” 苏绛雪不会武功,这一点不是装出来的。 要说她从比武这件事设计贵妃,实在是没有道理。 陆明月和林月遥都觉得,要是说“意外”,恐怕更能把这件事揭过去。 “我和侍卫这场比武,甚至不是我主动提出的,要是我真的有心预谋杀人,这种方法,也太不受控了。”苏绛雪道。 “陛下!”那些来给仪贵妃治病的太 医们之中,有一人上前,“依老臣所见,贵妃娘娘身上不止这道剑伤,还有......” “还有什么?”老皇帝立刻追问。 苏绛雪也立刻明白了,还有毒药。 仪贵妃早已经中毒了。 那太医道:“贵妃娘娘身上,有中毒的痕迹,可是……娘娘身上的毒似乎没那么重,并不致命。” “我知道了!”锦瑟立刻大喊出声,“苏绛雪,娘娘先前只是病重,跟你见过面之后,不过一下午,病情就转好,身上却又有了中毒的痕迹。” “你表面上治好我家娘娘,实际上是趁机下毒,宴会上,你见她的毒并不致命,此时再下毒已经没了机会,所以才在比试时想出这种方法,想杀了她!” “就是你下的毒手!” 苏绛雪抬起头来,眸色有些哀沉。 一个无辜的女子中毒又被剑杀死,实在有些令人悲痛。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要朝她要一个说法。 “这位太医如何称呼?”苏绛雪问道。 那太医一怔,随即道:“老朽姓江。” “江太医,”苏绛雪道,“你既然能查出贵妃娘娘身上的毒药,可否能看出来,她中毒多久了?” 江太医显然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他仰起头:“这毒不过才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锦瑟惊呼,“一个时辰前,苏绛雪跟娘娘单独在一起,她一定就是那个时候给娘娘下毒的,陛下,你要为娘娘做主啊。” 苏绛雪立刻明白了,这个江太医,也是跟老皇帝一起的。 贵妃的毒分明早就下了,若是没有解药,她七日之内必死无疑。 “苏绛雪,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老皇帝愤怒的看着她。 林月遥和陆明月担心的看着苏绛雪。 陆明月有些焦急,她今晚是做好准备,哪怕是拼了命,也要将苏绛雪护下的。 可是,他们没有给苏绛雪下药,也没有要毁她的清白。 他们诬陷她杀人。 “陛下,苏姐姐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林月遥徒劳的说了一句。 苏绛雪没有辩解,诬陷你的人比你自己还知道你有多冤枉。 老皇帝明显是有备而来,喊冤没有用。 “看来江太医医术确实高明,那我还有一事想问江太医。”苏绛雪看着他。 江太医被这眼神看着一时有些发毛,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问。” 苏绛雪道:“贵妃娘娘之前,生了什么病?” 第395章 太子怕是要死了 这个问题,江太医也早就想好了答案。 可是看着苏绛雪那么冰冷的目光,他竟然一时觉得,要是把答案说出来,说不定失态就超出自己预料的发展了。 “你说,”老皇帝看向江太医。 江太医被老皇帝已催,浑身一震,立刻想也没想,就把准备好的答案说了出来:“微臣并不知道娘娘之前得了什么怪病。” “江太医进太医院多久了?”苏绛雪又问。 江太医心中更加觉得不祥:“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敢说吗?” “有何不敢!” “那你说。” 江太医被她拿话一激,道:“老夫入太医院五十年,十年学徒,四十年御医,你要质疑老夫的医术不成?” 苏绛雪笑了笑:“五十年,那当初九公主头疾发作的时候,你们太医院也说无药可治吧?” “那是因为……” 苏绛雪打断他的话:“九公主的病你们治不好,贵妃娘娘的病你们也治不好,但是我都治好了,我只与娘娘相处短短一两个时辰,就让她的病痊愈,是不是可以证明,我的医术高过你?” “你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治——”他话说到一半,卡住了。 “娘娘 先前在宴会上感谢过我替她治病,我当时没有承认,是想着不好居功,毕竟陛下赏苏家的已经太多了,也不好让陛下再破费。” 苏绛雪看一眼老皇帝。 既然他们说自己治了贵妃,那就是自己治的吧。 “一来,你们治不好的人,我治好了,而我的判断是,贵妃娘娘中毒不过一刻钟。” “二来,我若真想杀贵妃娘娘,为何不看着她死,而要给她治病?” “三来,你们指证我假借比武杀害贵妃,但众所周知,我不会功夫,反倒是这个侍卫,功夫精湛,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可能么?” 苏绛雪道:“陛下不如早点派人查一查,宴会上的饮食有何问题,是谁准备的,追根溯源,还能查到下毒的人。” “你胡说八道,贵妃娘娘的毒分明早就中了,就算老夫在有些地方的医术不如你,但老夫却看得出来,贵妃娘娘就是在一个多时辰前中毒,就算是太医院的其他大夫来了,也都是如此说!” “你难道要质疑整个太医院的能力不成?” 苏绛雪冷笑:“一个治不好病的太医院,我有何不能质疑?” “你——” “若是我们各执一词,不 如请民间大夫进宫,查一查贵妃娘娘究竟什么时候中的毒,如何?” 太医院的太医们都长着一条舌头,可民间的大夫却不一定。 老皇帝眉头一皱,若是让别人来看,岂不是知道贵妃已经中毒两天了? “陛下!”锦瑟再一次跪下,重重磕头,“求陛下为娘娘做主!” 老皇帝沉下眉头:“无论如何,贵妃死于你的剑下,你先前说的中毒一事,朕会让人详查,但在事情明朗之前,来人,将苏绛雪押入刑部大牢,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见她。” 苏绛雪眉心一跳,老皇帝果然还不敢杀了他,但是至少,他打算把自己关起来。 她冷笑一声:“眼下明明有可以查清的机会,陛下却不愿意查,莫非是怕查出什么对我有利的地方,没有理由抓我?” 她要入狱,不仅是她一个人的事。 陆焕和苏鸣玉都会想办法救她,她绝不能让自己成为他们的拖累。 “苏绛雪,你好大的胆子!”老皇帝气得直喘气,他先前只觉得陆焕不听话,却从未发现苏绛雪也是这样不听话的人。 她竟敢公开忤逆自己,难道自己还关不了一个苏绛雪不成? 就在此时 ,外间有人惊慌进来,惊叫道:“不好了,太子殿下出事了!” 那人喊着进来,老皇帝满头的怒火被一打断,苏绛雪连忙看向林月遥,刚才顾云柔跟着太子出去,是不是他们…… “什么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老皇帝将怒火转移到传话的宫人身上。 宫人连忙跪倒:“太子殿下被顾家小姐打了头,头上满是血,不知道、不知道......” 他没说,但大家都猜到了他的下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你说什么?顾云柔怎么会打太子?”老皇帝满脸惊愕。 他是真的惊愕。 不是安排顾云柔和太子成其好事吗?怎么会变成她打了太子? 老皇帝为了拉拢顾家人,特意选了脑子不太好使的顾云柔,答应给她太子妃的位置,只要她拖住太子。 他会找别人给太子下药,等她拖住太子之后,再把苏绛雪关起来,送到白琰床上去。 倒是白琰要想保住苏绛雪的性命,又维护她的清白,就只能娶她。 谁知道他这边还没把苏绛雪关起来呢,那边又出事了。 “人在哪?”苏绛雪立刻问道。 老皇帝难免看她一眼,传话的宫人也 吓一跳,皇帝还没问呢,他该不该回答苏绛雪的话…… “我问你人在哪?” 宫人被苏绛雪的疾言厉色吓住,立刻道:“就在那边偏殿,太医,太医呢?快过去看看……” 苏绛雪立刻就往外走,林月遥紧随其后。 老皇帝也没拦,两件事一起处理也好,让他看看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陛下——”锦瑟还想叫住老皇帝,却只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等他们走后,殿内安静至极,不少人也都撤了。 只剩下锦瑟守着贵妃的尸体,泪如泉涌。 云澈在一旁看着锦瑟,欲言又止。 苏绛雪很快赶到白琰那里,老皇帝毕竟年老,走起来有些气喘,加上还有些烦了药瘾,想找德顺公公要香,就晚了一些。 苏绛雪远远看到禁军都守在哪里,顾云柔衣衫不整的缩在一旁,白琰满头的血,顿时一惊,连忙走上去。 太医们想训斥苏绛雪居然敢走在老皇帝前面,可眼看苏绛雪过去了,老皇帝却在原地不知道跟德顺公公说什么,只好也先过去。 就这样,居然把老皇帝扔在了一边。 德顺公公脸上一抽抽,真是…… 前所未见。 陛下的威严越来越少了。 第396章 老皇帝: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老皇帝浑身的血液里都叫嚣着要香,一时也没顾得上看其他人都已经越过了自己这个九五之尊。 德顺公公见状,“好意”提醒他一声:“陛下别怪他们,他们也是担心太子殿下的伤势,若非如此,谁也不敢越过您,走到您前面去的。” “香呢?还没到吗?”老皇帝迟迟闻不到香,整个人除了浑身发痒,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暴躁与愤怒。 听到德顺说,他才注意到,这些人竟敢这么无视他。 他可是皇帝,是开国皇帝,是高祖…… 他还没有退位呢,这天下是他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就算他确实借用了别人的帮助,但自古至今,哪个皇帝没有夺天下的时候没有人帮呢? 他绝不会容忍这些人如此对他,绝不会! “陛下!”太监将香炉匆匆拿来,德顺公公立刻接过递给老皇帝,老皇帝一把抓过来,整个头都埋在香炉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这味道让他浑身上下都觉得舒适。 德顺公公欲言又止。 老皇帝又吸了好几口,脸上露出笑容来。 德顺公公一惊,从前陛下就算再舒适,也绝没有这样的表情,这是……这是怎么了? “陛下......这香......”德顺公公颤颤巍巍道。 老皇帝凝神:“怎么了?” “先前就跟陛下说过......” “朕知道,”老皇帝不耐烦,抱着香炉又闻一口,“这香不可多用,太医说过,朕用的也不多,每天也不过点个十几根,你无需再提醒。” “不是,”德顺公公为难道,“陛下,之前跟您说过,这香已经不多了,现在,这是最后一根了……” “什么?”老皇帝顿时目光一缩,怎么会,怎么会是最后一根! “让太医院再制啊,他们干什么吃的?”老皇帝顿时大怒。 德顺公公连忙跪下:“陛下,不是他们不愿意制,只是这香的原料十分难得,太医院这么多年,一共也只制了那么多,已经全给陛下用了。” “有什么难的?” “有一味名为鸢苏草的香料,大楚境内并无产量,只在西域边陲有少量生产,千金难求,所以......” “那就跟西域通商,现在就通!” 话说完,老皇帝顿时想起来,先前跟西域那边商讨互市的人,一个是端王,现在已经贬谪出京,另一个是柳烟岚,他变成了苏鸣玉,西域那边不认他了。 老皇帝气得半死。 “罢了,先不说这些。” 他吸完香气清醒了不少,还记得现在最要紧的 是太子的事,今晚最好能把太子和苏绛雪一起拿下,否则以后,有他好受的。 苏绛雪已经看过了白琰的伤势,头确实被打破了,只是伤口不深,满头的血也只是看着吓人,并没有生命危险。 眼看太医们疯狂围上来,给白琰止血。 其中一位太医路过她的时候,轻轻眨了眼睛,给了她一个眼神。 苏绛雪认得他,那是太医院的云太医,是陆焕安插在太医院的人。 陛下一直以来吸的熏香,就是通过他,传入了宫中。 现在他给自己使眼色,说明这香已经近乎没有了。 那么,老皇帝很快就要受不住了。 “参见陛下!”太监宫女跪了一地,老皇帝匆匆赶来,看都没看苏绛雪一眼,怒道:“怎么回事!” 边上的婢女颤声道:“回陛下,太子殿下和顾小姐从那边的翠云殿出来,我们看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是这样,顾小姐衣衫不整,被太子殿下追出来,顾小姐口中还喊着什么不是故意的……” 大家忍不住朝白琰看过去,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允许留宿宫中的白鹤也赶了过来,一见到顾云柔这个样子,立刻高喊起来:“柔儿!” 他扑过来,上下打量顾云柔的衣衫,将她的衣服拉 下去,就看到顾云柔神色害怕,直到看见他,才终于忍不住哭出来:“哥哥……” 苏绛雪并不意外白鹤在宫中,他是老皇帝最早认回来的私生子,老皇帝为了表示恩宠,给了他随意进宫的权利。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眼前这场景,实在不得不让他细猜。 两人同处一室,顾云柔又这样砸太子的头,说不定是…… 更何况她衣服还这么乱,实在很想太子要非礼她。 可是白鹤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这个妹妹如何,他清楚的很,她进宫就是为了当太子妃,否则刚才挑簪子的时候,不可能那么高兴,那么兴奋,就连自己问,她都不说。 要真是太子对她做了什么,她高兴还不急,怎么会砸他。 “顾云柔,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老皇帝沉声。 顾云柔慌张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双眼顿时落下泪来,直接跪在老皇帝面前,大声道:“求陛下为臣女做主!” 老皇帝看她一眼,又看向一言不发的白琰:“你说,究竟出了什么事,若是太子的错,朕也绝不饶恕。” 顾云柔脸色苍白,再开口时却是斩钉截铁:“臣女并非有意要伤太子殿下,是仪贵妃,是仪贵妃在给臣女的酒中,下了迷情药 !” “放肆!”老皇帝一声怒喝。 她怎么会攀咬仪贵妃?不是说好了让她攀咬白琰吗? “臣女所言句句属实!”顾云柔重重磕头,眼中全是眼泪,“今日晚宴前,贵妃娘娘便让人传话,说晚宴上要撮合臣女和太子殿下。” “臣女、臣女仰慕太子殿下已久,还妄想可以做太子妃,于是就穿了贵妃娘娘送的衣服和钗子。” “后来宴会上,宫女给臣女倒酒,臣女也多喝了几杯,可殿上发生了一些意外,贵妃娘娘没来得及撮合臣女和太子,等太子殿下离开的时候,臣女想着、想着趁机标明自己的心意。” “这才跟着太子殿下走。” “可谁知道走着走着,忽然有人出手,将臣女打晕,臣女醒来的时候,已经跟太子殿下孤男寡女,在一座偏殿里。” “臣女的衣服、是......”顾云柔咬牙,道,“是臣女自己弄成这样了,实在是因为臣女中了药,不能自拔。” “可太子殿下不愿趁人之危,我被药物控制,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就用玉枕打伤了他,希望他跟我、跟我......” 众人听得大跌眼睛。 顾云柔砸太子,是要逼太子就范? 而且,她之所以这么失控,是仪贵妃给她下了药? 第397章 恼羞成怒 “你住口!”老皇帝一声怒喝,“仪贵妃已经死了,你还要如此污蔑她,分明是太子要强迫你,你要自保才打伤他,怎么连实话都不敢说?” 连白鹤都朝老皇帝看过去。 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顾云柔分明没有这么说,可是老皇帝却巴不得顾云柔这么说,就为了打击太子吗? 今天的事情,到底是不是老皇帝故意授意他妹妹? “柔儿,”白鹤焦急问,“是你说的这样吗?真的是你说的这样吗?” 顾云柔已经哭到嗓音沙哑:“臣女所言句句属实,是臣女无德无能,竟敢觊觎太子殿下,还强迫太子,可是这一切也不是臣女的本意,臣女都是喝了贵妃娘娘给的酒……” “直到见到了血,才清醒过来。” “臣女被逼无奈,幸好太子殿下没什么大碍,否则,不止是臣女,就连顾家也要受到牵连,还请陛下为臣女做主!” “朕如何为你做主?”老皇帝急声,急得咳嗽两声,“分明就是你在说谎,仪贵妃好端端的给你下药做什么,太子一个男子,你一个女子,就算中了药,怎么可能在哪种情况下伤到太子? ” “陛下,”顾云柔抬眼,“难道臣女会用自己的清白欺骗陛下吗?当时在场的只有我和太子殿下两个人,陛下要是不信,不如问问太子殿下。” 没等老皇帝开口,白琰道:“确实如此。” 他冷笑一声:“我也没想到,这宫中居然有如此大胆之人,皇宫内院,连太子都敢偷袭,还敢安排我和顾小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不是儿臣功夫还算好,醒的早一些,岂不是木已成舟?” “让儿臣跟顾家攀上姻亲,父皇你说,仪贵妃为何要这么做?” 老皇帝眼皮子顿时跳了一下。 他对顾云柔怒目而视,他甚至跟顾云柔好声好气的说过,只要她愿意配合自己,事后让太子继续晕过去,他一定会让顾云柔做太子妃。 谁知道事到临头,她居然反悔了。 “你可知,仪贵妃已经死了?”老皇帝大怒一声,对白琰的咄咄逼人十分生气。 白琰面色淡然,刚才他就已经听见了。 仪贵妃死不死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对于老皇帝来说,既然人死了,就更方便把罪过推到死人头上了吧? “儿臣刚刚才知道,仪贵 妃死了,儿臣为父皇悲痛,但她人虽死,她做的恶却不能不查。” “你——” “或许,儿臣换个说法,正因为仪贵妃已经死了,才不能蒙受身后的不白之冤。顾云柔不过一个官家小姐,就算燕林王受父皇宠爱,却也不敢在宫中收买宫人,将我和顾云柔一起打晕。” “这样胆大妄为之人,儿臣已经让锦衣卫去查,想必很快就有结果。” 老皇帝顿时大怒:“你敢让锦衣卫进宫?” 他竟然敢! 他将自己的生命安全置于何地? 白琰倒是十分诧异的看他一眼:“锦衣卫是父皇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些天父皇也没有裁撤锦衣卫,儿臣还以为,锦衣卫仍然跟以前一样,负责拘锁刑问。” 老皇帝气得脸都白了。 他不裁撤锦衣卫,那是他不想裁撤吗? 那分明就是没有机会裁撤! 他之前当着百官的面出尔反尔要杀陆焕,之后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明面上也绝不会去动陆焕的官职。 只不过,锦衣卫也很有眼色,那件事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进过宫,也没有在自己眼前晃悠过。 谁知道现在…… “陛下,”顾云柔低泣着,“臣女有错在先,不该对太子殿下倾慕,更不该被仪贵妃蛊惑,以为自己可以被太子迎入东宫。” “可就算是臣女实在倾慕太子,却也知道不能无媒苟合,要不是太子醒来,恐怕今日臣女就酿成大错,陛下难道不该查一查,究竟是谁背后如此阴险,陷害我小小女子的名节,也陷害太子。” 她痛哭出声,抱着白鹤不撒手,只是一个劲的喊哥哥,看起来十分无助。 老皇帝沉着眉眼:“你是在指责朕不愿详查?” 竟敢背叛他,他就该将顾云柔也一起杀了。 他根本不该信任顾家的人,他谁都不该信,他只能相信他自己。 “臣女不敢,只是今天的事太过蹊跷,要不是太子殿下小心,我砸他的那一下,恐怕要要了他的性命,臣女伤到太子殿下,自知死罪难逃,但臣女无论如何也不愿死得不明不白!” “哥哥,”顾云柔抬眼看向白鹤,眼泪盈盈,“你要为妹妹做主呀。” 白鹤心中一跳。 他当然是心疼这个妹妹的。 纵然他现在知道自己不是顾家亲生的儿子,但从小到 大的感情,也不是说变就变的,他现在仍然拿顾云柔当做自己的亲妹妹。 “要查,朕当然会查清楚,”老皇帝勃然大怒,敢逼他,他就让所有人都别活。 “顾云柔伤害太子,来人,将她送去刑部,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云柔脸色顿时苍白如纸:“陛下!” “哥哥,哥哥你救我,太子殿下!” 陛下居然要将她送到大牢? 她原本打算听太子的,太子当时已经清醒,她根本不能再做什么,况且太子明确告诉她,如果她非要嫁入东宫,自己有一万种方法让她暴毙。 顾云柔哪里还敢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当然是太子让她说什么,她就跟着听什么。 原本以为她指证了仪贵妃,太子会念着她的好,就算不娶她,也会给些赏赐。 谁知道现在自己连全身而退都做不到! 皇帝要把她投入大牢! 她完了…… 她要是入了大牢,不死也得残废。 “陛下,”苏绛雪终于上前。 “闭嘴!”老皇帝想也没想,怒道,“还有你,涉嫌杀害贵妃,来人,一起拖入大牢,朕绝不会轻易饶了你们!” 第398章 老皇帝:护驾—— 林月遥一惊:“陛下,苏姐姐单纯仁善,绝不可能做出杀害仪贵妃这种事......” “住口!” 老皇帝满眼阴鸷抬头看向林月遥,语气阴寒:“众目睽睽之下,多少人亲眼看到她与人比剑,借此机会杀了贵妃,你还要替她说什么话?贵妃何等尊贵,她当众行此举,待朕查实之后,定会要了她的性命!” “御林军何在?来人,把苏绛雪和顾云柔给朕拿下!” 白琰一惊,原本只是他和顾云柔的事情,怎么就把苏绛雪给扯了进来。 御林军统领李固立刻率人上前,顾云柔当即被吓呆了,她长在深宅大院,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白鹤倒是有心替她挡一挡,可他刚抬起一掌,就被李固拿下,顾云柔立刻被抓。 之后那些人便朝苏绛雪过去。 “苏姐姐!”林月遥大喊一声。 苏绛雪如她所言一样,半点功夫都不会,现在看李固亲自来拿她,深知自己决不能被关入刑部大牢。 老皇帝可不是楚舞儿。 当初楚舞儿最多不过能把她送到慎戒司,后院女人待得地方,刑罚比起刑部,那是差了不少的。 何况,她要是被抓,陆焕和苏鸣玉都会被掣肘。 “父皇——”太子惊呼一声。 老皇帝顿时 怒喝:“今日之事,朕也是为你做主,朕是你父亲,你要在宫里跟朕动手吗?” 白琰到底还是犹豫了一瞬。 倒不是他顾念父子之情,而是他觉得没有胜算。 可谁也没想到,苏绛雪一抬手,一把迷魂粉就洒了出来。 李固猝不及防被扔中,立刻后退两步,捂着自己的口鼻。 众人这才看清,苏绛雪掌心里的白色粉末,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你竟敢带毒物进宫?”李固当即大喊一声,随后又道,“你以为凭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就能挡住御林军?” 他话音刚落,就再次冲上前,可是半步刚动,整个人就骤然眼前一黑,只觉得天地掉了个个。 李固倒在地上,浑身发软,却没有失去说话的能力:“好大的胆子,你竟真敢带此等毒物进宫,看来仪贵妃的毒药就是你下的!” 老皇帝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苏绛雪进宫,居然带着毒粉,进宫前不是搜过身的吗? “好你个苏绛雪,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来人,御林军,禁军,把苏绛雪给朕拿下!” 陆明月见许多人冲上来,又见苏绛雪自己都动手伤人了,也毫不犹豫,两三下跳过去,挡在苏绛雪前面,与来捉拿她的众人为敌。 林月遥心中一紧。 苏绛雪见陆明月如此忠心,一时间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但这些人,明显是陆明月一个人挡不住的,她这么过来,不过是送死罢了。 “退后!”苏绛雪低呵一声,袖中已经准备好了更多的迷魂粉。 禁军们也冲过来,统领杨笠脸色一变,连忙看向白琰。 他先前就已经投靠白琰了,只是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 现在这些人要对苏绛雪动手,明显是打算要她的命,他哪里还能继续浑水摸鱼? “住手!”杨笠立刻大喊一声。 禁军的人立刻就停了手,御林军的人见他们停手,下意识也停住了。 老皇帝怒喝:“杨笠,你也反了不成?” 杨笠立刻跪下:“陛下,太子殿下和顾小姐的事十分蹊跷,刚才微臣已经拿下先前打晕太子和顾小姐的太监,陛下不如先审一审,再说苏小姐,比武场上什么意外都会有,她是苏国公的妹妹,又是陆大人的未婚妻,直接下狱恐怕不妥,还请陛下查清今日之事......” 杨笠硬着头皮说这么多话,实在是豁出去了。 但老皇帝只觉得更加危机四伏:“放肆!她当众杀了贵妃,朕给她机会辩解,是她自己无法自证清白,如今又携带毒物进宫 ,管她什么身份,冒犯天威就是大罪!” “陛下……” “再敢阻拦,和她同罪!” 李固回头看着杨笠:“杨统领,带着你的人退下吧,我来抓她就好。” 杨笠硬着头皮,他也很想退开,他知道如此忤逆皇帝的圣旨,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可是他却不能让。 他又不是不知道陆焕曾为苏绛雪用双生蛊的事情,苏绛雪比他自己的性命都重要,要是这次苏绛雪真被老皇帝下了狱,无事也就罢了,真要出了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太子和陆焕这艘贼船,他上了就无法下来了。 想到这里,他持刀而起:“陛下请冷静些,若是陛下不肯将事情查清楚就随意处置,陛下恕微臣,不能看着陛下犯此大错。” 老皇帝怒火浇头:“好,好个禁军大统领,朕倒是没想到,你竟有如此雄心。” “李固!动手!” 这是要连杨笠也一起拿下了。 这一刻,老皇帝有些庆幸,幸好京郊的翠羽营已经在他手中,就算禁军反叛,光是御林军,也能保住他的安全。 李固看向杨笠:“得罪了。” 他们也算同袍多年,今日刀兵相见,只是为了立场。 他自己已经不能动,但他身后的御林军却源源不断。 刀 兵声响起,苏绛雪被人护在身后,死死盯着场上的局面,有什么东西可以把在场的人全都放倒,她今日决不能陷在这里,也决不能让这么多人因她而死。 最后,她从空间里翻出了一氧化二氮,只要用量足够,就可以将在场的人全都迷晕,只是有点敌我不分,若非必要,她也不想用。 她手中紧紧握着瓶子,眼看着杨笠被御林军的人逼得节节败退,陆明月也为了救她手臂上受了伤。 眼看寒光要朝自己而来,身旁的林月遥居然上前拉了她一把:“小心!” 苏绛雪顾不得那么多,手中的瓶子就要朝地上砸过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离她们最近那人惨叫一声,半个胳膊飞到了天上去。 温热的血液喷洒而出,苏绛雪下意识抬起长袖,替林月遥挡了一下。 林月遥眼睁睁看着巨量的鲜血朝她撒过来,一瞬间,一种无比可怕的恐惧感笼罩了她,直到那些鲜血被挡住。 苏绛雪的衣衫挡在她眼前。 而下一刻,十几个锦衣卫冲过来,加入战场,杨笠和陆明月的压力顿时少了许多。 甚至连老皇帝身边的御林军也被砍倒了好几个。 “护驾——”老皇帝脸色大变。 一道利箭破空声已经响起,老皇帝满心绝望。 第399章 陆焕,你要杀你亲生父亲吗 利箭穿过老皇帝的玉冠,锵得一声,老皇帝整个人浑身一麻木,那顶玉冠被一箭碎成两截,几捋白发飘扬而落。 老皇帝发丝凌乱,狼狈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一箭离他的头颅太近,死亡的气息擦肩而过。 等他抬起头,脸色苍白的看到面前的人时,真个人都咆哮出声:“陆焕!你真要杀了朕,你要杀了你的亲生父亲不成!” 话说完,在场人都惊呆了。 白鹤呆呆的看着老皇帝,又艰难的看向陆焕。 他、他也是陛下的儿子? 他居然也是陛下的儿子! 在场不少御林军和禁军侍卫们听到,脸色也顿时震惊起来。 老皇帝私生子众多,这已经是近期众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可是陆焕,陆大人怎么可能是陛下的儿子? 如果他是,那他怎么会跟太子一起背叛皇帝?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他怎么能公然反抗自己的父亲? 可是如果他是老皇帝的儿子,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他进京之后,立刻就深得皇帝宠爱,虽没有让他入朝为官,却专程建立 了锦衣卫,让他监察百官。 禁军和御林军之中的精锐,全都调给了他用,全都成了他的人。 陛下如此信任一个人,这信任从何而来? 因为他知道,陆焕是他的亲儿子。 白鹤震惊的看向陆焕,他也是皇帝的儿子,那日使臣们在的时候,陛下不得已认了他,但对他的亲热与宠爱,更多的像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老皇帝一下子就相信他是自己的儿子,为什么…… 白鹤难以理解。 “我从未想过要杀你,”陆焕淡声,已经赶到苏绛雪身边,她身上不再是那股淡淡的香气,而是多了一种他以前没闻过的味道。 林月遥看到他,下意识后退,躲开他们两人。 陆明月也赶紧跟在她身边。 苏绛雪身形狼狈,脸色苍白,陆焕垂下目光,她袖子上那样浓厚的血迹,明明不是她的,却依旧激起了他对老皇帝的怒气。 他抬起眼睛,如同寒霜凝在眼底,黑眸中带着噬人的冰寒。 他将身上的披风接下来,盖在苏绛雪身上,这才再次看向老皇帝:“父亲?我倒真是小看了你,从前我 和太子还想着,该怎么让你体面的退位,谁知道你竟不识好歹,要拿着苏绛雪逼我们。” 老皇帝听到“体面的退位”,眼底露出一丝慌乱。 杨笠见陆焕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投靠的是太子。 但是他早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太子似乎也是被人推着的。 或许不是陆焕投靠太子,而是太子投靠了陆焕?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杨笠连忙摇头。 就算他也是陛下的孩子,那也是私生子,怎么能跟正宫嫡出太子相比。 “朕知道你喜欢苏绛雪,也可不能因为喜欢,就如此袒护与她!”老皇帝死死握着掌心,青筋都突出来,“她给仪贵妃下毒,又大庭广众之下,借着比武之名杀了贵妃,顾云柔得罪太子,她也要掺和一脚。” “呵,”陆焕冷笑一声,这冷笑声让老皇帝心里不安。 “她给贵妃下毒?绛雪医术如何,别人不知道,你会不知道吗?她想杀贵妃,多得是办法,何须下毒这么明显?” “况且,若真是她下毒,怎么会一击不中?你以为她是太医院里那些庸 医不成?” 老皇帝的脸色瞬间惨白,又听陆焕道:“比武蓄意伤人,她会武吗?强迫她舞剑,出了事还要怪她,你们皇家真是半点道理都不讲啊。” 陆焕摇摇头,轻笑一声:“难怪我母亲曾说,哪怕她在陆家要死了,也绝不会进京寻你庇护。” “原来皇宫是比陆家更能吃人的地方。” 老皇帝脸色惨白无比,他漏算了禁军。 他分明说过,让人盯着陆焕,无论如何不许他进宫,可是他还是来了。 他的手下根本拦不住他。 都是一群废物! 锦瑟不知什么时候也赶了过来,她原本是想看着苏绛雪如何给仪贵妃偿命的,可是话听到这里,心中已经茫然无比。 这毒,究竟是谁下的? 还有比武的事情,是意外,还是蓄谋已久? “可苏绛雪确实跟仪贵妃单独相处,难道朕会冤枉她吗?如果不是她动了手脚,为何仪贵妃的病会立刻好起来?她就是想让贵妃信任她,之后再给她下毒!” 苏绛雪都气笑了:“她的病如何,陛下您自己清楚的很,我想让她死,放着不管就 好了,哪里需要饶这么大的圈子?” “不过陛下既然提起来,那我们现在就把话说开,我没有给仪贵妃治病,她的病是什么好起来的?她究竟好了,还是没好?” “她的病情如何,想必也是照顾她的宫女知道的更清楚,锦瑟,你来说。” 锦瑟猛地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 “你日夜陪在仪贵妃身边,她近日心情如何,饮食如何,病情如何,有什么细节,我不信你真的完全没有察觉到。” “我……”锦瑟一时手上颤抖,不断回想着这些天仪贵妃的情况。 她是胆子很小的人,当初当了贵妃,也不肯身边多留人,只留下了自己这个旧识。 端王的假儿子那晚宴会,她就被吓得不轻,后来宫中乱起来,她更是害怕。 再后来,她就没有一日是不怕的。 只是最近…… 锦瑟猛然想起来:“娘娘她、她似乎早就知道……” 她不敢继续说下去,不敢确信自己的想法,可苏绛雪替她说了:“她早就知道自己要死,对吗?” 锦瑟身形猛地一抖,眼泪顿时留下来。 第400章 御前刺杀 “听闻你和仪贵妃相识于微时,她成为贵妃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接到身边,让你不必在珍宝阁侍奉,对吗?” “苏小姐?”锦瑟一时有些惊讶,她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而想到之前仪贵妃的反常行为,锦瑟下意识的觉得苏绛雪的嫌疑减轻了不少,对她的称呼也变了。 陆焕招招手,身后一名锦衣卫提着仪贵妃宫中试毒的太监过来。 手一松,那人就坦然在地上。 “小林子?”锦瑟一眼认出来他。 皇家的饭菜在端到桌上之后,都会有专人来试毒,先是用银针,试过之后再由太监服下,没有异常才会给主子们吃。 小林子就是仪贵妃宫里的试毒太监。 顾云柔也认了出来,她去给仪贵妃请安的时候,这人就在身边伺候着,只是没有说话。 而此刻,他的身形十分狼狈,身上左臂也全是血,像是被砍了一刀。 “说吧,”陆焕嗤笑一声,“这位仪贵妃,究竟是怎么生的病,又是怎么中的毒。” 小林子颤抖着身子:“仪贵妃娘娘虽然身子一直孱弱,但也是老毛病,根本没有大碍,加上太医们这段日子的诊治,体质已经调理了过来,虽然假皇孙那晚的宴会上受到惊吓,但离生病却还远得 很。” “奴才一直侍奉仪贵妃的饮食,也从无出错,可是、可是忽然有一日,仪贵妃却吩咐奴才,试菜之后,服下一些药丸。” “她说这是看我身子不好,要给我进补的。锦瑟姑娘也说,娘娘的出身跟旁人不一样,体恤我们这些下人……” 锦瑟恍然:“那时候,娘娘确实说要他服药,原来那药……” 苏绛雪冷声:“是解药。” “你是她的贴身婢女,她担心你发现异常,所以不能让小林子死。而她自己,又为什么要明知道是毒药,却还是喝下去呢?” “为的就是骗我前来诊治,她故意营造出一副陛下不许他请我来看病的假象,以博取我的同情心,让我替她诊病。可她没想到这招不管用,所以又用了宴会刺杀的法子。” 说罢,她看向那个刚才跟他比武的侍卫云澈。 “分明就是你借比武杀害仪贵妃娘娘,居然怪到我头上来,陛下,微臣对您和娘娘忠心耿耿,怎么会杀害娘娘?” 可他话音刚落,一道剑光突然朝他胸口砍过来。 云澈大惊,下意识拔剑对战,待看清动手的人是陆焕时,骤然大喊:“陆大人,御前动兵刃,你将陛下置于何地?” 老皇帝赶紧扶着德顺公公的手一 退再退,杨笠先是胆战心惊的看着,然后又发现陆焕没有朝老皇帝动手的意思,也就没有动。 陆焕手中的剑舞得越来越密,动作也越来越快,苏绛雪初时只感慨于他功夫很好,然后便逐渐发现了端倪。 陆焕步步紧逼的样子,像极了刚才在宴会上,云澈对自己步步紧逼的样子。 完全不一样的剑招,但给她的感觉却是一样的。 就在她刚刚想明白陆焕要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有人惊呼一声:“陛下小心!” 云澈面对陆焕的当胸一剑,本能的就将剑横身在前挡过去,然后下一刻,他手中的剑被陆焕震断,半截剑尖直直朝老皇帝过去。 老皇帝躲闪不及,刚刚梳好的发髻再一次被利剑砍断,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过去,将他的白发砍了大半。 “陛下!”云澈吓得噗通跪倒在地。 陆焕冷声:“你对陛下的忠心耿耿,就是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刺杀陛下?” 云澈顿觉浑身冰冷,仿佛有一桶冰水当头浇下。 他看出来了,他看出来了! 陆焕明明不在现场,他们正是因为陆焕不在现场,才对苏绛雪设了这个局,可是陆焕居然看出来了! 他故技重施,逼着自己对陛下动手,哪怕是像他这样 的大内高手,在陆焕的剑芒相逼下,刚才的当胸一剑,也只能这么应对。 老皇帝险些瘫在地上。 他先是惊慌害怕,待看明白陆焕的用意后,心中顿时暴怒,他竟敢拿自己来重复刚才宴会的那一幕! 要是这一剑偏了呢?他岂不是真的要死了? 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锦瑟怔怔的看向老皇帝,又看向云澈,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原来真的跟她们说的一样,贵妃娘娘是故意的,她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杀害苏绛雪。 陆焕这才冷然道:“陛下真是小家子气,用了小林子便罢了,他知道的并不多,可你却偏偏要派人杀他。这位侍卫,要不是此刻还有用,要当做证人指证苏绛雪,怕是也被你灭口了吧?” 锦瑟满眼泪水,想起仪贵妃先前在宴会上的样子,凄声道:“仪贵妃是自己用药,要把自己害死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害苏小姐……” 可她就算想不明白,有一点却也是能明白的,仪贵妃身为陛下的宠妃,唯一能逼她做出这件事的人,只有陛下。 她只是一个宫女,看不懂为什么皇帝不惜一切要苏绛雪死,在她看来,皇帝完全可以在皇宫里设下埋伏 ,杀了陆焕和太子,根本没必要借用她家娘娘一条性命。 难道仪贵妃的性命在皇帝眼里,就一文不值吗? 锦瑟的目光变得惨痛冰冷,在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的时候,她骤然暴起,猛地伸手抓住地上的半截断剑,不顾双手已经被利刃刺得鲜血淋淋,朝老皇帝的胸口扎了过去。 “娘娘那么爱你,你却要利用她,你个昏君,昏君——” 她双手流着血,拼命将剑朝老皇帝的胸口插进去,禁军离得远,一时反应不过来阻拦,德顺公公连忙上前挡住她:“陛下快闪开!” 老皇帝狼狈闪身,花白的头发更显得他懦弱可怜。 锦瑟在一剑刺到德顺公公的肩膀后,再没有机会砍出第二剑,被禁军的人围过来。 她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干脆一刀刺进自己胸口。 连同手上和胸口大片的血迹晕染开,触目惊心的红得让人害怕。 陆焕立刻伸手捂住苏绛雪的眼睛:“别怕。” 苏绛雪感受着眼前的温柔和保护,伸手将他的手拉下来,与他相握:“我不怕。” 她早就已经不会被这些吓到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被困在深宅大院里无路可去的端王妃,也从来不是那个没有见过生死,茫然无措的苏绛雪。 第401章 老皇帝的无情 锦瑟胸口中剑,仍然被好几个禁军围上来压住。 她目光中满是怨恨,这份怨恨,是冲着老皇帝的。 她想怒骂老皇帝不是人,想骂他薄情寡义,想骂他无耻,想替仪贵妃骂他错付终身。 她想骂的事情太多了,可是她胸口的血液一直在流逝,她知道自己很多话都无法再说出来。 最终,她只骂了一句:“你会遭报应的。” 老皇帝睁大了眼睛,看着锦瑟满脸怨毒的诅咒他,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他曾经决定再也不会把当年的事情翻出来,可那份记忆还是冲破时间,破土而出。 那年,他和他的兄长白勇一起打到苏州时,虽然还未入主中原,但几乎胜局已定,手下的大将们无意不信服他的兄长。 他嫉妒,他难以忍受,他怒火中烧。 明明他也跟着一起出力了,明明从前在家中时,最受宠爱的小儿子是他。 明明荒年起义的念头不止白勇一个人有。 可是为什么,这些人只敬佩他的兄长,不敬佩他? 不,不是不敬佩,而是比起他的兄长来,那一点敬佩,几乎微不足道。 后来他们重新攻打京城,在最重要的 那场战役上,他给白勇的饭菜里下了泻药。 不是什么能要人命的药,可是在战场上,这一点纰漏足够被敌军抓住机会,将白勇杀死。 他亲眼看见白勇死,他亲眼看到他被一箭穿心,身上无数刀伤,没有一块好肉。 白勇临死前,也是这么盯着他,满眼怨毒,说了一句:“你会遭报应的。” 可是他有什么报应? 他分明成了大楚的开国皇帝,他将那些忠于白勇大过自己的将士们,全都赶出了京城,让他们去当封疆大吏。 他唯一留了一个苏家,也是因为苏家对他的效忠大于旁人。 最后,苏家势大,得了民心,他甚至想办法除了苏将军。 他才是那个胜利到最后的人,他有什么报应? 他根本没有遭到任何报应! 可是身上散落的白发,狼狈颤抖的双手,却告诉他,他们说的是对的,他真的要有报应了。 报应…… “陛下?”德顺公公看着老皇帝的迟滞深情,轻轻唤了他一声。 他猛然回过神来,看到了自己面前的乱摊子。 陆焕和苏绛雪在盯着他,太子和顾家人也在看着他,御林军统领李固还倒在地上 ,杨笠一言不发,锦瑟已经被拖走,还有云澈和小林子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他身上无比狼狈,就连德顺,刚才为了救他,肩膀也受了伤。 他深吸一口气,道:“绛雪,是朕误会了你。没想到仪贵妃居然如此恶毒,豁出去自己的性命,也要杀了你,朕是被人蒙蔽。” 他如此能屈能伸,却更让在场人觉得他无耻至极。 白鹤把头扭过去,不去看他。 他第一次觉得,白这个姓氏,并不如他原来的顾。 当这个人的儿子,他觉得恶心。 他忽然觉得,陆焕一直不想认爹,或许也是和自己一样,觉得恶心吧? “陛下这误会可真大。”苏绛雪冷嗤一声,半点面子都不给她。 老皇帝道:“即便是朕误会了你,却也没有打算将你就地处死,朕一直说的,都是将你下狱,待朕查清楚之后再行处置。” “焕儿,你是朕的亲儿子,难道朕会杀了自己的儿媳妇不成?” 他现在叫得如此亲热,直让苏绛雪听着想吐。 “既然这件事查清了,那么另一件,”一直没开口的白琰上前,“父皇是不是也该查查?” “锦衣卫已经 抓到了打晕儿臣和顾小姐的人。” 白琰神色平静,却让老皇帝觉得天仿佛又塌了下来。 这些人,他明明都吩咐过,事成之后就要灭口! 灭口! 为什么一个一个,全都出了意外? 一个两个,他堂堂皇帝,在自己宫里杀人,居然一直没成功? 而现在,既然苏绛雪都不能被冤下狱,他也十分心寒,没有心情再计较顾云柔的背叛。 待那两个侍卫一被抓进来,老皇帝就直接大怒道:“竟敢在皇宫之内袭击太子,袭击顾家小姐,来人,将他们拖下去杖毙!” 他半点开口的机会都不愿给那两个人。 “陛下!”那两人尖叫起来,“微臣是受了您的吩咐,是您说要把太子殿下打晕,让顾……” “住口,住口!满口谎言,竟敢污蔑朕,还不把他给朕拖下去?杨笠,你愣着干什么?” 杨笠下意识看一眼白琰,见他没有阻拦,才吩咐人把这两个侍卫拖出去。 白琰抬眼,神色冷淡:“既然父皇现在知道,是他们偷袭了我和顾小姐,那么顾小姐对我的冒犯,还请父皇一并宽恕,毕竟她也是被人陷害——” “朕知道, ”老皇帝准备滑跪到底,“是仪贵妃给顾小姐下了药,朕原本还不相信她竟然是这样心肠歹毒的女人,可是朕没想到,她竟然用自己的性命去陷害苏绛雪,那么顾小姐一时,想来也是她做的出来的。” “好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朕会给绛雪和太子还有顾云柔不补偿,白鹤,将你妹妹带走。” 白鹤骤然听老皇帝喊他的名字,心中也是一冷,他看透了老皇帝的无情。 只准备今日回去之后,好好问一问他妹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宫的水太深,以后无论是他还是顾家,他都要劝他们,不要再沾染老皇帝了,跟他沾边,绝对没有好事。 “是。”白鹤应一声,扶着惊魂未定的顾云柔。 顾云柔喊他:“哥哥。” 白鹤低声:“我们回去。” “可是……”她还想跟白琰说两句话,这次她帮了太子,太子是不是能记她一点好处? “回去。”白鹤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带着她强行离开了。 不用陆焕开口,自然有锦衣卫跟着他们。 毕竟今日发生了什么,老皇帝和仪贵妃是怎么跟顾云柔说的,他们也要将事情弄清楚。 第402章 把老皇帝关起来 老皇帝深吸一口气:“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焕儿,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你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会给你该有的待遇……” “不必。”陆焕冷声打断老皇帝的话。 场面又是一下子冷下来。 陆焕笑了笑:“我的身世如何,还有待追查,陛下没必要因为我身上的陆家信物,就相信我是谁。” 