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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二阿哥的死,她也有份?”卫嬿婉没想到纯贵妃这个平时老好人到看起来略显愚笨的人,竟然也参与了这一局。“若我不回去,那纵火投毒的罪名,您是都要往进忠头上扣了?”

    “进忠公公收了我大把的银子,总要付出点代价。”傅恒笑眯眯道:“卫姑娘,你的本事在宫里,别浪费你的天赋啊!你这样的身段、这样的脑子,若是像村妇挥锄头种地,不是可惜了吗?”

    “我种地也许也能种出个名堂呢?”卫嬿婉不想叫傅恒太得意,噎了他一句,转而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吧,傅恒大人,咱们回船上?”

    傅恒托着卫嬿婉上了马,自己也翻身上去,控马掉头,战马比卫嬿婉上辈子与皇上共骑过的马匹烈性许多,动作麻利得把她吓一哆嗦。

    傅恒下意识把她抱得更紧了点,卫嬿婉感觉自己半个人都陷进了他怀里。

    但很快卫嬿婉就顾不上尴尬了,因总要至少赶在宵禁前回到御船上,傅恒驾马极快,卫嬿婉只顾着侧着遮掩头脸,免得灌风。傅恒倒是因为她不自觉缩进自己怀里,有了几分隐秘的高兴。

    因广宁城并无皇家别院,且日常排得紧,皇上与富察皇后白日里接见了众官员命妇,听了一堆溢美之词后,就回了船上。被夸了一天的皇上有些兴奋,上午御船起火的阴影,也挡不住他兴奋地和强撑精神的富察皇后挨个点评今日的官员。

    早就等在甲板接应的璟瑟,看到跟着舅舅回来的卫嬿婉和大夫,只能当什么都未发生,仿佛卫嬿婉真的只是下船寻医。

    傅恒接过卫嬿婉灰扑扑的外裙,自行拿去销毁,并叮嘱:“这位是广宁城济生堂的童大夫,说是九代祖传的医术,还撰写有医书《童氏诊脉法》,我之前听包太医说起过,是位颇有名望的大夫。”

    卫嬿婉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至于可心,我会给音济图送过去。明早音济图面圣后,进忠自然就会被放出来。”

    “我要先见到他。”卫嬿婉不容置疑,“我要先确认他安好。”

    璟瑟心知是他们理亏,连威胁带骗的把卫嬿婉逼了回来,“我带你去,纵火案我参与调查,我可以去见进忠。”

    “谢过三公主。”卫嬿婉便跟着璟瑟往船尾走。

    傅恒看着头也不回的卫嬿婉,自嘲地笑了笑。他之前心里奇怪皇上如何比不上个太监,原来他自己也比不上。

    璟瑟毕竟尚且年轻,在她心里又将卫嬿婉当了半个自己人,她曾经也说过她想走,便可以离开,如今他们迫她回来,她心里确实不是滋味,“嬿婉姑姑,额娘中毒,长春宫已没有可用之人,我……舅舅也是逼不得已。”

    “哪有什么逼不得已,若真只为了保住皇后性命,叫她自请下堂,不争不抢,看谁还稀得要她的命?说到底不过还是为了七阿哥的前途,和富察家的荣耀罢了。”卫嬿婉自知不该如此对一位固伦公主这么说话,上辈子她和进忠也是百般捧着供着这位公主,可既然已算撕破脸又不得不合作,大家便也都诚实些算了。

    璟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一路相对无言,带她进了船尾关着进忠的小房间,假装跋扈要拷问进忠,将侍卫都骂走了。

    进忠看见卫嬿婉的瞬间,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两行泪就顺着他微颤的眉眼和紧抿的唇落了下来,颤声问她:“你回来做什么!”

    “我不回来,你还有命去找我?”卫嬿婉扇了他一巴掌,随即毫不犹豫地推了他一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傅恒给你送银子地契,换你让我留在宫中为皇后效命?”

    “你气我拿你换银子?我没有!”进忠委屈极了:“我若不收,他早就会察觉有异——”

    卫嬿婉低声吼他:“我气的不是这个!我气你瞒我,你若早说了,我便能早知道他们这般想要我留下!傅恒既然察觉你往广宁府派人,我们就该想更周全的法子!根本不该在广宁府下船!”

    “我不想你担心……”打从卫嬿婉下船,进忠就紧张得一塌糊涂,他知道这个计划根本就与周全没半点关系,她无人接应,他根本不知道她能不能顺利见到春蝉父母。可是因为他对凌云彻失去理智的嫉妒,叫她半只脚踏进了皇上寝殿,他顾不得冒不冒险了,只能尽快送她离开。

    可从她走的一刻起,抓心挠肺的空虚和恐惧几乎在转眼间就将他淹没。

    “进忠,我知过去种种,你总是暗地里为我安排好了,可出宫这事你不能自己安排,”卫嬿婉又怎么不懂进忠呢,他总是愿意在她跟前做个老师一般的引导者,过去是显示他能掌控自己的命运,现在是显示他能照顾好她。“我们都不知道宫外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被这座皇宫禁锢太久了。”

    几十年长于宫中,死于宫中。

    “我们需要富察家甘愿送我们离开,保障我们的日后。”卫嬿婉下定了决心,“他们要权势,我就给他们权势,皇后与太子哪里填的满他们的胃口……”

    进忠隐隐察觉到卫嬿婉想说什么,可璟瑟还在门边站着,他惊恐地睁大双眼,连忙摇头!

    卫嬿婉却像未察觉他的暗示一般,说出了那句杀头的话:“我要用一个富察家血脉的皇位,换你我的自由!”

    璟瑟听闻,同样惊恐地睁大双眼,“嬿、嬿婉!”

    卫嬿婉回头看向璟瑟:“您是觉得皇位上,有一位需要您小心讨好、另有诸多异母兄弟姐妹的阿玛更好,还是有一位唯一与您血脉相通的胞弟更好?”

    “可……可他是我的阿玛啊!”

    “可……可这是本宫的额娘啊!”卫嬿婉只觉得当时那句话在自己耳边回响。她当年为了前途做出的抉择,也轮到璟瑟来做了。

    她盯着璟瑟错愕的双眼,提醒道:“他也是二阿哥的阿玛啊!”

    卫嬿婉这是明晃晃提醒璟瑟,他如今疼爱你,可他当年对二阿哥的疼爱也不做假,如今明知他死因有异,不也为了五阿哥的前途想要偃旗息鼓,把事情遮掩过去,还要你靠婚姻为筹码,才能为自己的兄长求得一份真相。你有那么多异母兄弟,若将来皇位之上不是永琮,甚至更糟糕,是马上就要被你处置的纯贵妃或愉贵人的阿哥,你就算顶着固伦公主的头衔,又有何用……

    璟瑟顺着门板软成一滩,捂着嘴抽泣,无措地看向卫嬿婉。

    既然卫嬿婉已把这要命的话说出了口,进忠狠下心,不论如何,他得保住她,劝服璟瑟。他走上前,扶起璟瑟,恢复了往日阴狠:“公主,有舍才有得啊,您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