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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衍素来喜欢清雅,酒会的场地也是他亲自打点的,设在古都郊外的一栋建于汉代时期的大宅里,以前曾经是王府,这块地和宅子一直由姓刘的一门保管到现在,虽然政府一直没收回去,但也是国家文物。

    “林氏集团的林总这么牛逼,国家文物也能借来给一个娱乐圈的小明星办生日酒会?”刘艺因为和裴易寻是一家公司的,不满裴易寻年纪比他轻,却名声大噪,还拿过两届影帝,他心里多少对裴易寻有一点妒忌,嘴上便讨便宜地会在背后称人家是“小明星”。

    “借?”李肃摇着头,指指干儿子嗤笑。

    叶慎荣跟在一旁,说道:“文物法有所修改,现在允许民间个人对文物进行买卖和收藏。”

    刘艺不解:“但这是汉代的建筑啊。”

    叶慎荣道:“林云衍家里头是当官的,做得很大,他靠着家里的门路,想把这古宅买下来有什么办不到的。而且,转手就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裴易寻。”

    刘艺惊得瞪大眼睛,满目艳羡,啧啧有声道:“唉,不知道裴天王前世修了什么德,林总就好像把他当尊金佛像一样供着,送个生日礼物,出手那么大方。”

    李肃显露出娱乐圈老戏骨的精明犀利,冷冷地说:“他现在是k.s.a会所的总裁,裴易寻以后靠着他应该能走得更顺。”

    一句话并不挑明,里面却别有深意。像李肃这样已经到了圈子里人人都要喊他一声“李哥”或尊他一声“李爷”的地位,就是站在高处,闲情逸致地看下面还在油锅里煎熬着的小明星们呕心沥血的风光。

    而刘艺还是在油锅里的人,只有羡慕妒忌的份,摆出吃不到葡萄硬说葡萄酸的表情,讥笑:“还好我离开了k.s.a会所,不然一辈子都要被裴易寻压着。裴易寻也够厚脸皮的,没出名前抱云觞大腿,出了名又赶不及地抱老板大腿。我听说裴易寻和云觞闹翻了,八成是因为他滚上了林总的床,这男人够贱!”

    李肃冷笑:“不然他怎么能成名得那么快。”接着看向叶慎荣,“小叶,你可不要以裴天王为榜样,有些人想爬得快,什么都可以放下,但我看你是有骨气的,好好演戏,娱乐圈里不是只有靠肮脏的交易才能出头。”

    李肃年轻的时候算不上脸好看的演员,完全是靠勤奋毅力一点点磨砺出炉火纯青的演技,没有干过出卖男人尊严的事儿,虽然早几十年的人要比现在淳朴多了,但他也是咬着牙含着血熬过来的,自然事事都以自己为标杆,对娱乐圈那些**交易嗤之以鼻。

    他们都还不知道叶慎荣已经是新天的老板了,叶慎荣刻意隐瞒着。他默默地听着干爹和干大哥说着娱乐圈里的黑暗是非,又听出李肃指桑骂槐,其实是在提醒他和云澈保持距离,便乖乖地点头道:“干爹教导的是,我会一门心思好好演戏。”

    三人聊着,车子已停在了大宅正门前那条汉白玉铺成的步道尽头,两旁是峻拔高耸的竹林,在夜色里如穿着漆黑铠甲的武士,守着里面古色古香,已是华灯初上,门庭若市的深院。

    叶慎荣下车,迎着步道上的石灯往里头望过去,看见白色的高墙内,被彩灯照亮的梨树清新雅致,心里却是冷冷地讥嘲。

    云觞林云衍裴易寻,如今又有多少人知道当年他们三个上演了怎样一出精彩的戏,而自己如今已是局外人。

    因为李肃和刘艺也要过来,所以叶慎荣没有和穆染同行。

    袁诗林也来了,她现在是k.s.a会所的当家花旦,自然会被邀请。而她的前任,k.s.a会所以前的一姐,也是近十年内k.s.a会所唯一拿过“金豫奖”影后的薛靖,她自从结婚后就隐退娱乐圈,七年来没有再抛头露面过,一直在家当贤妻,今天却也打扮得娇艳动人,和袁诗林站在一起,如同一对迎春怒放的姐妹花。

    袁诗林看到刘艺,走了过来,薛靖目光往他们三人一瞥,呆了一呆,有什么情绪自眼底一掠而过,跟着慢慢走到叶慎荣面前:“叶慎……叶玄,你看上去没变多少。”

    刘艺见薛靖这样的老牌一姐竟认识叶玄,惊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薛姐,你认识我干弟弟?”他没忘趁机往自己脸上贴一贴金,攀点关系什么。

    薛靖对李肃点头:“李哥,你也来啦。”再转向叶慎荣,笑得像花骨朵似的,不过她有了一定年纪,仪态雍容端庄,笑起来也有了温婉的味道,“好几年以前就认识,他人长得帅,家世背景又好,女人见了能不心动么,我也不例外嘛。”

    刘艺吃惊:“可是,你们差了十几岁吧?”