老皇帝一噎,白鹤也茫然的看着他。 老皇帝都当众喊出来了,他还是不愿意认这个父亲吗? 他对陛下的恨意就这么重? 重到众目睽睽,仍然不愿相认。 “有什么好追查的?绛雪不是有法子可以验出你我的亲缘关系?你只要给她一根头发……” “我不想验。”陆焕仰起头。 “我的母亲在我年幼时便说过,我是陆家的人,从生到死都是,既然是陆家人,也就没必要再给自己找一个父亲。” 老皇帝简直要气死,陆焕刚入京城那年可不是那么说的! 他说是体谅自己不能公布他的身份,才愿意继续用陆这个姓氏。 何况,他要真的对陆家归属感那么强,当初怎么就忍心将陆家上下杀的鸡犬不留? 陆焕又道:“倒是御林军统领。” 李固听自己被点到,下意识颤 了一下身子,觉得自己似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老皇帝一听陆焕提他,果然也筋惕起来。 陆焕道:“我的未婚妻从来都是善良聪慧,怎会做出下毒和刺杀仪贵妃这种事,御林军统领李固,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将我未婚妻捉起来,在苏绛雪反抗之后,居然让人提刀剑围攻,如此糊涂之人,也留不得了吧?” 李固刚才中了药,这会儿还浑身瘫软没力气起来呢,但即使瘫在地上,他也立刻道:“微臣所做的一切都是听从陛下的旨意,忠君爱国有什么错?陛下吩咐我捉人,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 陆焕的眼神满是阴寒:“你当然可以拒绝,你没看到你的同僚,杨笠就拒绝了吗?” 李固一噎,杨笠则是心中大为舒展。 幸好他在关键时刻还是决定站到太子和陆焕这边来,否则,现在被审问的可就是他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老皇帝已经势颓,他年龄大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最近又丢了不少民心,这皇帝的位置,他坐不了多久了。 “陆焕,”老皇帝上前道,“你不愿认朕,朕不勉强你,可李固也是听了朕的旨意,眼下要紧的还是将苏绛雪带回去,她受了这般惊吓……” “陛下舍不得么?”陆焕冷声,说出的话在谁看来都是大逆不道,“陛下年老眼花,有些事不如从前那版尽心力,李固身为御林军统领,掌管皇城两千御林军,兼管京郊翠羽营,却不知劝诫陛下三思行事,这样的人,留着何用?” 老皇帝眼看陆焕要这样逼他,若是其他时候也就算了,现在他身边根本没几个可用的人,原本以为还有禁军能用一用,可今日也看出来,禁军根本就是他们的人。 现在能忠心站在他身边的人,只有一个李固了。 若是他连李固都保不住,别说他此后定会身陷囹圄,其他人也会看出来,跟着他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以后,还有谁会和他这个皇帝站在一起? 老皇帝的姿态放低了一些,甚至带着一点哀求:“焕儿,朕知道你在乎苏绛雪,她今日险些受伤,你十分后怕。但朕也没想到仪贵妃外表柔柔弱弱,却如此阴险狡诈,今天的事主谋都是仪贵妃。现在她人已经死了,李固又是听从朕的旨意,就算有错,他也不过是愚忠,如何就留不得了?” “愚忠?愚忠就敢动手杀了我的人?我今日晚来一步,还见得到我未婚妻么?” “陆焕!”老皇帝太阳穴一跳 一跳的疼。 陆焕冷漠看他:“怎么,陛下喊我做什么?” 一旁的苏绛雪却难免有些感动,李固当然是要除去的,可是他言辞间对自己的维护,却也是出自一片真心。 “焕儿,你对朕是不是有些误会?”老皇帝强行压下心中怒火,“你从小不在朕身边长大,朕知道你和你母亲过得并不好,可是这些都是有原因的,朕并非有意……” “陛下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老皇帝真诚道:“朕当年是真的想过要去接她的,只是她成了陆家的妾室,朕以为她另觅良人,这才没有去打扰她的生活。你相信朕,朕可以用列祖列宗来发誓。” 陆焕终于嗤笑出声:“陛下的列祖列宗若是九泉之下,看到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八成要掀开棺材板来掐死你。” 老皇帝一瞬间心头闪过一丝恐惧。 若是他的父母知道自己亲手推白勇去死,说不定真的…… 白琰也像是终于忍不住了:“父皇这真情实感真是张口就来,不知我母后生前是不是也是被你这副样子给骗了。陆焕,这样的人,你跟他废话什么?” “他如今已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还指望他好好管理江山?” 老皇帝脸色大变: “太子!你是朕钦定的太子!待朕百年之后,这江山根本就是你的,你何必如此着急!” 白琰看着他,眼神冷漠:“谁说,我要这个江山?” 老皇帝脸色大变:“你——你自己不愿意当皇帝?难道你要推着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去当皇帝,继承朕的江山?你怎么能——” 白琰道:“父皇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陆焕也是你的儿子吗?怎么又变成了来历不明的人?” 老皇帝一时说不出话来,李固此刻的药效终于过去了一点,他连忙撑着身子站起来,大怒道:“你们想造反不成?” 陆焕道:“造了又如何?” “你,你怎么敢,朕是天子,是上天授意的皇帝,你敢对朕下手,是大不敬!朕是你的父亲,你敢弑父,老天爷都不会放过你的!” 陆焕看了眼在场乱糟糟的宫人们,没有吩咐,他们不敢离开,也不敢站着听,都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被迫听了他们所有的话。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那么狠心。”陆焕说完这句,轻声道,“把陛下送回起居殿,好好侍奉,非必要,就别让陛下出来了。” “不——”老皇帝那股惶恐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 他不要再被关进去。 第403章 不会让你父亲白死 上次他被关在起居殿,被软禁,那滋味就已经很不好受了。 这一次重蹈覆辙,只说明陆焕对他的忍耐到了极限。 “你怎么敢?你难道不担心众人会怎么议论你,会怎么议论苏国公府,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在意?” 先前陆焕和太子没有杀了他,不就是顾忌该如何向百官交代吗? 现在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任凭他怎么喊,都没有人在搭理他,两个锦衣卫上前将他架住往回拖,德顺公公一旁模样焦急:“陛下!” “你听朕解释,焕儿!”老皇帝急急道,“朕真的不知道今日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仪贵妃做的,朕今日原本都不在宫中,要不是仪贵妃说她病好了,让朕来看看,朕也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李固见状,也大怒道:“陆焕,陛下是天子,你如此对陛下,就不怕你身边的人会被骂的抬不起头吗?” 陆焕冷笑:“这世间的人,并非都像你们一样,不辨忠奸。” 李固又连忙看向苏绛雪:“你苏家的名声也不要了吗?苏将军纵横一世,为国战死沙场 ,你二哥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娶了西域的女子原本就被人诟病,现在你们再闹这么一出,就不怕愧对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吗?” “我父母若是在,根本用不着我做这些事,他们自己便会杀之而后快。”苏绛雪清冷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让李固说不出话来。 老皇帝又想起报应两个字来。 从前白勇在的时候告诉他,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们起义能成功,就是因为前朝君主昏庸,祸害百姓。 他现在寡助,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做错了吗? “都散了吧。”白琰开口,此处的宫人们和禁军御林军们这才匆匆退下去。 顾云柔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被白鹤带走了,陆明月将随身带着的伤药给了银朱,让她交给苏绛雪。 银朱想说苏绛雪不要这种三无产品,但见她面色真诚,也收下了。 林月遥深深看了陆焕一眼,平心而论,陆焕照顾她这么多年,她总该对陆焕说一声谢谢。 可对这个人的感觉却还是没有那么散,她下了很久的勇气,还是没能上前。 最后只扯了扯陆明月的胳膊:“ 陆姐姐,我们也走吧。” 她正要离开,却听陆焕喊住了她:“月遥。” 林月遥下意识心中一跳。 这称呼很是亲密,若是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听到,恐怕还会以为,陆焕就是钟情于她。 可是现在,她清清楚楚的明白,陆焕只是把自己当妹妹。 他做的一切,都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维护。 她回过头,慢吞吞走上前去行礼:“见过兄长。” 其实她也很想问一问,为什么陆焕就什么都不在意,他喊自己的名字怎么就能喊得这么顺口。 陆焕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林月遥,这是离开苏州之后,他第一次好好跟林月遥说话。 她比原先少了许多放肆和不懂事,多了一点成熟稳重。 这一年来,她长进也不少了。 “后面的事,你最好也留下来听一听。”陆焕平声道。 林月遥诧异道:“还有我的事?” 一抬眼,正好看到陆焕那双漆黑的眼睛。 林月遥的心跳漏跳了一拍,这个她钟情了多年的人,猝不及防撞进她的眼里,给她的感觉居然是无比奇异。 她进京之后 就没有机会好好跟陆焕说过话,甚至她想起来,当初在苏州的时候,陆焕也很少跟她说话。 给她什么东西,都是给了就走,三两句话,温柔而冷漠。 而现在,她看到放大的陆焕,忽然发觉,他跟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并不能完全重合。 “陛下虽做了不少错事,但他有句话说得对,他毕竟是天子,若是杀了他,会遭天下人诟病,大楚各地都会狼烟四起,起兵勤王。”陆焕道。 苏绛雪抬眼:“可是他不会甘心做一个不折腾的皇帝,所以便要他失德,失民心,被天下百姓唾弃。” “可他是开国之君,是他带着人结束了前朝的战乱,是他奠定了大楚基业,无论多失德,百姓们都会记得……”林月遥下意识反驳,可是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 她看看陆焕,陆焕微微点头。 她又看向白琰,白琰也点头。 林月遥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所以,你们从来就没打算让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 老皇帝的德行从来都不够。 若不是当初白勇死了,这个皇帝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他 。 可是如果大家知道,是他杀了自己的亲哥哥,是他在胜利前夕夺走了属于他亲哥哥的胜利果实,那么他开国之君的光环,也就不复存在了。 他是个杀人犯,是个贼,他杀了自己的亲哥哥,他偷了属于他哥哥的一切。 “陛下要死,也应该在他的所有罪行公布于天下的时候,杀害兄长,通敌叛国,出卖众臣,桩桩件件,他决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死。” “我派去的人已经找到了当初你父亲身边的副将,一直没告诉你,现在他在回京的路上,等到一个月后他回来,我希望由你出面,当朝审判陛下。” 林月遥心中一片激动,她说不清楚,她的激动是可以为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报仇,还是为她终于能做一些大事,还是感谢陆焕和白琰这么信任她。 “我愿意,他该死,我一定会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林月遥立刻道。 白琰看向陆焕:“到时候也正好有机会把你的身份公开,将你与父皇切割。” 虽然老皇帝做了很多错事,陆焕身为他的儿子,却跟他完全不一样。 天下人会明白的。 第404章 灭族之疫 很多人都会有种误解,上梁不正下梁歪。 父亲是个坏人,他的儿子又能好到哪去。 可皇帝与白勇同出一家,不也在照样养成了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风骨的传承,从来不在血缘之间。 有林月遥这个遗孤在,大家纵然会恨极了老皇帝夺取天下,却也会觉得罪不及陆焕。 三人在院内沉默了一会儿,白琰忽然身子一软,险些晕过去。 陆焕眼疾手快扶住他:“你没事吧?” 其他人都跟着焦心。 “没事,”白琰摇头,站直了身子,摸着自己后颈,“也许是刚醒过来没多久,还有些头晕,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苏绛雪上前,捞过他的手腕替他诊脉,脉象是有一些虚浮。 “无大碍,来人,送太子殿下回去。” 白琰还想多说两句,但又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先行回去再说。 白琰前脚被送出去,后脚苏国公府的阿泰便拿着陆焕给的令牌进了宫,是苏鸣玉等不及,来询问事态进展。 “已经没事了,我这就回去,不让二哥担心。”苏绛雪朝阿泰道,她回头看银朱,“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不知有什么东西忽然从脑子里闪过,苏绛雪震惊的 抬起了头。 不对劲。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苏鸣玉关心她,现在也不是以前那种时候,没有皇帝的传召不能进宫,连一个下人都可以仅凭陆焕的令牌进宫,苏鸣玉为什么不自己来? “是出什么事了吗?”苏绛雪问道。 “没什么事啊,”阿泰有点诧异,“国公爷挺好的,就是连日操劳有些头晕,现在在府上休息呢,才让我过来。” 头晕,又是头晕。 他那么关心自己,要不是晕的很厉害,怎么会不进宫来看看? 苏绛雪有些着急的看向陆焕,还没开口,陆焕已经拉着她匆匆往宫外跑。 苏绛雪一边感激他,一边心头突突的跳,明明还没有见到苏鸣玉的样子,可是她下意识就觉得,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很快到了苏国公府门口,还转过一个街角,就见到小圆匆匆跑出来,脸上挂着的全是泪:“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有个女子不分青红皂白打进府,就给国公爷喂了什么药丸子,他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 小圆是内院的人,这会儿被逼得自己跑出来,可见苏鸣玉身边的人已经全被制住了。 苏绛雪一惊,连忙快跑进门,陆焕也有些垂下目光,他 该留些人保护苏国公府的,只是苏鸣玉有自己的人手,他才没有多此一举。 小圆哭着跟在苏绛雪身后,一抽一抽的,让人听着更加焦心。 可是等苏绛雪回到府中院子里,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苏鸣玉贴身的几个心腹都站在院子,满眼焦急的看着,却谁都没想过要进去看看。 “我二哥呢?”苏绛雪问道。 其中一人如梦初醒,立刻行礼:“在屋子里,他似乎是染上了病……” “绛雪。”一道温柔的女子声音传来,苏绛雪顺着声音抬头,就见一个温婉的女子从苏鸣玉的房里出来,眼底带着哀伤。 她跟自己差不多大,京城人士的打扮,素净而柔和,只是她站在那里,就让人很难忽视。 “就是她!”小圆呜呜的哭起来,“是她给国公爷喂了药丸子,然后国公爷就晕倒了。” 她还指着院内其他人:“他们都听这个女人的话,他们都叛变了!” 苏绛雪:…… 她就算再迟钝,也该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见过二嫂。”苏绛雪焦急中也没有忘记行礼。 小圆:……? 她好像弄错了什么,可是就算她不认识这个人,苏鸣玉也确实是吃了 这个人的药丸子才晕倒的,这一点绝没有错! 陆焕因着跟苏绛雪这层关系,也行了平辈礼:“柳家小姐。” 对面那人道:“我有一个汉人名字,你们可以叫我柳如玉。” 西域那边的名字确实长之又长。 “我二哥呢?”苏绛雪连忙惴惴不安问道。 柳如玉唇色浅淡,但看起来还算冷静,她垂下目光:“听说你医术很好,进来看看他吧。” 说罢,她回头进屋。 苏绛雪连忙跟上去,就见苏鸣玉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面色青白,呼吸都有些短促。 苏绛雪连忙将他的手腕从被子中取出来,虚浮的脉象让她整个人也跟着有些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有多严重,而是她骤然发现,这脉象与白琰的如出一辙。 “三十年前,西域有个部族,名叫乌孙族。”柳如玉低声开口。 苏绛雪对那边不太了解,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及。 陆焕道:“已经灭族了乌孙族?” 柳如玉点头。 陆焕解释给苏绛雪听:“乌孙族当年生了大疫,周边的部族不是没有救过,可却找不到救治之法,最终全族病死一多半人,剩下的人无力再维持乌孙的延续,只能并入精绝城。 ” “全族灭亡?”银朱忍不住呼出声。 天呐,这个病居然这么厉害,传染性极强,而且还没得治? 苏绛雪努力保持镇定:“所以二嫂的意思是,二哥他……” “他染上的也是这种疫病,我给他服了护住心肺的药丸,让他不至于那么快发病。这药丸也会让他多睡上几日。” 苏绛雪顿时明白了,是那种减缓人新陈代谢的药,让病情不至于蔓延全身。 “乌孙族当年染上大疫,周边几个部族救治无望,便联手封了乌孙全境,待乌孙族灭亡后,这种毒便也跟着一起亡了,为何现在又会重新出现?” 柳如玉面上立刻浮起一层惨淡“都怪我。” “我原本是要跟使臣团一起来的,只是轻信他人,中了埋伏,又过了很久才脱身,才拖到了现在,否则,这病不可能传入京城……” 她正是发现使臣团中居然藏着这么烈性的病,这才被人设计拖延。 苏绛雪听完柳如玉的陈词,顿觉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刚才已经看过了,这病不属于任何她在上辈子已知的病。 她记得在苏国公府的开府宴上见过西域使团的大王子,当时谁也没有看出来,库勒居然包藏这样的祸心。 第405章 封城 此时,城外的一座孤山上,库勒刚刚送走一只白鸽,鸽子腿上绑着信,写的显然是大楚京城现状。 “大王子。”外面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伸手行礼,“情况与您料想的一致,今日已经是投毒第七天,但京城却还没有一丝反应,再过十日,等到有人发病,大楚绝无力救治。” 库勒瞟了他一眼,笑了笑:“别说再过十日,就算现在就病发,他们也无力救治。” “那可是灭了一族的疫病啊……” 就算染上疫病,也要半月左右才能发病,一旦发病就是迅速吸干人的精力,无药可医,染病的人中,近九成都无法活下来。 “既然大局已定,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大楚帝都变成一座空城。” 他让人在京城的各处水井都投了引发疫病的毒血,整个京城都难以幸免。 不止京城,还有逃逸外散的人,许多人染了病还不自知,就会带着病到别的城镇去。 到时候,整个大楚都会完。 “不过听说苏鸣玉的妹妹医术高明,说不定她能治呢?” 库勒嗤笑一声:“当年难道就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乌孙族得救了吗?倒是那个陆焕。” 库勒伸手摸摸下巴:“ 京中局势乱成那样,皇帝和太子争权,他居然还有心思派锦衣卫盯着我,要不是驿馆人多眼杂,我又换了装束,还真不好出来。” 他想让所有人死,但可不想自己死。 苏国公府,因为有上次小皇孙那次疫病的经验,所有人立刻开始准备单独的屋子,按照上次的防护流程来一遍。 陆焕也没有闲着,立刻让人传令:“全城戒严,命太医院立刻查看病人,再通知京郊四营,派兵将京城从外面围住,不许任何人强行闯入。” 京城的兵马是不够的,如果有心人要闯京城,单凭他们是守不住的。 “去通禀太子殿下,诏令内阁,速去朝堂议事。” 这么大的事,总要老皇帝出面才名正言顺。 他们虽已经准备好废了老皇帝,但目前为止,所有的计划都没来记得实施,就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疫病打乱了。 陆焕的所有指令都没有错,苏绛雪稳了稳神,道:“还有一事,查京城四门这些天出城人口的路引,能追回的全部追回。” 按照时间来算,这些人中说不定已经感染,只是还未病发,要是在外面发病,再感染不少人,恐怕更加无力回天。 陆焕立刻明白: “通报各地官府,如有人发病,即刻上报,不得隐瞒。” 眼下的第一要务是防控疫病,陆焕也没时间跟苏绛雪多说,转身便去了朝堂。 柳如玉看到他们如此细心的布置,却只是带着淡淡的忧伤,将心头的绝望压了下去。 外面的人或许能活,但城中的人,恐怕就要丧命了。 她这次进京,甚至没有来得及见自己从小失散的儿子。 现在她已经跟苏鸣玉接触过,不知道有没有被传染上,当然更不能见。 白琰晕倒在自己府上,勉强醒来之后听到有人告诉他瘟疫的事,林月遥也在一旁听着,道:“苏姐姐医术很好,不会有事的,她一定能找到救人的办法。” 传令的人看他一眼,继续道:“陆大人说,这场疫病,是三十年前西域那边,灭了乌孙族的一场病。这是藏书阁的旧档,殿下请看。” 他还专门把记载此时的书拿了过来。 毕竟乌孙只是一个边陲小镇,三十年前又是前朝末期,土地割据民不聊生的时候,若不是有人刻意提及,旁人不会知道乌孙发生了什么。 “京城!”白琰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浑身一软,险些喊出声来。 这一刻他都想不 起老皇帝会有什么招数,想不起大楚之后的新帝交接,甚至想不起他自己也染了病要死了。 只有灭族瘟疫这四个字。 “苏小姐会尽力,可是陆大人请殿下早做打算。” 遇到事情不会瞒着他,这是他和陆焕之间的坦诚。 按照书籍记载,这几日他会一直是轻微的头晕,但再过约七日,他会开始高烧抽搐,要不了半月就会死。 朝堂之上,老皇帝对于把他放出来很是欣喜。 可是他立刻就知道,既然把他放出来,那就说明有大事要发生了。 他正怀疑陆焕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却听到了京城大疫的消息。 上一次疫病控制在了太子府和城隍庙,没有影响太多人,所以很多人都对疫病没什么具体的概念。 陆焕提出封城的时候,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 “此处毕竟是京城,皇家宗庙,满城百姓,若是封了城,难道要大家一起死在城中吗?” “纵然你是皇子,也不能枉顾我们这些人的性命,不能阻止我们这些没有染上疫病的人外出逃难啊!” 陆焕看向老皇帝:“陛下的意思呢?” 老皇帝想的跟他们一样。 他才不想困在京城等死。 可是看陆焕的眼神,他觉得他要是现在不同意,恐怕会死的更早。 老皇帝深吸一口气,说了句人话:“既然众位爱卿都已经看过史料记载,那么对乌孙灭族的结局也该明白。无论如何,京城之后疫病已然发散,那么无论如何,不能让疫病蔓延到大楚全境。尔等食民之膏血,自当为民分忧。” “多犹豫一日,便是一日的危险,京城之中是有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可京城之外,是更多人的性命。” “朕愿与诸位爱卿一起,共守京城!” 漂亮话说完,陆焕垂眸,若是此役可以安全度过,陛下在京城的声望又会再一次升高了。 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率先道:“陛下圣明,臣等领陛下旨意。” 宛如当初他还没有跟老皇帝闹僵时,两人君臣和睦的样子。 其他人有被老皇帝说动的,也有想反抗,却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的,只能都跟着称赞陛下圣明。 陆焕冷声道:“望众位大人不要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染病前半月几乎没有任何症状,若是谁敢擅自出城,放任疫病四散,举国同危,别怪锦衣卫心狠。” 这声音十分冷冽,在场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406章 闯门 锦衣卫的手段在场众人是知道的。 此话一出,殿内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只剩下惊讶和敢怒不敢言的喘气声。 京城的门就在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缓缓关闭。 百姓们起初没有人在意,只是奇怪为何今日关城门比其他时候都早。 直到第二日,城门口巡逻的士兵多了几倍不止,他们似乎听到城外也有兵士的脚步,锦衣卫站在城墙之上,表情严肃,大家才惊觉,京城居然被管控起来了。 “是造反吧?是太子殿下和陆大人要造反了吗?” 不知情的民众们悄悄交头接耳,太子与皇帝对立已经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情,现在京城封了,不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吗? 不知道之后到底是太子死,还是皇帝死。 但不管谁死,血都溅不到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身上,看乐子而已,多看一会儿。 直到士兵们把防疫的告示贴到京城的墙上,给所有人看。 一开始还有人不相信,毕竟他们的身体都没什么症状,最多就是一点头晕。 面对全城戒严不许出门的命令,还觉得是皇帝和太子在争权,还要拿疫病做借口,搞得如此风声鹤唳。 只有想携家眷外逃的大臣们,看得满心焦急,他们想逃却逃不出 去,一时竟有些羡慕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哪怕明日就是灭顶之灾,可今日,这些人还能睡个好觉,怎能不让人羡慕? 虽说苏绛雪带着太医院已经做好对策,封城之后划出了多个病区,一旦有百姓出现病症,就会移送进去统一救治,但在他们看来,这种能灭亡一个族的瘟疫,封在城里就是等死。 随着时间推移,城中的百姓终于陆陆续续病倒了。 而这种瘟疫究竟如何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听到风声的百姓们这才恍然大悟,不是什么皇帝和太子争权,是真的瘟疫来了,京城大疫! “听说这种病根本就没有办法治,西域那边一个族的人都死绝了,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城逃命?”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开城门!” 巡城兵马列成队,用枪尖阻止了蜂拥而至的人群,但人们还是不依不饶,纷纷朝前涌过去,甚至有人手里也拿了砖块瓦片,要强行冲出去。 士兵们不敢真的伤及百姓,正为难之际,禁军骑兵及时赶来,马蹄声起,长鞭脆响,才将这些人重新当了回去。 骑兵之后,一辆高高的平板车被推过来,上面又增高了几层,形成一个台子,施针之后强压病情的太子面色苍 白,带着面纱站在板车上,扬声道:“在下是当今太子,诸位百姓听我一言,京城疫病虽是大难,但我还站在这里,我会和大家一起,共同守住京城!” 他指向身旁不远处的苏绛雪:“这位是苏国公府的小姐,上次京城疫病,就是她治好的,你们之中不少人应该知道她的医术。” 苏绛雪道:“苏国公府也会与大家共进退,京城乃是龙脉所在,得上天庇护,我一定会拼尽一身医术,解除此难!” 陆焕站在最高处,看着城门下的乱局,锦衣卫已经在寻找人群中带头的人。 大家看到太子吼得声嘶力竭,又看着他衣服上的团龙纹,再看看苏绛雪,不由自主的平静了一些。 掌权者尚在,他们愿与自己共进退,那种“被抛下”的无望感也就暂时少了不少。 禁军们终于围得更多,将京城大门守得密不透风,确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冲出去。 就在大家都没那么激动的时候,人群中忽然有个男子喊道:“你别骗我们了,这病根本治不好,我早就听说,这病当初亡了一族的人,你们现在说的好听,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偷偷撤了?让开,让我们出去!” “与其困死在这京城,不如冲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冲啊,跟我冲——” 这男子声音极大,振臂高呼,擅动了周围不少人。 “根本治不好,放我们出去——” 陆焕在城墙上盯着这个人,手中拉弓搭箭,一双冷漠的眼睛仿佛盯住了某种猎物。 “嗖”一声,长箭破空。 刚才还喊得起劲的男子,下一刻就被一箭穿心,整个人睁大了眼睛。 “啊——” 周围的人见他中箭倒下,立刻全都散开,陆焕这才闪身飞到苏绛雪身边,用内力把冷声传出去:“锦衣卫在此,擅动者,杀无赦。” “留下来可能会死,但敢闯门,一定会死,不信就试试。” 陆焕冰冷的眼神让不少人顿时吓了一跳,一时间,嘈杂的人群变得寂静无比。 是陆焕…… 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他说要杀人,是真的会杀的,他们不是也亲眼看到了吗? 唯有太子乏力之下心中喊一声糟糕。 他是半点民心都不要了吗? 本来百姓们对他的评价都不好,他再不趁着这个机会收拢人心,岂不是人人都觉得他杀人如麻? 到时候他还怎么当皇帝? 这事本该他去做的,白琰心中懊悔。 但紧急情况,也不是计较这么多的时候了。 苏绛雪见人群安静下 来,立刻道:“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治病的办法!” 人群中有人当初在城隍庙染上上一次疫病的,看到苏绛雪,忍不住想起那次她来给大家散药。 老人儿童,没有一个死于那场疫病。 “苏小姐,我相信你!”有人冲出来,看向苏绛雪,大声喊道,“上次我的病就是你治的,我相信你这次也一定可以!” 苏绛雪有些感激的看他一眼:“我一定可以。” 众人最终被全部劝回家,苏绛雪深吸一口气,险些晕倒。 陆焕立刻伸手扶住她,焦急道:“你该不会——” “没有,”苏绛雪摇头,她知道陆焕要说什么,这病一开始的症状,就是晕倒,但她知道她不是,“我只是太累了。” 多亏了柳如玉来传消息,她早七八天就知道了这病的存在,家中和太子府都有病人,苏绛雪这些天,也在不少人身上试过药方,改良过药方。 而现在,太子之所以能出来说话,也是被这些药延缓了一些。 只是药方尚不成熟,时好时坏,还需要再改。 这种没人见过的灭族瘟疫,真要过去,其实也很看命。 苏绛雪让人把现在的方子散出去,在京城各大划分出来的病区都去试,虽然治不好,但至少可以延缓。 第407章 皇帝:要死了 苏绛雪回了国公府,将新的改良药方给苏鸣玉喝,除了苏鸣玉,府上还有不少人也感染了,苏绛雪也给他们都试了试。 柳如玉帮着苏绛雪把药给苏鸣玉喝下去,苏鸣玉还在昏迷状态,但勉强可以自主吞咽。 “早知道你有法子,我就不给他吃药了。”柳如玉有些感慨,她当时一心想着让苏鸣玉多活一段日子,明知道这药会让人昏迷,她还是给他用了。 苏绛雪摇头:“二嫂的药没有问题,确实延缓了二哥身上的病症发作。” 他现在的情况,比强撑着出门的太子好多了。 要不是必须要太子出面以安民心,他们也不会让白琰出门。 “二嫂,”苏绛雪转头看她,低声问道,“你不怕吗?” 柳如玉一怔,笑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入城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多半出不来了,只要和他在一起,大不了一起死。” 苏绛雪看她良久,道:“我们会活下去的。” 柳如玉点头:“会的。” 她尽量让自己说的很真诚,可是,她心里仍然清楚的觉得,灭城只是迟早的问题,迟早……这座京城会变成一座死城。 柳如玉守着苏鸣玉,苏绛雪去外面问:“服药的那些病人可有起色?” 银朱摇摇 头:“暂时还……没有。” 苏绛雪对这个结果并不气馁,她一直以来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靠着前辈先人的经验,治好了不少病。 可是那些那病方法,哪一个不是前人费尽心血试出来的呢? 就连药材的分辨也有神农尝百草的神话,难道她遇到一个没见过的病,没了祖宗帮忙,就只能束手就擒了吗?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姐!”小圆匆匆忙忙冲过来,看着苏绛雪,双眼都是红的。 苏绛雪一看她的样子,就心中一沉。 “府里喂马的赵老三死了!” 苏绛雪一怔,喂马的赵老三也算是最早出现症状的一批人,跟苏鸣玉的时间差不多,这些天她也一直用药延缓所有人的病症。 可是半个月…… 还是有人死了。 “去看看。”苏绛雪立刻过去看。 赵老三的症状跟史料上的记载没有出入,前两天他便开始抽搐发抖,高烧不退,苏绛雪想了不少法子,最终还是没能拦住他死。 “有人死了,”小圆胆小,有些害怕道,“小姐,那边也有两个人已经开始抽搐了,是不是他们也会死?” “他们也会死吧?我听说这病根本治不好,我们是不是,最后都会……” “小圆!”银朱 打断她的话,“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小圆抽抽搭搭,闭口不言了。 她还没嫁人呢,她还小,她还不想死。 “还有谁开始抽搐了?带我都去看一看。”苏绛雪道。 小圆抽抽搭搭的带她去看病人。 而与此同时,皇宫里也已经有人死了。 即使皇帝在软禁,这消息还是传到了他这里,因为不少人都已经开始恐慌,他难免听到了一些传言。 “你听到了吗?”老皇帝惊恐的看向德顺公公,“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外面的疫病已经传到宫城里了,已经有人死了!” 德顺公公张张嘴,其实不是外面传进宫的,按照并发时间看,皇宫很明显也是第一个发病源。 老皇帝急得头疼,他现在香也没有了,又眼看着宫中生了病例,还有外面,外面已经封城了,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真先前让你通知翠羽营的统领进宫,你去了吗?”老皇帝突然眼睛一亮。 他还有御林军,虽然李固已经被罚,短期内不可能出现,但是御林军还是皇家的御林军,京郊翠羽营也直属皇家,要是能跟外面取得联系,说不定他还有救。 “陛下……”德顺公公有点为难,“那日您说 让翠羽营的张统领进宫,老奴就立刻派人通传了,只是现在城门已经关闭,恐怕张统领就是有心,也没有办法进来……” 老皇帝有些颓然的又闭上了眼睛。 没有办法进来。 那他岂不是…… 心绪一激动,他的瘾又犯了。 “那香呢?朕不是说过,让你命太医院去找香?这么久了,怎么没个动静!” 确实很久了,都快半个月了。 老皇帝这些天一反瘾,就去找原来那些没烧完的香,还剩很短一点点的,原本他都不在乎,可是现在不能不在乎了。 每一天一点点,每一天一点点,最后到了昨日,他连被香熏过的摆件都要拿到手里吸一吸,终于彻底没有香可以闻了。 “陛下,那香之中有一味香料,是西域那边才有的,千金难求,现在城门又关了,太医院实在是没有办法制新的,老奴也没有办法……” “怎么会!”老皇帝大怒,“朕堂堂太医院,怎么会连安神香都无法进献?” 德顺一见老皇帝发怒,知道他现在的瘾已经至深,立刻跪下道:“老奴早就说过这香存量不多,让陛下您少点一点,现在……” 现在香已经吸完了,那不就是早就已经预料到的事情吗? 可是老皇 帝听不得这些,他只知道现在四肢百骸里似乎都有什么东西在爬,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要那些香,如果闻不到那个味道,他等不到被瘟疫害死,就要憋死了。 “你去——”老皇帝伸出颤抖的手,“你去,在京城张贴告示,告诉全城百姓,谁有那种香的原材料,朕愿意千金买!” 老皇帝喘着粗气:“快去,快去啊!” 德顺公公:…… “陛下,现在老奴连起居殿都出不去,外面的禁军都守着呢。” 老皇帝暴怒:“去!朕就不信,他们连朕的旨意都不顾,你去告诉外面守着的人,再敢拦你,朕就一头撞死,看陆焕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德顺吓了一跳:“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等他匆匆忙忙到门口,老皇帝又连忙叫住他:“等等!” “除了这件事,你再给国公府传话。”他想起苏国公府的开府宴上,苏绛雪让人给他拿来了一个香囊。 里面也是安神香,味道和他那个有五六分像。 “让人去找苏绛雪,就说让她把安神香囊献给朕。” “是。”德顺又立刻回头。 “等等!”老皇帝又叫住他,“苏绛雪必然不会轻易交出来,你告诉她,只要她愿意给,朕可以出钱买。” 第408章 两边都在叛国 外头守着的禁军们当然不敢真让老皇帝一头撞死,立刻去请示杨笠,杨笠听完便把话传了出去。 “陛下扛不住了。”陆焕道。 苏绛雪说过,这种让人上瘾的香,任什么样意志力的人来了,只要染上,就不可能戒除。 尤其是陛下并不是什么意志力强大的人。 这种法子,是他们想出来,掏空皇帝私房金库的法子。 没有人知道老皇帝究竟把他的钱存放在了哪里,皇城里有一些,但数目明显对不上,就连德顺公公也不知道巨额财产的具体位置。 只能让老皇帝自己交出来。 “他扛不住是正常的,既然他要张贴皇榜,那就替他贴,他要千金买,那就千金给他。” 千金怎么够,老皇帝贪腐多年,私库中的银子远不止这么点。 “陛下要是不出,或者少出,我们是否……”传话的想询问清楚。 “他不出钱,就让他继续憋着。”苏绛雪不耐烦的打断他,“京城疫病为先,陛下最好安稳的在宫里待着,别让他再闹出什么事来。” 这时天色渐渐黑起来,外面各个划分出来的疫区也由太医们呈上最新病情,果然别的地方发病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死亡了。 陆焕见苏绛雪眼下一片乌黑,眉心忍不 住一皱,正要开口,却见苏绛雪身子一晃,陆焕连忙扶住她:“你……” 苏绛雪摸了摸额头,这次不再逞强:“我恐怕也染上了。” 如果之前是累的,那么现在,绝对不是。 陆焕心中猛地一跳,目前没有一例治好的病症,苏绛雪染上疫病,她会怎么样? “我扶你去休息,把煎好的药给你端来。” 谁也不敢想之后的情况会是怎么样,或许这次大难,他们真的谁也逃不过去了。 “你离我远点。”苏绛雪后退两步,说话声已经变得虚弱,“会染上的,你离我远一些。” 陆焕坚持扶住她,将她扶回去,让她先休息一会儿:“你太累了,我去给你端药来。” 苏绛雪满眸悲伤,声音低哑:“陆焕。” 他回头,温声道:“你忘了,我们已经有双生蛊,生与死对我和你来说,不是那么重要。” 他早就愿意为她去死,也不在乎这么一点。 何况,这场疫病估计他们都逃不掉。 封城是里外都封住的,要是城内的疫病解不了,哪怕所有人都死在里面,外面也绝不会开城门。 银朱捧着一碗新熬的汤药过来,陆焕立刻上前接过。 银朱低声:“小姐的身子一向很好,从小到大,除了在端 王府受过板子伤了两天,几乎无病无灾,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焕手一顿,白子渊离开京城,倒是便宜了他。 他将苏绛雪半身扶起,试了试药温,小心翼翼喂了两勺。 苏绛雪定神看着他,想自己喝,却被他按住手:“休息一下吧。” 这汤药至少可以保证人不会昏迷,延缓病情发作。 苏绛雪屋里的点点头,她要好好喝药,她要休息一下,这样才有精力继续研究药方。 药方…… 她心中想着药方,很快将整碗汤药都喝下,才开口:“太医院那边的太医呢?可有什么进展吗?” 陆焕扬声喊人过来,显然,外面的情形,也是有锦衣卫时刻盯着的。 “太医院那边也着手改了方子,删减了几味药材,都在分批试药,但现在还没有好起来的迹象。” 苏绛雪忧思重重,又闭上眼睛,认真感受自己的病态。 她自己病了,感觉到的病情要比听别人描述准确不少,发热,头晕,胸口发紧,还有咳嗽,无力…… 苏绛雪按照症状又在脑海中一一将药材对应了一遍,缺什么呢?还是有什么药材互相抵消了药效,为什么会没用...... 陆焕看着她明明躺在床上,眼皮下的眼珠却一直转动, 知道她思虑未停,抬手朝她脖颈上一个手刀看过去。 苏绛雪终于没了动静。 “睡吧,”陆焕道。 即使是再大的病情,她日夜不停的想了七八天,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过一个时辰,自己会来叫醒她。 他将被角给苏绛雪掖好,又让人把太医院的大夫拨过来一个。 要是苏绛雪也倒下,总要有人给她治。 外面的屋檐下只有两盏灯,陆焕站在阶前,听到柳如玉从另一个屋子走过来:“要是到了明天不起高烧,或许就说明这药有用。” 柳如玉柳眉蹙起,她面对苏鸣玉时分明是报了夫妻共同赴死的想法,但看到苏绛雪也倒下,却还是希望上天垂怜,让她活下来。 陆焕默然片刻,道:“我能看得出,柳小姐对苏国公一片深情,只是你独自一人来到大楚也就罢了,明知是治不好的病,还要来京城送死,就不怕柳家的人担心吗?” 柳如玉垂下眼帘,片刻后才道:“家中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父母纵然会伤心一些日子,但要不了多久,恐怕也不会再想起我。毕竟当初我的婚事,就已经伤透了他们的心。” 苏鸣玉是大楚人,这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苏将军的儿子。 苏家镇守北地多年,与 西域可谓是世仇,柳如玉和苏鸣玉能在一起,想必也经过了不少波澜。 “其实我此来还有一件事。”柳如玉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不知道现在拿出来还有没有用,这是两年前,你国陛下亲手写给西域之主的。” 两年前的信,现在保存的还算完好,陆焕接过来,果然是老皇帝的亲笔字。 这比当初他们查到的那封信要更加关键,因为上面,老皇帝明确承诺西域,用苏家当做筹码,换取一些东西。 “两座边城?陛下疯了吗?”陆焕忍不住怒吼出声。 就为了西域的两做城池,老皇帝将苏家割舍了? 他难道不知道,只要苏家在边境,一定会将西域纳入大楚版图的吗? “是啊,我们联盟的人也觉得西域之主疯了,一个武将罢了,怎么能值得两座城池来换。”柳如玉淡声道,“这件事若是爆出来,恐怖无论是大楚还是西域子民,都会觉得不值。” 通敌叛国,他们两边,谁又不是真正的通敌叛国呢? “这封信被柳家的人拿到,西域王虽然不知道信如何丢失,但想必已经猜到了消息外泄,于是并不打算将当时承诺给大楚的两座城池割让。只当做苏家战死沙场,大楚与西域和谈,谈的都是正常的条件。” 第409章 不一样的地方 这和谈的内容没有提及两座城池,苏鸣玉当然不知情。 而老皇帝这边,虽然心中愤怒于西域人不守承诺,但毕竟这是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他也不能将事情抖落出来,质问西域那边为何失信。 于是只能吃了哑巴亏。 “我跟着使团来大楚,除了要见一见我一出生就不见的儿子,还想着要把这封信交给你们。