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被关在起居殿,被软禁,那滋味就已经很不好受了。
这一次重蹈覆辙,只说明陆焕对他的忍耐到了极限。
“你怎么敢?你难道不担心众人会怎么议论你,会怎么议论苏国公府,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在意?”
先前陆焕和太子没有杀了他,不就是顾忌该如何向百官交代吗?
现在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任凭他怎么喊,都没有人在搭理他,两个锦衣卫上前将他架住往回拖,德顺公公一旁模样焦急:“陛下!”
“你听朕解释,焕儿!”老皇帝急急道,“朕真的不知道今日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仪贵妃做的,朕今日原本都不在宫中,要不是仪贵妃说她病好了,让朕来看看,朕也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李固见状,也大怒道:“陆焕,陛下是天子,你如此对陛下,就不怕你身边的人会被骂的抬不起头吗?”
陆焕冷笑:“这世间的人,并非都像你们一样,不辨忠奸。”
李固又连忙看向苏绛雪:“你苏家的名声也不要了吗?苏将军纵横一世,为国战死沙场
,你二哥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娶了西域的女子原本就被人诟病,现在你们再闹这么一出,就不怕愧对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吗?”
“我父母若是在,根本用不着我做这些事,他们自己便会杀之而后快。”苏绛雪清冷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让李固说不出话来。
老皇帝又想起报应两个字来。
从前白勇在的时候告诉他,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们起义能成功,就是因为前朝君主昏庸,祸害百姓。
他现在寡助,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做错了吗?
“都散了吧。”白琰开口,此处的宫人们和禁军御林军们这才匆匆退下去。
顾云柔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被白鹤带走了,陆明月将随身带着的伤药给了银朱,让她交给苏绛雪。
银朱想说苏绛雪不要这种三无产品,但见她面色真诚,也收下了。
林月遥深深看了陆焕一眼,平心而论,陆焕照顾她这么多年,她总该对陆焕说一声谢谢。
可对这个人的感觉却还是没有那么散,她下了很久的勇气,还是没能上前。
最后只扯了扯陆明月的胳膊:“
陆姐姐,我们也走吧。”
她正要离开,却听陆焕喊住了她:“月遥。”
林月遥下意识心中一跳。
这称呼很是亲密,若是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听到,恐怕还会以为,陆焕就是钟情于她。
可是现在,她清清楚楚的明白,陆焕只是把自己当妹妹。
他做的一切,都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维护。
她回过头,慢吞吞走上前去行礼:“见过兄长。”
其实她也很想问一问,为什么陆焕就什么都不在意,他喊自己的名字怎么就能喊得这么顺口。
陆焕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林月遥,这是离开苏州之后,他第一次好好跟林月遥说话。
她比原先少了许多放肆和不懂事,多了一点成熟稳重。
这一年来,她长进也不少了。
“后面的事,你最好也留下来听一听。”陆焕平声道。
林月遥诧异道:“还有我的事?”
一抬眼,正好看到陆焕那双漆黑的眼睛。
林月遥的心跳漏跳了一拍,这个她钟情了多年的人,猝不及防撞进她的眼里,给她的感觉居然是无比奇异。
她进京之后
就没有机会好好跟陆焕说过话,甚至她想起来,当初在苏州的时候,陆焕也很少跟她说话。
给她什么东西,都是给了就走,三两句话,温柔而冷漠。
而现在,她看到放大的陆焕,忽然发觉,他跟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并不能完全重合。
“陛下虽做了不少错事,但他有句话说得对,他毕竟是天子,若是杀了他,会遭天下人诟病,大楚各地都会狼烟四起,起兵勤王。”陆焕道。
苏绛雪抬眼:“可是他不会甘心做一个不折腾的皇帝,所以便要他失德,失民心,被天下百姓唾弃。”
“可他是开国之君,是他带着人结束了前朝的战乱,是他奠定了大楚基业,无论多失德,百姓们都会记得……”林月遥下意识反驳,可是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
她看看陆焕,陆焕微微点头。
她又看向白琰,白琰也点头。
林月遥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所以,你们从来就没打算让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
老皇帝的德行从来都不够。
若不是当初白勇死了,这个皇帝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他
。
可是如果大家知道,是他杀了自己的亲哥哥,是他在胜利前夕夺走了属于他亲哥哥的胜利果实,那么他开国之君的光环,也就不复存在了。
他是个杀人犯,是个贼,他杀了自己的亲哥哥,他偷了属于他哥哥的一切。
“陛下要死,也应该在他的所有罪行公布于天下的时候,杀害兄长,通敌叛国,出卖众臣,桩桩件件,他决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死。”
“我派去的人已经找到了当初你父亲身边的副将,一直没告诉你,现在他在回京的路上,等到一个月后他回来,我希望由你出面,当朝审判陛下。”
林月遥心中一片激动,她说不清楚,她的激动是可以为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报仇,还是为她终于能做一些大事,还是感谢陆焕和白琰这么信任她。
“我愿意,他该死,我一定会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林月遥立刻道。
白琰看向陆焕:“到时候也正好有机会把你的身份公开,将你与父皇切割。”
虽然老皇帝做了很多错事,陆焕身为他的儿子,却跟他完全不一样。
天下人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