可是现在……” 柳如玉沉默。 现在京城大疫,谁都知道这病无解,只能等着命好的人自己扛过去,到时候满城百姓,恐怕幸存者不过十之一二。 大家都要死了,再追究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陆焕回头,看向窗边昏黄的光影,想着躺在床上的苏绛雪,轻叹一声:“不会没用的,我们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怎么敢死。” 苏绛雪会为自己的父母和大哥报仇,会将当年雁门关的事全部昭告天下,会让老皇帝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不能,也不会这样轻易的倒下。 后半夜悄然而至,因为新的药方中有些下了猛药,所以当晚,不少患者的病情都突然恶化, 太医院都没了平时的勾心斗角,丝毫不敢大意,轮流值守,记录病人们喝完药之后的反应。 治病的方法,往往就是靠堆积成山的人命堆出来的。 陆焕一直守在苏绛雪床边,不肯离开,即便有时候实在困倦,眼睛闭上又会立刻惊醒。 直到天边逐渐亮起来,苏绛雪没有发高烧,只是双颊仍然潮红,呼吸短促,昏睡之中不时咳嗽。 她实在太累了,病情袭来,不自觉就多睡了一些。 陆焕原本想过一个时辰喊她,看她睡得那么不安稳,终究也没忍心。 眼看天要亮了,陆焕伸手探上苏绛雪的额头,正在昏睡中的苏绛雪忽然半睁着眼睛:“你不要——” “什么?”陆焕下意识停住,轻声询问。 苏绛雪还是有些迷糊,眼角渗出泪来:“你不要用双生蛊,很危险,会死的。” 陆焕恍然看着她。 那日苏绛雪命在旦夕,他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选择用双生蛊,将他们的性命连在一起。 后来苏绛雪醒来后跟他说过这件事,让他以后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很郑重的答应过。 之后他们谁也没有再提到双生蛊。 今日才知道,原来这始终是苏绛雪的梦魇。 他不能看着她死,她又何尝愿意让他为了自己而死? 陆焕轻轻笑了一下,柔声道:“因祸得福,以后你只能喜欢我了。” 被双生蛊牵着的两个人,是不可能变心的。 苏绛雪缓缓睁开双眸,眼中蒙着一层雾气,她恍惚得看着陆焕的面容,低声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很好,陆焕,要是我们这次都死在这里,希望上天垂帘,让你和我一起回去……你会很喜欢那个地方的。” 陆焕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地方?你说什么?” 苏绛雪咬唇,摇摇头,阻止自己再说下去。 陆焕握着她的手:“你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不会出事的。” 苏绛雪的神智仿佛清醒了一些,她咳嗽两声,抬起头:“我想喝水。” 陆焕立刻起身,去旁边的小桌上到了一杯水,揽着她肩头喂她喝下去。 苏绛雪又清醒了一些,陆焕将她放回去重新躺着。 一直到天 大亮,苏绛雪也没有发烧,第二天清晨,她似乎好转的有些明显,虽然还是头晕,但已经不会真的晕倒,而且也没有转为抽搐。 在她好转的同时,其他喝了药的人却还在不断地恶化。 她感受着自己的情况,重新调配了新的药方,继续使用,到了晚上,已经好了不少。 可、只有她一人好了起来。 “不应该啊,”苏绛雪拖着孱弱的身子去看了府中的其他人,同样的方子,当晚自己就有好转,第二天就改了方子,就算其他人比她病重一些,也该用了三服药也没有好转,反而继续恶化,“太医院那边怎么说?” 这些方子和病情,当然也全都抄送给了太医院一份。 “这是那边送来的新方子。”锦衣卫将一榻药方递上,药方的实验,当然要分批在不同的人身上进行。 苏绛雪相信太医院并不全是无能之辈,所以并不会霸道的不让他们修改药方。 “这两个方子,用过的人虽然没有好,但没有继续恶化。” 苏绛雪将那两个方子抽出来看,大体的草药没有变化, 只是一个加了干凤仙,另一个加了软云叶。 这两位药,都有活血的作用。 “小姐,不好了!”外面有人惊慌的闯进来,“后院的十几个病人,用了您的新方子,早上还尚算平稳,却突然间开始咳血,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已经死了七八个!” “什么?”苏绛雪一把将手中的药方全塞到陆焕手里,赶紧过去查看。 后院全是低低的抽泣声。 他们在此之前,已经见过有人因病而亡,哭泣哀伤的时候早就过去了,现在看着他们的尸体被抬出去,只是呆呆的,面如死灰。 难道当初的乌孙族,也是这样吗? 苏绛雪忍不住想起书卷中的记载,他们真的要重蹈覆辙吗? 不,苏绛雪低头看看自己,她醒了,她好了,她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会不会,跟你身上有双生蛊有关系?”陆焕见她眉头紧缩,忍不住开口道。 苏绛雪眼睛一亮。 双生蛊! 这就是她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她连忙看向陆焕:“当初给你治病的大夫,他都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第410章 老皇帝逃了 双生蛊救人之后,会以血肉为食,游动全身,与刚才那两个太医方子上多出来的药草一样,都有活血的作用。 “我知道了!”苏绛雪立刻兴奋起身,有了新的主意,连忙出府去找外面的几个太医们,共同商讨修改药方的可能性。 而此时,老皇帝在宫城里千金买到苏绛雪的药馕之后,大怒不已:“她分明就是故意为难朕,就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值千两黄金?” 他京城里的私库一下去了大半,勉强舒服过来之后,就立刻破口大骂。 “陛下息怒。”德顺公公小声劝道,“虽是千金,但这些东西,足够陛下您用一个月。” 苏绛雪嫌麻烦,一次性给了他一个月的用量。 前提是老皇帝的瘾没有再次加深。 不过按照她对这些东西的了解,老皇帝根本不可能就这样满足。 老皇帝又咒骂了几句,忽听外头有人脚步靠近,立刻不再说话了。 这些天都是这样,他在这个皇宫里根本不安全,这些天,只要有人靠近,他就不会让自己多说话,免得让人听见,传到陆焕他们耳朵里去。 半晌,门轻轻被推开,一个恭敬的声音 :“陛下。” 德顺公公看清来人,顿时吓了一跳,是翠羽营的副统领张贺云! 他是怎么进来的? 城门不是封了吗? 怎么京郊翠羽营的人还能进来? “是你?”老皇帝一见到来人,眼睛都亮了起来,“外面现在怎么样了?你怎么进来的?” 张贺云一身禁军打扮,跪地行礼:“自从接到陛下的召唤,统领就想入宫,可锦衣卫看得紧,统领脱不开身,只能让臣先来。” “京城满是瘟疫,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了,街上也见不到什么人,各家各户都有咳嗽声,臣飞檐走壁过来时,几乎没有一家是没有病人的。” 也就是皇城看守的更严格些,老皇帝又是单独禁闭,连最基本的饮食都是旁人送到外面,才没有染上。 “不行,朕不能留在这里等死。”老皇帝立刻激动的站了起来。 他不能留在这里,这瘟疫是要人命的,根本就治不好,整个京城的人都会死,他不能死。 “你带朕出去,”老皇帝几乎是立刻做了决定,“朕不能留在这里。” 张贺云面容坚定:“臣此次进京正有此意,守城的人有两个曾在 翠羽营待过两年,也是忠心于陛下的,夜间他们当值的时候,臣可以带陛下悄悄出城。” 老皇帝高兴极了:“好好。” 他高兴玩,又立刻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竟敢囚禁朕,把朕身边的御林军都给铲除了,他们厉害,就让他们都死在京城吧!” 封城,封了正好。 等城里的人死完了,他继续回来当他的皇帝。 德顺公公被他的表情吓得低着头,有些瑟瑟发抖,陛下居然要逃。 “你去,收拾一些东西,记得把药馕香囊都带上。” 一个月的用量呢,他就不信,他出了京城,还找不到别的大夫给他配同样的东西不成。 “老奴这就去收拾,”德顺公公没敢多说,直到老皇帝心意已决,立刻要往外走,准备给外头的禁军报信。 而就在这时,老皇帝又突然道:“不必了!” “其他东西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把这些香囊都带上就行了。” 这些东西刚刚到他手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正好现在不用收了。 德顺公公心中焦急,道:“陛下要不要换身衣服?穿着龙袍出去,恐怕会引人注目,老臣去给陛下找 件常服。” 只要他单独行动,就一定能想到办法往外传信。 老皇帝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点头允准他去。 德顺刚松一口气,扭头快走两步,就听张贺云道:“臣带了衣服,陛下换上这件常服,快跟臣出去吧。事不宜迟。” 他说着便从胸口翻出一件外袍,是普通的金色富家翁样子的衣服。 老皇帝对这个颜色很满意,连忙拿过来换上:“还是你们贴心。” 德顺公公表情讪讪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你,”老皇帝看向德顺,似乎是有些恻隐之心,“这些日子你一直陪在朕身边,还险些为朕丧命,朕要带你一起走。” 德顺一惊,连忙俯身行礼:“老奴多谢陛下!” 张贺云皱了眉,他可没有带多余的衣服,不过德顺伺候皇帝的衣服是深紫色的,大晚上,也没什么人看见。 实在不行,把外衣拖了,也认不出是个太监。 只要出了城,躲开了里外守城军的眼线,自然可以重新给他换身衣服。 “陛下走吧,再晚一点,臣担心锦衣卫那边会发现。”张贺云立刻道。 老皇帝赶时间,亲自跟德 顺公公一起把香囊都塞进衣服里,看得张贺云有点茫然:“陛下,这是……” “药。”老皇帝只给了他一个字。 他一边收拾,一边道:“一群没良心的东西,要是没有朕,哪有他们的今天,一个个翅膀硬了,竟敢逼宫,现在好了,老天爷都站在朕这边,朕逃了,他们去死吧。” 什么报应,哪有什么报应,真是好笑。 他先前居然还差点被吓到。 上天要是真会给他报应,怎么会在全城危难的时刻,偏偏让人进来将他救出去? 命不该绝! 上天是站在他这边的! 德顺公公险些要发抖,连张贺云也觉得哪里不太对。 陛下痛恨太子和陆焕也就罢了。 可是京城…… 京城百姓何辜? 周边就算了,光是京城之内,就有十几万人口,陛下竟一点都不为他们悲悯,反而咒他们都去死? “走啊,愣着干什么?”老皇帝低声喝道。 德顺公公打个寒颤,张贺云立刻出门开道:“臣打晕了外面值守的人,但想必很快就会被发现,陛下跟紧点,千万别走丢。” 走时谁都没有吹灯,给人一种屋内有人的错觉。 第411章 请你们信我 药方又改了两遍,删删减减加加,不同的药方拟了十几份,分别测试哪种效果最好。 就算知道了原理,但到真正研究出最确切的药方之前,还需要一点时间。 药方刚发下去,宫里就传来消息,老皇帝逃了,带着德顺公公,人去房空。 “陛下,陛下他——” “陛下怎么了?”陆焕抬头问。 这里聚集了不少太医院的大夫,人多口杂的,来传信的人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陛下染病了吗?”苏绛雪见他吞吞吐吐,主动开口问道。 那人摇头:“不是,陛下不见了,整个宫城都搜不到,陛下可能已经……逃了。” 殿内一下子一片死寂。 “他逃了?他居然抛下京城的百姓,一个人逃了?”一个大夫最先喊起来,“他是陛下啊,天子守国门,他居然逃了?” “是,玉玺也不见了,德顺公公也不见了,”那人反正已经说出来了,干脆继续道,“禁军发现人不见的时候就已经追了,连夜查了宫门四处,发现北门的当值侍卫被人打晕。” 就在这时,外面守城们的也匆匆跑来,说他们看到有人想悄悄溜走,他们尽量阻挠,但还是晚了一步。 私自出城,会不会把疫病带出去? 苏绛 雪第一时间考虑的是这个,要是外头也出了事,老皇帝简直万死难辞其咎。 “他可是大楚的陛下啊,是陛下啊!”太医简直没想到,痛心疾首道,“我们还未放弃,我们在这里殚精竭虑修改药方,他居然贪生怕死,他跑了?” 他难道不知道,要是疫病失控,京城里的人会是什么情况吗? 他知道,他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愿意跟着他们一起等死! 这分明是要将百姓们一起扔给疫病,他自己逍遥快活。 “不好了,后院又有十几个人撑不住了,已经吐血而亡!” 十几个人,吐血而亡,几乎将太医们的噩梦给再次唤醒。 京城多少年都没有过疫病了,死亡的气息近在眼前,他们的皇帝陛下却已经抛下他们跑了。 就算是在太子和陛下争权的节骨眼上,大家都知道该让皇帝出来露个面,安稳朝局,可见他的逃跑对朝中那些人会有多少影响。 夜色中,无数寂静与木讷的哭喊笼罩着京城,比起前两日的悲伤,陛下跑了的消息是不可能是瞒住的。 “陛下真的跑了?” 有人问太子,有人问苏绛雪,有人问陆焕,还有人问最近炙手可热的燕林王,更多的则是自己问自己。 白鹤却早就想到了 会这样。 他们的陛下,原本就是一个凉薄自私的人啊。 即便太子势大,皇帝已经到了可能被软禁的份上,但京城中仍然不乏忠心于皇帝的人,可是他们守护的君主,就在满城瘟疫的时候,一个人跑了。 皇帝都跑了,朝廷官府还有什么值得信任的呢? 恐怕只有太子可以力挽狂澜,只有太子才能安抚住民众,让大家不要乱。 他一时竟然有些怪禁军和锦衣卫,也怪陆焕,就算陛下跑了,也不该让大家知道啊,现在搞成这样,除了满城人心惶惶,还有什么有用的呢? 原本可以齐心协力度过的危机,因为老皇帝的离开,又变得摇摇欲坠。 城门的守军再一次遭受到了百姓的冲击。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快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去!” “陛下都跑了,留我们在这里等死做什么?陛下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吗?” 人越来越多,骂声也越来越大,守着城门的士兵不能伤到百姓,况且他们的心,也乱了…… “不能开城门!”一个声音大声喊道,朝百姓们摆手,“若是开了城门,病情四散,不止京城,整个大楚都要完蛋!” 大家半天都没能将他认出来,还是从前有个在城隍庙待过的 病人,忽然开了口:“你是凌王殿下?” 是白子钊。 是很久没见,很久没露面,大事小事从不出现的白子钊。 “外面的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连陛下都跑了,还让我们在这里等死吗?” “要死大家一起死,怎么能只是我一个?” “对,一起死!” 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无法阻挡,无论是凌王还是城门口的士兵们,都无法拦住他们。 陆焕在遥远的城门处看着下方的动静,他们是出不去的,城外有人拦着,就算闯出了城门,也会被逼回来。 皇帝跑了,原本应该让白琰出来安民心,但白琰病重,前几日还能撑着出来,现在已经不行了。 甚至因为太子不在,不少人也怀疑,是不是太子也跑了。 当权者早就跑了,留他们在城中病死。 城门前一片慌乱之际,有人策马扬鞭而来:“不能开城门!” 白子钊听到这个声音,第一反应便是朝她看过去,视线里出现一个素净的身影,即使还没有看清面容,他也放松了许多。 苏绛雪到了。 他很久没见苏绛雪,再次见面,竟然比他想象中,内心的波澜要少一些。 “是苏小姐。”有人也立刻认出了她。 “我在这里,我也染上 了疫病,但我现在已经好了,”苏绛雪的视线望向众人,“你们相信我,这场疫病并不是无药可救,我可以治愈它!” “不可能!” 这话没有引起该有的骚动,反而被人立刻反驳:“你说的病了,你就病了吗?除了你,可有别人好起来?这京城里每天死成百个人,谁有见别人好起来的?” 苏绛雪翻身下马。 “你们信我。”她看着四周的百姓,一步步向前。 “我当初生过一场重病,体质与常人不同,所以面对这次疫病,我好的快一些,但我已经找到了治病的方向,大家都能好起来。” 百姓们不自觉的给她让路。 “我是苏国公的妹妹,是苏将军的女儿,我是苏家人,绝不可能丢下百姓,也绝不可能欺骗百姓!” 苏绛雪走向城门,回身来面对着她们。 “我没有死,有我在,这场疫病也绝不会让更多的人死。” “请你们相信我。” 众人忐忑不安的看着她。 苏绛雪的名字在京城不算响亮,大家记得她跟端王和离,记得她跟臭名昭着的锦衣卫指挥使有婚约,知道她曾经似乎救过一些人的命。 可是现在,她说她是苏家人。 没有人会忘记苏绛雪。 没有人会忘记苏家。 第412章 不配为帝 苏绛雪接过守城士兵的长枪,站在城门口,站在那些守门的侍卫之前。 “我在这里,苏家在这里。” “我不会让你们死,我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没有人的医术比我更高明,请你们相信我。” 要是放在平时,苏绛雪绝对不会说这种大言不惭的话,可是现在,只有让别人相信她,京城才能安稳下来。 提到苏家,百姓们终于有点冷静下来。 但还是有老妇抹着泪道:“可是陛下都跑了,他跑了,他不要京城的所有人了,就算你们苏家在,可是只有你们苏家,有什么用啊……” “不是只有我们苏家。”苏绛雪抬起眼,眼睛亮亮,“太子殿下尚在东宫,满朝文武皆在京城,太医院所有的人,禁军与五城兵马司,锦衣卫,所有人的都在。” 随着她话音落下,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说法,穿着各色朝服的官员们都走上了街头,在涌涌的百姓中显得格外明显。 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即使有那么几个想跟着百姓一起大喊开城门逃出去的。 但看着苏绛雪一个女子都半点不惧,又看着百姓们对自己期盼的眼神,这些年养尊处优被埋在心底的家国情怀突然就被唤醒了。 百 姓们在看着他们,在盼着他们当父母官,在盼着他们大疫面前不要丢下自己。 “对,我们都在!”前些天为了老皇帝上蹿下跳的周渊大人,一下子热血上头,一把白胡子还冲在人群前面。 “我个老不死的都还在,你们怕什么?” “老夫的家眷都在府中,陛下走了,还有我们,还有我们这些守护京城的人!” 周渊两句话说得自己激动地面红耳赤,越说越激动,他本来就对老皇帝的逃走十分不满,这些天他那么费力给老皇帝挽回的朝堂民心,被他自己毁得稀碎。 “这京城就算没有陛下,老夫也带头保着你们,要死,让老夫先死!” 这京城就算没有皇帝,他们也是可以自救的! 这京城根本不需要皇帝! 不知道谁在急怒之下大吼一声:“狗皇帝,我们喊他一声皇帝,他居然抛下我们就跑,这还是人吗?他配做什么皇帝!” 不少人都怔怔的看着他。 当众说陛下坏话,他不要命了吗? 可是或许是城中的血腥气太过浓厚,这些日子以来被死亡笼罩的压力太大,这句话喊出来,不少人愣了一会儿也是应和。 “他根本不配当皇帝!” “根本不配!” “不配!” 偷一个喊出来的人还被自己吓了一大跳,但后来看那么多人都跟着喊,也就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骂,那应该不会有人来单单追究他的责任。 大臣们也脸色难看,想跑的没跑出去的都呸一声。 狗皇帝,自己跑了不带他们。 听着已经跑了的老皇帝突然犯了众怒,苏绛雪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有人来转移这些人的愤怒,起码他们现在就不会想着要强行冲出城门了。 否则,恐怕瘟疫死的人都没有强行冲出去死的人多。 “瘟疫的药方已经研究的七七八八,大家看到我,就知道这瘟疫绝非传言那样不可救。”苏绛雪继续道,“京城是我们大家的京城,是我们的家,谁也不想颠沛流离,谁也不想离开家,现在我们需要的,是齐心协力度过这道难关。” “我们只能自救,没有皇帝,我们一样可以活下去,等京城瘟疫过去,我们一起把老皇帝拉下马!” 城门前一阵安静,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让谁都心中一跳。 忽得人群中发出一声喊:“娘的,等我们好了,把这狗皇帝拉下来!” “竟敢放我们在城里等死,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 有人带头,大家更加把所有的怒气都扔给老皇帝。 其实要是老皇帝没有私自跑,而是跟满朝文武商量一下,也会有人劝他,陛下乃国之根本,此番陛下必须离开,才能保住大楚的基业。 但偏偏他就是一句话没说,悄摸的就走了。 纵然老皇帝是被人个软禁了,但谁又顾得上这些呢? “请大家之后几天都听从调派,待在家中尽量不要出门,京城有大夫,有足够的药草,只要再坚持几日,我和太医院一定会把完善的药方研究出来。” “大家一定会活下去的!” “活下去,活下去!”周渊带头喊。 其他人也跟着喊。 是的,大家都可以活下去,都能活下去! 城门前的民众们跟着大声喊起来,与先前的焦虑和惶恐不同,这一次,所有人都是为了生而奋斗。 白子钊远远的看向人群中的姑娘,多日不见,她又比原来成熟了些,或许在那个人身边,她真的过得很好。 皇宫里,一群低位妃嫔脸色发白,知道老皇帝跑了,原本就雪上加霜的心情更加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们也根据有没有生病分为了两做大宫殿看管。 生病的那波妃嫔倒是没那么害怕, 她们虽然看到死人,但好歹也看到有人给她们煎药,希望他们能好起来,她们并没有被抛弃。 反倒是没生病的那些,他们被关在一个大宫殿里,就只有两个人在外头轮流守着,外面挂了大锁,只有饭点的时候送饭过来,其余一句话不说。 “怎么办?该不会不管我们了吧?” “陛下都跑了,什么人都见不到,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那些妃子们哭得更厉害。 “不会吧,这不是有人给我们送饭吗?” “都是些萝卜白菜,这是人吃的吗?” 他们可不知道,别说他们在吃萝卜白菜,整个京城的人差不多都是这么个水平。 一整座城池的物资都暂时由城内自行解决,如果从城外运进来,不说是不是能防范好不染病,光是传出去的风言风语,就足够杀掉这座摇摇欲坠的京城了。 “听说,听说禁军也被调走了,你们说,他们是不是都已经逃了……” “不可能吧?”有人脸色煞白。 禁军都被调走了,那皇城怎么办?百姓们会不会冲进皇城,把她们都给杀了? 光是杀了倒不算最差,可她们都是女子,难道死前还要沦为娼妓? 一时间,人心惶惶,谁都不敢再说话。 第413章 我和你们同在 另一头,白子钊主动去找陆焕,上次疫病他参与过维持秩序,这次有什么能帮忙的,他也不愿意落后。 苏国公府开了一个小门,官员们看着京城里现在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从那扇小门里传出来,递进去。 太子确实在京城,但太子病了。 苏绛雪借着苏家的势,可是苏鸣玉也病了。 谁都看得出来,这京城,现在是陆焕和苏绛雪在守。 现在凌王也想掺一脚。 “看出来了吗?”有个官员撵着自己的胡子,“陛下跑了,京城这次大疫,其实也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他身边的官员一愣。 皇帝跑了,但是凌王还在,他这个时候出来,不就是不想装傻充愣,也来赚一赚民心吗? “太子病了很久了,虽然没死,但恐怕情况不妙。” “若是这次京城疫病真的挺过去……”那人朝自己的同袍看一看,连凌王这种平日里混吃等死的,都知道这个时候出来捞一把功绩,何况他们呢? “左右也逃不出城了。”那官员笑笑,决定也进去问问,看看有什么自己能做的事情。 全城百姓都憋在家里,物资调动,人员安排,绝不是几个人就能完成的。 新的药方 改了又改,两天后,死得人更多了。 被划分在一起的病人们脸色苍白难看,有人道:“我实在是心中不安……” 不是说差不多了吗?怎么还是在死人? 一具具尸体抬出去,为了不让疫病传出去,甚至他们的亲人都不能来送别,就要被统一焚烧处理,这样的氛围,实在让人不能不压抑。 “听说当年乌孙可是只用了一个多月就灭族了,咱们至少,大部分人还是活着的。”有人忐忑不安的劝道。 不相信苏绛雪,他们还能信谁呢? “可是你看,死的都是平头老百姓,太子染病没死,苏国公染病也没死——我不是咒他们死啊,而是,你们看苏小姐带太医院拟出来的方子,都是先拿我们的命来试……” 指不定是要他们当替死鬼呢。 周围人一阵不安:“我看,大家还是都机灵点吧,新改出来的方子,先别喝了。” 就连一些原本都病重的人,都决定先不喝了,太子殿下病那么早,一直都还活着,不就是因为没有乱吃药吗? 他们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一阵骚动,骚动只是瞬间,很快又比原先更沉默。 谁都看得出来,来的人是锦衣卫的装扮。 即便知道这些 日子,陆焕为他们做了不少,但毕竟他们没怎么跟陆焕正面接触过,这会儿看到锦衣卫,第一反应还是糟糕。 锦衣卫杀人抄家的名声,可是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就连哄小孩睡觉都用“再不睡锦衣卫会来把你抓走”这种借口。 还有…… 最近陆焕也是陛下私生子的谣言也传了出来。 也就是被疫病逼的一时顾不上聊他们的事,可现在陆焕来了,就难免会有人想到这些。 “是陆大人和凌王殿下来了。”有人低低私语一声。 远处在忙着改药方的苏绛雪看到他们来,正要上前,就听白子钊道:“我来试药。” 苏绛雪一怔,就听他继续道:“我也病了,正好可以拿我试药。” 众人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顿时有些发怔,是凌王。 是皇家的儿子,他可跟皇帝那些私生子不一样,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是个花天酒地的形象,但他是真正的皇子。 “苏小姐,皇家并不全是贪生怕死之辈,无论什么药方,尽管大胆的试吧。”白子钊道。 苏绛雪震惊过后点点头。 她一直都是相信他的。 他和贵妃不一样,和端王九公主不一样,跟皇帝也不一样。 真奇怪 ,这样一个皇家长大的人,却跟他周围任何人都不像。 苏绛雪上前,在他身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焕走上前时,四周的民众们依然不敢说话,就连远处的太医们都不敢说话,院子里一时寂静的可怕。 “你们不要怕。”陆焕清晰的声音传出来。 “我和你们同在。” 苏绛雪顿时眼眶一热,锦衣卫一向行在黑暗中。 这是他第一次,愿意走到人前。 愿意站在阳光之下。 然而这两句话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众人激动。 苏家是国之栋梁,守护大楚,苏绛雪说“苏家与你们同在”,谁都会热血沸腾。 陆焕是什么人呢? 他阴险狡诈,他抄家杀人眼皮都不眨一下,这样的人说“我和你们同在”,让人只想打个寒颤。 可是,可是,大家都知道,太子病了。 这京城的一切,几乎都是陆焕在亲力亲为。 愿不愿意,他都以行动证明了,他和他们同在。 如果他想跑,他早就跑了。 好在陆焕也没等他们反应,他来,似乎就只是为了说这句话,说完了,他就走了。 苏绛雪让人带着白子钊去诊病,她也回头去重新研究药方和病情记录。 留下 满院子的人面面相觑。 “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他要是想跑,早就跑了。”有人犹犹豫豫道。 可见他确实是要和他们一起共渡难关。 “他是苏家的女婿,苏小姐喜欢的人,差不到哪去吧?”有人换了个角度。 “端王不也是苏小姐曾经喜欢的人?” 前一个人无话可说,女孩子为情所困起来确实有些说不准,谁知道他们怎么回事。 “再说了,那个狗屁皇帝的儿子,能有什么好人?”后一个人继续道,说到老皇帝,还呸了一声。 “凌王不也是陛下的儿子。” 于是后一个人也无话可说。 或许风骨的传承,从来都不在血脉之间吧。 白子钊的药方是苏绛雪亲自改的。 “父皇跑了,人心还能如此安稳,是苏小姐和陆大人的功劳。”白子钊说道。 苏绛雪苦笑一下:“此时说功劳,还尚早。” 白子钊笑了下,看着对着药方眉头紧锁的苏绛雪:“尽管用药吧,我信你。” 话说完,他又有些后悔。 这种话他上次差点死的时候也说过。 可那时候的信任,是因为他喜欢她,现在的信任,却只是对她这个人的信任。 不知道苏绛雪会不会理解错。 第414章 做到这个地步,可以了 “好,我会大胆用药的。”苏绛雪没有丝毫迟疑,也没有怀疑他这话是不是别有居心。 她倒是比他自己更明白他的内心。 白子钊怔了怔,他想起他去找陆焕的时候,陆焕也没有丝毫怀疑他。 他们夫妻二人,都很坦荡。 始作俑者库勒在城外孤山上,看着毫无动静的京城,想到自己前些天放出去的信鸽,怒声道:“他们怎么还稳得住?京城里的百姓都是些窝囊废吗?都要没命了,还不冲出来?” 就算冲不出来,好歹也起些骚乱吧? 可是城外是密密麻麻轮流值守的兵丁,城内就跟死了一样,半点消息也没。 “说不定京城里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他的手下道,“外面的人,只是在等瘟疫过去。” “只有一个京城!”库勒一拳打在树上,“我费劲千辛万苦,就是想让整个大楚沦陷,结果他们只丢了一个京城?” 没有人知道京城里面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只是库勒猜测,造成乌孙灭族的那场大疫,不可能连京城都消灭不了。 “大皇帝收到您的信,很快就会派人核实,要是他发现大楚并没有向您说的那样……” 库勒实在有些好大喜功,事情还没确定呢,他就数着飞鸽传书的时间,提前给西域送信 了,现在事情搞砸了。 “就算大楚没有乱,但京城已经没了,要不了多久,各大诸侯就会重新再起战火,到时候,我们也可浑水摸鱼。” 库勒愤怒道:“怎么,这还不算大功一件吗?” 那个属下没说话。 西域王的意思是议和,赖了给大楚的城池也就罢了,反正大楚皇帝不敢把这些事拿到明面上说。 可是库勒私自主战,闹出这种事来,如果没有天大的好处,等待着他的也只是处罚。 “再等等,京城早晚会变成一座死城,等外面的士兵开了城门,大楚很快就乱了。” …… 京郊翠羽营。 老皇帝住在帐子里,对这些天送来的吃食很不满意。 毕竟不是提前安排,这里的一应供应也不如皇宫里,老皇帝一副家常打扮,他这些天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已经布置好了翠羽营的人手,只要京城门开,他们就会回去,重新占领京城。 就算京城百姓都没了又如何? 京郊多的是百姓,让他们都迁过来,能活在天子脚下,这些人不知道多感恩戴德。 到时候他再痛哭流涕一番,大不了追封一下朝中那些人,这皇帝的位置还算他的。 只是可惜了他那么多儿女,说不定到最后一个也留不下,他还得重 新留后。 “还没消息吗?”老皇帝道。 德顺公公回答:“是,城门外已经被围住,必须百姓出逃,不知道京城如今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二十多天了。”老皇帝冷哼一声,“能怎么样?这么长时间都没解开封城,当然是都染了病,都要死绝了。” 德顺公公没说话。 因为老皇帝说这话时,看起来十分得意。 他是真的很得意,得意自己跑了,得意自己逃脱了性命之灾。 “再等等,”老皇帝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顿了顿,他道,“让人传朕的命令,给京郊四营那个郑巡,告诉他,让他封得时间再久一点,等里面的人都死透了,死得透透的,再开城门。” “免得咱们回去之后,还要被传染。”老皇帝对自己的决断十分满意。 张贺云来给皇帝请安的时候,正听到老皇帝得意洋洋的跟德顺炫耀。 “这样疫病来的好啊,要不是京中乱了起来,朕还被他们看管着,哪里像现在。”老皇帝幽幽道,“一群乱臣贼子,跟着陆焕造反,个个都想要朕的银子,都死了才好呢。” “还说朕有报应,得罪了朕,老天爷都不放过他们。” 张贺云的脚步顿在账外,手上拿着新制的香囊。 老皇帝给他的香囊, 让他找人去做一模一样的。 他这些天尽忙这个,这才在附近的城镇找了个大夫,配了个七八分像的。 原本今天是来跟皇帝请安汇报,谁知道却听到了这些。 陛下居然在庆幸这场灾祸? 就算陛下恨死了乱臣贼子,但百姓何辜? 京城几十万子民,他的想法就是“都死了才好”? 他难道不在乎尸骨堆积如山,不在乎京城真的变成地狱? 当晚,白子钊开始低烧。 他知道,一旦开始发烧,很快就会发展到抽搐吐血,就算苏绛雪用药延长时间,也不过是多受十几天的罪。 “绛雪。”白子钊忽然喊她的名字。 苏绛雪看着他。 “做到这个地步,可以了,”白子钊道,他面色发白,“这世上能有几个人中了双生蛊?” “你能治好,陆焕如果病了也能治好,可是其他人,你试过了,这病就是治不好的。” “太子要死了,你哥哥也要死了,我也要死了,京城最后只会变成死城。” 苏绛雪能感受到他压下去的绝望,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的颤抖:“这些天,是你和陆焕在守着京城,百姓们知道,外面的人也知道,这些声望,加上陆焕的身份,足够你们以后东山再起。” “你什么意思?”苏绛雪看 着他。 “听我一句劝,你们离开京城吧。”白子钊看着她,声音很轻,“必死的局,没必要跟我们一起送命。” 外面传来啜泣的声音,显然,又有人撑不住死了。 苏绛雪嘲讽一笑,看着他:“凌王殿下,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白子钊有点急:“如果京城没了,天下百姓怎么办呢?” “父皇已经逃出去了,你们死了,他可以重新回来当皇帝,就算只是再拖下去,他也可以迁都到别的地方。你是苏家的女儿,难道你愿意看着天下百姓,都处在他的暴政之下吗?” “你舍不得京城,你要跟京城的百姓共存亡,可是你要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吗?” “除了你和陆焕,还有谁能阻止父皇?”白子钊道,“我知道你们守住京城,不是为了做戏,不是为了名声,可是你也该想想以后,死在京城,真的值得吗?” 苏绛雪被噎了一下。 她觉得白子钊的话说的有道理。 他们死在京城,大楚天下无非是被老皇帝再度接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老皇帝现在已经染上了毒瘾,他只会比原来更加残暴。 “你留在京城也救不了他们,可如果你们离开,京城之外,仍然有大楚的锦绣江山,难道你舍得让他们也沦陷吗?” 第415章 本心而已 苏绛雪抿着唇,她觉得白子钊的话有道理,可是她就是本能的不想去照着做。 “皇权更迭,是为了更多的人。”白子钊再次劝她,“如果你能救了京城,我绝不拦你,可是,哪怕是你,也该接受现实。” “绛雪,做不到的。”他说。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苏绛雪摇头,情绪没有那么激烈,却十分坚定:“或许你说得对,但我不是一个理性的人。” “我喜欢救人,我喜欢看着自己亲手拯救出来的笑容。”苏绛雪道,“所以,我想要当一个大夫。” “我和陆焕,还有太子,我们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皇权,只是本心而已。” 白子钊道:“可你们就这样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喜欢救人,京城之外有的是百姓让你救。” “凌王殿下,”苏绛雪打断他,眼眸中一盏烛火啪得响了一下,“若我今日依你所言,放弃了京城百姓,你怎么确定,他日我不会放弃别人呢?” “我不会走,陆焕也不会走。如果连京城都守不住,那这天下,也不是我们能救得过来的。”苏绛雪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你睡吧,晚上会有人守着你的。” 白子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 苏绛雪不知道在想什么,走到空荡荡的街头,望着见不到人只能听到哀嚎的街道。 当年的乌孙一族,也是这样悲惨的场景吗? “苏小姐,”锦衣卫来禀报,“守城的兵士们也有不少染上了疫病 ,恐怕……” “知道了。”苏绛雪道。 城中人手要不够了。 幸好城外有人守着,幸好他们就算强行冲出去,也会有人拦住他们。 她已经把能用的药全都用过了,今天给凌王的方子也已经足够大胆,再不起效用,她该怎么办呢? 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一起死。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个死。 “这个药方是最基本的底子,绝对没有错。”陆焕从她身后走过来,“至于后面改得几味药,我知道你一定是按照双生蛊的药效改的,方向也一定没有错。” 苏绛雪回头,陆焕拉住她的手:“你是大夫,不是神仙,一两次成功不了也正常。” 苏绛雪听着他温声的话,心中多了一丝安定。 原本这种病是要先研发疫苗出来的,治不好也能防。 但这次大家都病得太急,也没必要打什么疫苗。 相对来说,她身上的担子已经够轻了。 “我知道了。”苏绛雪看着他,认真道,“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放弃的。” 京城封禁,封锁城门都是最简单的一步,维持全城百姓不生乱,日常巡防才是最要紧的。 各地方的药铺,库房,粮仓和银库,都要更多的人手当值,免得有人趁乱省事。 而病患越来越多,人手越来越少,各府的兵丁只能整合起来统一调配,能让他们全部听令的人,京城里没几个,陆焕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第二个人选。 只能他在自己亲力亲为。 来见一见 苏绛雪,已经是忙里偷闲了。 又一晚过去,第二天,白子钊的烧退了。 他摸摸自己的额头,虽然仍然浑身无力,但显然,他没有继续发烧,病情也没有恶化。 守着他的太医每隔一个时辰就测他的脑袋,见他醒了,顿时一个激灵:“凌王殿下感觉如何?可好些了吗?” 外面听到他说话的人,听到这么激动的语气,也立刻都过来:“凌王殿下醒了?好些了吗?这个药方如何?” 等不到白子钊自己说话,这些大夫已经都围上去,左手右手给他诊脉。 白子钊努力撑了撑自己的身子,居然可以坐起来。 看得别人也一阵激动。 门口新赶来的两个太医眼泛泪花,有成效了,真的有成效了! 第416章 老皇帝:是我求神求来的 新的药方顿时在太医们手里传开,有人甚至激动的想来抓着白子钊的手,看看这个除了苏绛雪以外,第一个恢复的病人。 他可没什么特殊情况,他是真真正正被药方治好的,之后的病人都可以参照他的方子。 苏绛雪来看过白子钊,他虚弱的有些说不出话,只是笑了笑。 苏绛雪明白他笑容当众的意思。 即便他们说了要死守,说了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放弃,但当时谁也不能确定,京城究竟能不能守住。 而只隔了一天,他就醒了。 是上天眷顾,上天终究不忍看到他们求助无门。 “以之前的经验来看,除了特别体重和已经病危的,其余病患都可以痊愈。”苏绛雪看着大家手里的药方,道,“至于具体的人,大家都是名医世家出身,自行调整药方即可。” 千人千方,中药一直都是这样的。 之前苏绛雪也没有让大家都按照自己的来,集思广益,才是最好的做法。 江太医欢喜的看着药方,急匆匆往外走,但走到门边,又回来跟苏绛雪行礼:“苏小姐确实医术高明,我们自愧不如。” 他顿了顿,其实还有话没说。 先前因为九公主的事情,其实太医院不少人对苏绛雪是有意见的。 他们治不好的病,让苏绛雪用惊世骇俗的法子治好了。 她甚至还大言不惭的说过自己的医术最高明,这样的话就更让人反感,一个小姑娘说这种话,不知道谦虚,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是真正瘟疫发生的时候,苏绛雪没有不让太医院插手,当时还有人说她是黔驴技穷,关键时刻还得依靠他们。 可现在才明白,她只是在做一个医者该做的 事情。 苏绛雪看他脸色的愧色,怎么能不明白他的心情,她深深朝再坐的太医们作揖行礼:“此次大疫,仰赖诸位劳心劳力,绝非我一人之功。我比起大家,终究是经验不足。” 别的不说,最开始修改方子加进去的活血药材,就是太医院的功劳。 而她自己,也是在找出她和别人的不同,才想到可以朝这个方向努力。 欢喜的氛围很快便传出去,几乎淹没了整个京城。 守城的士兵们不能擅离职守,京城在死了不少人之后,又有人实在撑不住,疯了一样想要闯门而出。 “要么放我出去,要么杀了我吧!” “你们杀了我,听到没有!与其每日战战兢兢等死,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快啊——” 闯城门的是几个男子,或许家中死了太多人,没死的也呻吟在床,只是等着那个命定的解决。 守城的兵丁被这种绝望感染,一时也下不了狠手真的把人杀了。 “听见没有——”那人冲过去,一把抱住最近的一个兵丁,将他的耳朵给死死咬下来半块。 “住手——”及时赶来的苏绛雪大声喝道。 兵丁被这人的绝望感染,脸上又剧痛,拿起枪就要真把这个人杀了,苏绛雪立刻喊道:“找到治病的法子了,不会再有人死了!” 她身后的锦衣卫飞速上前,把兵丁拉开,给他的耳朵止血。 那几个男子听到这话,顿时愣了一下,惊讶的看着苏绛雪。 真的吗? 之前她就说过,不会有人死,我们会度过这场灾难。 可是现在,现在,她明确的说有治病的法子了。 “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有人愕然道。 愕然之中,难免激动 ,带着几分期盼。 “我们找到了治病的良方,”苏绛雪道,“今日开始,不会再死人了,守了这么多天,被困了这么多天,难道你们要在已经有救的时候,闯出去吗?” 那几个人很明显的更加激动起来,听到确切的消息,再也忍不住,眼眶里滚烫起来。 咬掉兵丁耳朵的那个男子一下子瘫软下来,半跪在地上:“对不起,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明明他从前不是这么粗暴的,他都没跟人打过架,他不知道怎么会脑子发热,就咬了那个人的耳朵。 “拉下去,杖则二十。”陆焕冰冷的声音传过来。 即便情有可原,但他确实伤了人。 那人抬眼看着陆焕,头一回觉得锦衣卫没有那么可怕。 明明是陆焕亲自下令要打他,可他却仍旧感激他们,挨打,也是自己应得的。 “多谢陆大人,多谢苏小姐。” 苏绛雪上前去看被咬掉耳朵的兵丁,现在缝上,还有的救。 “把他扶到那边的屋子里。”苏绛雪道,既然看见了,当然要救一救这个人的耳朵。 陆焕看着苏绛雪的背影,又看看激动的守城士兵,最后望着仍旧很空的街道。 京城很快就要重新恢复原来的模样了。 天边的太阳升了起来,漫长的黑夜,终于完全过去了。 “大人,现在是回府吗?”身后的锦衣卫问道。 陆焕轻声:“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还有人没有抓到。 造成京城疫病的始作俑者,让京城百姓几乎堕入深渊的人,还没有抓到。 “他还在城外的孤山上吗?”陆焕问道。 身后的锦衣卫点头:“郑统领传书说,库勒确实一 直在外面等着,只是他一直没有妄动,怕打草惊蛇。” 孤山那么大,要抓库勒,就要派兵围山。 可是京城遭难,郑巡是不可能抽出人手去围山的。 好在库勒的自信程度遥遥领先,他从来就没想过京城会有自己成功的一天。 他在等着京城沦陷。 绝不会想到京城会反扑。 “让郑巡继续在外面守着,让他们散布消息,说京城情况不容乐观。” 免得库勒发现不对劲,又要逃。 而围山之举,宜早不宜迟,就定在今晚。 西域的大王子来京城下毒,害得京城几乎灭城,这都不是开战的借口,这分明是逼着大楚开战。 库勒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倒霉,听着外头打探回来的消息,还在沾沾自喜。 “可惜,好不容易炼出来的毒,怎么就全用到京城了。” 早知道京城的人宁愿自己去死,也绝不把疫病传出去,他怎么也得留一半的毒,给别的地方用。 “这京城的人,还挺有觉悟。”库勒嗤笑一声,“行了,接着等吧,要不了几天了。” 他要看着京城的人死光。 正如陆焕想的,库勒完全没想过有诈,他对这种灭族的瘟疫实在太过自信,还在睡梦中,就被人硬闯进来,前前后后的人,里里外外围住了他所在的山洞。 梦中惊醒的他完全没有任何防备,想逃跑还没穿上鞋子,火把的灯光已经将他照亮,郑巡手上抱着一杆长枪,冷冷的看着他。 库勒浑身冰凉,整个人都僵住了,之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抓住始作俑者,京城转危为安的消息才放心传出去。 老皇帝正抓着香囊使劲吸,可是这种程度哪有燃烧的香那么有 用,他几乎是把香囊给吃了下去,才勉强压住心头的躁动。 “你说,京城之危解了?”老皇帝难以相信。 “是,”德顺公公心中是真的高兴,他道,“听说是太医院研究出了治病的法子,现在已经控制住了,城门过几日就要开了。” 老皇帝心中琢磨了半晌,先是皱眉,随后又觉得似乎这样也不错。 “那朕也该回去了,”老皇帝道,“安抚安抚民心。” 怎么说他也是皇帝,安抚民心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他要怎么安抚呢? 他让人把翠羽营的主将和四个副将一起叫过来:“你们说,朕为什么要出京呢?” 五个人面面相觑,为什么出京,还不是因为他贪生怕死。 皇家御林军,忠心固然有,但皇帝这个样子,谁不是看在眼里的。 不过老皇帝问他们,肯定是希望他们能商量个合适的法子。 “天降大疫,陛下自觉愧对民众,下罪己诏,于皇陵祭天,幸得上天庇佑,京城之灾已解,还请陛下回京。” 这意思是,京城瘟疫能解,全靠老皇帝出来求神求出来的。 “陛下不忍京城覆灭,外出遍访名医,幸而京城得上天庇佑,陛下也寻回名医,与百姓共度此难。” 意思是老皇帝虽然跑了,但是是外出求助的,这会儿带着大夫回来了,他心里念着的还是百姓。 大家跟着出了好几个主意,只有最开始救皇帝出来的副将张贺云一言不发。 呸,什么狗东西。 最终老皇帝选择了第一条。 “京城大难,朕日夜难眠,于皇陵跪求先祖庇佑,手写罪己诏祭天,终得上天谅解。” 老皇帝眼睛一亮,就这个了,好主意。 第417章 还有皇帝没认的子女? 外面秩序好了,皇宫中的禁军也重新回来,妃嫔们的禁足也解了,一群太监宫女正收拾着宫殿。 “这算是,解决了吗?”有人忍不住问道。 仪贵妃死后,宫里的低位妃嫔们算得上群龙无首,但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也总有一个性格平稳的出来主事。 是皇帝曾经临幸过一次,随手封了贵人的冯贵人。 “回娘娘,”宫女道,“苏小姐和太医院已经找出了治病的法子,现在京城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娘娘可以放心。” 冯贵人有点担心:“那陛下呢?” 皇帝什么时候回来? “陛下还没有消息,不过既然京城瘟疫解了,陛下也该回来了吧。”宫女道。 冯贵人脸色有点不好,挥了挥手让宫女下去。 其他妃嫔们都看着她:“陛下要回来了。” “要不了多久了吧。” 都是一副遗憾的样子。 要说以前他们还想着,成为皇帝的女人能有多荣耀,吃香喝辣。 那后来就完全不想了。 就算没有疫病这回事,她们人数太多,也是好几个人一起住,什么吃香喝辣,都是做梦。 “要不……”冯贵人开口,然后又闭了嘴,“没什么。” 趁乱逃出皇宫的念头闪了一瞬,很快 她就知道不可能。 禁军回来了,人更多了,她逃不出去的。 只是老皇帝这样的人,凉薄冷血,宠了多年的妃子说杀就杀,抛下他们也是毫不犹豫。 别说他们了,京城里还有不少皇帝的子女呢,他可谁都没顾念。 “陛下回来,想必是要对苏小姐和陆大人论功行赏的。”冯贵人道,“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盼着老皇帝不要回来,京城的其他人却盼着老皇帝赶紧回来。 他们要跟老皇帝算账。 抛弃自己的子民,扔下自己的老婆孩子,这种人,算什么圣明之君? 他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这下算是全没了。 而老皇帝的消息也传回了京城,是翠羽营的主将白祁,他表示皇帝是他让人强行带走的。 “京城困局,陛下若是死在京城,京城之外的百姓该怎么办?” “大楚不能一日无主,我只能强行带走陛下。” 锅他一个人背了,皇帝是被逼无奈的,皇帝也想跟子民共存亡,但是被迫被人带走了。 偏偏他走之后,还日夜为京城祈祷,皇帝做到这个份上,也不错了。 朝堂议事,白祁一力将责任全扛下来,群臣听得简直要呸他。 内阁的人主动上前:“那 陛下如今在哪?为何还不回来?” 白祁深深的低头,十分惭愧:“陛下他……” 他要等着京城对他的风评改了,才回来,免得一进城就被唾沫星子喷死。 这话让他怎么说呢? “太子殿下,陆大人!”德顺公公迈着匆忙的步子,从外头踉跄的回来,脸上全是眼泪。 大家一眼认出了德顺公公,立刻问道:“陛下呢?” “陛下他,”德顺公公抹着眼泪,“陛下被人强行带走,自知对不起京城百姓,不吃不喝为京城祈福,现在已经晕倒了!老奴实在不敢隐瞒,只能独自回来求太子殿下和陆大人,救救陛下吧!” 听到这话,陆焕没说话。 白琰嘴角那讽刺的笑就没下去过。 不吃不喝为京城祈福? 他是什么凉薄的性子,回舍得亏待自己? 这个爹,为君之道没学会,怎么维护面子学的一套一套的。 真亏得他想出这个法子。 “是臣强行入城,将陛下带走的,陛下要怪也该怪臣,不该那么折腾自己的身子啊。”白祁痛心道,“陛下年纪大了,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住?” “既然这样,我们去把陛下接回来吧。”陆焕冷声开口。 大家都在心里哼了一声。 朝堂上闹 了这么一出,消息也很快传了出去,百姓们都不买账。 “被逼的?那他怎么不去死?” “他要是真觉得自己有罪,就该去死,他放任我们一城的百姓去死,他不该死吗?” “听说陛下又下了罪己诏。” “他下的罪己诏还少吗?” 上回苏家的事,苏将军被他送去的人背叛致死,他就下了一次罪己诏。 这次又是! 弃城就是弃城,他说再多的话,也改变不了他大难当头只顾自己的事实。 “陛下,京城中还有不少事情等着陛下处置呢。”来劝老皇帝回去的是白鹤。 白鹤这会儿已经不叫父皇了。 但老皇帝顾不上在意这些小事,他下了罪己诏又怎么样,他逃了又怎么样,人都是健忘的。 等他回去减轻徭役赋税,给这些人一点甜头,时间一过不就好了? 就是…… 老皇帝心里盘算着,就是国库没钱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而且他回去还得面对陆焕和白琰,真是烦透了。 他抖抖精神:“朕是皇帝,朕会回去犒赏有功之臣,论功行赏。还有西域的那个大王子,如此包藏祸心的人,朕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老皇帝回京城的时候,也是悄悄回来的。 没敢 让百姓们看见,怕有人朝他扔白菜。 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上朝,召见苏绛雪,以表彰她在疫病中的功劳。 给的还是金银珠宝,没什么新意,上回想让苏绛雪当他干女儿的事没成功,这会儿老皇帝也没说要提升她的位置。 苏绛雪没有叩谢皇恩,而是站在大殿之中,道:“臣女不要这些。” 老皇帝知道他们是群硬骨头,也没生气,耐心道:“那你想要什么呢?” “臣女希望陛下匡扶正统,让皇室子女,得到应有的名分。” 老皇帝脸上有点惊讶。 他搞不懂苏绛雪的意思。 “皇室子女,”老皇帝皱眉道,“朕不是都认下了么?” 虽然那是一桩丑闻,他一次认了几十个儿女,而他也确实都认下了,没有要抵赖的意思。 其他朝臣们则是面色复杂,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老皇帝不在京城,不知道陆焕的身份也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了。 百姓们都说他是皇帝的儿子。 何况大家也确实都知道,他就是皇帝的儿子。 难道陆焕现在改了主意,要重归皇室了么? 不愿意以一个阴鸷狠毒的私生子身份重归,而是要以一个挽狂澜于既倒的形象重归。 大家都看着陆焕。 第418章 确实是报应 “怎么,难道陆——” 老皇帝虽然不知道京城百姓对陆焕的风评改了,但也想到了只剩下他一个,就要开口,却被苏绛雪打断。 苏绛雪抬头,看向老皇帝,道:“请陛下,允许郡主林月遥,重归皇室。” 这话一出,四周一片吸气声。 林月遥。 她她她,她也是? “她也是朕的女儿?”老皇帝自己都惊呆了。 他先前还给林月遥和陆焕赐婚呢,她怎么会是自己的女儿? “林月遥,乃是陛下的兄长,风行将军,白勇的女儿。”苏绛雪看着皇帝。 众人睁大了眼睛。 白勇没有封号。 老皇帝自己得了天下之后,既没有追封自己的父母,也没有追封自己的兄弟。 风行将军之名,也是从前别人给白勇的外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皇帝他是不喜欢白勇的。 即便他把他们都葬入了皇陵。 林月遥是陆焕带回来的人,原本他们以为是一桩风流韵事,后来以为是兄妹之情,现在才发现,原来她是白勇的女儿? 朝臣们只是震惊,但老皇帝却仿佛被泼了一身冷水一般,整个人都灵魂出窍了。 他想起跟林月遥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就是个单纯无脑的蠢丫 头,她一心都扑在陆焕身上,是个为情所困的傻子。 后来呢? 老皇帝不知道转变发生在什么时候,她被陆焕拒婚之后,就很久没出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上次他让仪贵妃设局害苏绛雪,林月遥是在的,他居然半点没有怀疑过,为什么林月遥会替苏绛雪说话。 他为什么半点没怀疑过呢? 老皇帝很难理解自己。 但他脑海中又冒出了那两个字——报应。 是报应。 那个人死了,但他的女儿回来了,他的女儿回来找他报仇了。 他们处心积虑隐瞒林月遥的身份,直到现在才告诉他,就是要等到现在报仇。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害死白勇时的情形,他睁着眼睛瞪他,他说“你会遭到报应的”。 老皇帝脸色惨白,盯着苏绛雪,不知不觉伸出颤抖的手,脸上的神色也明显不对。 “陛下怎么了?”陆焕冷不丁开口。 老皇帝立刻反应过来,放下了手。 德顺公公如何不知道老皇帝对白勇的忌惮,见状上前道:“你大胆,你可知混淆皇家血脉,是多大的罪名?” 这话说的很是时候,一来替老皇帝出了气,二来,隐晦的递个台阶,让众人想起,谁都可能 混淆皇家血脉,但苏绛雪不可能。 她仅凭两根头发就能测出两个人之间的亲缘关系。 就算白勇死了,但老皇帝还在,林月遥算他的侄女。 “不仅如此,”苏绛雪安稳的站着,神情平静,“臣女希望陛下追封白勇将军,建将军祠,以供百姓祭奠。” 德顺公公哑口无言的看着老皇帝。 众人也看向苏绛雪。 这话是她的意思,还是陆焕的意思? 若是在瘟疫发生之前,她来说这个话,一定会被人指责她欺压皇权。 事实上,苏鸣玉封了国公之后,皇帝频繁示弱,不少人都觉得苏家有些欺人太甚。 可现在,苏绛雪和陆焕守住了京城。 她说什么话都是可以的。 几十万百姓的性命,在老皇帝都逃了的情况下,是他们挽救了京城。 苏绛雪什么不能说呢? 况且,她说的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她只是让林月遥回归皇室,陛下认了这么多子女,认个侄女又怎么了? 苏绛雪看着皇帝,陆焕的皇家身份,是名正言顺,却也是他的负累。 子承父债,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老皇帝身上污名越多,陆焕因他而受的连累就越多。 况且陆焕身为他的儿子,光是孝这 一个字,就已经让他束手束脚,什么事都不能做。 她需要提早让所有人知道,这个昏庸无能胆怯的皇帝究竟做了多少错事。 她要是让众人在对比之下看到,陆焕与皇帝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 一个有着皇室血统,却并不昏庸远超其父的皇子,才是大楚的未来。 他们如今有足够的功劳和威信,陆焕也需要更快的以一个更好的身份站在民众的视线里。 抓到了库勒,西域与大楚一战必不可免,皇权再不更替,对大楚来说只能是更大的动乱。 “你说,她是朕的侄女儿?”老皇帝抬头,看向苏绛雪,一双眼中满是阴寒。 苏绛雪的目光同样犀利:“对,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当场验亲。” 老皇帝对验亲两个字实在是厌恶至极。 他面色铁青,恨不得把面前的桌案都给掀了,他的手紧紧攥在黄袍里。 苏绛雪,他们要毁了现在的自己还不够,还要将多年前的人也翻到他面前来。 想到当初陆焕来求他给林月遥封郡主时说的话,陆焕说林月遥只是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姑娘,父母双亡,养育他的祖父也死了。 他可怜她,所以希望给她一个保障。 呵,可怜。 老皇帝的 目光阴狠狠的盯着陆焕。 好啊,他是藏得真好。 这一年多,他装着对自己毕恭毕敬,背地里不仅勾连太子试图逼宫谋反,还要让他身败名裂,保护他这一生最大的逆鳞。 “月遥原本就是朕的干女儿,如今变成了朕的侄女儿,朕心中,也是万分欣喜。”老皇帝想着自己如今的风评,不得不忍了这件事,缓缓开口,“兄长当年战死,朕万分心痛,如今既然找到他的女儿,朕自然会优待。” “传朕旨意,封月遥郡主为公主,封号玉霜。” 老皇帝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完,又道:“只是追封兄长,和建将军祠一事,大楚建立之初,百废待兴,朕顾着百姓休养生息,故而没有追封朕的亲人。” 事实上,这件事当时还给他赢得了一致好评。 “而现在,西域虎视眈眈,朕同样不愿耗费民脂民膏,建什么将军祠,若是兄长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朕的。”老皇帝缓慢的说完。 心中已经气得要掀桌子。 还将军祠。 苏家一个祠堂还不够吗?还要给白勇也建祠,全来碍他的眼是吗? “臣女也想到了这一点,”苏绛雪上前一步,“所以,臣女不要赏赐,将这些赏赐,用来建将军祠吧。” 第419章 苏小姐的请求,合情合理 老皇帝神情冷峭。 嘴唇嗫嚅了一下,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他为了表示对功臣的重视,赏给苏绛雪的东西不算少,拿来建一座将军祠绰绰有余。 老皇帝说没钱,她就说她不要赏赐,他还能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陛下。”德顺公公见场面僵持不下,在他身边俯下身,低声开口,“如今最要紧的,是一切步入正轨。” 皇帝怔了怔,眼神中带着几分闪烁。 他看了看陆焕。 即使他已经与京城之外的翠羽营取得联系,但陆焕和太子的势力仍然不可小觑。 地方诸侯他又不敢用,惹出更大的乱子来,他就无法收场了。 而京城的百姓们又恨透了他,他必须先坐稳江山,再收拾他们不迟。 不过就是一个死人。 老皇帝劝自己,一个死人罢了,已经死了很久了。 而且谁也不知道,白勇当初是怎么死的。 假的军情,让他遇上敌人,又下了泻药,让他无法突围。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的。 “既然你愿意拿出自己的封赏去建将军祠,那么——诸位爱卿觉得呢?”老皇帝把问题抛给了在场的其他人。 其他人神情愕然,这是……又一次逼着他们站队吗? 一片哗然之中,苏绛雪和陆焕仍然安静 的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但众人的目光却很难不停留在他们身上。 大家都以为,他们会趁机让陛下退位,自己夺权,就算不是,也该是朝陛下谋求点利益。 结果,他们居然要为了林月遥出头? 或者说,为了白勇出头,为什么呢? 但不管他们为了什么—— 陛下退让到这种地步,显然是无可奈何,胆小如鼠,不成大器。 “此乃陛下家事,臣等不敢妄议……”圆滑的朝臣抬起头,小心翼翼道。 其他人也跟着:“此乃陛下家事,全由陛下决断。” 老皇帝听着他们推卸责任的话,又看着一些官员保持沉默的神情。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熟悉的人身上。 周渊没打算开口,却感觉到了滚烫的视线。 那里面带着一点期待,好像还有点威胁。 周渊气炸了。 他期待什么?期待自己再替他说话吗? 他也知道风行将军祠一旦建立,上面必然会刻上白勇的生平事迹,大楚三十六州,二十四州都是风行将军的手笔,大家一旦注意到这点,就会发现老皇帝是多么的没用。 他是开国皇帝,但这天下不是他打下来的! 但是,自己凭什么替他说话? 周渊越想越气,上回他可以冒着得罪 陆焕和太子的危险,冒着全家被扒层皮的风险,替老皇帝拉拢人心,结果呢? 他这边刚有点起色,遇上京城大疫,老皇帝居然就跑了! 这让他的忠心也变成了一个笑话。 “陛下,老臣以为,”周渊压下心中怒火,大步迈前一步。 众人都看着他。 皇帝也期待着看他。 “老臣以为,风行将军乃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兄长,苏小姐所请,合情合理,还请陛下允准。” 周渊很淡定的把话说完。 老皇帝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你——” 他居然敢叛变,他居然敢背叛自己,居然连他也背叛了自己? 周渊站得十分淡然,原本不想发表意见的,既然问到他头上,他就不会像别人一样说什么陛下自己做主。 他会直接说,他同意。 老皇帝皱着眉头,他冷冷的看着在场所有人,无论是白琰还是陆焕,还是别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替他说话了。 “白祁,你是怎么想的?”老皇帝神情沉沉,问向了在场中唯一一个,对他忠心的人。“苏小姐要将自己的赏赐拿来修将军祠,你觉得如何?” 既然苏绛雪不要这个赏赐,那这些钱就应该还给他,或者用在别的更加要紧的事情上。 现在京城百废待 兴,西域又显然要开战,怎么能建将军祠呢? 白祁虽然不知因果,但他看出来老皇帝不同意,并且希望他站出来反对。 常年来被洗脑的忠君爱国思想让他毫不犹豫上前站出来:“臣觉得……” “陛下,”苏绛雪打断他的话,“大楚建立之初您亲自定下规矩,武将不得妄议朝政,白祁没有说话的资格吧?” 可见老皇帝对武将忌惮到什么地步。 “况且,白祁擅自掳走陛下,令京城众人以为陛下弃城逃走,害得陛下失去民心,又险些造成疫.情外溢,这样的罪臣,更加没有资格在风行将军一事上发表意见。” 皇帝扁起嘴皱眉,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起,白祁没有资格,苏绛雪就有资格吗? 她一个女子! 可是她是个立了大功的女子,这是苏绛雪用自己的功劳来跟他换赏赐,是他主动问的。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朕,要责怪,也是朕的不是。”老皇帝维护了白祁一句,道,“既然众臣都觉得该建将军祠,朕便依你们所请,至于费用,便从这些赏赐中扣除。” 没多久,京城中就又多了一位玉霜公主,将军祠也很快开始筹备建立。 对于民众们来说,多一个公主少一个公主不算什么大事,跟他 们又没关系。 只是当初老皇帝丢下他们离开,这股怒气还没有发泄完毕。 即便知道不可能真的杀了老皇帝,但苏绛雪就要了这点赏赐,简直让他们更生气了。 他们在生死一线徘徊,老皇帝却不痛不痒,这怎么行? 这怎么行! 趁着百姓们心头的这股怒气,将军祠还刚开始建立,各大酒楼茶馆天桥上,就已经有了不少人传播风行将军的事迹。 “当年的风行将军,可谓世间神人,围困颖州时,以一敌百,硬是带着三十人,冲出了敌人五千人的包围圈!” “不过三个月,便接连收服十三座城池,所到之处守城官兵无不开门欢迎,柳州更是绑了当地太守前来投诚!” “想一想,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可惜,天妒英才,风行将军在攻入京城的最后一战中,遭人偷袭,最终不敌,战死沙场。” “啊?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从来没听皇帝说过?” “那岂不是说,要是他没有战死沙场,这皇帝的位置,原本应该是他的?” 众人七嘴八舌。 “怎么这么厉害的人,这么多年都没听人说过啊。” “二十多年,也不是很长,我回头问问我阿爷,他肯定知道。” “对对,我也去问问。” 第420章 等他狗急跳墙 各种各样的疑问在街头巷尾散开,越来越多的人也在问清家中长辈之后,直到风行将军是死在了入京之前。 如果他当时没有死,如果他也入了京城,那么如今坐上皇帝位置的人…… “呸!难怪他会丢下我们。” “原来是捡了狗屎运。” “风行将军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没让他当皇帝。” 越来越多的人此时还没意识到皇帝的位置有问题,得来不正,他们只是觉得,老皇帝捡了狗屎运,运气好极了。 “你说,这样传得时间久了,会不会大家就义愤填膺,暴起掀翻陛下的位置呢?”苏绛雪在街头巷尾的茶馆里,喝着茶,幽幽的问着苏鸣玉和柳如玉。 苏鸣玉的病已经好了,此刻一家三口人抱着小团子出来,见证老皇帝的名声是怎么倒塌的。 “掀翻不至于,”苏鸣玉笑笑,“若是在疫病难治的当时,陛下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说不定能把他活吃了。” “可现在,谁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就因为讨厌和生气,做这种犯上作乱的事情呢?” 柳如玉伸手逗弄着一岁多的小儿子,苏策刚刚学会说话,嘴里一张一合的:“娘亲……抱。” 胸口开刀的伤口,也因为当时年龄还小,逐渐恢复的几乎看不见了。 柳如玉伸手将她抱起来,朝苏绛雪道:“我知道你们很着急,西域那边乱了起来,精绝城已经独立出来,不少部族也在筹备自立门户,大皇帝原本想与大楚求和,腾出手来整治内部。” “可是现在库勒被抓了,说实话,要是开战,说不定原本要自立门户的部族,也会被重新召集回去。” 大家是不满大皇帝的统治,但毕竟是一家人,谁知道会不会外部的危险反而让他们重新团结起来。 “这么着急,会不会惹得你们陛下狗急跳墙……” 他手上可是有翠羽营呢。 京城又经不起再一次内乱。 “没关系,”苏绛雪笑了笑,“他要是狗急跳墙,就更好了。” 柳如玉疑惑。 更好? 为什么会更好? 策儿也抬头看着姑姑,两只手张开爪爪。 “陛下要是狗急跳墙,引得京城再次内乱,大家就会更加想起,是谁在保护他们的安稳生活,是谁忘恩负义不顾念兄长之情,恨不得挑起内乱。” 老皇帝的名声已经很差了。 他尊崇原配,一直给她皇后的位置,后宫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贵妃。 可是当他的私生子女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才有人知道,原来老皇帝是如此的祸害女子。 夫妻之情,儿女之情, 兄弟之情。 他什么都没有顾念过。 现在又刚刚抛弃了京城百姓。 为君之道他也没有。 真的起冲突,换一个皇帝,民意也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老皇帝回了宫里,把里里外外的禁军都给换了。 他都把翠羽营带回来了,当然不可能再用那些有二心的禁军。 不过他也没敢处置谁,只是以他们这些日子劳累为名,赏了一月休沐。 “什么都想要,真是反了他们了。”老皇帝一回去就踹翻了桌子,东西叮呤咣啷碎了一地。 德顺公公显然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他让人进来收拾干净,一句话没说。 老皇帝发泄完了,皱起眉头:“为何这些香囊,就是与先前朕闻着的香不一样呢?” 但就算是不如以前的,也已经快用完了。 “太医院都在干什么?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没制出新的来?” 德顺公公一噎。 京中疫病刚过,谁不知道太医院忙的脚不沾地,皇帝一回来不说赏赐他们,反而指责他们没有制出安神香? “原料确实……” “那就快些与西域和谈,一个香料互市,怎么就谈了这么久?” 老皇帝越来越生气了。 一年多了,还没谈下来! “这个废物。”他想起最初与西域和谈的 白子渊,忍不住骂了一声。 德顺公公倒没反应过来皇帝骂的是谁:“可是库勒……” “他被抓了,西域不会派别人来吗?”老皇帝不耐烦。 德顺公公又一噎,没说话。 都这样了,皇帝还想着要和谈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凌王求见。 老皇帝哼了一声:“他来干什么?” 废物一个,什么都不会,还不如顾府的燕林王。 但他也还是见了。 白子钊上前行礼:“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老皇帝压根不想看他:“你能做什么?” 又是一个觊觎自己帝位的。 他还活着呢,他还没死呢! 一个两个,表面说着为他分忧,实际上还不是想要这个位置? 白子钊身形挺拔:“西域大王子库勒在京城投毒,造成京城险些灭门,大楚与西域之间剑拔弩张,父皇若有什么想法,儿臣愿意为父皇做事。” 库勒被抓好几天了,全京城都在等着对他的处置呢。 “朕有什么想法?当然是和谈。”老皇帝想也没想,“户部没银子了,这时候打仗不是必输么?” “可如今,库勒犯了众怒,要是父皇把他交还给西域,恐怕民怨沸腾。要是不交还,恐怕西域也不会同意和谈。” 老皇帝沉默,他难 道不知道吗? 这个儿子,净知道说废话。 “所以就算是求和,也必须由西域来向咱们求,”白子钊道,“父皇手里捏着库勒,不如以他为人质,逼迫西域放好处给我们。” “若是西域愿意各地赔款,人也可以不杀。” 老皇帝一时没想过这个。 他觉得不过是个儿子罢了。 一个儿子有什么了不得的,当皇帝的会为了一个儿子,放弃国土?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你试试吧。”老皇帝道。 反正也不会更差了。 白子钊于是拿到了老皇帝的口谕,允许他去天牢见一见库勒。 不得不说,这次事件虽然让老皇帝的名声一落千丈,但翠羽营的入京,他手上有了兵权,也确实控制了一些局势。 等他走了,老皇帝才沉默一会儿,问德顺:“听说,他是第一个站出来试药的?” 德顺公公上前:“是,凌王殿下也攒了一些声望。” 老皇帝琢磨着:“他应该不是太子的人吧?” 当初他还跟陆焕抢苏绛雪呢,有关女人之间的仇,那可是很难解除的。 林月遥原谅苏绛雪,因为陆焕是她堂兄。 但凌王跟苏绛雪可没什么亲缘关系,他好端端的,不会投奔陆焕的。 “若他想争,正好可以来当朕的棋子。” 第421章 她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 太子府,林月遥得了公主封号,行事跟以前也没什么差别。 “陛下已经开始让人把外头那些说书的都取缔了。”林月遥压低声音,“现在虽然没有明说,但只要有人提及我父亲,官府就会不高兴。” 白琰笑了笑。 陆焕抬手,拂去石桌上的落花:“取缔了又如何呢?陛下本就犯了众怒,民众们只会提及的更厉害,风行将军祠的修建又是势在必得,陛下拦得了一时,还能拦一辈子吗?” 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当初的京城百姓,也是等着风行将军来救的。 时间才过去二十多年,当年的百姓也没有死绝,当年的年轻人,都会记得风行将军,记得那时候的事。 “何况你还活着。”陆焕看向林月遥,“你是他的女儿,你活着,就是站在众人的目光里,看到你,所有人都会想起他。” 林月遥心中一跳,不是因为陆焕,是因为陆焕说的话。 她活着,就是告诉天下人,风行将军当 年的事迹。 “是,还有我。”林月遥垂下眸,坚定道,“那个人,进京了吗?” 那个有关风行将军的人,那个可以站出来指证当今陛下杀人夺位的人。 如果不是京城疫病封了城,他早该进京,老皇帝也早该被审判。 “今日便到,”陆焕看向林月遥,“我知你心思,但不要勉强,若是害怕,我可以另外找人去。” 人证物证俱在,不怕老皇帝抵赖。 林月遥摇头:“我不怕,那是我的父亲,我会替他讨回公道。” 她活了下来,她在陆焕的庇护下来到了京城,她知道了父亲当年的威望,和他所做的事。 就算她从未见过他,但风行将军也足够她骄傲。 即使是个陌生人,也不会置之不理,何况她是他的女儿。 “由我出面,更加顺理成章。”林月遥看向陆焕,“兄长辛苦了,白祁那边,也让我来劝说吧。” 她头一回这么坦然的叫陆焕兄长,似乎从前的事真的毫无芥蒂。 “ 你去吗?”陆焕讶然。 “军中职位,总是代代相传,白祁翠羽营统领的位置,也是从他父亲手里得来的。这些人,都不会不记得我父亲。”林月遥道,“让我去,比起你来,他会更加认同我的身份。” 陆焕顿了顿,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要用风行将军的名声,林月遥出面是最为合理的。 林月遥说完,便行礼告退,回去准备了。 白琰隔了好半天才开口:“其实她是个不错的姑娘。” 单纯善良,虽然愚蠢,但本性不错,不然也不会因为他安排的那些所谓“长见识”的事,而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陆焕说道。 他只顾着林月遥可以活下去,从来没想过她的心思,没想过她的想法。 当他察觉之后,第一反应也是不理她,让陆明月去劝她。 他确实不是一个好兄长。 不如白琰。 “你那个样子,能活下来不错了。”白琰忽然笑了笑,“别对自己要 求太高。你看我,从来就不要求自己当个合格的太子。” 陆焕沉默。 白琰拍拍他的肩膀:“真觉得抱歉,就赶紧把你的担子挑起来,反正你现在的身份报不暴露也差不多,这个太子我可真是一天也不想当了。” “替你挡了多少明枪暗箭啊。”白琰翻个白眼给他。 陆焕心中触动,多年的冷漠,让他脸上很难有什么感激的表情:“好,我知道了。” “凌王那边也不会出问题的,最早今日,最晚明日,他会说服库勒。”陆焕道,“等将军祠修好,就是陛下退位让贤的时候。” 刑部大牢,库勒浑身被锁,绑在木桩上,看到白子钊,他想了好半天,都没想到这人是谁。 “我是大楚凌王。”白子钊没多废话,“来找你,是陛下要与你商讨议和之事。” 库勒恍然大悟,想起来还有凌王这个人呢。 “我只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出解药来的。”库勒没理他的话茬,迫不及待的问出了这个一 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被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并且之前放出的京城沦陷的消息全都是假的。 白子钊看着他,眼神漠然:“你死了,京城死于疫灾的冤魂们,也就泉下有知了。” “那是灭族的疫病,你们不可能找到法子去治,不可能的!”库勒根本不敢相信。 “陛下已经回京,京城城门已开,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嘲讽的声音在库勒耳边响起,库勒眼神一阵刺痛。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库勒勉强定住心神。 白子钊神情冷漠:“我说了,陛下要与西域求和通商,杀了你,岂不是必定会挑起战争?” 库勒虽然嘴上说着宁愿自己死了,也要重燃大楚与西域的战火,可要是能选,他当然还是希望自己能活下来的。 “既然如此,你是要来跟我谈条件的?”库勒也放松了下来,白子钊以目示意,狱卒上前,将库勒手上腰上的铁链打开,库勒顺着柱子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422章 直接杀人就好了 “那你就想多了,”库勒笑了笑,道,“我来京城,压根就没打算活着,我不知道你们陛下在想什么,都到了这种地步,还要跟我谈条件,开战就那么难么?” 他并非真的想死,只是他认定,老皇帝现在都想着求和,那么说明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得不求和,那么自己就能抓住机会,多提一些要求。 白子钊冷淡的挑了挑眉:“是啊,我也想不明白,陛下为何不愿开战。不过既然你没打算活着,那就好说了。” 他手上多了一把匕首,库勒还没看清怎么回事,那把匕首就到了自己脖子上。 “等等!”眼见他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库勒吓得赶紧喊一声,之后干巴巴道,“你们陛下不是要你来跟我谈吗?也不是不能谈,不如你先说说条件。” 白子钊眯着眼看了他片刻,抿起唇角冷笑一声:“陛下想谈,可我也不想谈。你我目标一致,陛下不愿因为京城之危而开战,可是你们西域人多少要点面子,大王子死了,这个仇不能不报吧?” “你求死,我也在求你死,这也是缘分呢,你说是不是?” “你怎么会?难道大楚之中居然也有主战……”库勒面色枯败,说了一半,忽然觉得说这些没有意义,大楚这么大的朝廷,有人主战也是正常的,他放缓了语调,“我们确实目标相同,但你杀了我, 大皇帝说不定会顺水推舟,正好将我交出来,当做给大楚的投名状。” “你我虽然没有交情,但我残命一条,活着,对你们还是有好处的。” “还以为你会有多舍生取义,也不过如此。”白子钊道。 他们推断的没有错,用这种阴毒的法子伤人,早早就逃到山上去,可见他是个惜命的人。 一个在朝堂上失势的大王子,被迫与家中三王子联合,恐怕他过得并不舒服。 “我可看不出来你活着对我有什么好处,你闹了这么大的乱子,都没能引起两边开战,与其赌你的能力,不如杀了你,赌一赌西域人的骨气。” 库勒的眼珠快速转动了两下,道:“凌王殿下慢动手,我、我可以配合你,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但如果你真想杀我,一进门就动手了不是吗?” 白子钊很难得的对库勒多了一点兴趣,他站直身体,道:“当年雁门关一战的真相,你可知道?” 库勒神情闪烁一番。 白子钊从袖口里取出信笺,晃在库勒面前看了看:“这是陛下与你们大皇帝的来往信件,信中写明了苏家遇难,是陛下与你们合谋。” 库勒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你们想逼宫谋反?” 他在下毒之前就知道大楚京城很乱,如果他不下毒,大楚迟早也会皇权变动,可是他当时赶时间…… 没想到他们 居然能找到治病的法子,那么现在,面前这个凌王,就是太子的人,他是来帮太子推翻老皇帝的。 “换一个主战的陛下,两边自然就打起来了。”白子钊笑笑,幽幽道,“而当年的事由谁来说,这封信又由谁呈上去,想必你心里也有数。” 库勒沉默,既然来找他,当然是要他将这件事挑明。 苏家已经得到了补偿,苏鸣玉已经成了苏国公。 但对外的一致口径,都是背叛苏家的人是他身边的一个副将,老皇帝只不过是用人不明。 现在由他开口,将老皇帝拖下水,再由苏将军身边的人将信笺呈上去作为证据,老皇帝犯了众怒,这皇位就岌岌可危了。 “这信,是柳家人给你们的吗?柳如玉还是到了京城?”库勒问。 他们一起出发,半路上库勒给柳如玉使绊子让她耽误,但他毕竟没想过要柳如玉的性命,她入了京,也很正常。 “大王子是觉得现在还有你问话的余地?”白子钊问。 库勒顿了顿,脸上有几分犹疑,道:“其实我所求的,不过是一条性命而已,京城之中虽然死了些人,但是如果能推动开战,他们也算死得其所,不是吗?” 白子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 “明日晚宴,倒是会有百官在场,你若想活命,就记得自己该做什么。”白子钊敛下神色。 库勒心头 一松:“放心,我必定会推动两国开战,请相信我的诚意。” 与此同时,林月遥也出城见过了驻扎在城外的翠羽营其他副将。 老皇帝责被京城里越来越多关于风行将军的言论,气得面色铁青。 “那些官员都是死的吗?” “朕不是说了不许谈,不许让他们私下谈论,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在说 ?” “朕说的话不算数了吗?” 德顺公公急急上前跪倒:“陛下,御林军确实抓了一些人,但现在风行将军祠已经在建了,不少人都看着,他们不在别的地方谈论,也会在将军祠附近讨论,御林军确实不好抓……” 一边建祠堂,一边不让人谈论祠堂里的人是谁? 这多少有点强人所难。 “他们在造势,”老皇帝面色铁青。 他们在操纵民意,让百姓都觉得自己这个皇帝的位置是捡来的,他根本不是什么英明的开国之主。 他就是因为兄长死了,才运气好,得到了原本该属于风行将军的一切。 这天下原本不是他的,他是窃取了别人的胜利果实。 这个苏绛雪,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绝不能再忍下去,朕要杀了她,朕要杀了他们!” 老皇帝抬头大喊:“白祁——” 白祁挨了板子,但现在仍然是他负责老皇帝的安全。 老皇帝不想再忍,他要让御林军都进京,把 京城里的反贼都一锅端了。 “陛下,”白祁忍着疼痛一瘸一拐上前,“京城尚不安稳,那女人现在威望也很好,确实杀不得……” “难道要朕忍着吗?她一个女子,尚且敢如此嚣张,可见太子和陆焕都嚣张成了什么样子?” “等他们抹黑了朕的名声,就要将朕从皇位上拉下去,你知道吗?” 白祁当然知道。 但这是他能阻止的了的吗? 说到底,还不是老皇帝自己年轻时干得那些破事? 他要是不这么做,会有现在吗? 但白祁没敢说。 “陛下可以废太子。”白祁道。 老皇帝的脸色白了又白。 他难道不想废吗? 他也想废太子,可当初没有废他,现在在动手,哪有那么容易。 现在不少人都看不起他,说他是逃难皇帝,说他的皇位是捡来的,要不了多久,那些人就要将他赶下皇位。 不行,他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上次将苏绛雪带进宫,他没能杀了她,反而还因此搭进去一个仪贵妃。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翠羽营。 几万人马,全都听他调遣。 京城之中,他可以控制局势。 他根本不需要管什么民意,只要杀了陆焕,杀了白琰,杀了苏绛雪,这朝堂上自然也没什么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他根本没必要和他们打擂台,直接杀人就行了。 第423章 站队 于是皇帝回京之后的第一场论功行赏的宴会,真就定在了第二天晚上。 苏国公府气氛安宁而凝重。 “今晚,来得及吗?”柳如玉皱眉说道,看着已经盛装打扮的苏绛雪。 苏绛雪和苏鸣玉都换好了衣服,今晚的晚宴,他们商量了一下,没打算让柳如玉出现,免得出现更多的变数。 “来不及也得来得及。”苏鸣玉道。 柳如玉唇角弯了弯。 苏绛雪道:“二嫂不必担忧,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过了,今晚之后,京城的天就会完全变了。” 他们谁都不愿意相信,老皇帝只是单纯的想谈一谈。 他一定准备了鸿门宴,这是他们对老皇帝的了解。 “僵持下去,对谁都不是好事,库勒的处置也该下来了,不然何以安抚民众。”苏绛雪说着,看向皇宫的方向,“而且我也确实有话,想要问一问陛下。” 柳如烟顿了顿,没说话。 问一问陛下。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现在是很平等的关系一样。 她听说苏绛雪一直都是很乖巧懂事的,雁门关一战后,苏绛雪嫁人,柳如烟也一直以为她只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子。 可是什么时候,苏 绛雪跟自己认知中完全不一样。 是她和离之后吗? 感情不顺,确实足够让一个女孩子变得更原来完全不一样。 还是…… 跟感情没有关系? 柳如烟不知道,但她挺喜欢这个小姑子的。 苏绛雪毕竟还没有出嫁,晚宴也是跟苏鸣玉一起,从苏国公府出发,而不是跟陆焕一起进宫。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柳如玉蓦然了一会儿,问道:“宫里是安全的吧?” “安全。”有人答道。 “陛下虽然调了翠羽营进宫,但禁军并没有完全削减,锦衣卫也藏在暗处,且德顺公公是我们的人,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会传出消息来的。” 锦衣卫无处不在,且消息传递很快。 柳如烟没有再说话,看着街上马车已经消失的方向。 苏绛雪在宫门前下了马车,正好遇到不少前来赴宴的大臣们。 这回没有上次假皇孙的宴会人多,都是四品以上的朝臣。 这些人一看到苏绛雪,下意识就心中一跳。 谁都知道老皇帝不会那么轻易的跟他们和好,这回的鸿门宴,他们只希望不要殃及到自己才好。 “苏国公,苏小姐,”周渊在这群人中上 前走两步,跟他们二人行礼,思忖一刻,道,“老朽这幅身躯,希望可以撑过今晚。” 苏绛雪对他笑了笑,这老头,说话倒是直。 苏鸣玉也对他笑了笑:“今晚不是论功行赏么?周大人在陛下弃城当日也曾站出来安稳民心,不会有事的。” 周渊长长作个揖:“托苏国公的府。” 内侍们忙着催促道:“诸位快走吧,宴会的时辰马上就要开始了。” 周渊看了一眼这内侍,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苏绛雪和苏鸣玉被内侍在前面领着路,走到人少一些的地方,那内侍开了口:“陆大人会和太子殿下玉霜公主一起到,苏小姐放心,今日的事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苏绛雪低声应一声,那内侍又当做无事发生,在前面继续引路。 周渊回到众臣之中,看到燕林王一家子,也顺便点了个头,当做行礼。 大家各自进场,苏绛雪很快就顺着引路到了前厅,此时人还没有完全到。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耐心等着时辰到,却看到了一个神情鬼祟的女子。 冯贵人一副宫女装扮,等苏绛雪已经很久了,她急得脸上有些红,却还能镇定的保持 不被人看出来。 她一边给苏绛雪倒茶,一边颤着声问:“我来找苏小姐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苏小姐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她好像有些惭愧,毕竟她跟苏绛雪从前毫无交情。 “我们这些宫里的其他妃嫔们,也是这样想的。”冯贵人小声道,“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帮到的,请苏小姐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愿意粉身碎骨,只愿掏出这座后宫的牢笼。” 苏绛雪将茶接过来,不动声色:“冯贵人想多了,此番进宫是陛下要论功行赏,我没打算做什么。” 不认识的人,她当然不会随意信任。 冯贵人却急了:“我听说端王府易主之后,府中原先那些侍妾都被人悄悄放走了,不管苏小姐承不承认,但京城之中,唯有你一人有这样的本事,有这样的善心。” “我知道陛下活不了多久了,我们很多年轻的姐妹,都只是被陛下强行霸占的,只希望将来太子登基,苏小姐能帮着劝一劝,放我们一条生路。” “以表回报,我和后宫的姐妹们都愿意听从太子殿下的调派,就算现在让我们下毒谋害陛下……” “冯贵人慎言。”苏绛雪打断她,眸色稍 冷。 冯贵人这话不管是不是真心的,今天这种紧要关头,她都不会相信她。 “……”冯贵人还想说话,见外头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又怕别人起疑,只得先退下去。 冯贵人人虽推了下去,却觉得不能无功而返。 她看得出来,能与京城百姓共存亡的人,就算是心狠手辣之徒,也比老皇帝这种明着虚伪的人好太多。 她不能回去,她要一直在大殿上待着,她要自己找机会站队,表明自己是站太子这边的,省的以后太子登基清算,还要将她给算上。 那她可就太无辜了。 老皇帝的情况则不容乐观,他在宴会前,毒瘾发作了。 这回是一点药都没有了。 他把自己关在内殿,除了德顺公公之外,不许任何人进来,任凭别人在外面怎么问,他都不管不顾,只在德顺面前砸东西。 “怎么会没有了,怎么会没有?你们都是干什么的?” 老皇帝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找不到香。 之前不是也说没多少了,没多少了,但每次他犯瘾的时候,德顺总能找到新的。 他在外头的时候尚且有东西可以用,怎么回到了京城,这些香反而就没有了? 第424章 最后的瘾 “先前的香囊是苏小姐送过来的,陛下不是说效果不如之前太医院的熏香,而回京之后,也没让奴才去跟苏小姐要,所以现在……”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不是在宫里吗?让她过来,让她现在就把香囊送过来,快!” 老皇帝连强装镇定都做不到了,一次次的戒断反应,让他现在更加难以忍受没有香薰。 他感觉骨子里都有虫子在爬,像是在啃噬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啃噬着自己的骨头。 事到如今,他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这安神香根本不对劲。 可是当初所有人都提醒过他,这安神香虽然有安神的效用,却不能多用,否则便会成瘾。 他也曾经对某些是去哪个成瘾过,比如,他喜欢女孩子,他喜欢各种不同的女孩子。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要新鲜的女孩子来解决自己的瘾。 可是现在,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会遇到这种,得不到就这么折磨的东西。 这种成瘾,跟之前的那种瘾,显然是不一样的。 “陛下您别急,”德顺公公急得就要跪下,“老奴这就让人去找苏小姐,她此刻应该在宴会上才对。” “你亲自去,要快,快些!” 老皇帝第一次觉得,今晚之后,他不能把苏绛雪杀掉,他还要留着 苏绛雪,给他制造这种缓解他上瘾的香囊。 事到如今老皇帝才突然反应过来,这香囊最初,究竟是怎么到了他身边来的? 会不会就是苏绛雪…… 他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分明是太医院献上的,他也问过,太医院说熏香的原材料难寻,所以没有多少。 至于苏绛雪,她一向医术高明,会一点安神香再正常不过。 何况,她给的香囊,效果不是也不如太医院吗? 也就是后来他开始直接吃了下去,才有那么一点效果。 德顺公公匆匆来找苏绛雪的时候,苏绛雪正在跟陆焕说话。 见德顺这么急,两人都有点惊讶。 “陛下他药瘾犯了,说要苏小姐的香囊……”德顺公公立刻压低声音道。 即便是压低声音,也还是被人听到了。 “什么药瘾?是药瘾吧,我没听错吧?”有人忍不住问道。 苏绛雪看向陆焕:“看来宴会可以换一个开场了。” 老皇帝的瘾犯的正是时候,再晚一些,等他被踢下皇帝位置,这瘾犯不犯,跟他们也没关系了。 陆焕点头,跟苏绛雪说一句小心。 苏绛雪笑了笑应声,跟德顺公公一起去了起居殿。 身后,陆明月紧随而上。 谁知道老皇帝是不是装出来的,在起 居殿设了埋伏要杀苏绛雪。 苏绛雪到了起居殿门口,两个太监直接推开门。 德顺公公将她引进去,殿内十分昏暗,连灯盏也被老皇帝砸了不少。 “臣女见过陛下。”苏绛雪看着坐在正中的老皇帝,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青筋毕现。 很明显,他在忍。 “香囊带了吗?”老皇帝一开口,苏绛雪身后的门就立刻关上了,陆明月见状,闪身去了屋顶。 “陛下,”德顺公公上前,“苏小姐来得及,没有将香囊随身带着。” 老皇帝冷声一声,说道:“朕今日见你,是要论功行赏,但朕的身体有些不舒服,若是你没有法子缓解,这论功,也就罢了。” 他看着苏绛雪,满脑子的烦躁居然让他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他想杀人,他想杀了苏绛雪。 谁在他面前,他就想杀谁。 苏绛雪自己起身,上前道:“陛下想多了,我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大夫,怎么会没有办法。” 她将自己手腕上的手串取下来,拧开一个圆珠子,里面是一些白色细碎的粉末。 “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安神香,陛下不妨试试,可喜欢这个?” 老皇帝闻了闻,立刻将头扭开。 “你是在消遣朕吗?这哪有一点安神香的味道?” 老皇帝不知道,真正让他上瘾的东西,让他仿佛飘飘欲仙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在那些有味道的材料上。 “这个东西,是要直接注射到陛下的身体里去的。”苏绛雪说着,拿出注射器,将白色粉末溶解到生理盐水中,给老皇帝看。 “陛下信任臣女的医术,这种法子,曾经在治疗九公主的时候,陛下也见过。” 那时候,白依依不全是输液,她也给白依依打过消炎针。 老皇帝看着那么长的针头,下意识就是一哆嗦。 可是想起苏绛雪说的话,他又觉得有道理。 毕竟,苏绛雪师从高人,她的治病法子,从来都跟别人不一样。 “陛下,”德顺公公见他犹豫,上前劝道,“要不还是等一等,太医院那边虽然还没找到原材料,但是榜文已经贴出去,想必要不了多久。如果陛下不愿等太医院那边,让苏小姐回去取香囊,也是可以的。” “国公府已经没有制好的香囊,先前那一批全都给陛下送了过去,后来又赶上京中大疫……”苏绛雪看着老皇帝的表情,故意道,“不过陛下不用着急,这香囊做起来不难,不消两个时辰,臣女也会将香囊做好。” 两个时辰? 老皇帝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阴冷不耐烦。 “不 !” 他等不了,他一时一刻都等不了。 他浑身都难受的要死,他一点都忍不了。 “朕信你,你来吧。”说罢,他主动卷起龙袍上的袖子,伸出胳膊给苏绛雪。 他曾经见到过苏绛雪治病,就是这样的。 苏绛雪顿了顿,抬起注射器,悲哀的看了一眼老皇帝。 她原本不该把这种东西用在老皇帝身上。 但,这又何尝不是老皇帝咎由自取呢? 液体缓缓注射进去,在无数小虫子的啃噬之下,老皇帝只觉得针扎的疼痛仿佛没有一样。 “陛下稍等片刻,很快就会见效。” 直接注射,药物直达血液,对老皇帝来说,应该是个新的刺激。 他先前已经到了直接吃进去的地步,现在这样,他也能很快接受。 德顺公公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看着老皇帝的表情逐渐变得舒缓下来,双眼睁大,仿佛进入仙境一般,整个人毫无动作。 时间越久,这双浑浊的眼睛,就看着更加让人可怕。 “看着他,一刻钟后,带他上殿。”苏绛雪吩咐道。 德顺公公睁大眼睛:“苏小姐在说什么?” 她怎么敢光明正大的吩咐自己,陛下还在这里呢! 苏绛雪看他一眼,漠然道:“就算现在外面着火了,他也不会听见。” 第425章 审判陛下 德顺公公真的等了一刻钟。 这一刻钟内,他发现,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老皇帝都毫无反应。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然后突然,老皇帝一巴掌打在了德顺公公脸上,脸上的褶子都笑出了花。 “陛下?”德顺公公吓了一跳。 却见老皇帝完全没有一点思想一样,突然大喊一声:“舒服!” 然后一把扭住他的脖子:“舒服!知道吗?舒服!” 德顺公公年龄也不小了,骤然一下被他拧了脖子,整个人都差点没了,他连忙大喊出来:“救命,来人啊,陛下疯了,陛下疯了——” 老皇帝见他居然敢跑,回头抄起一个椅子过来,就要追上来砸到他头上,德顺已经飞快跑出来, “陛下疯了,陛下疯了,快来人啊——” 白祁拖着还没好的身子,听到有人喊陛下疯了,一下子一个激灵,赶忙迎上去,就见陛下拖着一把椅子,要朝德顺公公头上打。 而德顺公公脖子上,也全都是又红又粗的手指印,显然是被陛下掐的。 “陛下!”白祁连忙上去。 老皇帝呸一声:“让开。” 白祁大惊:“陛下您怎么了?” 老皇帝被药物影响,心中嗜血大怒:“不让开是吧?” 然后椅子就照着白祁的脑袋砸了下去。 白祁猝不及防,完全不明白,自己好好的当他的忠臣,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感觉头上的血热热的流下来,然后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统领,你还好吗?”是张贺云的声音。 白祁想说他还好,但是人已经倒了。 张贺云身后的林月遥见状,看了他一会儿,犹豫道:“那我还需要说服他吗?” 他都晕倒了,应该不用了吧? 而殿内,陆焕也早就改了主意。 原本是设计要逼老皇帝处置库勒,之后引出雁门关事件,从来开始对他的审判,也算是给他一点面子。 现在,陆焕决定直接审了。 晚宴老皇帝的迟到,让参加宴会的众人都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陆焕放下手中的杯子,嗤笑一声:“看来,陛下没什么心思论功行赏,既然如此,我们就来论一论过。” 众人惊讶的看着他,过? 谁的过? 是要审判陛下的过错了吗? 还有,这种话不是应该由太子来说吗?怎么说话的是陆焕。 他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说出这种话的? 他—— 起居殿内,约莫半个时辰,老皇帝的药效终于过去了,只觉得刚才那些时候格外舒服,而现在,老皇帝觉得自己身体也还不错。 他正要出门,却发现外头的人并不理会他。 “德顺,德顺——”老皇帝发现不对劲,立刻喊了出来。 外头的人依旧没有回答他,但很快,门开了,来见他的是锦衣卫。 老皇帝这下知道麻烦了,立刻道:“白祁呢?德顺呢?你们反了不成?你们要对朕做什么?” 锦衣卫没有说话,一左一右拖着他,动作粗暴的仿佛对其他任何人犯。 直接将他的脚拖在地上,拖了过去。 老皇帝霎那间惊醒,他不知道在他爽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现在,锦衣卫要对他动手了。 他们不会再给他留任何一点面子! “你们干什么?放开朕,放开朕,朕是皇帝,你们大胆,你们好大的胆子!” 他挣扎着,却没有人理会他。 等到被压到宴会上,他看到众人眼中那惊讶的表情,看到自己的龙椅边上坐着陆焕,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要面对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敢如此对朕,反了吗?翠羽营何在?” “陛下, ”听到老皇帝的话,德顺公公上前,声音无比温柔。 他脖子里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老皇帝见状猛地僵住,他、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德顺眼里的阴鸷,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老皇帝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竟敢背叛朕?你竟敢?” "你个狗奴才!"老皇帝破口大骂出来,“朕让你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你竟不知感恩,竟敢背叛朕!” 德顺公公恨不得打他一巴掌,但这么多人看着,还是忍了:“陛下怎么不自己想想,为何你身边的人,全都背叛了你?” 他抬起头,将自己脖子上的白布给老皇帝看:“老奴恭敬侍奉陛下二十多年,可陛下却这样对老奴,即便老奴只是一个奴才,但陛下您,又何尝不是冷淡无情?” “白祁呢?他也背叛了朕吗?是朕一手提拔他,他竟敢也背叛朕,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 白祁要是在现场,估计得冤死。 他那么忠心皇帝,他甚至连皇帝私逃出京的罪名,都拿到自己身上来背,就是为了他的狗屎名声。 而老皇帝居然怀疑他叛变? 京城大疫才刚过,罪魁祸首都没 审呢,老皇帝居然怀疑他? 白祁如果听到这句话,多少得在心里骂一句:活该你被人背叛。 “陛下还是冷静些,您也不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您疯了的样子吧?” 老皇帝一惊,但见别人都看着自己,他是皇帝啊,多少还要有些皇帝的样子,不能像个废物一样,被人抓起来还搞得那么难看。 陆焕在龙椅旁边,他没有坐下,可是所有人看到他慑人的气势,都知道这把椅子的主人会是他。 是他啊。 不是陛下,不是太子,是陆焕。 “陆大人,”有人还是看不过去,却知道现在场上不是太子说了算,而是要看陆焕的眼色。 “陛下是天子,你怎么能如此折辱他?” 陆焕冷笑:“若他不是天子,锦衣卫早将他粉身碎骨。” “陆焕!” 有人道:“我知道你守住了京城,大家都很感激你,可是你要是因此就犯上不敬,就是大逆不道!” 周渊听着这些人说话,他知道陆焕是决定今晚把一切都说开了。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添一把火。 “陛下不管做了什么,他是君你是臣,你无论如何不得如此对待陛下,更何况,陆大人,你也是陛下的儿子吧?” 第426章 罪证 在场众人都互相对视一眼。 终于有人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 陆焕也是陛下的儿子,这事是陛下自己说的,是他在情急之下曾喊过一句:你要杀了你的亲生父亲吗? “陛下就算有错,下罪己诏就罢了,你是他的儿子,又是他的臣子,此番行为,实在天理难容。”有人道。 陆焕扬眉:“多谢你提醒我的身份,但至于是不是天理难容,不妨等诸位听完了再说。” 他一挥手,锦衣卫将老皇帝放开。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老皇帝:“陛下,你有什么罪,不如自己先说一说。” 老皇帝满眼愤懑的看着陆焕,他真的敢,他真的罔顾人伦,他不在乎别人说他弑父。 “朕有什么罪?朕是在大疫的时候离开了京城,可这不是朕自愿的,朕是被迫,是被人强行从宫中带走,朕离开京城后日日为京城百姓祈祷,朕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还是你要说朕在外有那么多的私生子女?朕是私德不好,可朕是皇帝,这么点事算得了什么?这么多年,朕将大楚治理的井井有条,朕从未愧对过百姓,朕有什么错?” 老皇帝说的气喘吁吁。 说起谎来,没有半点心虚。 “看来陛下不愿说,那我来说。”陆焕扬手,外面有太医院的太医过来,跪在地上。 “京城瘟疫之前,陛下给仪贵妃下毒,让仪贵妃以病重之名,请我未婚妻进宫侍疾,之后又蛊惑顾家小姐勾引太子,让御前侍卫与苏绛雪比试,诬陷苏绛雪杀害贵妃。” “这是太医院的太医,陛下的毒药,就是从他这里拿的。”陆焕说着,又让人呈上口供。 “这是顾家小姐,还有当日那位侍卫的供词,大家都可以看一看。” 云澈和顾云柔之后都被审问过,事情的真相如何,也已经水落石出了。 “你胡说什么?”老皇帝立刻急声解释道,“朕已经 解释过,那是仪贵妃自己做的,朕什么都不知道,是她要害你们,你们怎么能把罪责放在朕身上?” “那京城瘟疫,陛下私自出逃一事呢?真是陛下被人强行掳走的吗?”陆焕说话之间向下看了一眼。 锦衣卫不声不响的将人带了进来。 众人看过去,很快就有几个浑身是伤的翠羽营将士被带了过来。 “陛下压根就没有抄什么祭文向上天祈祷,他带回京城的那些东西,全都是我们替他写的……我们模仿了他的笔迹,他在京城之外的那些时间里,全都在等着京城中的人死绝。” “是,陛下还要翠羽营联络京郊四营的人马,说京城现在岌岌可危,让他们想清楚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众人一片哗然。 老皇帝他盼着整个京城沦陷?盼着大家都去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老皇帝,简直难以置信。 “真的假的?你们都是什么人?你们说的话可信么?” 有将士低头:“列为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去翠羽营之中问问,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根本没有为京城的人担心过,他一直让人打听京中的消息,就是等着你们都死绝了,他也用不着再和太子相争。” 而就在这时,翠羽营的副统领张贺云也上殿:“当时是我将陛下从宫中带走。” “我原本以为,陛下在宫中一定受了不少苦,被人软禁,出不了城。心中无数次痛恨那些对陛下不利的乱臣贼子,毫不犹豫带陛下离开。” “陛下言语之中没有半分为京中百姓着想,一心想着离开这个地方,许多东西连带都不肯带,这一点,德顺公公也是知道的。” “我原本也想着,能救下陛下,是大功一件,可他离京之后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心寒。他在等着你们死,他什么都没有做。” 周渊气坏了,寒声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一个人所思所 想,是不能顺着自己的想法推论的,否则,再好的人行为上也会有破绽。 可是大家谁都知道老皇帝弃城而逃,当时每个人心里都人心惶惶,恨不得把老皇帝抓回来一顿毒打。 后来老皇帝回来了,至少明面上,给出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回答。 可现在,连翠羽营的人都这么说,岂不是老皇帝他当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说谎的必要呢?白统领将所有的罪责一力扛下,完全没有想过,他忠心效忠的君主,究竟值不值得。” 他提起白祁,有人才反应过来:“白祁他人呢?” 不能是之前挨了板子,现在还没好吧? 张贺云看着面色灰白的老皇帝,冷嗤一声:“这就要问问陛下,今日为何会突然发疯,暴起伤人。” 众人不由自主的朝德顺公公看过去,他脖子上一圈圈的纱布看着有点可怕,是老皇帝掐的,听说他脖子差点被老皇帝拧下来。 而白祁也被老皇帝当头砸了一椅子。 这显然不对劲,老皇帝好端端的,干嘛要害他们呢? 毕竟谁都看得出来,如今还能听话的,除了白祁,也就只有德顺公公了。 德顺公公见状,也上前,朝诸位大臣行个礼,低声道:“陛下在几个月前,就染上了一种药瘾。他命令太医院给他制治疗头疼的熏香,太医院明确表示过,这熏香不能多用,否则会精神涣散,使人癫狂,最后失了神智,兽性大发。” “可是陛下贪图享乐,京中每发生一件事,陛下都会拼了命的用那种熏香,之前在京中张贴的榜文诸位大人也都看到过,千金一株的药草,陛下已经为香薰失了神智,恨不得举国之力去寻找这种药草。” “他今日伤的是老奴和白统领,之后伤的,可就不一定是谁了。” 就不说他之前是多么的骄奢淫逸。 光是留这样一个神志 不清的老皇帝掌权,谁能放心呢? 众人难以置信的看向老皇帝,他真的疯了吗?他现在看起来还算好啊。 老皇帝也大怒道:“胡说八道,朕根本没有疯,那药是会让人舒服一些没错,但朕有头疾,用熏香治疗也是合情合理,朕宠幸了你这么多年,如此信任你,你竟敢这样污蔑朕?” 他说着,就抬起脚来,一脚踹到德顺身上。 德顺一个趔趄,直接被踹到,然后老皇帝再次被锦衣卫按住,不能动弹。 众人看到老皇帝被人如此对待,心中难免下意识的一惊。 “陆焕,你少在这里给朕身上添罪名,你想当皇帝,你想要大楚江山,现在在做的无非就是给朕破脏水,你为了当皇帝,什么事做不出来?你以为大家会信你的么?” 陆焕侧头看他,冷声道:“给你泼脏水?” “陛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为了当皇帝,无所不用其极。”陆焕道,“陛下以己度人,觉得我和你一样无耻吗?” 老皇帝一怔。 而就在此时,林月遥从众人之中走出来,走到大殿中央。 众人一看到她,就想起她的父亲,风行将军,想起最近京中的那些传言。 ——这天下原本不是陛下的。 陛下只是抢了风行将军的胜利果实。 “林月遥,你做什么?”老皇帝咬着牙,一双眼睛赤红的瞪着林月遥。 他看着那个人的女儿,自从知道林月遥是白勇的女儿之后,他越看,就越觉得林月遥的样貌,像极了白勇的五官。 他曾经毫不犹豫设计陷害白勇去死,而现在,他的女儿站在了自己面前。 她做什么?老皇帝心中其实早有定论。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他知道,她想让他去死。 林月遥没有看老皇帝,她只是看向诸位大臣:“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如今也该让大家都知道了。” 她说着,让陆明月押送 进殿一个人。 是一个约莫五十岁的老头,这人脸上已经没了一只眼睛,显然年轻时遭受过惨烈的意外。 他战战兢兢,脸上却又带着几分坚定。 “当今陛下,曾经就是在这个人手上买了泻药,借着与我父亲的兄弟之情,混在了他的饭菜当中,让他在御敌之时不能权力拼搏。” “我父亲死时你在现场,当时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我父亲会带着千余人,直冲对方大后方,从而被敌方抓到,你知道吗?”林月遥问他。 老皇帝惊怒道:“朕怎么会知道?是他自己分析错了军情,还有什么泻药,朕怎么会给他下泻药?那是朕的亲哥哥,月遥,你与陆焕是堂兄妹,你可不能因为被陆焕蛊惑,就信了他,来指责你的亲叔叔!”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谁都知道,林月遥当初是如何痴迷陆焕。 现在她这么做,说不定也是为了陆焕。 “那你后来为何一定要派人杀我?”那个大夫战战兢兢道,“我全家人几乎都死在你手里,我也被你派来的人弄瞎了一只眼睛,逼得不得不跳崖,你才相信我是真的死了,才停止了对我的追杀。” “我不过是个大夫,你跟我说买少量的泻药,因为你腹中积食我才卖给你的,谁知道你当时的身份,居然是起义军……你害死了你的兄长,你将他手下的将领全都据为己用,这样的人,居然还成了皇帝!” 殿内不罚一些年龄大的老臣,周渊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情,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怒骂出声:“原来不是天意,全是人为!” “他是你的亲兄长,他那么信任你,将守护后方的责任全都交给你,你居然这么算计他?为了皇位,算计你自己的亲人,你实在是不配为帝!” “难怪你这些年根本不愿意给他追封,不愿意追怀他的事迹,什么担心奢靡没钱,原来是你自己的私心!” 第427章 废了皇帝 陆焕冷冷的看着老皇帝。 户部没钱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可老皇帝有钱的事情,大家还不知道。 千金买药,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罢了。 “陛下先前收了那么多私生子女,所有的赏赐都是从自己的私库中出的,可见陛下当皇帝这些年,赚的盆满钵满,一点都不缺钱啊。” 陆焕冷笑一声。 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也一言难尽。 最大的贪官竟是皇帝自己。 “还有我父亲。”苏绛雪一直听了很久,才缓缓出声,“我父亲,苏家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与西域合谋,将他作为筹码献出去?” 众人眼睛睁大。 苏将军的事先前老皇帝就下了罪己诏。 现在苏绛雪重新拿出来说,难道说明,这其实根本就是陛下自己的阴谋,根本就不是什么识人不明…… 苏绛雪挥挥手,众人看着五花大绑的库勒被押送上殿。 一见到他,在场众人不由想起这些日子险些灭城的惊恐,眼中的怒火都恨不得杀了他。 库勒对这样的目光早就有心理准备,他被押过来,道:“我是西域人,我巴不得大楚玩完,但你们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这些亲笔写给大皇帝的信,可都是出自你国陛下的手笔。” 他话音落,锦衣卫将皇帝的亲笔信送给在场的人来看。 大家属实没想到,老皇帝做过的腌臜事一件接着一件。 “他与大皇帝合谋,将苏将军送给他们,以此来交换边境五城。可是事成之后,大皇帝反悔了,不愿将城池交给他,他吃了这个哑巴亏,却又碍着如今边关没有将领替他打仗,不得不求和。” “即便我在京城做了这样的事,他心中想的,也还是求和。” “他迟迟不处置我,是为了什么,在座的各位想必心中有数,知道我所言非虚。” 库勒在一片要杀人的目光中,将这些事情说完。 苏鸣玉听着他道明真相, 忍不住微微闭上了眼睛。 雁门关外的累累白骨,那场他们几乎用命才守住的战役,竟然是被自己出卖。 有年轻的武将忍不住上前一步:“你疯了吗?你个昏君!雁门关外是西域的十万啊兵马,稍有错漏,边关的城池和百姓们,就会被他们的铁骑踏足!” “你不是没有打过仗,你见过白骨累累,堆积如山,你是怎么能害死那么多条性命的?就因为你的忌惮吗?” “苏家一门战死雁门关,只留下二公子一人,送回京城的战报有多惨烈,这些都是你造成的?你为了一己之私,连本宫的将领,本国的百姓都不要了吗?” “西域无人镇守,陛下就没想过以后要如何面对他们,难道真要一次次求和吗?你比起你的兄长,当真是差的很远!” 老皇帝这种通敌叛国的行径,实在是让所有人都不耻。 他杀害忠良,抛弃百姓,还恬不知耻的留在这皇位之上,他怎么敢?他有什么脸面?他就不怕报应吗? 几个年迈的老臣更是气得不行。 “你是皇帝啊,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你怎能如此昏君,挑起战事,将自家的将领送给敌人领死,你想过边境那些无辜百姓吗?你还记得你当初究竟为何起义吗?” “不管这皇位如何得来的,你是天子,是所有人的主君,你做出这样的事,不觉得可耻吗?” “昏君!无耻!” 大殿之上一片沸腾之声,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骂老皇帝。 老皇帝被他们骂的脸色青青白白,他当皇帝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骂过。 他一直高高在上,哪有人敢对他不敬? 可是这样的场面,却让他想起当皇帝之前。 当皇帝之前……他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时候也有不少人骂他,无耻,不懂事。 是白勇总是假惺惺的护在他身前,让他不要听那些话。 可是他就是知道白勇是 假装的,他巴不得看自己的笑话。 他当了皇帝,以为从此终于没有人能看他的笑话,可是现在,这样的场面居然又出现了。 从他突然有私生子开始,到他弃城逃走,一件件事,他知道,大家都在看他的笑话。 “朕是昏君,所以你们要如何呢?要杀了朕不成?”老皇帝突然开口,脸上居然多了一丝嘲笑。 他那样狼狈,还敢对着所有人嘲笑。 “你是不是觉得,翠羽营还在京城,白祁还忠心于你,所以,有恃无恐?” 老皇帝看向陆焕,声音也硬气了几分:“是又如何呢?翠羽营是皇家御林军,这些年来对朕忠心耿耿,就算是你们说服了一个副将,又如何呢?” “如果你敢动朕,外面的兵马立刻就会杀进城,到时候京城再次乱起来,也不是你能承担的罪责。” “你想要什么,告诉朕,为苏家正名,给苏家追封,朕已经做了。你和林月遥要给那个人建将军祠,朕也同意了。之后呢?你还要什么?” “当太子吗?还是要皇位?” “陆焕,你是朕的儿子,是朕的亲生儿子,朕从来没有想过要埋没你的才华,”老皇帝说话间,多了一分感慨,“你要做太子,朕现在就可以废了太子,让你成为新的太子。” “父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朕就算再生气,也不得不承认,在朕的这些儿子之中,只有你是最有本事的,这天下最后也会交到你手上,你何必着急?” “你这样带着满朝文武审问朕,你作为朕的儿子,朕一身的脏水,你又能好到哪去呢?” 他分明是拿翠羽营在要挟陆焕。 可是殿内所有人都觉得老皇帝无耻至极。 “他是你的儿子,可是他跟你完全不一样!”周渊忍不住怒道,“你这样卑鄙无耻,弃城而逃的皇帝,与太子,与陆大人,完全不一样!” 苏绛雪面带悲哀的看着老皇帝,他们想的 是对的。 老皇帝这种人,杀了他也没什么用,就该把他的罪行全部公布于天下,让所有人来审判他。 谁也不愿意在位的人是个毫无底线的疯子。 老皇帝现在就是那个疯子。 “老臣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你那么忌惮白勇将军,连他的事迹都不许人说。”周渊冷漠出声,“同样的亲兄弟,你不仅聪慧不如他,智谋不如他,现在这副愚不可及的样子,同样不如他。” “周渊!”老皇帝一下子红了眼睛,脸色扭曲,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 又是他,又是他! 那个自己的哥哥,他有什么好,所有人都在说他好! 可是不管他有多少地方不如他,至少,他比他活得久! 至少是他得到了这个皇位! “陆大人既然今日敢当众审问你的罪行,那当然是已经解决了翠羽营。”周渊看着老皇帝,“这一点,你想不到吗?” 陆焕笑了笑,老皇帝还是不够破釜沉舟。 他明明已经离开了京城,却不敢跟外头的封疆大吏联系,不敢用他们的兵,只匆匆带着翠羽营就敢回京城。 看来他也知道,他这个皇帝的位置做不稳当,若是别人发现他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难免也要入主京城,跟他争上一争。 陆焕看着脸色煞白的皇帝:“你以为白祁醒了之后,还会听你的?” “京城之外驻扎着翠羽营,可是京城之外,不止有翠羽营。” 还有原本就卫蔽京城的周遭四营。 郑巡管着他们,又怎么可能让翠羽营的人入京? “你——” 老皇帝对他怒目而视,可很快,脸上就重新变得苍白。 他脑子里不断想着,京城疫病,不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吗? 他已经拿到了翠羽营,他有了人保护,为何,为何还会到今天这一幕。 “陛下行为昏聩,将天下百姓都当做你争权的筹码,不配为帝。”陆焕的声音很清楚,让在场的 人都有些振聋发聩。 “这皇位原本就不该是你的,幸而追封将军留了血脉在世,否则,你简直万死难赎罪!” 林月遥一动不动站在殿内,看着老皇帝的脸色一点点变白。 “这样通敌叛国,不仁不义的君主,老朽绝不承认。”周渊仰起头,“宗室之中不乏聪慧之人,无论是谁,都比如今的陛下做的要好。” 他一开头,其他人看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的太子,也忍不住开了口。 “陛下不妨退位让贤,让太子殿下登基,也算是保住了大楚基业。” “请陛下退位,写传位昭书!” “请陛下退位!” 突然间,众人都跟商量好了一样,都让老皇帝退位。 老皇帝睁大眼睛:“不,朕绝不退位,除非你们杀了朕!” “陆焕,你敢杀朕吗?你敢承担弑父的罪责吗?有本事你就杀了朕!” 老皇帝惨白着脸,看着以往那些匍匐于自己脚下的朝臣们,嘶声喊道:“朕是天子,是开国之君,你们竟敢如此忤逆朕,除非你们杀了朕,否则,朕绝不会退位!” “让天下人都看看,你们这群人都是怎样的面目可憎!” 周渊都看不下去了:“你这样的人,也好意思称自己是开国之君?大楚绝不能毁到你这样人手里,今日你愿意退不愿意退,这皇位你都坐不下去了!” “太子殿下——” 周渊再次抬头,看向白琰。 白琰终于站起身,他望着狼狈不堪的老皇帝。老皇帝心中一惊。 对,对,这朝堂不是陆焕的。 白琰才是太子。 “只要你听朕的话,诛杀反贼,朕会让你登基——”老皇帝想也没想,立刻将自己认为最有力的筹码抛了出来。 不会有人能拒绝帝位的。 可是老皇帝却看着白琰脸上缓缓多了一丝嘲笑。 “父皇,”白琰道,“这么多年,哪怕母后已经死了,您还是不知道,我到底要什么。” 第428章 退位诏书 他想要什么? 老皇帝表示自己确实不是很知道。 “可无论如何,朕这些年对你的宠爱,并不全是假的。” 白琰笑了笑,不欲再跟他争论:“诸位,本宫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深知自己从来就不是当太子的料,父皇昏庸无能,我身为太子,不能劝谏,无法更正,他不配做皇帝,我也不适合做太子。” 众人听着白琰这番话,知道他这是准备把位置让给陆焕了。 难免有人会多看陆焕一眼。 两年前,陆焕入京之时,所有人都觉得白琰坐不稳太子的位置,这储君之位,迟早是端王白子渊的。 可是两年过去,白子渊放逐出京,如今又下落不明。 白琰倒是确实不贪恋太子之位,可谁能想到,陛下会有这么多的私生子,而储君,也是陛下的私生子。 是几乎在整个大楚都臭名昭着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焕。 他…… 臭名昭着这四个字在众人脑海中回响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愣了一下。 现在的陆焕,还是臭名昭着么? 或者说,他有做过任何让大家唾弃的事情么? 他杀了陆家全家,可陆家原本就是他的仇人,他也不是陆家子。 他监察百官,手段残酷,肆意弄权,可经他之手办的案子,除了手段残忍些,倒没听说过有冤假错案。 至于百姓,百姓们更是不在意这些了。 陆焕查案,从来没查到过他们头上,他们只看到锦衣卫浩浩荡荡抄了谁家府邸,虽然害怕,但更多的还是看乐子。 至于现在,太子支持陆焕,风行将军的遗孤也支持陆焕。 苏家跟陆焕捆绑在一起,苏绛雪更是和陆焕一起守住了京城。 陆焕上前一步,眼中露出嗤笑来,手放在龙椅上,半点没犹豫的就坐了上去:“这天下,当然该有能者居之,我成了皇帝,皇位没有落入他族之手,想必父皇心里也是高兴的吧?” 他说的坦然,老皇 帝眼睁睁看着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只觉得一口血堵在喉头,半天咽不下去,也喷不出来。 “可是——”还是有人觉得哪里不对劲,想开口,被周围人拦了下去。 “还是说,诸位要验明我的身份?”陆焕似笑非笑的看向众人。 没有人说话。 陆焕的身份是最不用验的,老皇帝自己都喊出来了,还有什么好验的。 可就在这时,老皇帝却突然神情大变,往日威严的脸上满是扭曲,眼睛瞪得老大,眼底也满是通红。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德顺公公大喊:“快闪开,陛下要发疯了,他要发疯了!” 下一刻,老皇帝果然如他的话所说,疯了一样暴起,将原本按着他的两个锦衣卫都掀开。 “住口,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你们想要朕的江山,是你们害了朕,你们这群疯子,你们才是疯子——” 他的手脚突然颤抖起来,朝着最近的一个人就去掐他脖子。 被掐住的大臣猝不及防眼珠子瞪大,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他是什么皇帝,疯狂去抠他的手指:“咳咳,你放开,你个疯子——”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可他看了一眼陆焕,立刻就决定趁机落井下石:“你果然已经疯了,大楚怎么可能要一个疯子当皇帝?你快放开我,写退位诏书,将皇位传给陆焕!” 老皇帝双眼通红的掐着他,死死不放手,锦衣卫也快速反应过来,上前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而老皇帝一双眼睛满是血红,他快速在殿内找着熟悉的身影:“苏绛雪,朕的熏香,朕的香囊,朕要——你快——给朕!” 他被锦衣卫死死抓着,整个人身子还是向前扑的,挣扎之间,口中口水都流下来,那样子实在难看至极。 德顺公公大喊:“就是这样,陛下一直在用熏香,老奴和太医院的人一直在提醒陛下,要他不要再用了,可是他仍然不顾江山 社稷,就为了缓解他的头疼。” “如今陛下用熏香的次数太多了,已经神志不清,已经要疯了。” 老皇帝耳朵里嗡嗡的,听不到德顺在说什么,他只知道,他想要熏香。 不,不是熏香,是后来苏绛雪给他打针的那种感觉。 那种飘飘然,几乎要上天的爽感。 他这么多年的人生,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快意比那一针还要多,哪怕登基的时候,哪怕杀了白勇的时候。 他真的很想再感受一下。 他整个人都要朝着苏绛雪扑过去,只可惜,被锦衣卫按着,完全动弹不了。 就在此时,众人听到了尖叫声。 “啊——”冯贵人不知何时换了装扮,在人群中大喊起来。 众人不认识她,但看装扮,却知道她是后宫妃嫔。 “陛下发疯了,求陛下放过臣妾,求陛下不要再折磨臣妾了,臣妾要死了,陛下——” 她说完,似乎是被吓到了,整个人往地上一摊,眼皮儿一翻,就晕了过去。 苏绛雪皱了皱眉,不知道冯贵人在搞哪一出,她上前给冯贵人诊脉,果不其然,她是装晕。 但此时,却有更多的后妃朝大殿内在走过来,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眼泪。 “求陆大人放了我们,求陆大人让我们离开皇宫吧,我们实在不愿再伺候这个暴君了!” 老皇帝耳朵里嗡嗡响,听着女子的声音嘈杂哭泣,他却什么都听不见,只是目眦欲裂,拼了命的朝苏绛雪扑过去。 这样癫狂的样子,跟一头发疯的野兽有什么区别? 陆焕凝神,望着殿内冲进来的十几个低位妃嫔。 其余众人也都看着她们,很快,就听到她们轮流控诉,自己是如何被老皇帝强迫关入宫中,又是如何被他折磨。 老皇帝精神早就失常,时不时就嗜血暴怒,还弄死了好几个女孩子。 有人掀开自己手臂上的衣服,上面全都是紫青色的掐痕。 “我们只求一 条生路。”女子们哭哭啼啼。 有人小声道:“这不合适吧,毕竟是陛下的人,都封了妃嫔,要是私自放走,岂不是有损皇家颜面?” 就算老皇帝要没了,但陆焕也是老皇帝的儿子,皇家颜面,现在同样的他的颜面。 “诸位大人为国为民,难道我们就不是民了么?我们只是进宫谋生,却被陛下强行纳入后宫,这与遭人在大街上强抢有何区别?” “我们只是求一条生路,陛下在登基之前,不也照样招惹过不少女子,甚至为他生儿育女然后抛弃?我们不求皇家为我们负责,只想离开,诸位就当我们也是被抛弃的一员,有何不可?” 先前说话那人哑口无言了。 就当她们是被抛弃的一员,在皇宫里生活,当真比被抛弃还要惨烈吗? 这群人闹了一场,老皇帝的罪名之中,又多了一条强抢民女,残忍嗜血。 冯贵人听着失态的发展,知道自己这么一闹,是闹对了。 京城疫病的时候,是锦衣卫和禁军守着宫城,让她们有所依靠。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可以救他们出牢笼,也只有陆焕和苏绛雪。 她乐意为老皇帝填上一条罪名,来换取从此之后脱离皇家。 像她们这种无权无势的人,留在皇家,也跟地狱没什么区别。 老皇帝却顾不上这些,他满脑子都是药:“苏绛雪,你把药给朕,朕什么都答应你,陆焕要皇位,朕给,你要多少钱,朕都给你!” 老皇帝浑身颤抖,理智已经完全崩溃,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 陆焕嗤笑一声朝众人道:“大家看到了,这样的陛下,什么时候把大楚卖了,一点都不稀奇。” 说罢,他招招手,锦衣卫将退位诏书双手递过来,陆焕捧着圣旨,朝老皇帝走过去。 众人忍不住站直了身子。 老皇帝理智破碎,毫不犹豫签字画押,又接过锦衣卫递来的玉玺,犹豫了两秒钟没到,在一 片惊呼声中,按下了玺印。 随后,他一下子把玉玺扔到地上去。 “快,给朕,给朕……” 他疯魔一般,浑身都抽搐起来,低声哀求,没了半点君主的风范。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皇帝,不记得这里有满朝文武看着他,不记得他被自己的儿子背叛,他被身上那股难受的感觉彻底击碎了。 “苏绛雪……” 没了人阻止,老皇帝爬到苏绛雪面前,死死抓着她的衣裙:“是朕不好,朕不该与西域合谋,朕不该害死你父亲,朕跟你认错道歉,朕欠你们苏家的,你要什么补偿都可以,你要多少银子朕都给你……” 众人都看着他,他这是把自己做过的事,全都给认了。 这副样子,比一个乞丐也好不到哪去。 苏绛雪静静的看着他忏悔,哀悼,但她知道,老皇帝不是知道错了。 他是被体内的毒瘾逼的。 他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只不过是为了要一针让他舒服的毒。 她等了很久,一直到老皇帝忍不住,朝她磕头。 一直到苏鸣玉上前,握住她的手。 “绛雪。”苏鸣玉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 毕竟,他是陆焕的父亲。 让他这么难堪,对陆焕,对苏家,都不是好事。 所有人都只会觉得,苏家在逼迫皇帝,痛打落水狗。 苏绛雪漠然的取出注射器,老皇帝眼神一亮,匆忙掀开袖子,谄媚的比得上任何一个奸臣。 一针药打入老皇帝的胳膊,没多久,他整个人都瘫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瞪着天花板,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陛下已经疯成这样,诸位觉得,该如何处置?”苏绛雪冷声道。 她当然可以一直给老皇帝注射毒,时间久了,他也会死。 “既然陛下已经写了退位诏书,那么自然也不再是大楚的君主。”周渊想了想,上前道,“臣愿遵循先皇之意,奉陆大人为主。” 第429章 变天 就是这个称呼有点难。 他都已经是陛下了,总不能还叫陆大人,而且他也不姓陆。 按照排行,原本他该是三皇子,但老皇帝私生子太多,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排第三。 要说职位,他也不是什么殿下,就只是锦衣卫指挥使。 周渊头一回觉得,自己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但是,管他呢,反正现在他是陛下了,别的都不重要。 周渊上前,屈膝跪倒在地:“老臣参见陛下。” 苏鸣玉自然也上前跪在地上。 其他人见大局已定,老皇帝是无论如何翻不了身了,也都跟着出列下跪:“臣等参见陛下。” 白琰松了一口气,最后也跟着大家跪在大殿之上:“臣,参见陛下。” 宫中敲响金钟,一共二十八响,老皇帝被废,新帝登基。 老皇帝喜提太上皇称号,大家到底还是没能把他给怎么样,只不过,他此生的行为,还是被公告天下,引起一片哗然。 老皇帝当了太上皇之后被彻底囚禁,陆焕则改了姓氏,从此正式成为大楚新帝。 朝臣们走在上朝的路上,只觉得神色恍惚。 陆焕的身份如何,根本没有掀起任何惊涛骇浪,好像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皇帝的儿子,都觉得他坐这个位置没什么问题。 这大楚的天,忽然就变了。 百姓们对于换皇帝这件事,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仍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说白了,谁坐那个位置,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 苏国公府门前,门房伸手将所有来看望苏国公的人拦在外面。 柳如玉的身份也没有人在计较,至少现在,没有人会来盘问他,为何娶了一个西域女子。 “国公爷身体抱恙,诸位还是请回吧。”门房将人拦住。 其他来上门的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苏鸣玉居然不见客,他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 等国公府的门关上,大家 才回头商议:“你们说,他该不会记仇吧?” 记什么仇呢? 那仇可就太多了。 当初苏鸣玉还没回来的时候,苏绛雪还是端王妃的时候,受了多少冷眼,不少朝臣女眷其实根本不在乎她忠臣遗孤的身份。 大家都跟着当时的贵妃和九公主一起陷害她。 “可是我们出了不少银子,为苏国公府的重建。”有人道。 大家想起来了,还是周渊出面说的呢,虽然他们当时都不乐意,但至少银子出了,苏家应该不计较才对。 “看来这场纷争,就这样落幕了?”有人又问。 大家都往皇宫的方向看了看,总觉得好像一切都太快了。 “陛下无论如何翻不了身了,至少,陆焕也是皇家子孙,而且他……也还行。” 以前大家都活在锦衣卫的淫威里。 现在给出还行的评价,已经十分不错了。 “如今京城握在他手上,禁军和兵权都在他手上,还有苏家,陆焕身份有没有问题,陛下……太上皇的过错那是太上皇的过错,他早就像所有人证明了,血脉不能代表什么。” “说实在的,若不是他来坐这个位置,而是换成前太子,恐怕也不能服众。” 大家互相看看。 太子确实是个好人,但他太过任善,从前因为断腿也颓废了好几年,没有学过任何为君之道。 至于其他的皇子,没有人愿意出来跟陆焕争,况且,也没人会跟他争。 “太上皇那些私生子,”有人皱了皱眉,“他们要是懂事,就该有所表示。” 林月遥去见了那些私生子女们,先前老皇帝给他们的补偿,全都是按照白鹤作为标准来的。 大宅子还没修好,但银子已经发了下去,在白琰将他们都找到时便说过,他们这些人,以后衣食无忧没有问题,但皇帝若有赏赐,他们收着,却不能用来骄奢淫逸。 这些人原本就不是高门富贵之人,对“骄 奢淫逸”这四个字的理解,也远不如他们。 比如,寻常的官家之子,为花魁一掷千金,就算得上是骄奢淫逸了。 但对于他们来说,要去一次青楼,可能就自觉算是了。 所以直到现在,他们手上的银子,绝大部分也还留着。 现在林月遥的来意也很清楚,大楚与西域即将开展,她自己要带头,将公主府的大部分钱财拿出来,当做军饷,希望他们也能出一份力。 这些皇子皇孙们,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现在有林月遥带头,也就都出钱了。 而皇宫之内,陆焕从此就住在这里,召苏鸣玉和郑巡等一些武将入宫,一起商讨与西域开战的事情。 陆焕将如今户部空虚的事情告诉在场众人,之后又说了从太上皇手中私库中得到的银子。 在得知老太上皇这些年手上的银子,几乎抵得上两年的国库收入时,这些人恨不得再将老皇帝拉出来揍一顿,直接放到刑部大狱去。 贪污腐败,勾连外族,什么事都让他给做了。 他若不是皇帝,若不是陆焕的生父,简直—— “将库勒拉往菜市场当众斩首。”陆焕的判决如下,根本没有再给库勒任何一点为自己求情的机会。 “发国书给西域,斩首之后,将他的尸骨归还西域,算是大楚对两国和谈的诚心。” 陆焕说完,其他人也都互相看一眼。 “若是他们真的忍了大王子死在这里,还是坚持和谈,难道我们就真的不打了吗?”郑巡忍不住道。 苏鸣玉顿了顿,道:“所以,希望他们忍不住。” “忍得住也没关系,”陆焕淡声道,“太上皇先前与西域国主勾结,说要给大楚五座城池,现在苏将军阵亡,太上皇也下了罪己诏,大楚的百姓看着,让他们立刻把城池献上,从此退后雁门关五十里,以告慰苏将军在天之灵。” “还有,通商互市所有条款 由户部重新拟办,重新划定过境税收,就按照前朝最后几年的标注来定。” 一件件事情说出来,大家都明白了。 这仗他们想打也得打,不想打也得打。 如果真的窝囊到这份上,所有的条件都同意,那正好趁机把他们吞了算了。 大家原本还因为突然之间换了皇帝,而有些不安。 但现在看陆焕对所有的事情都早有安排,深知今日的情形,绝非一朝一夕能安排好的。 他一定早就做了很多规划。 曾经他们以为他只是老太上皇的爪牙,没曾想,他暗地里做的事情,比他们想的多得多。 等事情安排完,朝臣们还神色恍惚。 “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有人道。 “简单不是很好吗?” 宫变也不过就是一晚的事情,皇位易主,但没有引发任何动乱。 “还以为至少会乱上一阵。” 结果就只是正常上朝下朝,正常办差事,除了交代事情的人换了一个,没啥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有人道。 其他人看了那人一眼,可不是么,老皇帝这些年早就有些力不从心,很多事情做的也是十分糊涂。 现在换了个人,他们好像行为也十分舒服。 “新帝在太上皇身边这一年多,对朝臣的了解早就超过了他,朝中大小事务,也在他的监察范围之内,陛下对朝廷的运转,恐怕比太上皇还要熟悉。” 端王倒是也帮老皇帝做了一些事情,但后来他的心思就完全不在朝堂上了,这些空出来的事情,又是谁在管呢? 大家想了想,好像也是陆焕。 这皇帝换没换,最后都是陆焕在行事,有啥区别呢? “我们或许对陛下都有些误解,但陛下既然已经登基,以后自然多得是机会让大家都了解他。” “至于现在,就好好把手上的差事办好吧。” 大家纷纷点头,各自互相说了告辞。 新官上任还三把 火呢,谁也不想让自己成为陆焕第一个杀鸡儆猴的人。 等人都走了。 陆焕亲自给苏鸣玉倒了茶。 苏鸣玉差点跳起来:“陛下!” 使不得使不得,现在的陆焕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不仅仅是苏绛雪的未婚夫,不仅仅是锦衣卫指挥使,他现在可是皇帝啊。 “大舅哥,怎么了?”陆焕神色没有半点不对劲,看着有点手足无所的苏鸣玉,苏绛雪还没娶到呢,这个人是他的大舅哥,一点都不能得罪。 “当初我只是锦衣卫指挥使,名声狼藉,可大舅哥却没有半点怀疑我对绛雪的真心,也没有因为我的名声,而不让绛雪嫁给我,我永远记得大舅哥对我的信任,难道我现在当了皇帝,我们之间的情分就要疏远了么?” 他将茶递过去,又道:“要我双手俸给你么?” 苏鸣玉立刻接过来,忐忑不安的放在桌子上。 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他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 陆焕确实成了皇帝,可是平心而论,现在的陆焕跟昨天前天的陆焕也没什么区别。 可他却习惯性的立刻拿自己当做他的下属,他们现在,也不是什么大舅哥的关系,他们是君臣。 苏鸣玉神色动了动,在陆焕重新坐回去之后,忽然明白了为什么。 是父亲。 当初在北境时,苏将军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他,人一旦登上那个位置,就是会变的。 当初的苏将军,当初的老皇帝,又何尝不是好兄弟呢? “可是人心都是会变的,走上那个至尊之位,无论曾经关系多好,无论曾经多信任,到最后,都只剩下君臣,只剩下忌惮。” 自古以来,鸟尽弓藏的皇帝多得是。 没有人能例外,他们苏家也不能。 “镇守雁门关,又何尝不是我们对陛下的退让呢?” 当时,苏将军是这么跟他说的。 苏鸣玉看着眼前的陆焕,他也会变吗? 需要多久呢? 第430章 冯贵人 陆焕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一般,笑了笑。 “您是我大舅哥,是我未来妻子的兄长,我虽然是皇帝,却也不愿从此成为孤家寡人,只希望以后私下相处,您能待我如原先一样。” 苏鸣玉一时没说话。 陆焕又道:“我知道自古君臣多猜忌,也知道上位者很习惯不信任别人,但我不想这样,也不希望你以后会这样。” 苏鸣玉被他真诚的话说的有些动容,忍不住道:“陛下……” “好吧,陆焕。”苏鸣玉想了想,是不是直接喊名字更合适一点。 陆焕笑了笑,抬手 ,一个小太监过来,手中是一份明黄色的圣旨。 “这样的圣旨,绛雪手里也有一份。”陆焕道,他的思绪回到很久之前,“那时绛雪不愿嫁给我,她说,若有一日我对他不好,若有一日我离开她,她没有任何可以从我手下逃离的办法。” “我向如今的太上皇求了圣旨,圣旨上写,要是有朝一日,苏绛雪想离开,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不得做任何阻拦。” “而给大舅哥的圣旨,也是一样的底气。” 苏鸣玉脸上有些愕然,之后打开,待看完之后,脸上有些动容。 “持此金牌,如见我本人,可随时进出皇宫,随时调动皇家御林军。”陆焕将一块金牌放在苏鸣玉手上。 这是他能给的最多的诚意了。 苏鸣玉心神震动,无论陆焕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现在,他真的很真诚。 苏鸣玉将东西收起来,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些,他捧起桌上的茶,笑道:“妹夫给的茶,我就不客气了。” 陆焕也笑笑,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回到了之前在苏国公府的时候。 只是偶尔,苏鸣玉看到他身上的龙袍,还是会有些不习惯。 再次坐下,苏鸣 玉道:“北地,我也想重新回去,那是我从小战斗的地方,西域是我习惯的对手,我应该回去。” “我知道蒋千户已经先行去了,北地那边的情况,我比他们都了解一些,况且还有柳家做后盾,若是西域可以不攻自破,我们就更省事一些。” 他们其实都知道,西域松散的部落联盟,快要撑不住了。 苏绛雪在宫城之中受了轻伤,加上后来京中动乱,陆焕也不放心她回苏国公府,她也就没给陆焕添麻烦,直接住进了皇宫里。 既然她入了宫,原先的冯贵人也就跟她走 得近了些。 而这次,冯贵人带她去了一个宫女身边,苏绛雪诊脉之后,摇了摇头。 此人受伤太重了,多少日子以来,也没有好好修养过,没办法再救。 “苏小姐。”冯贵人脸色极其难看,声音也低低的,“她真的没法再救了吗?” 苏绛雪点点头,用银针暂时稳住了宫女的心脉,才拎着药箱离开。 “从前在司珍房时,她也算看顾过我,半年前,她原本年纪到了,是要出宫的。”冯贵人说着,唇都忍不住颤抖。 “她原本可以出宫的,可是、可是却被陛下看中了。” 第431章 朝臣在等着陛下开口呢 苏绛雪沉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她自己早就知道老皇帝是什么样的人,而对于这些皇宫里的女子来说,她们能做的,也不过是逆来顺受罢了。 她不觉得这些人有这样的命运是她们命不好,她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救了,但至少,她看到的,后宫里这些女子,她是可以救的。 苏绛雪心中带着对这些人的心疼,朝冯贵人道:“你放心,我会尽力,让你们都出宫去。只是出宫之后做什么,你们有想法吗?” 冯贵人摇摇头:“无论如何,都比闷在宫里要好。” 外间夜色浓郁,有风声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左右摇晃的灯笼带着影子晃在廊下侍卫的脸上。 苏绛雪平复了一下心情,让人把冯贵人带走,好好安葬这名宫女,之后才问陆明月:“外面怎么样了?” 陆明月上次帮过苏绛雪之后,虽然还是林月遥的人,但林月遥担心苏绛雪,就让她待在这里了。 况且在后宫里,还是女子传话比较方便。 “京城里没出什么乱子,外面的武将也没听说有什么异议,宗室那边没什么人,都是些比较远的皇室宗亲,没有人阻拦陛下。” “陆焕呢?” “一切照常。” 苏绛雪顿了顿,放松了一点。 陆焕这边最大的阻碍就是京城里的朝臣,宗亲那边早就对老皇帝搞出来的一摊子烂事无所谓了,他们深知,离远点比什么都好。 至于外面的封疆大吏,或许还没反应过来,或许是真的没有意见,但只要过了这几天,他们没机会进京,失态终究会平复下来。 “这几日我会留在宫里,你不必陪着我了,银朱在就行。”苏绛雪朝陆明月道,“月遥那边会需要你的。” 陆明月松了一口气,像是巴不得她这么说,立 刻道:“好。” 苏绛雪看了看天色,让陆明月离开,银朱凑过来,苏绛雪让她吩咐底下人,给陆焕送些汤过去,别忘了吃饭。 皇宫里是十分安全的,陆焕登基之后,除了老皇帝身边的人调远了些,其他人都照常当差,没有出现大家想象中的腥风血雨。 调远些,也是因为老皇帝身边不需要太多的人伺候。 太上皇,一个吉祥物一样的东西,随便给两个人照顾也就罢了。 而德顺公公也没有再跟着老皇帝,陆焕有心让他回家养老,他却说宫外的生活无法适应,陆焕想了想,允许他留在宫中。 至于做什么,随他挑。 德顺公公想了想,最终还是挑了养老的活,晒晒太阳看看花。 这皇城已经换了主人,以后的事情,与他无关了。 陆焕批折子一直到了深夜,苏绛雪等了他好半天,没等到他回来,还是忍不住去看了。 他桌上是送来不知道温了多少遍的汤,显然,他没什么心思吃东西。 他只是一心看着奏折,一本又一本,原先很多老皇帝默许下面人做主的,到他这里,都不允许。 他看了很久,才发现苏绛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 “绛雪?”陆焕抬头看她。 苏绛雪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肩头给他按压,低声道:“蒋千户不在,你身边也没个可以提醒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现在就让自己这么累,以后怎么办?” 她记得历史上有个皇帝,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只过了十几年,人就没了。 陆焕唇角弯起,很快又疲倦起来:“朝中事情太多,这些年太上皇年龄越来越大,很多事力不从心,都是直接给下面的人决定,现在把权力收回来,难办是一方面,也难免会有更多的问题需要解决。” “疫灾之后,京城的重建也需要看着,还有刑部那边,邸报虽然发了出去,但更详细的内情,还需要尽快整理出来,免得有人动了歪心思,趁京城混乱而起事。” “还有……” 最着急的,还是跟西域的战事。 “只有朝中不乱,我才能专心处理西域的战事。” 陆焕轻轻叹了口气,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可以和平发展,跟北燕那边也可以相安无事,但谁都知道,总有一日,不是他们吞并北燕,就是北燕吞并他们。 大楚对于北燕来说,实力也是远远不如的。 但这些只是远忧,他可以暂时不用去想。 苏绛雪知道陆焕的意思,她抬起手,对于她来说,好像也帮不到陆焕什么,只能替他按一按肩膀,缓解他身体上的酸痛。 “好了。”陆焕抬手按住她。 “你这些日子也没有好好休息,不比我轻松多少。”陆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我知道你担心我。” 他轻声道:“陪我睡一会儿。” 苏绛雪下意识心中一惊,随后便很快知道,他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 其实就算有...... “陆焕......”苏绛雪轻声喊他的名字,赖在他怀里,呼出的气息格外滚烫。 陆焕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轻声道:“就这么睡吧。” 苏绛雪应一声。 她想着先把陆焕哄睡,之后后宫里的事,明天再跟她说。 于是就躺在他怀里,呼吸悠长的装睡。 等着等着,没等到陆焕睡着,她先睡着了。 陆焕低头,感觉怀中的人呼吸绵长,将她抱起,脚步很轻的往后面的榻上去。 他将苏绛雪放回榻上,脱了鞋,盖好被子,又低头亲了亲她,想了想时间,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继续批折子 ,最后还是睡在她身边,两人和衣而睡。 “小姐——” 银朱有心来喊苏绛雪,看到里面的情形,立刻噤声,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御书房的门被关上,银朱坐在廊下,看着外面天上的星星。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陆焕睁开了眼睛。 他一直没有睡着。 眼前是折子的时候,他考虑的是如何让大楚更加安定。 眼前是苏绛雪的时候,他想起了他和苏绛雪的婚事。 原本,太上皇和白琰都说了要给他赐婚,正在选日子。 可是现在,他自己是皇帝了,原先的聘礼当然就不能再用,日子也要司天监的人重新挑选。 固然是重视了许多,但同时也意味着,要将她娶回来,又要往后拖延了。 陆焕想着封后的事情该怎么操办,就这样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亮的时候,陆焕醒的比苏绛雪早,早早去上朝,苏绛雪醒来之后半天才恍惚想起来,这里是皇宫,她不在苏国公府。 “小姐。”银朱凑上来,“小姐现在好幸福。” 苏绛雪没想到她猝不及防会说这么一句话,忍不住脸上有些红,她道:“还好啦。” 银朱道:“陛下很喜欢小姐,也是真心想让小姐开心,只是外面的人难免会议论,小姐无名无分住在宫里,到底有些不合规矩。” 苏绛雪顿了顿,是这样的,有些道理,但是,也没那么重要。 陆焕现在事情很多,没必要用这些来让他操心。 而银朱也没有别的意思,她虽然看着苏绛雪和陆焕一路走过来,但现在到底跟原来不一样了。 苏绛雪还是苏绛雪,是苏家的女儿,可是陆焕。 他高高在上,上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仗着自己的身份,不知玩弄了多少女子。 那陆焕呢? “别担心 ,”苏绛雪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一样,她伸手捏了捏银朱的脸,“他对我好,我也会对他好。可是如果他对我不好,或者他变了心,我当然也不会因此就没了活下去的动力。” “小姐……”银朱忍不住道。 苏绛雪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我如果有一天被辜负,那么不仅苏国公府护不住我,就算我想要去北燕,也会因为跟北燕那边的公主皇子交恶,而无处可去。” “可是银朱,这世上很多人,甚至没有我这样显赫的身份,那她们如果遇到夫君背叛,该怎么办呢?难道就只能自怨自艾,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她们不会,我当然也不会。”苏绛雪想到了先皇后,想到了冯贵人,这世上有很多人,她们困在这里,但她们迟早要飞出去。 就算飞不出去,也要抗争,要激烈热烈的抗争。 她从来就不会依赖别人而活,否则,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发现自己从前的人全部远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活不下去了。 又何谈从端王府走出来。 陆焕固然帮了她很多,可她知道,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她自己有这份心。 银朱张了张嘴,这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 “可是,后宫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呢?” 这声音很小,小到苏绛雪没有听见。 而前朝大殿,也同样因为这件事吵翻了天。 “陛下,”年轻的小太监在陆焕身边低声,“朝臣们在等着陛下开口呢。” 陆焕单手支着头,看着殿上站着的这些人。 “陛下,”说话的还是周渊,或许这朝堂上,就数他现在最能拿起言官的责任感,“太上皇年轻时风流成性,导致皇室血脉混乱,伤害了不少女子,这固然不可取。” “可是陛下也不能……” 第432章 规矩是人定的 “陛下也不能只因为偏宠苏家小姐,就跟太上皇反着来,除了她,谁也不纳入后宫吧?” “登基之后选秀,是祖宗的规矩……” 陆焕抬起头,与其有些不耐烦:“谁的祖宗?” 周渊张了张嘴。 太上皇是开国皇帝,陆焕是第二任,这历史太过短暂,说什么祖宗规矩,也多少有些可笑。 话说出口,周渊才发觉这话真的可笑。 于是他面色如常,语气如常的把刚才的话改了词:“登基之后选秀,是历朝历代的规矩,前朝也是如此,陛下……” “所以前朝亡了。”陆焕打断他。 周渊:“……” 诡辩,这就是诡辩吧。 前朝亡于君主享乐,贪官污吏致使民不聊生,哪里是选秀就能亡国的,又不是全天下的女子都往后宫送一个。 “陛下不必拿话来堵老臣的口。”周渊道。 “历朝历代,不止天子,就算是家里有些个财产的土地主,谁不先想着要继承人呢?” “陛下可以偏爱苏小姐,但她一个人,又能生多少孩子?生出的孩子能有 几个是男子?长大之后,又能有几个皇子心思通透,可堪大任?” “老臣无意对陛下的感情说三道四,但挑选继承人,是历代君主的第一大要务。” “陛下若是后继无人,难道要大楚二世而亡不成?” 朝堂上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也说的太严重了吧。 怎么就二世而亡…… 这不是还没有立后,还没有生子,孩子也还没长大嘛! 但大部分人心中还是赞成这句话的。 哪怕是家里只有三分地,也要想着给哪个儿子分多一点,希望他守住家业。 何况是天子。 作为皇帝,他可以只爱苏绛雪一个人,可是,他却必须要开枝散叶,从众多的儿子之中,挑选最适合当太子,继承天下的人。 这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这是江山社稷,这是百姓安稳。 “怎么,你就这么想让朕多娶几个人?”陆焕眼皮抬起,冷笑一声,“就算选了秀,谁有知道这女子能不能生?能不能生儿子?” 周渊一噎,正要说话,又听陆焕道。 “要不这样吧 ,众爱卿家中,谁的发妻生过儿子,且自觉儿子长得还不错的,把人送到宫中,给朕生。”陆焕淡淡道。 周渊当即恨道:“简直荒唐!” 他差点骂出一句昏君来。 锦衣卫指挥使,这一年多的恶名远扬,不就是因为陆焕就是这样的人吗? 他当了皇帝,那就是昏君,昏君! “怎么,只是传宗接代罢了,当然要挑选性能最好的。”陆焕的声音透着冰冷。 这下,不少人都垂下头,一句话都不说了。 等朝会散了,周渊才忍不住骂出来:“他怎能做事如此荒诞?亏老朽还以为,他跟老朽认为的那个锦衣卫指挥使不是同一个人,谁知道,刚当上皇帝,就本性暴露了!” 周渊气急了,声音也稍稍大了些,立刻引来周围人捂嘴。 “周老,您不要命了?” 当众议论当今陛下,还说他荒诞! 这是要处以极刑的。 “他都要抢大臣的妻子了,老朽身为言官,怎能忍气吞声?” 旁边一个官员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忍不住道:“陛下没说要娶大 臣之妻,是被你的话给气到了吧。” 说话的正是白鹤,他现在还是燕林王,陆焕也没有亏待过他,并没有因为他以前得太上皇器重,就恶意报复。 “周老想想,陛下的本意绝不是要抢人妻,而是不想选秀。”白鹤道。 周渊心中一跳,眼皮也跟着跳了跳。 这个陆焕,他居然说反话,还说的那么真诚,让他忍不住当众开骂。 可是,就为了一个苏绛雪? 他真的不在乎江山是不是后继有人? “陛下还年轻,不急着想这些,以后好好劝就行了。”白鹤道。 周渊沉默一会儿,心里嘀咕。 要是真能以后劝好,那就好了。 可是万一要是劝不好,最坏的情况发生,那就是…… 从宗室里面过继一个孩子来当皇帝。 陆焕虽然自己的孩子注定不会多,但是他兄弟姐妹够多,以后兄弟姐妹的孩子也会够多。 这都是老皇帝自己做的孽。 可是周渊想一想,这些人,只要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不那么歪瓜裂枣,也是可以挑的。 陆焕回了 起居殿,跟着他的小太监忍不住道:“陛下,其实自古以来,群臣将家中女儿送入宫中,都是为了朝堂稳固,陛下要是不想碰那些女子,不如娶回来放在宫里,好吃好喝的养着也就罢了,何必要……” 小太监说了一半,突然觉得陆焕好像表情不太对,对上他低沉的眉眼时,立刻就跪了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好说话?”陆焕淡声。 小太监忍不住发抖:“不......不是......” 陆焕凶名在外,他是知道的,可是这些日子,京城疫灾是陆焕着手安排,他当了陛下之后,又从未罚过下人,他一直觉得陆焕脾气很好,这才忍不住多说了些。 谁知道他突然发怒,居然比谁都可怕。 “不必在朕身边待着了。”陆焕道,“换个人来吧。” 小太监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 “奴才不是有意的,奴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小太监一巴掌打到自己脸上,“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 陆焕看他一眼,冷声:“饶命?” 第433章 最初的欲望 “朕何时说过要你性命?”陆焕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出去,小太监心中刚松一口气,见他离开,又心头一紧。 连忙跪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直到有人来将他带往别处,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最后,真的只是将他换了个地方。 虽然远不如御前,但却没有性命之忧。 小太监心中五味杂陈,这个皇帝真的跟先前那个很不一样,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用杀人解决问题。 而陆焕不愿选秀,第一原因还是因为,他见过苏绛雪当初在端王府的时候是怎么被迫和楚舞儿争的。 她原本不愿争也不想争,但楚舞儿处处针对,处处设计陷害。 小小一个端王府尚且如此,到了后宫,如果他的后宫真有那么多女子,无论这些人表面上如何善良,如何不争不抢,她们都不可能对后位没有想法。 她们最终还是会和苏绛雪为敌,将她放到两难的处境。 他不愿她喜欢的女子像先皇后一样,每日被迫沉溺于这些糟糕的事情当中。 何况他也不愿辜负这些女子。 最最要紧的是,他有把握,即使不靠封妃笼络众臣,不靠和亲与他国建立关系,他依然可以让朝廷安稳,百姓和乐。 至于周渊所说的,下一任皇位,那是下一个问题,过几年再去解决也不迟。 他不可能刚登基就朝群臣服软的,这些人,都是见到软骨头就要把他拆了的人。 没了近侍,陆焕难免会问起德顺。 身边的侍卫道:“德顺公公先前受了一点惊吓和轻伤,如今已经好多了,陛下挂念他,是他的福气。” “不过他再三表示,自己不愿意离开皇宫,先前陛下让他自己挑选职位在皇宫养老,他也没挑出来,或许,他还是想在陛下身边。” 陆焕轻轻叹了一声气。 他知道德顺公公在想什么。 他是太上皇的近侍,之后因为自己而背叛,他是不可能出宫的,他知道秘密那么多,要是有心之人去查问他,他反而不安全。 至于宫中的其他位置,他又确实已经年迈,除了当人近侍什么都不会,即便说了他什么都不必做,他却自己会惶惶不可终日。 “让他去打扫字画吧。”陆焕最终决定。 德顺公公自己选是选不好的,不如他直接来定。 另一边,自从老皇帝成了太上皇之后,就被囚禁在偏僻的冷宫之中。 这地方,曾经正儿八经关过的,只有贵妃一个人。 他保留着太上皇的名声,每日餐饭都有人送来,可是也仅仅是保命而已,这种落差,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一开始他还会忏悔,会让人去求陆焕,以自己是他的亲爹来提醒他,让他 不要如此绝情。 可后来发现怎么都没有用之后,他就开始破口大骂,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认他,就该让他死在外面。 他恨陆焕辜负了自己的信任,他恨透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送死,而不是被陆焕关在这里,吃吃喝喝,是不是还要用什么熏香,或者被人在胳膊上来一针。 这日子,几乎比死了还要难受。 他亲眼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曾经从一个流民成了皇帝,现在不是皇帝了,过得却还不如流民。 他干脆就真的以头撞墙,以此来胁迫陆焕,给他换一个环境。 就算是养老,他也要体体面面,尊贵无比。 没有权利,银钱和女人总得给他吧? 陆焕得知之后神色冷漠:“若他不是我父亲,还能活到现在?以后除非他死了,其他关于他的任何事,都不必告诉我。” 真死了也无所谓,又不是他杀的,老皇帝自己要死的,怪得了谁? 等他死了,他会给他一点体面厚葬他的。 太上皇寻死了好几次,试图把陆焕引过来,一次比一次真,最后一次,他用白绫挂着自己,一脚踢了凳子,真的体验了一把窒息的感觉。 要不是白绫不稳,他摔了下来,可就真死了。 太上皇死死捂着自己的脖子,指缝下是青青紫紫的皮肤,他整个人瞪 大着眼睛,仿佛一条死鱼。 即使已经这样了,他也不肯去死。 他不想死,他不敢死。 他害怕。 他从来都是这么贪生怕死。 外面的寒风透过破了的窗户传进来,他忽然就知道了,当初贵妃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 “朕明明有好儿子……” 太上皇后悔无比,他为什么要因为那些所谓的虚名,就一直让白琰当太子呢? 如果他早早听了朝臣的话,把白琰废了,让白子渊当太子。 他现在还有贵妃,还有端王,他还是人生赢家。 他想到就觉得后悔。 为什么要把苏绛雪赐婚给陆焕。 为什么要给苏绛雪选择的机会,她只是一个女子,嫁了人就该安安分分的,自己到底为什么,当初会那么纵容她? 老皇帝心头的悔意越来越重,却不是后悔对他们不好,而是后悔没有早点除掉他们。 “报应吗?”他哑着嗓子,声音极为渗人。 外头看守他的两个小太监都觉得浑身发毛。 老皇帝是不是疯了? 他是疯了吧? 新皇明明是他的儿子,却打算把他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他们两人互相看一眼,只觉得守着太上皇这份差事,实在不是什么人当的。 跟监狱看守有什么区别? 他要是刚才死了也就罢了,可偏偏没死。 陛下没下 旨杀他,也没什么暗中的旨意,他们即使希望太上皇去死,也不能做的那么明目张胆。 追究下来,还是他们的错。 “记下来吧。”其中一个人道。 陆焕说了不想听到太上皇的消息,除非他死了。 但是等太上皇死了,冷宫里的事情,他多少还是要知道。 他们就记下来,等陆焕需要的时候再呈上去,也显得他们尽职尽责。 “给朕加些饭食,添些炭火。”太上皇折腾了半天,差点把自己折腾没了,最后选择了向生活低头。 先活着,先活着再说。 他不能死。 两个太监无奈吩咐人去做。 饭菜很干净,只是当然不如太上皇当皇帝的时候用的好,他曾经发过很多次脾气,但是陆焕只是轻描淡写一句:怎么,以前能吃,现在就不能吃?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现在只能将就吃。 而炭火也是那种烟大的,熏得他眼睛直流泪。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再有怨言。 他是吃过苦日子的,小时候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经常挨饿,炭火更是没有,好几次他都差点冻死。 现在能吃能取暖,比起那时候,已经好多了。 太上皇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相比,惊奇的发现,自己原本,也只是想要一碗热饭,想要一间温暖的屋子。 是怎么变成如今这样的呢? 第434章 对你的恨是最多的 “太上皇对自己的现状可还满意?” 德顺公公抬脚走进来,脸上全是冷意。 太上皇哪里见过这个样子的德顺?他一向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他从没想过,这样的人,敢如此对他。 他看向那两个太监,神色又恢复了原先的严厉:“让你们照顾太上皇,你们倒是很费心。” 两个太监听着这话,像是在责怪他们一样,立刻跪下求饶。 陆焕明说了不管太上皇,也没从没让人过来看过他的近况,现在德顺公公来了,谁不知道他背后是陆焕的人,陆焕能登基,他也是功不可没。 “下去领罚, 再让我知道你们对太上皇这么殷勤,可别怪我没提前说过。” 两个小太监立刻道:“是,德顺公公。” 他们离开之后,冷宫里就安静下来,太上皇脸色阴沉的很。 从前他是皇帝的时候,德顺就是这么颐指气使的指挥人,现在轮到陆焕当皇帝,他还是如此颐指气使。 叛徒,都是叛徒。 他怎么就瞎了眼,白白宠幸了一个这么玩意儿。 “听闻太上皇不想活了,要用白绫吊死自己呢,老奴与太上皇多年主仆,想着好歹要来送太上皇一程,谁知道,你还活着。” 德顺公公讽刺的毫不留 余地。 “你个狗奴才,当初是如此跪在朕脚下讨好朕,朕对你哪里不好,竟让你背叛朕,给朕吃上瘾的药,现在有了新主,朕承认朕是败给了陆焕,可你呢?你又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换了个主人,依旧当狗罢了!” 太上皇面目狰狞的呸他。 德顺公公平静的听完,反倒笑了。 “从入宫那一日起,我就注定只能当狗了,能有个好些的主人当然好。”德顺公公笑了笑,“何况要说讨好,难道你没有讨好过陛下吗?你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杀你的时候,又何尝不是狗呢?” “你——”太 上皇气急,抄起手边的东西扬手就扔了过去。 可惜,他本就年迈,准头也差得远。 从前他是皇帝,别人不敢躲,甚至要主动去接,可是现在,谁还会哄着他。 德顺公公随便一躲,就躲过去了。 等东西砸下来,德顺才看到,那是准备往炭盆里添的,没有烧着的炭。 太上皇没打到他,一双手捂着自己的咽喉,好像刚才上吊的位置又疼了一般。 “你让他来见朕,他是朕的儿子,他既然尊朕为太上皇,他就不敢让朕死,你让他来见朕!” 德顺公公看着太上皇瞪得像死鱼眼一般的眼眶 ,淡声道:“陛下政务繁忙,国库空虚,边境打仗,这些您留下来的烂摊子,都是由陛下在收拾呢。” “再说了,陛下是看在所有人都替您求情的份上,才觉得该留下您一条性命,您当初将他母子丢下,没有接入京城的时候,就没想过他有朝一日会报复?” “陆家是如何对陛下的,陛下为了给母报仇,陆家上下鸡犬不留,您觉得他们的遭遇,陛下会把这份仇,全都记在陆家身上?” “您才是那个始作俑者,他对您的恨,只会比对陆家更多。”德顺公公替他将事情捋清楚,“您确定,您还要见他?” 第435章 你妹妹要当皇后了 太上皇顿觉浑身发冷,他想到陆焕对陆家人毫不留情的样子,想到陆家上下一百多口人连狗都没放过的样子。 不可能,别人也就算了,陆家是他的仇人,可是自己是他的亲爹。 是他的亲生父亲,陆焕绝不可能让自己死。 “我不信……” “有什么不信的?”德顺公公走上前去,把手里的浮尘在手中捋了捋。 他今天拿的是加长版的浮尘,比平日里用的都要长许多,可惜太上皇完全没有注意到。 “老奴好歹也伺候了太上皇这么多年,总要让太上皇看清楚事实不是?”德顺公公一笑,对着老皇帝那张脸色惨白的脸,就上前去,毫不犹豫用拂尘卷住了太上皇的脖子。 太上皇完全没料到他敢这样,霎那间嘶声挣扎:“你大胆,你杀了朕,天下人都会议论新帝,所有的封疆大吏都会以此为名来讨伐他,大楚会陷入内乱……你不能……” 脖子上越来越用力,太上皇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现在只剩下惨叫,连手脚都扑腾不起来。 “太上皇,事到如今,您还想着以新帝的父亲自居呢?”德顺公公手上没有停,眼底满是嘲弄,“没有人在乎,知道吗?没有人在乎。” “冷宫待着不舒服,老奴就送您解脱,”德顺公公狰狞着脸色,“新帝要是真在乎您的死活,现在您也不会在我手上,我忠心耿耿对您这么多年,可您还是信不过我,要拿着我的全家做要挟。” “上位者做成你这样,倒霉的只是我们这些下人。” “可是您没想到吧,有朝一日居然您也有落网的时候,当初您是怎么对我的,我都想一样一样还回去。” “不止我,还有您后宫中的那些妃嫔。” 太上皇面红脖子粗,德顺公公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脸色更 加难看。 窒息的感觉让他眼前逐渐眩晕。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求……求……”太上皇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半个囫囵的字也说不清楚。 德顺公公听到这个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看着手下的太上皇眼泪鼻涕一起流,骤然放开了手。 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求他的一天。 就这样让他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太上皇,您相信报应吗?”德顺把拂尘往他身上一扔,惊得老皇帝颤了半天。 他走出冷宫的门,远远的,看到刚才两个被他赶走的小太监。 他们挨了巴掌,又回来了。 “太上皇是陛下的生父,你们可要好好照料着,若是有谁来找他,就让他见一见,可别闷坏了。” 两个太监互相看一眼,有点不太明白。 “尤其是,别让他死了。”德顺公公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公公,那他的伤……” “不是说了吗?别让他死了。” 太上皇死死捂着自己的脖子,劫后余生的快意在霎那间消失不见。 他没想到陆焕真的丝毫不忌讳他,也没想到,这些下人敢如此对他。 他们不会让他吃好喝好,也不会给他治病,他们也不会让他死。 报应…… 这两个字,他又听到了这两个字。 “不,不要……”太上皇伸手,砰得一声摔倒在地上。 他还有那么多的儿女,那么多从未管过的儿女,他们是不是也跟陆焕一样…… 太上皇完全不敢想。 他也不用想,在德顺公公走后,太上皇的那些个儿女们,全都成群结队的来看他。 只生不养,好容易回到京城,还以为有了皇帝子女的身份,以为自己有了爹,谁知道,这个便宜爹,遇到瘟疫就弃城而逃。 他不要百姓,不 配做一个君主。 不要儿女,不配做一个父亲。 任由谁来,都可以喂他一些馊了的饭食,可以给他几巴掌,可以对他冷嘲热讽。 就连一开始那两个小太监,看着他只要不是快死了不行了,也不搭理他。 但太上皇不敢再胡闹了,不敢骂人,更不敢寻死。 他每日惊恐的在冷宫中活着,苟延残喘,他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父母会把吃的留给哥哥,但哥哥会偷偷把东西送给他吃。 他……他那时候是有哥哥的。 皇宫里的消息没有刻意封锁,甚至是有意引导这些话流出去。 百姓们虽然不至于因为老皇帝疫病时的抛弃,就恨不得冲进宫把他杀了,但现在听说他过得不怎么样,一个个都十分高兴。 他们可是全城的人都差点死啊。 “最难的还是戒药吧。”苏绛雪听到消息的时候,忍不住道。 太上皇年老,原本这个药就已经用得有些过多,为了推进他们的计划,太上皇很快就从闻味道,变成了注射,这样的药瘾,可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戒掉的。 原本她还想着事已至此,别让他受那么多痛苦,给他每天打针算了。 但他这么能闹腾,就让他自己靠意志力戒吧。 “不知道他是更想活着,还是更想打针。”苏绛雪想了想,她倒是挺想知道结果的。 希望太上皇死之前,这件事能出来结果。 “听说陛下先前还在大殿上怒斥群臣,说不愿意选秀,大臣们很多都不服气,现在看到陛下连太上皇都这么对待,多少有点心有余悸,生怕自己是下一个。” 时间久了,很多人都忘了陆焕一开始是如何震慑京城百官,如何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的。 “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银朱忍不住哼了一声,“ 老是盯着皇帝的家务事来管,不先管管自己的后院,看看儿子是亲生的不。” 苏绛雪哑然失笑。 她当然也听说了这些事,封建王朝一向如此,帝王的事就是全天下的事。 他不愿意选秀,影响的可不是他一个人。 他只娶自己一个,对于言官们来说,可不是天大的事么? 他们害怕外戚专权,害怕以后子嗣单薄,他们担心很多很多的事。 苏绛雪读过史书,她都知道。 就在这时,小圆拎着人,将封后的吉服和凤冠拿来给苏绛雪过目。 “苏小姐您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再改。” 苏绛雪只看了一眼。 是极好的料子和花样,她上辈子没见过,这辈子也没见过。 先皇后在的时候,穿着并不奢靡,且她当时封后刚刚开国,也不会有现在这么精致。 “没什么不满意的,就这样吧。”苏绛雪让他们拿出去。 小圆见她都不好好看看,忍不住扁了扁嘴,之后才又指挥着人下去:“你们小心些,别磕了碰了。” 这可是封后的吉服啊。 等她们都走了,苏绛雪才闲下来,拿着自己名下的账本开始翻。 她很久没翻过这些了,这些日子,忙的都是救人的事。 “年底了,下面的人都教了账本上来,小姐都要看,恐怕会很累。”银朱忍不住道,“您也快是皇后的人了,这些东西还亲自看……” 苏绛雪笑了笑,软声道:“是不想亲自看了,给你看。” 她说着,就真把这些账本给了银朱。 银朱一惊:“小姐?” 手上下意识就接了过来。 苏绛雪把一摞账本放在她手上,用力拍了拍:“这些日子也教过你,有问题没问题的,现在年关将近,人人都想着偷奸耍滑,我这铺子能赚多少银 子,可就看你了。” 银朱道:“可是我……” “没时间吗?”苏绛雪问。 银朱连忙摇摇头。 “有心事?” 银朱再摇摇头。 她已经没什么心事了,感情的事也不愿再想,日子就这样过下去,等到苏绛雪嫁了人,她就不在苏绛雪身边伺候了。 “那这些就交给你了,”苏绛雪道,“有什么乱子,你直接处置,不必问我。” 这下银朱果然又惊讶了。 让她看也就罢了,还让她直接处置? “早该让你经手这些的。”苏绛雪摸摸她的脑袋,“我相信你,有实在难下主意的,也可以问我。不用怕做错了事,你妹妹我要当皇后了,损失点银子和钱,也折腾的起。” 银朱乍然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眼眶红红。 她们小时候是姐妹相称,长大之后也是情同姐妹。 可是情同姐妹,毕竟不是真的姐妹,银朱总觉得,跟苏绛雪再亲密,哪怕是生死相知,她们也还是主仆。 可是苏绛雪自称妹妹。 她比她小三岁,她确实可以当她妹妹。 银朱霎那间想起,当初在端王府,被楚舞儿关入地牢时,她浑身恶臭,只想着苏绛雪身边没了她,岂不是要受人欺负? 可是事实上,却是苏绛雪来救她。 她打开大牢的门,放她出去。 她的妹妹长大了,很久以前,就可以护着她了。 “好,那我就沾你的福气啦。”银朱眼中亮晶晶的。 苏绛雪抿出一个笑容,抱抱她:“要加油啊。” 无论银朱以后想做什么,她都会给她足够的依靠,她也希望银朱可以独当一面,不用一直在她身边做婢女。 照顾她衣食起居,陪她聊天解闷。 银朱一直都是围着她活的。 可是说白了,这些事情对银朱自己有什么价值呢? 第436章 战报 京城的新年十分热闹。 或许是一场大疫之后,所有人都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现在新帝登基,先前在京城投毒的库勒也已经被处死。 菜市场行刑,大家都看得喜气洋洋。 这样的恶人,就该杀了才对。 一场雪之后,京城之中处处点灯描红,漂亮的晃人眼睛。 就在人人都沉浸在快乐的气氛中迎接新年时,从北地传来的消息却打破了这份欢乐。 “西域突然调军,佯装攻打雁门关,实在绕过肇州偷袭边城,尽管我们反应迅速,立刻前去支援,边城依旧死伤惨重。” “铁骑之下,两处边城被劫掠一空,所过之处一片大火,无一活口,他们屠了城……” 军报传进京城时,朝堂上所有人都无比愤怒。 “他们竟然敢屠城!” “好大的胆子,看来京城的事,他们不打算给我们任何交代了!” “打,一定要打!” 主战的都是武将,人人手痒难耐,恨不得现在就出兵雁门关,把西域踏平了才好呢。 但也有人对此呈不同意见,多少有点忧虑:“可是陛下,西域人挑衅到这种地步,这场战役的规模,绝不是我们当初想象的那样。” 看来他们内部已经分裂到了一定地步,否则不会这样举国之力将矛盾转移出来,一致对外。 “国库空虚,就算有了太上皇的私库做补贴,但陛下刚刚登基,京城疫灾虽然没有花多少银子,但不少封疆大吏都在看着,只要陛下有一点疏漏,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会打进京城。” “跟西域打起来,若是腹背受敌,陛下岂不是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说白了还是钱不够。 周渊上前道:“我知道陛下早就想与西域开战,这些日子更是再等一个合理出师的借口,但我们总要一 步一步走,现在他们不要命的死磕,若是我们也同等迎战,万一……” “没有万一。”一道声音坚定而直接的打断了周渊的话。 大家忍不住看过去,说话的是凌王殿下。 他原先在京城中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太上皇在的时候,他甚至很少来上朝。 后来京城疫灾的时候,他才稍稍崭露头角,之后陆焕把原先白子渊在御史台的活儿给了他,他现在也算是言官了。 白子钊脸上多了些从前没有的坚定和讥讽:“敢问周大人,国库是第一天才空虚吗?” 周渊一怔,忍不 住道:“此话何意啊?” “国库空虚,朝中腐朽,是太上皇肆意妄为之下才导致今日,若不是陛下强行登基,现在换了太上皇来,这仗难道就不打了么?” “周大人想一步一步来,所有人都知道此时不宜大规模开战,免得内忧外患,可西域欺人到了脸上,不就是想着我们大楚京中局势不稳,人人可欺么?” “此时我们若有一步退让,别说大楚的百姓如何看待朝廷,就算是西域那边,难道他们会收手?” “他们只会一步又一步,蚕食大楚,挥兵南下,恨不得踏遍大楚疆土。” 第437章 内忧外患 “陛下固然可以不战,但不战的后果,真的比战要好了吗?” 周渊脸上有点难看,他当了这么多年太傅,也不是白当的,他当然想的到,西域内部分裂,他们在不顾一切的向外转移矛盾。 而大楚绝不能软弱,否则只会成为他们案板上的肉。 “你们可知道,两座边城,烧杀抢掠,死了多少人?”陆焕终于开口,语调沉重,“十几个村落,加起来足足上万人。” “房屋被烧,男女老幼被困其间,均无生还,连一个侥幸活下来的人都没有。” “蒋舟带人赶过去的时候, 听到这些人在大火中哭喊,火势大到救都救不过来。” “你们当然可以说一万人是小数目,也可以想着自己远在京城,那些人一时半刻打不到京城来,可是他们难道就不是大楚的子民了么?” “他们的生死,难道就可以不被在意,周大人难道就甘心看着他们白白死去?” 周渊被他的话说得脸上爆红,手上紧紧捏着。 他哪里会不义愤,那是大楚的疆土,那是大楚的百姓。 “若是这次退了,其余边城百姓又该如何作想?难道要他们举城去降,夹道欢迎西域的王者之师 ?” 周渊被这话说得吗面红耳赤,立刻道:“我不是说不打,只是再等一等,看一看那些藩王们的意图……” “如何看?一个月看不清就看两个月,两个月看不清就看一年两年么?” “难道周大人真看不出来,西域人为何一定要屠城?” 边境战火时常有之,两国交手多年,两边百姓都被卷进去过,可大部分时候,所有人都默认不伤平民。 就算有抓走的,也相互当做战俘交换回来。 这一次实在是…… 周渊眼眸深沉:“他们自身朝中内乱,现在又知道大楚新 帝登基,内忧外患,干脆就趁着这个时候……” “镇北军与西域多年战争,防范他们最是有一手,怎么会毫无防备的让他们绕路,偷袭边城?这其中,有没有可能有西域的探子?” “苏将军走后,北境一直是他的副将们在主事,朝廷没派任何人过去,现在的北境是什么样子,大家心里真的有数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 谁也不知道当初太上皇怎么想的,苏将军战死雁门关快两年了,他就一直任由北境荒芜,完全没想过要提拔谁,要如何收拢军心。 其实大家都知道, 太上皇想将北境的军权收回来,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这才导致北境那边……说不定也有人生了二心。 “雁门关,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若是北地没了,那么大楚刚刚结束二十几年的乱局,又要重新乱起来。 周围的邻国都会一拥而起,将大楚整个瓜分。 那绝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 “内忧外患,也要先知道哪种后果我们更不能承受。”陆焕道。 “可要是真有藩王趁机作乱……” “那也要先将西域收拾干净,再回头慢慢收拾他们。” 第438章 她一个女子 最后一句话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朝堂上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他们一起回头,才看到说话的人居然是苏绛雪。 她在门外,不知道听了多久,见他们回头,苏绛雪面色清淡的走过来,等到了近前,她看着周渊:“打起来当然会乱,可是不打就不会乱了吗?” “西域犯我边关已成事实,况且,边境那边也不是没有准备。” 众人都愣了一下,什么准备? 好半天才有人想起,原本跟陆焕几乎形影不离的蒋千户已经很久没见了。 然后大家忽然反应过来,似乎之 前有谁提到了一个将领的名字,叫什么蒋舟…… 大家齐齐脸上一黑,原来是他。 他们当时谁都没注意这个名字,毕竟苏将军在的时候,西域那边一向只有苏将军的消息。 后来苏将军没了,谁的名字,都无法在朝中掀起巨浪。 突然出现一个武将,他们就只以为是随便一个什么将领。 “所以蒋千户早就过去,就是为了……” 苏绛雪看着他们,道:“陛下与太上皇从来就不是一类人,他绝不会把大楚江山当做儿戏,更不会把边境的子民当做儿戏,我知道大家对陛下的行事 还会存疑,但我相信他,不止苏家,百姓们也相信他。” 这些话其实不该由苏绛雪来说,更不该,在大殿之上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这是很多人的共同看法。 “我知苏小姐对陛下一片深情,但朝中之事,苏小姐这样置喙,是想仿照前朝外戚专权吗?” 周渊挺起脖子,看着苏绛雪道。 朝中其他人恨不得现在上去捂住他的嘴。 前朝亡于内忧外患,不仅有宗室外戚夺权,还有宦官弄权,反正乱七八糟什么事都有,再加上天灾,加上地方官员贪污,最后才导致亡国。 严格 算起来,外戚只是导致亡国的原因之一。 可周渊他实在太胆大,连这话都说得出来。 他难道不知道陛下和苏小姐虽未成婚,却对他有不知道多少在乎吗? 陆焕眼皮抬起来,看着苏绛雪,幽幽道:“前朝后宫不得参政,武将亦不得参政,但大楚没这规矩。” “周大人连苏小姐要说什么都不知道,都还没有听完,就先在这里指责她外戚干政。” “她如今还不是朕的皇后,她是苏家的女儿,是苏国公的妹妹,有什么不能说的?” 周渊道:“若今天站在这里是苏将军,甚至 是苏国公,老臣都不会说什么,可她一个女子……” “还有别的原因吗?”陆焕打断他的话。 周渊一愣,脸上有些茫然:“什么别的原因?” “若你说这些话,只是因为苏绛雪是个女子,就不必再说了。”陆焕看着他,“即便只是一个女子,在京城疫灾之中,也比许多男子要强得多。” 众人听到这话,都一言不发。 是啊,谁不知道,这次京城瘟疫,几乎全靠苏绛雪和太医院。 要是苏绛雪不在京城,他们这些人,恐怕全都要没命。 算起来,苏绛雪是救过他们性命的。 第439章 谁说我不去战场 周渊脸上有愤愤之色。 他不是因为自己被拆穿了觉得羞愤,而是他心中觉得陆焕说得对。 他这样质疑苏绛雪,无非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让她们来处理朝堂大事,像什么样子? 可是陆焕的话却让他骤然发现,苏绛雪好像跟京城中其他闺阁女子不一样。 她是不一样的,她安定人心,救了全城人的性命,这样的功绩,难道还不能在朝堂上说几句话吗? 那他就真的是迂腐的文官了。 “可是陛下,”周渊哑然道,“苏小姐固然在医道上成就斐然,但打仗 她却完全没有接触过,今日我们在此无论研究出何种结果,以后要上战场的也是边境的镇北军,而不是苏小姐。” 意思是苏绛雪又不打仗,跟她说不着。 但这种话连他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 他们这些站在朝堂上的人,有哪个会真的去边境打仗呢? 还不都是…… 在这里等着。 可没想到,苏绛雪忽然扬唇一笑:“谁说我不去战场?” 众人一惊,正要说话,却有军报传来,小太监匆匆忙忙赶来,一跪下就满脸喜色:“陛下,抓住了镇北军中的探子!” 冬日的雪纷纷扬扬 ,这奏报送过来,上面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雪花落在台阶上,一层又一层。 此次镇北军对于屠城的反应确实慢了些,也没想到他们会偷袭后方,但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人刻意隐瞒了下来。 “是先锋营里的一个副将,蒋千户已经审问过,那人没抗住,招供了京城中的西域暗探。” 要是放在往常,京城有暗探,并不会让人咋舌。 这几乎是周边几个国家的常规操作,谁都会往对方朝中安人。 可是现在,京城刚刚经过疫病,下毒的就是大王子库勒。 他要灭了京城,总不会连 自家人都不通知,潜伏在京城中的暗探早该撤退了才对。 陆焕已经看完了呈上来的折子,目光缓缓落在朝中一个人的脸上。 被他盯着的人是四品中郎将魏武,骤然觉得灼热的目光在自己脸上,他立刻吓了一跳:“陛下这么看着臣做什么……” 别人也看向他,难道他就是那个奸细? “听闻你三年前在青楼替一个女子赎了身,带回去做了妾室?”陆焕问。 “她身份清白,只是在青楼打杂……”魏武下意识就要反驳,他家教森严,当初小妾进门的时候,魏武给她编造了假身份,才瞒 过了自家老头。 现在被陆焕当众点出来,第一反应也是为自己做过的错事找补。 可说了一半,他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大变:“陛下的意思是她是暗探?不可能,我那妾室柔弱温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臣要替她遮掩,而是她几乎连院子都没有出过,府中上下除了我夫人和我,几乎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她要如何做暗探?” 苏绛雪顿时皱起了眉心。 低调,不被人记得,隐身于人群之中,倒是很符合暗探的形象。 不过要是真像魏武所说,这个妾室从未出过门,那确实不可能是暗探。 第440章 内宅不就那点歪歪绕 苏绛雪皱了皱眉:“蒋千户应该不会弄错这种事。” 他可是锦衣卫出身,探访案情是常事,不会把这种事弄错的。 魏武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陆焕先前是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虽然行事狠辣,但平心而论,他杀的人,至少都是他能找到确凿证据的。 那自己那个妾室…… “臣确实有些失察,请陛下定夺。”魏武低下头,神色木然,他不确定他的妾室是不是,但他也没有证据去跟锦衣卫抗衡。 “盯着吧。”陆焕淡声,“若她真是西域的暗探也好。” 这话说出来,魏武都有点诧异。 啊? 不杀 了吗? 就只是盯着? 周渊确实顿时明白了陆焕的想法:“盯着也好,如果你这个小妾确实是西域的暗探,那么之后无论是她想传递消息,还是收到什么消息,都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反倒是如果将这个人捉了或者杀了,反而会让西域重新往京城安插人。 一个新的人,总比不过一个了如指掌的人要省事。 “西域的暗探应该不会只有她一个,这个人先留着,盯好了,把她身边所有人都筛查一遍,跟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详查,将西域在京城的暗探网全部抓出来。” 魏武立刻道:“微臣一定盯紧她 !” 陆焕看向他,没有说胡。 周渊上前:“魏大人暂时就先不要跟你那个妾室走那么近了。” 魏武一个激灵,忽然反应过来,陆焕刚才说,要将他的小妾周围人都查一遍,那跟她最近的人,不就是自己吗? “周大人难道是怀疑我……”魏武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我!跟我没有关系,我一心为国,怎么可能是西域的暗探?” 他赶紧朝周围的人道:“你们都是知道我的,我一向胆小,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查。”周渊淡定道,“而且这个过程会很快,若是你总不会去,岂不是让你小妾 疑心?” 魏武哭丧着脸,是不是要一两天啊,他每天都要跟他的妾室…… “陛下,微臣就算只是一天不在,微臣的妾室也会……” “让你夫人去为难她。”苏绛雪回头看向魏武,“你刚才不是说,你府中除了你和你夫人,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魏武有点愣。 “你日日都要与她见面,可见对她的宠爱,但府中却只有你夫人在意,这说明,至少你夫人与她是有矛盾的。” 苏绛雪笑笑:“让你夫人找个由子为难她,这个总不会很难吧?” 魏武皱着眉:“我夫人她……她一向善解人意,温柔 大度,从未为难过我的妾室……” 殿上众人都无语了。 大家谁心里不清楚内宅那点弯弯绕绕,苏绛雪都把事情跟他挑明了说,他还是觉得他夫人善解人意。 这点眼力劲都没有,这人真是没救了。 可见他先前说的那些什么“我的妾室柔弱不能自理”,全都是他自己的感觉,全都不可信。 “我……”看着大家都在看他的眼神,魏武人麻了。 “请教苏小姐,下官到底应该怎么做?您就直接说了吧。” “你也不必多说,就只跟你夫人说,你对这位妾室不太满意,让她敲打敲打就可以了。”苏绛雪道。 第441章 我该回去 “这样就行吗?”魏武虚心求教。 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可他那个夫人,确实温柔如水,让她敲打小妾,她会照做吗? 苏绛雪点头:“你就这么说,剩下的不用管。” 谁家主母都不会忍着让妾室爬到自己头上的,这个魏武显然心都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还不自知。 只要给他夫人一点机会,她一定会把妾室修理一顿。 这样一来,也就不必担心这妾室发现魏武不见了。 魏武哭丧着脸,只得道:“微臣听从陛下吩咐。” 他话说完,就有锦衣卫将他带走。 但苏绛雪想的却是另 外一件事,他这样的性子,就算是没有跟那个妾室勾结叛国,但恐怕要不了多久,等他放出来,重新见到那个妾室,也不会再如往常一般对他。 总得再替他找个借口才行。 也或许,那个妾室确实不是什么奸细,只是被人当了跳板,总之,都要查一查。 “朕会让人一个一个去筛,将京城中的探子全都揪出来,库勒的尸体已经在送回去的路上,如今看来,倒也不必送了。” “传朕旨意,就地抛尸荒野,让镇北军严阵以待,待朕登基大典之后,亲自前去平叛。” 众人一惊。 他要亲自上战场吗? 如今京城这种局势 ,他居然敢离开? “陛下……” 周渊想开口,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相反,他正是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之前跟陆焕作对,希望他早点选秀。 现在又希望他留在京城,震慑周边那些蠢蠢欲动的万物将。 陆焕抬手打断他,转而问礼部:“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新帝登基是最重要的事情,因为老皇帝之前就已经跟太子争了很久,所以礼部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准备。 后来陆焕意外上位,一些流程改过一遍,但对来对去,也就那些东西。 只是礼部的人都忙碌一些,恨不得脚不沾地,一个人当做两个人使。 陆焕和 苏绛雪闲着,他们却不能闲着。 在陆焕表示自己要在登基大典之后御驾亲征,这些人就更忙了。 反倒是两个当事人开始闲下来,苏绛雪每天会陪着陆焕说说话,也会回苏国公府斗一斗小侄子,跟兄长和嫂嫂聊聊天。 “这样的乱流中,恐怕柳家也讨不了好。”柳如玉有些担心。 她离开西域的时候,精绝城已经要独立,柳家鼎力支持,也初见成效。 可是现在,西域对大楚动了征战的念头,恐怕西域诸部落都不愿意现在分裂,那么精绝城的处境就不会太好。 而城主若是生了退却之心,第一个耽误的就是柳家。 “ 你若担心,我陪你一起回去。”苏鸣玉看出她眼中的忧愁,忍不住道。 柳如玉下意识要拒绝:“不太好吧,你身份敏感,要是回去,无论他们想用柳家威胁你,还是用你威胁柳家……” “我在京城,就不会被威胁了吗?”苏鸣玉轻声道,“那毕竟是你的家,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何况,那是北境,是我和父母长兄守了十年的地方。” “我原本就该回到那里,我应该回到那里去的。” 雁门关一战,即便已经找出了罪魁祸首,他却永远不能放过西域。 更何况,西域还屠了城。 这让他如何安心在京城继续待下去? 第442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谁都知道苏鸣玉的想法,他作为雁门关一战唯一活下来的苏家人,怎么可能不想去报仇? 即使柳家也属西域,他也绝不可能因为个人原因而放弃上战场,何况,柳家和精绝城原本就已经准备独立。 苏绛雪知道他的心意,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去跟陆焕说,让苏鸣玉也去,不过她也觉得,陆焕不会拒绝。 日子在等待登基大典中又过了两天,洛州传来消息,平山王意图谋反,大军还没走出洛州,就已经被周围的州府拦截,如今人已经被抓,正在押送京城的路上,等候陆焕处置。 这道折 子一上来,所有人都看出大楚如今的风向是什么。 就算还有人想蠢蠢欲动的,也都要想一想,他们是不是真的能打到京城去。 会不会被沿途的将军侯爷王爷什么的,给绑了送去京城邀功请赏。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盟友,尤其是他们知道,周围的州府是下好了陷阱,故意怂恿平山王谋反,然后拿着他的人头去换功劳。 苏绛雪看到折子,倚在陆焕身边忍不住笑:“这些人倒是懂的见风使舵。” 先前太上皇和太子争皇位时,这些人蠢蠢欲动,甚至有人已经在招 兵买马。 可如今陆焕坐了皇位,这些人倒是也学会了拿别人的性命当做自己向上爬的功劳。 “可不是见风使舵,”陆焕却嘴角弯起,“平山王不过是杀给猴子看的鸡。” 苏绛雪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你是说,这是你故意安排的?” 真要军功,为什么一定要把平山王送到京城呢? 周围的州府就不怕他在路上跑了吗?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就地格杀,拿着人头过来领赏。 那么…… 平山王既然进京,那就说明他不会死。 陆焕演这一出,就是想让各地藩王们不信任彼 此,无论谁想动,都要想一想周围的藩王们会不会虎视眈眈的看着。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平山王入京的消息传来,各地的锦衣卫也传来消息,各个州府都纷纷安定了下来,没有谁再想着搞事了。 陆焕不求这些人能够去西域打仗,守卫疆土,只要他们蛰伏下来,不擅动,就已经足够了。 “还有这些折子,”苏绛雪完全不避讳陆焕,她随手翻了几个,都是她先前看过的,“还有人告状,说谁谁谁不安分。” 可见他们的服软之意。 陆焕道:“各地藩王上了请安折子,说是请安,总得 上供些东西,金银珠宝和吃食倒也罢了,还有人将发现的金矿银矿也上报给了朝廷。” 金银铁一向都是朝廷管辖,各地不得私自开采。 当时老皇帝在位时,大家虽然知道规矩,但私下里难免还是要小规模的开采一些。 可现在,他们居然交了出来。 “或许是,觉得瞒不住锦衣卫了?”苏绛雪忍不住道。 陆焕登基后,锦衣卫规模扩大了三分之一。 原本各地的锦衣卫人手均有增加。 原先小规模可以开采的,现在也担心被人发现,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 何况陆焕是新登基的陛下。 第443章 作为他的母亲 “等平山王进了京,想必你也不会放过他吧?”苏绛雪忍不住笑道。 既然是做戏,那陆焕一定会做圈套,背地里把人放了,表面上一定做的要多狠有多狠。 说不定会像对库洛一样,尸骨无存。 还会找不少人看着,严刑酷法,足以震慑大部分心怀不轨的人。 当皇帝的人最注重自己的名节,就算是太上皇这种心思恶毒的,也是如此,背地里再怎么杀大臣,面上还是要客客气气,让所有人知道他礼待忠臣。 陆焕身子侧着一靠,正好伸手挽住苏绛雪的青丝,缠在手上:“人人都知道我是什么样子,杀人如麻,又心 狠手辣,这些藩王想要造反,要么就保证自己一次成功,不被周围人背叛,要么就乖乖低下头,省的冒出个脑袋被我砍了。” 只是要服软,就要献上金银,对于朝廷来说,就又有钱了。 “难怪呢,”苏绛雪望着桌上的折子们,大楚缺钱,陆焕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会想着该如何趁机捞点钱过来。 “前些日子大家还在为银子发愁,我兄长还说,北境军需要是不稳,恐怕会让西域那边玉石俱焚,现在嘛,你也可以生事一点了。” 陆焕轻轻嗯一声:“我已经让各地的锦衣卫敲打他们,别的该献上来的,也别吝啬。” 什么是别的呢? 各地藩王都有招兵买马,按照朝廷惯例,屯兵可以,但要是超过一定数量,可就要被朝廷处罚了。 不过惯例到底是惯例,京城天高皇帝远的,真遇到这种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现在有锦衣卫旁敲侧击,那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自己不够乖觉的,就会有锦衣卫上门去问。 将军您养这么多战马是要做什么? 您打造这么多盔甲武器是要做什么? 是要献给朝廷吗? 于是每一个没有决心跟陆焕对着干的人,只能顺着话头:对对,是要上交给朝廷。 “蒋舟传信回来了,”陆焕忽然道,“有一封是给银朱的。” “但他自己也没想好要不要给她,他让我替他做决定,我想了想,你跟银朱这么多年主仆,还是你来做决定吧。” 苏绛雪眨眨眼:“他还是没想好吗?” 怎么会有人纠结成这样啊,一封信要不要送都要别人替他做决定。 但她不喜欢替别人做决定,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自己选择才是。 陆焕嗯了一声:“蒋舟在军营中逐渐得到那几个副将的认可,但要说独当一面,锦衣卫的本事和从军打仗的本事到底不一样,还需要些时间。” 尤其是,大规 模战争还未爆发,他每天四处撵着一两队西域兵跑,纵然全歼,助益也不大。 “他自己恐怕也知道这一点,不过西域屠城的事……”说到这个,难免还是会伤感,“也是他最先发现不对劲的。” 他有天分,加上时间,发光是迟早的事。 蒋舟不蠢,对于陆焕来说是一件好事,他也不愿让蒋舟这样的人大材小用,整日就留心些朝臣之间的家长里短。 陆焕将苏绛雪轻轻揽在怀里:“我母亲的尸骨明日就要到京城了,她生前不愿见太上皇,如今我成了皇帝,总该让她入皇陵。” 不是作为太上皇的妃子,而是作为他的母亲。 第444章 新来的驸马和谋士 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素白。 比起大楚京城,西域北境几乎冷得刺骨。 入夜之后,主城之中安安静静,只有三王子府中还灯火通明,屋内炭盆劈啪作响,围着炭盆坐着的一共有三个人。 三皇子突骨,四公主云笙,还有四公主的新欢,三皇子的新晋谋士,没有双手的云渺。 “该死的精绝城,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候,居然还想着独立,就因为他们的女儿嫁到了大楚,就觉得自己有了依仗,鼓动周围的部落,要脱离我们吗?” “大皇帝目前想的,可不仅仅是精绝城的事。”云笙听着自己的兄长发脾气,幽幽道,“皇兄何必动怒,皇长兄死在了大楚,连尸骨都不送回来,现在要着急的,也是战事吧?” 突骨脸上满是阴云:“亏我那么信任皇长兄,谁知道他那毒居然那么没用,不是说是当初乌孙一族灭族的瘟疫吗?”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云笙瞥了他一眼。 “大楚人狡诈无比,从前边境有个苏将军,现在倒好,京城里居然还有一个苏将军的女儿,他们苏家人,是故意要跟我们作 对不成?云渺,你说!” 他突然一拍桌子。 云渺神色淡淡,冷静道:“我早就说过,苏绛雪医术很好,当初我知道大皇子将毒药带过去的时候,就跟三皇子提议过,这件事可能不成。” “你要是早点说——” “皇兄?”云笙打断他,脸色也变了变。 突骨忽然就不说话了。 当初云渺是被人给逼着追杀,从大楚一路逃到西域来的。 四公主手下的人救了他时,他已经浑身高烧躺在雪窝里,眼看就要没命了。 追杀他的人暴露了他的身份,云笙想着既然是大楚的皇子,又是端王,那白子渊知道的事情必定不少。 把他救醒,严刑拷打一番,也能知道不少秘密。 可谁知道,白子渊醒来之后,压根就没用得上严刑拷打,他说自己跟大楚如今势不两立,他父皇为了一个外人,将他逼成这个样子,他活着就是为了报复。 云笙半信半疑,也没对他用刑,让人好好照顾他,先养伤再说。 就是在养伤的过程中,白子渊无意知道库勒带着毒,去给京城百姓下药的事情。 他一瞬间 觉得狂喜,这么多人给他陪葬,他可太高兴了。 可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知道这件事不太可能成,因为苏绛雪在京城。 于是那时候,他就跟云笙说过,要她做好可能不成功的打算。 只不过那会儿谁都没信他。 如今突骨又怪他不早点说,显然是没什么道理。 “驸马身世可怜,我不求皇兄能体谅,但也请看在我的份上,对他好一些。”云笙仰起头,伸手挽住云渺的胳膊。 云笙是四公主给自己起的汉人名字,姓是跟着云渺的化名来的。 白子渊在西域养好伤之后,听说大楚京城瘟疫已经解除,之后就是一连串的消息,什么老皇帝私生子众多,曾经又是抢了自己兄长的军功当了皇帝。 之后瘟疫还弃城而逃,留下全城百姓。 后来被迫退位当了太上皇,而皇位则是由陆焕坐稳了。 陆焕居然也是老皇帝的私生子,白子渊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一下子没想通的全都想通了。 难怪老皇帝死活不愿意处置陆焕,难怪就算他的手没了,老皇帝也还是偏袒陆焕。 原来是两个儿子之间 ,他选择了放弃自己。 一下子,云渺连着老皇帝和陆焕都一起恨死了。 他总以为苏绛雪没了他就没有人要,就算有,也不过是区区一个锦衣卫指挥使。 更别说这人还声名狼藉。 可是现在,苏绛雪居然要当皇后了,没了他,苏绛雪也是皇后,让他怎么能不恨? 陆焕对他来说,不仅有夺妻之恨,还有皇位之争。 那些原本都是他的东西,都是他的! 怎么能被一个区区私生子抢了去? 云渺简直越想越气。 “我如此器重驸马,难道你看不出来吗?”突骨忍不住道,“边境也屠城了,为的不就是逼着两边必须大动干戈?我对你的驸马可从无意见。” 一开始还是很有意见的,身份不说,这人两只手都没了,还能干什么事? 何况他骨头那么软,还是个叛徒。 突骨实在看不起他。 可是后来发现他似乎确实有些脑子,而且云笙喜欢他。 他狠毒起来连自己的国民都杀,要不是他坚持,按照两国以往的默认,他们也不会屠城。 不得不说,云渺是有点狠辣在的。 他手下还没有什么有脑子的人,虽然中原人都奸诈,但有了云渺,他也能轻松一点。 先前有手下的人私下议论云渺是个孬种,连自己国家都能背叛,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那天就也卖了他们西域。 结果被突骨一刀了结了。 “行了,”云笙公主也没多放在心上,她扭头看向云渺,“两边大战一触即发,你先前的计谋也算是成功,但大皇帝却想让二皇兄领兵,你说,现在我们该如何把领兵权挣回来?” 二王子和三王子互相争斗,大皇帝也是看在眼里的。 屠城虽然计划成功,但大皇帝却觉得此事是突骨一意孤行,加上先前库勒给人下药结果没成功的事,这件事最后也算在了三王子头上。 突骨在大皇帝这里算是劣迹斑斑,上战场的事,他也就不想再看突骨一眼了。 “公主不必着急,虽然暂时不是二王子领兵,但以我所见,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云渺努力让自己的面色平静起来,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 云笙果然喜欢他这样,她笑道:“那你说,还能是好事变成?” 第445章 楚人一向奸诈 云渺温声解释:“二王子的兵虽然一向厉害,但如今大楚刚换了新皇帝,北地边防也重新布置。据我所知,那个陆焕,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上次咱们假意攻打,绕过边防去屠城,原本不该那么快被发现,怎么也得屠了四五个村子才是,但却失算了。” “现在大皇帝有心让二王子领兵,正好让他们正面交手,我们一来可以藏在后面看看大楚军的实力,二来,等二王子吃个大苦头,他手上的兵要是没了,他还怎么耀武扬威?” 云笙皱起眉头,似乎是觉得他说的话有一定道理。 只是唯一疑惑的,是新来的人究竟能不能扛得住,要是让二王子拿了军功,那就不好了。 云渺道:“大王子当初一生下来就是储君,这这些年,大皇帝年岁渐长,却没有半点要器重他的意思,反而让三王子甚嚣尘上,可见大皇帝的偏心。” “如今大王子死了,陛下不仅不难过,反而将他做的错事迁怒到公主和三王子身上,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事,大皇帝也是偏心于三王子的。” 云笙抬眼:“父王实在是有些过分,我和三哥从来都是为了他,可是他却不愿全心信任。 ” 突骨也哼一声道:“当初要不是父王说军营缺人,说我既然是王子,就该去军营历练,我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西域虽然偏远,但他们是王族,以万民供养,要享受,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云笙似乎也是这个意思,她公主当的好好的,要不是大皇帝做事太绝,哪里需要她一个女儿家上战场。 “光是对我们如此也就罢了,就连母后,”云笙想得更多一些,原本王庭之中就是只有王后一人独大,三王子那个母妃,这么多年寂寂无名,要不是大皇帝有意捧她上位,怎么可能到现在与王后分庭抗礼的场面。 “如今精绝城又要独立出去,连带着周边各部都不安分,所以二王子和公主都该知道,此时不该退却,否则以后,就全是二王子的天下了。” 云笙面色一沉,看向自己的同胞哥哥:“我觉得可以赌一次,这次不争。大楚新帝两年前还是籍籍无名之辈,短短一年就炙手可热,成了权倾天下的锦衣卫指挥使,如今又直接噬主,成了大楚皇帝,听说大楚不是没有藩王想要起兵谋反,可是都不知为何全都停息了,此人或许比我们想的要强,让三 哥去跟他碰一碰最好。” 虽然他们两人都没有见过陆焕,但云渺见过。 他们也知道,云渺的手就是陆焕砍断的,砍断之后,老皇帝居然都没说什么,可见陆焕十分会拿捏人心。 “他这样的人,绝对不是先前那个废物能比的。”突骨也道,要不是那个废物瞻前顾后,又要搞什么平衡,他们哪里有机会杀掉苏家人。 “所以,王子和公主又何必担心呢,大皇帝既然选了别人,那就让别人去吧,到时候出了事,咱们坐山观虎斗就行了。” “只是……”云渺又顿了顿,道,“只是虽然大皇帝定了二王子迎战,但一定也会召见公主。” 云笙惊讶:“召见我?不应该是召见皇兄吗?” “公主不信我?” “没有没有。”云笙连忙摇头。 她当然是信的,论起搞权谋那一套,大楚那边的人可比他们要厉害多了。 她自己没这方面的天分,但是她那个爹有,现在云渺这么说了,她当然也会信。 可惜眼前这个人断了手,否则一定会更加有作为,而不是沦落到西域来当她一个小小驸马。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柳家那个姑娘会被中原的男子 迷住,他们确实翩翩有礼,雍容华贵,即便断了手,他也是那么让她心神向往。 “我当然是信你的,驸马。”云笙笑得有些甜蜜,虽然他们还未成婚,但婚约已经定下,两人也住在同一府邸,没什么区别了。 突骨看得他们俩这么腻歪,鸡皮疙瘩都差点掉一地,道:“算起来,这位大楚新帝登基也有些日子了,咱们是不是可以送点东西过去当贺礼?” 云笙看向他,当然不会误会他真要送什么贺礼,这个贺礼一定是带了引号的。 “你要送他什么?” 突骨嘿嘿一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当然要送些美人去给他。先前因为大楚京城瘟疫,咱们的人撤出去好多,这不正好,再补一点,托人问问,他什么时候选秀,咱们挑几个好看的,装装身份,塞给他。” “他没有选秀的意思吧?”云笙却道,“我听说,他和他那未婚妻自小就有婚约,现在更是非她不娶,也不在乎她是二婚……” 说到一半,云笙忽然停住,转身看了看云渺。 云渺神色也跟着顿住,脸色苍白了一些:“是,她是被我休弃的女子,当初也是为 了苏家的面子,才对外说的和离。” “她有我漂亮吗?”云笙忽然挑起笑容问。 云渺:“……自然是没有,公主国色天香,谁能比得上。” 云笙哼一声:“她都没我漂亮,那为什么新帝为了她都不选秀了,你那休了的前妻可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云渺心中膈应:“除了医术……” “一个大夫,不过是给人看病的,还是你不要的女人,我看大楚那个皇帝,也是脑子不正常。” 云渺没再说话,只是手上不经意攥紧。 突骨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又怕妹妹说起来没完没了,扬手道:“行了,那就先这么办,咱们等着看别人的好戏。交代下去,这几日无论那边的人说什么,咱们都要忍着,谁忍不住,提头来见。” 都是烈性男儿,突骨太明白自己的手下们是什么德行了。 别说他们,就连自己,真面对对面的挑衅,也不一定忍得住。 “我这几日就先不出府了,就说我病了。” 他忍不住,但他会躲。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将这间房留给云笙和云渺,反正二人已经有婚约,做点什么也是很正常的事,他在这里,恐怕妹妹会不方便。 第446章 只有苏绛雪能治 等屋中只剩下两个人时,云笙的脸色变得更娇俏了一些:“我皇兄是急性子,从前就很容易被人摆布,现在你来了,我才能放心一些,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你怎么了?”云笙说到一半,忽然发现云渺脸上满是汗珠,头上青筋乍起。 “云渺?”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用两只手臂捂着头,痛苦得咬牙发出难受的声音,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整个人缩在地上,因为痛苦不同的发抖。 “你的头疾又犯了吗?来人,传大夫来,快传大夫!” 话音刚落, 被云渺猛地伸出胳膊,拦住了她的手腕。 光秃秃的手臂看起来十分吓人,但云笙似乎已经习惯了,看到他这个样子,也只觉得更加心疼:“你等一等,我立刻去找大夫给你。” 云渺咬着牙摇头,没有用,没有用的。 “之前不是也找过?” 大夫也只能缓解他的疼痛,可是疼痛过后,他有时候会变得形同痴傻,上一次变傻,持续了好几天,云笙甚至都以为他以后都要变成这样了。 幸好几天之后,云渺恢复了正常,也幸好那几天她虽然到处延请名医,却没有将这件事 告诉别人。 否则,别说突骨,就连她大王妃知道了,也一定会取消她和云渺的婚约。 “你还好吗?你会不会又变成那样?”云笙急得想哭。 云渺没有回答,他已经没有力气回答,脑子里像是被刀斧砸过一样,突突的响,整个人疼得要裂开。 苏绛雪…… 他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个名字,这次不是因为想念,而是因为他的头疾,只有苏绛雪能治。 他不想变傻,他已经残废了,他不想再变傻。 他还要报仇呢,他要借助西域的力量,重新打回大楚,他要让大楚重新 乱起来,他…… “来人,快啊磨蹭什么?”云笙急了。 就算大夫没有用,也要请来,万一呢? 云渺在剧烈的头疼过后醒过来,整个人面色都稚嫩了许多,脸上透着一种清澈的愚蠢。 云笙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让多请几个大夫来,并且严令不许外传云渺究竟是什么病,对外只说是头疾。 云笙公主府早就被人盯着,这么大的动静,也瞒不过别人。 三王子令拿当然也听说了这件事。 “上次就请了那么多大夫,这次也是,可见这位驸马身子骨不 行啊。”令拿笑了笑,满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可不是?原本就断了手,还有头疾,还是个见不得台面的身份,也不知道大皇帝是不是疯了,要将他招为驸马。” “招了这么多大夫,说不定命不久矣,到时候也不用咱们下手,大皇帝就不会放过他。公主是那么好娶的吗?” 旁边那人笑了声,有些顺着感慨道:“好歹是驸马,有公主护着,又有大王妃宠着公主,就算大皇帝不喜欢他,最多也就是不让他娶公主,当个男宠还是可以的,不至于杀了。” “何况二王子也护着他。” 第447章 他的梦魇 三王子身边的谋士说到:“我们的人去京城打探过,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当初谁不知道端王宠妾灭妻,为了一个小妾,把正室逼到装病和离。” “装病的事虽然没有明说,但谁都知道,好好的一个人,和离之前生了大病,之后就好了,这不是装的是什么。” “但奇怪的是后来,端王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突然就不喜欢他那个小妾了,想要重新把苏绛雪娶回去。” “这事也闹了一阵,最后还是当时的皇帝把苏绛雪赐婚给别人,才算完。” “三王子细想,公主喜欢他 ,也查到了这些往事,可她真的清楚里面的细节吗?端王换了名字,现在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苏绛雪,谁知道呢?” “还有,就算端王确实是被大楚皇帝贬谪出京,他心里就能认同我们,甘愿成为西域的驸马吗?” “一个曾经差点得到过大楚皇位的人,恐怕是把大皇帝的位置给他,他也不能满意。” 西域的国土面积跟大楚相比,那可是差得太远了。 “所以大皇帝必然也不能放心他,如今觉得他可用,不过是他在大楚多年,知道的事情比较多。” “可如今大楚换了皇 帝,若是那陆焕从头到尾从上到下好好整治朝局,时间久了,云渺知道的事情也都成了没什么用的陈年往事,那时候,大皇帝还能留他么?” 三王子面色沉了下来,就算如此,那也是几年以后的事情,要是这几年出了意外…… 等,是不能等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大皇帝已经被他们说服,留下一个这样的人当驸马,就算有变,也是几年后的事,我们如今最大的敌人,说到底还是皇兄和皇姐,至于这个人——” 说是驸马,其实没有什么实权,不过是个谋士。 一个谋士,要是没了主子,他还怎么发挥? 三王子身边那人垂下头,他也觉得,一个断了手的丧家之犬,算什么呢?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呢? 哪怕先前配合大王子,在边境屠城,逼得西域与大楚不得不开战,那领兵之人不还是自己的主子吗? 另一边,云渺整个人都沉浸在黑暗里。 对旁人来说,他是疼过之后就晕倒,醒来就变得白痴。 可是其实他晕倒之后,也会陷入梦魇。 这些梦魇,从前是苏绛雪离开他,现在是他可能虽然会被公主抛弃。 哪怕他是云笙公主 的驸马,哪怕已经定下来婚约,哪怕二王子和大妃都暂时认了他的身份,可是他仍然是个断了手,背后无权无势的人。 所依仗的,无非是公主对他的深情。 云渺在梦里冷汗直流,他在所有清醒的时候,都极尽所能讨好公主,这是他从前还高高在上时,完全想象不到的事情。 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如今的境遇,竟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当初能对苏绛雪好一点,如果早就看清楚舞儿的真面目…… 即便楚舞儿已经死了,他还是恨不得将她的尸体拉出来鞭打。 都是她害的。 第448章 失控 脑子里一片混乱,偏偏云渺还听得到外面那些人的交谈。 他在乱糟糟的声音里听到,云笙似乎是有什么没想到的消息,听到以后十分暴怒。 再之后,那声音变得清楚了一些。 “你说什么?新来的那个将领,是陆焕曾经的心腹?那个人居然没有一直跟在陆焕身边?” 云渺还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陆焕的心腹还能有谁,只有曾经那个蒋千户。 京城局势未稳,这样的人,陆焕怎么可能放他来边关? “因为他从前一直不用真名示人,我们只知道他是蒋千户,所以 听到蒋舟的名字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发现的晚了些……” “还有他身边还带着别人,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都是生面孔,但是一个个都对边关十分了解……” “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不知道的人来?” 大楚的武将,一共也没有多少才对。 来报信的人跪在地上:“公主恕罪,这些人都是陆焕还是锦衣卫的时候,四处发掘的,我们的人根本没想过会出事,这些人平时没什么名气,要不是被人发掘,也不可能上位,所以我们才……” “而且……” “ 而且什么?”云笙公主怒了, “而且咱们在京城的探子说,等到帝后大婚,就会有至少十万兵马前来边关……” 云笙波然而怒,脸上忍不住颤抖:“他哪里来的十万兵马?那探子给的情况可靠吗?” 大楚应该没有那么多可以直接用的兵马才对,当初老皇帝忌惮武将,能限制的都给限制了,现在怎么可能凭空冒出那么多可用的兵马呢? 但怀疑归怀疑,京城那边的探子给出的消息,却是从来没有出过差错的。 事实上只是从前没有差错,现在就不一定了。 京城 那个小妾被发现之后,陆焕只是让人盯着她,并没有打草惊蛇的意思,反而给了不少假消息,足够让西域这边忙乱一阵。 “我不信,那老头那么固执,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别人控制这么多兵马?别说别人了,就算他自己调兵,也绝不会这么简单。” 因为他根本就没兵啊。 “而且先前不是说,北燕那边也要跟咱们一起动,给大楚施压吗?” 来报信的人支支吾吾:“只是怀疑……” 只是推测。 北燕国土面积比大楚大多了,而西域比起大楚来说,也是弹丸之地 。 当初他们想着,如果大楚乱了,北燕不可能不来分一杯羹,就算是趁火打劫也好啊。 谁知道苏绛雪去了一趟北燕,两边就再也没传出什么针锋相对的消息。 “许是北燕如今内乱,顾不上吧?”报信的人道。 云笙公主觉得烦透了,这么多事都出了意外,可是偏偏她的驸马现在犯了头疾。 “行了你下去吧。”云笙把人赶走,不耐烦的挥手,又去看云渺。 “那些大夫还不行吗?找不到原因,就多找几个大夫来,务必要把驸马治好!”云笙疾言厉色的吩咐下人。 第449章 试一试,或许能救 找大夫的事情风风火火的传了出去,云笙公主忙着让人把消息传给三王子,之后也顾不得太多,就一边等着新的大夫来,一边还要费尽心思隐瞒云渺的真实情况。 她不敢让人知道,其实这个端王很有可能形同痴儿…… 雪下了一天一夜,直到晚上,终于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属下参见公主,因为路上耽误了一些事,才……” “好了好了!”云笙根本没管来人说什么,立刻拉着她过来,连那人的斗篷都替她解开,“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薛神医你快来看看,他如今的 伤你可还能治好吗?之前他被人追杀,伤的那么重,都是你替他治好的……” “属下先看看……”被称为薛神医的人没忘了礼数。 她原本也只是账下一个不怎么受人关注的军医,女扮男装在军中待了不少日子,后来被人发现是女子之身,按照西域的律例,是要将她处死的。 可也许是上天眷顾,当时正好云渺身受重伤被救,大家都想着从他身上套出什么话来,于是想把他治好,而薛神医也确实治好了他。 再之后云渺搭上了公主,十分感激薛神医的救命之恩,公主也对 她另眼相待,半点没有轻视的意思,所谓的处死,当然也就被公主赦免了。 “他现在这样……”薛神医皱着眉,诊脉之后是一脸的为难。 “你是知道的,”云笙公主抓着她的手腕,几乎是哀求,“当初你将他治好的时候,就看到过他发病,等他醒来,几乎是一副痴儿的模样,上次你不是说,要回去找一找,有没有治好他的方法吗?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薛神医叹一声气:“公主,先前那次他能很快清醒,实在是老天保佑,其实我没做什么,虽然我这些日子有研 究,但这种病实在太奇怪了,我也很难治好,唯一能确定的是,驸马的病绝不是最近才有,从前他在大楚时,一定也有人给他救治……” 她话说一半,云笙就明白了。 从前在大楚的时候,还能有谁来给他治呢? 如果这么多大夫都没有办法,是不是只能是苏绛雪了? “就非得是她吗?但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找她,难道没有她,驸马就从此要一直当一个痴儿不成?” 薛神医看她一眼,迟疑道:“若是公主肯信我,其实我也有一种方法可以试一试……” “我信你! ”云笙立刻道。 她永远记得,当初谁都治不好云渺,是薛神医出现,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在西域,如果薛神医都没有办法,那么谁都没有办法了。 薛神医拿出银针来,在云笙公主的注目下,一根一根扎进云渺的穴位。 每刺进一根,云渺就肉眼可见的疼一下。 云笙看着云渺额头上渗出汗珠,不忍心的将头转过去。 “公主先去外面等着吧,”薛神医见状道,“还需要一会儿时间,公主在这里,也是白担心。” 云笙咬牙,目光坚定:“不,我要看着,我要陪着他。” 第450章 蛊神降世 与此同时,京城里灯火通明,红绸铺满了主街道的地面,人人都知道,苏绛雪要成为皇后,封后典礼很快就要开始。 京城里因为封后的事情热闹了许久,各国的探子们也都知道今日是大日子,纷纷往自家报过去。 但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众所周知的大日子,陆焕和苏绛雪居然早早就找了替身,只远远露个面,给大家看一下帝后大婚。 而实际上,两人早就已经离开京城,去往北境。 如今,京城里灯火通明的在封后,而真正的帝后,已经乔装才成了西域人,混进了西域的主 城。 “你怎么确定他的头疾还没好?”陆焕朝苏绛雪问。 苏绛雪笑了笑:“我是大夫啊,他那头疾跟九公主不一样,九公主是脑子里生了病才会疼,而他……” 白子渊的头疾,纯粹是他自己想的太多,心中事情太多。 每次头疾发作之后变成痴儿,其实也是身体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不要想太多,免得头更疼。 “小薛去给他治一治,赢得云笙公主的信任,之后的事情,如果能兵不血刃拿下西域,那是最好的事情了。” “蒋舟那边也准备好了,”陆焕和苏绛雪远 远看着公主府,道,“蛊神降世,西域的大皇帝最信这些。” 公主府,薛神医手中拿着银针,有意下手很重,听着云渺的嚎叫声,云笙只觉得几乎肝肠寸断,恨不能以身相替。 “他实在太痛苦了。”云笙公主捂着嘴,双眼含泪。 薛神医见状,知道时机差不多了:“公主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好。” 她说着,手中十几根银针齐齐落下。 如果云渺现在醒着,就会发现,这一幕的行针手法,像极了当初苏绛雪第一次给楚舞儿行针的时候,或许,他就可以认出来。 可惜, 他处于昏迷状态。 而就在此刻,外面天边忽然划过白光,只闪了一瞬,却将外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是照明弹。 现代人的照明弹,放在这些人眼里,足够伪装成一些奇迹出来。 西域供奉的蛊神庙中,神像忽然落了泪,两行红色的泪水,从神像脸上蜿蜒而下,负责看守大殿的侍卫们见状,立刻朝外汇报。 而云渺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你好了吗?”云笙公主顾不得其他,立刻过去抱着云渺,眼神中满是担忧。 云渺的目光从茫然恢复到正常,额头上全是汗珠 。 “那是什么?”他语气虚弱的问道。 白光照亮了外面的窗户,已经引了不少人去外面看。 “蛊神神迹,是蛊神神迹——” 有人喊起来。 “三十年前,蛊神降世,多亏了蛊神在,我们那时才能百毒不侵,可这次——” “这次不一样。”薛神医忽然喃喃开口。 “怎么不一样?”云笙公主立刻询问。 薛神医道:“我听我父亲说过,三十年前那次,蛊神现世,大皇帝登基,所以大皇帝是蛊神选中的人。可是现在,国中没有大变,蛊神再次降世,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451章 示警 “凡有天象异变,必为蛊神现世。”薛神医口中声音很小,说完之后,仿佛突然大彻大悟一样,“我失言了,还望公主恕罪。如今驸马也已经醒过来,我就先走了,还有些别的事……” “你站住。”云渺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一股虚弱。 “你是怎么把我治好的?”云渺看着她,眼中闪着一种不确定的期待。 薛神医很淡定:“属下从小行医,能将驸马爷治好,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驸马爷何至于有此一问?” 云渺心中骤然刺痛一下,随后垂下眼眸:“无事。” 他以为这世上只有苏绛雪能治好他,原来不是, 原来没有。 从来就没有什么是独一无二的。 他甚至还想过,云笙喜欢他,如果他一直好不了,是不是云笙就会把苏绛雪捉过来,替他医治。 可是现在,他的病不需要苏绛雪,也能治好。 云笙在乎的却是另一件事:“你刚才说,我父王登基的时候,有一次蛊神现世,这我知道,可是当时大家不是都说,父王是蛊神选定的君主吗?那这一次,为何……你却如此惊慌?” 薛神医支支吾吾:“没有惊慌,公主是不是看错了……” “报——”外面有人大声喊,“三皇子来了。” 三皇子去而复返,一定是 为了蛊神的事情。 话音刚落,他正好进来:“外面都在传……” 他看了一眼殿内的人,也没瞒着:“神殿那边也出事了,蛊神在人间的化身神像落了血泪,这是大凶。” 同一个人在位,第一次是上天夸奖他,第二次则是上天不满。 否则,蛊神明明已经表示了自己的称赞,何必再来一次神迹呢? 第二日天刚亮,蛊神现世的传言便传遍了西域。 “要出事了,要出事了。” “天象预警,不许西域动兵戈,这是天相预警啊。” “大皇帝陛下,这是蛊神的示警,这场战役要不还是停了吧,否则,会 招来灾祸……” 西域的朝堂之上,不少人都惶惶不安。 要是不听上天的话,又会怎么样呢? “父王,儿臣操练兵马多时,就是为了给大楚边境守军一个措手不及,如今怎么能因为天相,就止步不前呢?” “说不定这次天相,也是上天对儿臣的赞赏和嘉奖!” 三皇子说的慷慨,殿上众人听着,忍不住心想你在说什么废话。 天相示警,从来都是对大皇帝的,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三皇子。 “父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三皇子跪地,“请父王相信我,这次兴兵,我一定能将大楚的士兵赶到百里开 外,到时候诸部落全部归顺,难道父王不想吗?” 大皇帝坐在王位上,看着手下人传来的奏报。 他醒得晚,外面忽然变白,他没有看见。 但是蛊神庙中的异像,他是看到了的。 他也敬畏蛊神,可是看到手中那份精绝城鼓动所有人脱离联盟统治的奏报,他又觉得此战不能不打。 “一切照旧。”大皇帝说。 有人还想说什么,被三皇子狠狠瞪了一眼。 可他止得住朝堂的声音,却止不住百姓们之间的声音。 大皇帝滥杀,将边境屠城,引发蛊神不满,如今已经降下示警,若是再不停手,恐怕会招来大祸。 第452章 谣言四起 “可是就算闹出了这样的骚乱,又能有什么用呢?总不能就因为蛊神见血,这些人就决定不打仗,或者决定投降了吧?” 那他们那什么大王子,不就白死了。 跟着苏绛雪一起来北境的银朱忍不住问。 “当然还有别的事情。”苏绛雪笑了笑,“你记得不记得之前钦天监算成婚吉日时,还算出了什么?” 银朱摇摇头,她不记得。 她忙着给苏绛雪一遍又一遍过成婚流程,哪里顾得上这些。 “正月朔日,辰时三刻,雁门关附近可见舔狗吞日之景。”苏绛雪道。 银朱顿了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又回头看,蒋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咪咪跟了过来。 银朱下意识一愣。 蒋舟板着脸,佯装无事:“那个,天狗吞日,那不是凶兆吗?钦天监算出这个,居然也敢……” 居然敢上报? 他话没说完。 “日食天象太过少见,很多人对此一无所知,所以就当做凶兆来看。”苏绛雪解释道,“其实这跟刮风下雨一样,都只是天相,说明不了什么。” 跟他们解释星体运行轨道,多少有些麻烦,只说月亮把太阳遮住了, 也不太好理解。 不过陆焕倒是无所谓:“我从来不信这些。” 苏绛雪笑笑,看,什么叫大心脏,他也不懂原理,但是他不信这些。 “我现在告诉你们,你到时候提前半个时辰,跟军中众人交代下去,免得他们看到之后慌乱。” 突然间天上的日头没了,日食这种东西,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一次,何况又是这样的社会,当然会引起恐慌。 但如果提前说了,消息又会泄露,传到西域那边,可就没这么好的效果了。 蒋舟忽然明白了苏绛雪说这些话的用意,立刻直了身体,应道:“是!” “雁门关以北出奇的清静,反而是往东沿线百里外有增兵的迹象,西域开春之后粮食短缺,先前屠城也没有获得多少补给,所以我推断,临近战场的地方不会选在雁门关,而是要再往东一些。” 陆焕适时开口,跟众人解释:“蒋舟你听明白了吗?” 蒋舟一脸认真:“明白!” 而此时,跟来北境的白子钊倒是有些疑惑,问他:“你真听懂了吗?” 银朱再一次忍不住身子一颤,明明早就说过不能再喜欢他,为什么听到他的声 音,还是会忍不住? 苏绛雪看着他道:“来得正好,现在西域主城正乱着,正是散布谣言的好机会,别停。” 蒋舟倒是很认真的回答白子钊的话:“听不太懂,但是陛下说什么,我都听着,只要听命就行了。” 所以他理直气壮的说他明白。 白子钊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道:“也对。” 他其实也没听清楚,但,既然知道自己领兵的才能不怎么样,那就听从陆焕的指挥吧。 就好像,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当皇帝的料,所以,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会安排更多的人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说大皇帝残暴好战,天道不容,上天示警,蛊神流下血泪,此为先兆。若是不诚心悔改,上天必定再次降罚于西域。” 苏绛雪想了想,又道:“西域百姓不一定都识字,让人去画画,尽量画的浅显易懂些,还有,再编一个童谣,简单好记的。” “你记住,务必要做到留言四起,且查不出源头,要让百姓和军营以及朝廷之中,都埋下不安的种子。” 要查不出源头的谣言,在这个时代并不难。 苏绛雪并不觉得这是难做的事情。 而白子钊听到这话,眼神微怔,他发现苏绛雪好像从来都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只会在内宅之中争斗的女孩子。 甚至,他知道她医术高超,知道她心系天下,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在面对军士上,也是这么清晰明了。 或许,一个人的聪明真的都是触类旁通吧。 这样的苏绛雪,光芒早就盖过了他这样一个韬光养晦的王爷。 “没问题,请娘娘放心。”白子钊道。 苏绛雪对这个称呼并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她点头应一声。 蒋舟又忍不住道:“可是,要是流言效果太好,西域那边迫于压力,真的被吓退了,不打了怎么办?” 苏绛雪冷笑一声:“事已至此,由不得他不打。” “两边矛盾激化到这个份上,他要是不打,是等着大楚朝他要割地赔款吗?还是等着自家真的四分五裂?” 这一仗势在必得,谁也不会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谣言,就停止征战。 何况,就算让他们知道真有日食,真有天谴,他们也会说,打完了才知道是不是降罚。 “好了,都散了吧。”陆焕率先开口,让所有人各忙各的去。 白子钊 和蒋舟都离开,银朱看向苏绛雪。 苏绛雪顿了顿,半天才开口:“我真的不明白,堂堂西域被大皇帝宠在掌心的公主,为何会喜欢白子渊这样一个人。” “且不说他在大楚的时候是如何行事,就算现在,他也是一个双手残废的人,公主又不缺什么,为何会喜欢他?” 他们最开始想尽办法把白子渊送到西域来,是觉得他好控制,也觉得他好歹算有点本事。 成为皇子幕僚,对他来说也不算难,可是巴上云笙公主,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谁知道呢。”陆焕淡声,“但现在云笙公主信任他,不也是好事么?我们派去的探子,正好可以传递消息。” 大年初一,大楚宫城里,封后大典早已完成,再加上年节的假日,辍朝十五日,没有人知道当事人已经悄悄来到西域。 西域这边同样有过年的气氛,但正是因为过年,人们来往更加频繁,谣言的传播速度也就更加迅速。 许多将士们都被自己家人说得人心惶惶的。 天降神罚,罚的是大皇帝好战,但是真的不会牵连到他们这些无辜的士兵吗? 毕竟在前线厮杀的人,可是他们。 第453章 天狗吞日 时间一天天过去,苏绛雪站在雁门关的城墙上,看着远处空旷的一片场景,心中难免感慨万千。 她的父亲就是死在这里,她全家人,除了二哥,全都死在这里。 一切都回到了故事刚开始的时候,苏绛雪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而这一次,她要为她父兄复仇。 不仅仅是要让老皇帝付出代价,还有西域。 当初他的家人死在这里,只有打一场打胜仗,才能够安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父亲,您也一定在等着这一天吧?”苏绛雪忍不住叹息。 陆焕则在各主营召见军营中大.大小小的将军们,部署会议连着开了好几天,大家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震惊,直到最后的跃跃欲试。 对于他们之后要实现的计划,现在的信息量已经足够了。 陆焕做好了足够的推演,他们也对陆焕也从一开始的不太信任,变到现在,愿意相信他,遵从他的部署。 正月初九,终于快到了钦天监算好的日子。 白子钊能看到他们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但是他终究没有领兵,来这里做的也是一些后勤工作,所以关于正月初十这个只有各营主将才知道的日子,他是不知道的 。 天上的月亮清清冷冷,西域那边,二王子令拿早就带兵出发,这些天来,自从他领兵,雁门关这边的大楚军队就节节败退。 令拿早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在意过,即使他是胜仗,也没能俘虏多少人,战令的边境村落也早就是老百姓撤走之后的。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争权夺位,想的都是要将那些谣言打碎。 什么蛊神示警,什么上天降罪,他一个也不信。 令拿此时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在陆焕的计划中,只要再让令拿深入一点,大楚北境军双侧绕过去包抄,那么按照他原先的计划,就能将令拿的军队瓮中捉鳖。 加上这半个月来风风火火传着的谣言,越是耸人听闻,就越是难以禁止,西域那边越是不让他传播,反而更是深入人心。 现在动摇人心的引线已经埋下,只要等到罕见的日食一出,人心必定大乱。 任凭大皇帝和令拿有什么本事,任由他们手段多强硬,也绝不可能会稳住全军畏战的局面。 打仗这种事,军心乱了,也就输了。 何况令拿自己说不定也会被吓到。 “报——陛下!” 就在此时,外面军营传令兵传 来急报:“令拿已经进入包围圈!” 战报呈上,陆焕抬手拿起来看一眼,令拿进了包围圈,这一战也就该输了。 但是一旁的蒋舟不明白:“这么快让他吃败仗,陛下就不怕明天还没到,他先害怕跑了吗?您明明费尽心思喂了那么多胜果,让他一直这样的一下去不好吗?为什么要让他输呢?” “其一,让他暂时停一停,阻截一下,万一他忽然变聪明了呢?” “其二,明日就是大战之日,今日的败仗,在现在看来不算什么,但明日大家想起来,也会觉得是上天示警,再往前走,全是败仗。” 蒋舟哦一声,无数军队连夜行军,黑爷爷的一线长阵,将早就扎好的口袋给收了口。 苏绛雪跟陆焕一起看着军报,包抄绕后的方法,是她给的建议,是根据自己看到过的兵书给出的建议。 “直到现在还没察觉危机,这就是令拿和突骨的不同之处了。”苏绛雪笑了笑,走出账外,抬头看着依旧光芒当空的红日。 很冷,但是更多的是兴奋感。 她第一次来战场,她没见过尸骨堆积如山,但她知道,全家的大仇就要报了,她知道,这一仗之后,西域将再 也无法对大景边境构成威胁。 这是她父亲的愿望,也是她的。 雁门关外马蹄声响,雁门关外二十里处,令拿的骑兵先锋营也在狂奔,浓烟由远及近。 今晚谁都没有睡着。 第二日,空中浮云飘动,明亮的日光被一丝一丝的吞噬。 陆焕和苏绛雪望着天上的变动,这时辰,跟钦天监所算的相差无几。 而此时,西域皇宫也察觉了这一丝异像,只是变化有些慢,所以一时没有引来太多的关注。 “公主,外面的天色好像……”有侍卫想要朝云笙公主报告。 但云笙公主根本不想听:“天塌了都跟我没关系,没见驸马还病着吗?” 侍卫只能悻悻离开。 而几十里外的战场上,陆焕一马当先,手中握着一杆长枪,苏绛雪和苏鸣玉紧随其后。 大家都认得这些枪的来历。 陆焕手中的,正是当初苏绛雪手中的那柄长枪。 苏鸣玉是自己的,而苏绛雪,她用了她大哥的那杆枪。 她不会真的上阵厮杀,这副模样,也是做个样子,鼓舞人心。 “各位将士!”陆焕喉咙发紧。 “各位将士!” “在!” “时机已到,随我出战! ” “杀!杀!杀!” 震天的声浪四方波动,苏家军旗迎风招展。 黑云流动的天空中,最后一丝太阳光芒正在急速隐去。 日食! 天色一下子变黑,犹如漆黑的深夜一般,厚重的帐篷里,挡不住远处的厮杀声。 银朱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火把照在她脸上,即便提前知道要有日食,她还是忍不住被这样的场景给吓到了一些。 原来天真的会被遮住,原来一片黑暗中的厮杀,听起来这么心惊胆战。 而此时,西域主城中终于开始躁动起来。 “公主,公主,天黑了,是天狗食日,是天狗食日啊!” “大皇帝,大皇帝,外面——” “住口!” 大皇帝一言不发,黑暗之中,谁也看不到他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 皇宫之中也是一片乱麻,大皇帝怒吼:“火把呢?灯呢?还不快去点啊!” 一片混乱,下人们匆匆忙忙跑来跑去,你撞了我我撞了你,一片哎呦声。 火把和灯终于还是点了起来,分明是正午,却偏偏一片黑暗。 无数人都忍不住心中颤抖:“是上天示警,上天示警真的来了,是大皇帝太过好战,是上天的示警……” 第454章 乘胜追击 雁门关数十里外,坡度缓和,周边是大片可以作战的区域,令拿敢带着人直接在这里驻扎,就是觉得几方十五万兵马,而大楚边境只有十万,还大多都是不知道从哪里新调来的新兵蛋子。 十五万对十万,优势在我。 先前好几次胜仗,更让他觉得只有重新修整,在这样大开大合只需要拼战力的地方,根本来不及策划什么战术,只能打成攻坚战。 天光刚刚开始暗淡的时候,令拿都没觉得有什么,也许是乌云来了,要下雨了,下雨可挡不住他们进攻的脚步。 可是很快,天色更加黑暗,上天示警的传闻早就在军营之中传播依旧,很快就有人发现,天空中的太阳真的被吃掉了。 “日头不见了!” “天狗吞日!” “是上天的示警,上天发怒了,蛊神发怒了,快跑啊,快逃命啊!” “打不赢的,打不赢的!” 令拿着急坏了,连忙大声怒斥,想要稳定军心。 可是天色黑的太快,一转眼,周围已经变得漆黑如墨,只剩下冲锋的号交,和……一点远处的光亮。 这光亮却让众人更加震惊害怕,那是苏家军的军旗,是大.大的苏字,是大楚的军队! 四周全是亮起的火把,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我们被包围了,被包围了!”有人大喊起来。 令拿心中大震,却是第一个不能慌乱的:“他们最多只有十万兵马,我们不可能输——” “不是十万,绝不是十万,你们看那些火把!” 更多的火把在远处闪起来,强大的压迫感与窒息感,让所有人心中惊骇万分。 四周的火线如同火龙一般朝他们聚集,原本就心中大骇的他们,更是被数倍的兵马惊得无以复加,再加上刚打了败仗,正在修整,仓皇之中应战,就连大楚的第一轮攻势都没能抵挡得住。 转眼间已经全盘溃散。 全都是逃命的声音。 黑烟、烈焰、血影、刀光。 约拿呆呆的僵在原地,抬头望着天上的太阳。 他日日所见的太阳,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太阳能够出现。 可是天上只有一片漆黑,被遮住的太阳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逃命的声音将他脑中所有残存的理智全部卷走。 “将军,将军!” “二皇子!” 周围人的呼喊声在他耳中,也仿佛全都听不见,更别说他能发出什么有效的军令。 还是他的副将 ,勉强整理军队,让大家全都镇定一些,努力迎敌。 可惜没有用。 约拿从头到尾没有露面,不少人都以为他是首当其冲被上天降罚的一个,主帅不见,还有什么人能稳住军心呢? 两个时辰不到,这场战役就以失败告终。 而约拿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重现眼前,周围的厮杀声都少了一多半的时候。 西域的将士们也都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看着重现于世的太阳,看着周围尸横遍野的尸山,所有人都没有再继续战斗的勇气。 大胜,大胜,原本都是大胜。 可是他们进入大楚境内之后,很快就吃了一波败仗。 没人把败仗当回事,可现在,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死了多少人。 这不是上天示警,还能是什么? “二殿下,您睁开眼睛看一看吧!”约拿的副将摇晃着他的肩膀,“您得拿个主意啊,现在天光也出来了!” 就在此刻,约拿手下的谋士匆匆冲进来,脸上身上都带着血:“二皇子,我军损失惨重,粗粗估计,恐怕只剩三万兵马……” 都不到。 十五万人,短短两个时辰内,只剩下三万。 余下的,要么被杀,要么逃窜。 陆焕率亲兵飞速奔入战场的时候,天色早已经大亮,约拿已经被人强行拖着撤离,四周全是倒塌的营帐、撕裂的王旗与遍地横陈的尸体,只有数小股散落的战力犹在抵抗。 也只是稍微抵抗,就很快投降。 蒋舟冲在最前面,已经杀红了眼,朝一名仍在指挥的敌将冲过去,没注意到身后竟然有一柄长枪刺了过来。 “小心——”手下人提醒,却已经来不及,那柄长枪,从他肩头穿过,将他扎了个透。 蒋舟闷哼一声,反手将长枪砍断,只剩下枪头在身体里:“无妨,陛下呢?” “陛下按约定好的地点去了,就在群峰岭。” 蒋舟就要跟上去,被人按住:“将军不可再向前,陛下亲自督战,敌军又已经溃败,不可能出问题,您还是先回去吧。” 蒋舟看一眼肩上的血,又恨恨看了一眼刚才那个用枪插他的士兵。 只觉得这种立大功的机会,自己居然要错过了。 “一点小伤,无事!”蒋舟咬了牙。 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重伤,这么点血怕什么? 重要的是军功。 是军功! 他不是嫌弃锦衣卫,只是男儿自当浴血沙场,为国争光,如今有这 样的机会,他也千方百计争取到了这样的机会,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伤,就错过? 何况,他心头还有爱着的姑娘,不赚点军功回去,怎么跟她表白。 “敌军左右翼已全部切断,如今他们都在群峰岭,我这就去!” 蒋舟撕下衣服,将肩膀使劲缠住,随行军医急匆匆赶来时,连人影都没赶上,他已经纵马疾驰,他身后无数人自然一起跟随,与前方大部队汇合。 群峰岭之所以叫岭,就是因为地形如此,陆焕早就计算好了令拿战败之后会往哪里逃窜,这里虽然是最不好的地形,只要他们看一眼地图,就知道此处最危险。 可是,其他的路已经被封死了。 围追堵截之下,他们最终只能逃向这里。 此时各营战报已陆续送到,陆焕算着时辰,手中的长枪紧紧握在掌中,快了,快到了。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蒋舟也赶来,跟传令兵一起:“陛下,令拿的残兵朝西而去,暂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我们要不要追过去?” 乘胜追击,这是兵家常用的方法。 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将令拿的部下全部斩杀,对于大楚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 可陆焕道:“不必着急。” 第455章 行走的军功 “没关系,他越不过那边的追兵,最终只能折返。”陆焕淡然道。 还是只能来群峰岭。 蒋舟只觉得肩膀生疼,他怕自己打到一半就支撑不住,按耐不住问:“陛下,为何不直接前去迎击?非要等呢?” “不急,”陆焕不知道他肩膀上的伤,不过就算知道,也只会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不会为他改变计划,“给他留些时间,让他自己收整残兵,不是更好?” 就算输了,也要保存实力。 令拿一定会把自己散乱的部下全都收拢起来,再一起突围。 省的他们四处找了。 陆焕的镇定,让所有手下的将士们沸腾的血也逐渐安定下来。 不急,不急。 不能着急。 欲速则不达。 他们要打一场打胜仗,不仅是胜仗,还要将西域主力斩于马下。 打胜仗,和全歼敌人,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林中的伏兵们一动不动,一眼望过去,这座山岭中似乎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风声鸟声。 一个时辰后,日影西斜,原本那些突围的残军们终于又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 一如陆焕所言,他们突围失败,最终不得不重新折返,闯进自己收好的口袋里。 陆焕唇角弯起,怎么说呢,他们行 军的速度还挺快,比他预想的还要早一些。 近千人的前锋队从他们面前过去,陆焕故意放走,等到大部队也到的时候,陆焕才下令,让人立刻追过去出击。 蒋舟等这个命令都等得两眼发绿了,听到之后立刻疯一样冲了出去,只觉得这些遍地的残兵,就是他行走的军功。 尽管绝境求生的西域残兵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但人数优势在这里摆着,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 令拿也算是一代名将,在这场战役中,先是被天狗食日的现象惊得无以复加,之后被人强行带走,现在满是惊恐中也爆发了不小的战力。 手中拿着刀,只觉得眼前都是血色,一下又一下,身上脸上的血都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蒋舟看着他发疯舞动长刀,整个人想也没想,两眼放过就扑了上去。 但令拿的副将和他的亲兵还在殊死保卫他,一时间,居然让蒋舟没有近身。 蒋舟胳膊上有伤,打起来却不管不顾,一枪挑走他的副将,之后就朝他疯狂过去。 同样在战场厮杀的陆焕看到这一幕,回过头来,连忙勒马,追赶过去,在蒋舟即将赶上逃走的令拿时,拉住了他的胳膊。 是另一条没受伤的胳膊。 蒋舟大 吃一惊,他的军功,他马上就要杀了令拿了! 陆焕摇头:“放他走。” 蒋舟急了:“他是敌帅,杀了他,对我们来说意义大为不同!” 话说完,才发现自己在跟谁说话,立刻又有点悻悻,但还是忍不住道:“陛下为何要放过他?” 陆焕道:“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意义自然不同,可是这一战,我们已经几乎全歼对面,他这个主帅的首级,意义不大。” “但如果放走他,就大不相同了。”陆焕幽幽道。 蒋舟看着令拿越来越远的背影,知道现在再追是追不上了,只得放弃,可还是十分惋惜:“放他走,有什么不同的。” 虽然说杀不杀都一样,但是杀了不是顺手的事么? 陆焕不由笑了笑:“西域大皇帝最在乎的皇子就是他,且他虽然在战场上败了,但朝堂上的势力却不容小觑,将他连根拔除,岂不是让西域朝堂拧成一股绳?” 留着他,他们才能继续内斗。 远方有新的传令兵赶到,陆焕调转马头,朝别的方向而去。 只剩下蒋舟待在原地。 朝堂制衡,所有的地方都不能免俗吗? 他当然希望西域能更乱一点,可是对于他来说,丢了敌将这颗人头,毕竟还是可惜的。 蒋舟叹了口气,没有了更大的军功,其他残兵对他来说,杀一个两个没有意义,自有别人来收拾。 一口气卸掉,肩膀上的剧痛终于再也忍不住,蒋舟一头栽倒在地。 “来人,快来人!” 周围的士兵们连忙把蒋舟拖回去。 捷报频传,天色重新黑的时候,这场旷世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留在帐子里的苏绛雪和银朱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他们回来。 银朱忍不住惊喜道:“我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奇异的天相,谁能想到……” 话说到一半,银朱忽然愣住了。 蒋舟被人抬着回来,肩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血色几乎浸染了肩头。 “那是蒋千户吗?他怎么了?他受伤了吗?”银朱只是愣了一瞬,立刻就跑了过去。 他肩头的衣服已经被剪开,银朱过去,才知道他受的伤究竟有多重。 “是他,他受伤了,军医已经包扎过,只是失血过多,现在还在昏迷。”陆焕道。 他一点皇帝的架子都没有,仿佛还是以前那样,很随意的跟银朱说话。 可是银朱却在意不了这些,她看着蒋舟肩头上的血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流血。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着急,可能也不是着 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是什么。 只是看着他流血,看着他昏迷不醒,银朱就会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空空的。 苏绛雪看一眼陆焕,陆焕眨眨眼,朝她给个暗示。 苏绛雪顿时明白了。 他不会死的。 死是不会死,但是受伤很重也是事实。 “银朱,你要不要去……” “我去照顾她。”银朱跟苏绛雪一起开口。 然后银朱的脸色有些尴尬。 “是这样,之前我受伤的时候,是他在照顾我,所以我想着……” “对,”苏绛雪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知恩图报,现在你去照顾他,也算是还他的人情了。” 银朱点头,苏绛雪这个解释,给了还想不明白的她一个台阶:“对,我该还他一个人情。” 银朱心中突突的跳,她确实受过他的恩情,该还。 将士们将蒋舟抬到帐子里临时搭出的床上,银朱立刻跟过去,而此时,在所有人身后,白子钊也回来了。 银朱的余光看到他,却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跟着蒋舟一起走了。 “北境腥云满地,西域主城内,也是人心惶惶。”白子钊也没有发现银朱哪里不对,只说着自己的发现。 “之后,该下一步了。”苏绛雪立刻进入状态。 第456章 投降不杀 “倒是不用了。”陆焕看向苏绛雪。 旁人听着他们云里雾里的对话,难免忍不住纠结,什么下一步,又是什么不用了。 而就在此时,帐篷外走来一个女子,她脱下兜帽,正是薛神医。 苏绛雪一眼认出了她,赶忙过去:“他还治得好么?” 既然陆焕说不用了,那就是…… 之后的计划,都用不上白子渊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脑子里的病根本治不好了。 薛神医果然摇摇头:“我照您教给我的法子给他施针,可是他的情况比您预料之中更差,或许是这些日子太过 惊吓,他撑不住了。这病是不可能治好了,变成痴傻,也不过是几个月的光景。” 苏绛雪皱起眉头,原本还打算借着白子渊的手来帮自己做事,她甚至都想好了,云笙公主那么爱他,要是知道自己出现在了西域,一定想方设法把自己抓去。 谁知道,他真的这么脆弱。 比自己以为的还要不堪。 “北境大捷,这些事情,原本就不是我们该再操心的。”陆焕笑了笑,“十几万大军,就算西域还有心做什么,实力也不允许了。” “此战之后,北境至少会有十年太平。” 十年…… 苏绛雪微微垂眸,她父亲在北境守了十年,如今看到这样的结果,想必应当是满意的。 但她不是很满意。 “不能仅止于此。”苏绛雪抬眼,“乘胜追击,我们不能给他们死而复生的机会。” 既然拿下了,就要一鼓作气,全都收了才对。 华夏民族向来好战,边境的土地更是一点接着一点的打下来。 如今打到了西域家门口,居然还不把他们收服,那也就白来了。 “在此处设立西域将军府,负责管理西域一切军事要务。”苏绛雪看向陆焕,“西域如 今正是四分五裂的时候,这场战役之后,大皇帝又几乎不能再调动军队,其他各部族显然都有脱离的意思。” “但,脱离,还是不得不加入大楚疆土,他们可以选。”苏绛雪仰起头。 独立?那怎么可能。 来都来了,不开疆扩土,不是白来了? 何况,小部族原本就抗风险能力很低,将大楚视为自己的依赖,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好事。 “我二嫂曾经说过精绝城的想法,大家想脱离大皇帝,无非是觉得大皇帝赋税太高,不够自由。想要换一个地方,过得开心一些,不被 他人左右。” “可精绝城多年来都是西域的一部分,真的脱离之后,不一定有能力自己站起来。若是大楚提供更好的选择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拒绝。” 陆焕望着她眼中的光,难道他的想法,居然还不如一个女子有魄力么? “败了,就要付出败了的代价。”苏绛雪道。 陆焕颔首:“好。” 他亦有此意。 “传朕旨意,将兵马调度聚集于边境,给西域送信,一月内臣服大楚者,招降不杀。” 西域不过是个小地方,又不像北燕那样,让他们无法吞掉,顾忌那么多做什么。 第457章 你永远有离开我的权利【结局】 十几万精兵几乎可是算得上是西域的全部兵力。 此战之后,西域遭受重创,加上蛊神降灾的说法一直在民间流传,经久不息,半个月之后,这种流言达到鼎沸。 大皇帝试图稳定民心,可没有人会听他的,每个将士们的家人也纷纷唾弃他,怨他不该穷兵黩武,惹了天怒人怨。 在精绝城的带头之下,西域诸部四分五裂,大皇帝被绑上断头台,陆焕毫不犹豫下令斩杀。 “残暴这个词,换个时候,可能就要称作杀伐果断了。”苏绛雪给陆焕夹菜,忍不住想起他最初的名声。 杀了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 残暴吗?挺残暴的。 现在他杀了西域十几万大军,残暴吗? 很难用这个词来概括了。 就连以前的事,都要被人盛赞一声杀伐果断。 “乱世当用重典。”陆焕道。 现在天下太平,谁愿意杀人见血呢。 第一次杀戮,是为了将自己与陆家分割,回到京城。 这一次,是为了天下人的安宁。 以战止战,就是如此。 “只是委屈了你,”陆焕温声道,“册封典礼已经过去,你我都没有在那场典礼上。” 偏偏别人还不知道。 大家会想,他们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到了北境去,谁能想到这两个人会找人代替自己成婚呢? “二王子犯下如此大 错,无颜苟活,已经自尽了。倒是突骨,希望能放他一条性命,作为交换,他愿意把藏匿在西域的白子渊交出来。” “这件事让云笙恨透了她,原本和睦的兄弟二人,竟因为一个男子而变得互相仇视。” 真是有点可怕。 “大楚会在此处设立将军府,只不过当地最好还是由当地人去管,免得出乱子。既然他们相互仇视,那就让他们一起来管吧。” 云笙和突骨之间的隔阂,也能保证他们不会联合起来,再起什么乱子。 “那白子渊……”陆焕说着,看了一眼苏绛雪的表情。 “他活着,时间久了,这对兄妹岂不是会再度重归于好?”苏绛雪只是思考着当下的局势,似乎对他再没有一点私人感情,“只有他死了,这份杀夫之仇梗在兄妹之间,他们才永远不会和好。” 那样苟延残喘的活着,苏绛雪活着,他倒真不如死了。 于是大楚接收了突骨献上来的战俘,以及这位如丧家犬一般的驸马。 以通敌叛国之名,将白子渊送上了断头台。 跟大皇帝死在同一个断头台下,倒是便宜了他。 原本浑浑噩噩形如痴傻的白子渊在临死前终于清醒了一刻,他看着台下为他痛哭的云笙,又看了看根本不见人影的苏绛雪。 即便是死,她也不会来看自己一眼吗? “别看了 ,大皇帝死的时候她都没来,难道你觉得你会比大皇帝重要?”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白子渊立刻抬头,眼神中发出光芒:“弟弟,你是我亲弟弟,我们一母同胞,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我死吗?” 他一激动就要站起来,被行刑的刽子手按住,铁链铛铛响。 白子钊低下头。 一母同胞,他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咱们这家人,父皇残暴,母妃阴险,你高高在上的长在蜜罐子里却不知足,刚愎自负,看不到人间疾苦。” “若说不忍心,只有依依。”白子钊顿了顿。 “依依是真的蠢,被你们宠坏了,教坏了,不像你们,是坏到了骨子里。” 他一直觉得,如果白依依可以得到教导,她不会做尽错事,更不会为了一个男子要死要活。 可是,一个同样受尽宠爱长大的公主,无人敢忤逆她,她又怎么可能不骄纵任性? “去吧,跟他们团聚吧。” 白子钊话说完,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不——你是我亲弟弟,你再去求——你别走!” 声音戛然而止,云笙公主的哭声更大,白子钊不用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往回走去,快走到自己帐子的时候,隔着烛火的影子,看到了一对壁人的身影。 是银朱和蒋舟。 白子钊只驻足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回 去了。 从来就不是他的,无论是他得不到的,还是他不想要的。 从来都不是他的,他又何必有什么执念。 夜深人静,陆焕将苏绛雪拥入怀中,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可如今天下已定,以后,除了国事,苏绛雪才是他最在乎的人。 最初接近她,只是想看看那个跟自己有婚约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看着看着,却越来越无法自拔。 或许缘分就是如此,兜兜转转,该在一起的人,还是会在一起。 “等回去,我再补你一场婚宴可好?”陆焕低头吻她。 苏绛雪眨眨眼:“两次封后大典,是不是有些太奢靡了?” 陆焕笑:“那不如我入赘,国公府小姐娶我怎么样?” 苏绛雪再眨眨眼,好像不是不可以。 她上辈的时候,就见过很多人成婚,会在男方家里办一场,在女方家里办一场。 现在既然错过了封后大典,可不能再错过苏家招赘。 “好。”苏绛雪嘴角弯起来,欢快的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边亲了一口。 至于到时候京城会是怎样的哗然,那他们可就不管了。 反正刚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婚宴也没碍着他们什么事,那群老骨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吧。 无论说什么,都不耽误他们是史书中,历朝历代唯一将边境收编的帝后。 想到开 疆扩土的事情,苏绛雪忽然抬起头:“你说北燕那边……” 要是能大一统就好了,像她钦慕的某位皇帝一样,一统江山! 可惜那是自己母亲的娘家,又没有一个合适的出兵理由。 真要做这件事,也得再三斟酌,起码要等到姨母故去…… 苏绛雪摇摇头,她可不是在诅咒谁,况且这种天下大事,从来也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意愿而改变。 “好了,睡吧,明日回京,招赘要准备的东西可多着呢,你还要操心一下。” “唉?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入赘。” 苏绛雪:……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脏活累活全交给她是吧! 陆焕抱住她:“这样,如果你以后想休了我,也合情合理。” 苏绛雪正满腔气愤,听到这句话,浑身骤然一震。 他还记得。 他一直都记得。 她害怕将来感情有什么变化,她想和离,会像当初在端王府一样,几乎没了一层皮才成功。 “如果有一天我对你不好,或者你想离开,随时都有这个权利。”陆焕轻声。 她永远都有选择的权利。 无论是留下或是离开。 苏绛雪仰起头,在一片模糊中看向陆焕,到底是什么样的底气,才能让她毫不犹豫去爱眼前这个人呢? 原来,是因为在这个不自由的世界,他给了她最大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