    叶慎荣轻轻咳嗽两声。

    薛靖道:“所以我知道老牛吃嫩草没戏,赶紧急流勇退了呗!”

    刘艺转头看着叶慎荣的目光,蓦然增加了十二万分的自豪和骄傲。

    他认的这个干弟弟好厉害啊,简直是真人不露相!不过,更重要的是,他这个干大哥也跟着好像身价涨了,带着干弟弟到处一溜,面上就增光不少。

    叶玄,哥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刘艺满目潸然地勾住叶慎荣的肩膀,叶慎荣又干咳了两下,把他的爪子拿开,转向薛靖:“你婚后生活很幸福吧,养得白白胖胖。”

    薛靖故意顺着他的话,笑道:“是啊,这条定做的裙子差点都穿不上了!”她抓着叶慎荣的手,又转向李老他们,“我和叶玄叙叙旧,先不跟你们聊了。”

    然后就把叶慎荣拖走了。刘艺杵在原地伸长脖子看着他们,简直是望眼欲穿。

    帅哥就是受美女欢迎啊!刘艺虽然也自诩是美男子,但在叶玄面前,却不敢自夸。现在,他已经完全被-干弟弟的人缘和魅力折服了,甚至打从心底为他感到骄傲。

    不行,这么吃得开的干弟弟,他可得看紧了,娱乐圈里那么多大灰狼狐狸精,他不能让那些人的魔爪伸向他白白嫩嫩,温顺又绵软的叶小兔纸!

    小白兔,大哥会保护你的!——刘艺忘情地陷在了自己的脑内小剧场中。

    叶慎荣:咳咳,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听说你开始拍戏了,我吓了一跳。”薛靖有意避开别人的目光,和叶慎荣站在比较昏暗的游廊里聊天,“后来我看了你的片子,演得很棒。叶慎荣,看得出你有演戏的天赋,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别人怎么看你,我是支持你走这条路的。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能够听到以前的旧识这么说,对叶慎荣来说,别具意义,他感到欣慰和被鼓舞了的感动:“谢谢。”

    薛靖又皱起眉头:“不过,你是有案底的人,等你渐渐走红以后,那些案底早晚会被人翻出来。娱乐圈的那些丑恶你也知道,你有心理准备么?”

    叶慎荣叹了口气,目光毅然:“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不过我不会放弃。”

    薛靖笑道:“那就好。我就欣赏你这份坚持,以前你为一个男人坚持,现在就为你的演艺事业坚持下去吧。我祝你早日成为影帝,咱们娱乐圈现在是裴易寻鹤立鸡群,一个人的天下太没意思了,我看你什么时候能打破这种局面。”

    叶慎荣内敛地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和薛靖碰杯,各自抿了一小口红酒。

    两人只聊了三言两语,叶慎荣视线越过薛靖肩头,看见院子里,裴邵贤被彩灯照红的脸上带着三分焦虑,边朝他们走过来边喊:“薛靖!有没有看见穆染?”

    裴邵贤走到他们跟前,才看清站在暗处的叶慎荣,微微一愣,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哦,小寻好像说过,是请了你。”

    薛靖不想掺合这两男人间的恩怨,望望四周,说:“刚才好像看见穆染在院子里,我去找找。”

    裴邵贤和叶慎荣的恩怨,属于典型的:用得着你的时候我就跟你合作,用不着你的时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把你推下火坑。一个顺着另一个往上爬,然后成功地过河拆了桥,把另一个人直接逼到悬崖边,又一脚踹了下去。

    叶慎荣对林云衍是仇,对裴邵贤则是怒和恨,多年亲信的挚友背叛他,全是裴邵贤一手操纵,他能不怒不恨?即便当年做的事的确不光彩,可亲友背叛那是削骨割肉之痛,他能轻轻一笑,就大度地将之淡忘?

    裴邵贤当年还只是个小小的经理,他能坐上k.s.a会所的第一把交椅,叶慎荣没少在背后扶持他。

    打从穆染把裴邵贤介绍给他,裴邵贤暗度陈仓,不仅帮他弄来各种违禁药物,还出谋划策,促成他成功离间了裴易寻和云觞。越是凶险的路,能让利益关系变得越牢固,他以为裴邵贤是个可用的人,以为两人的腿就此绑在了一块,大路小道都得一块走,以后必然是有难同当富贵同享的好兄弟。

    虽然他也承认,帮助裴邵贤坐上k.s.a会所老大的位置,私心里他也有过将来想吞并k.s.a的野心。可是没想到裴邵贤的心比他更黑,也更善于谋略。

    裴邵贤处心积虑了十年,收买他身边最信任的合作伙伴夏莲,把自己的人一点点渗透到他以前的公司,掌握他洗钱的证据,慢慢地把他的人脉架空,甚至还伪造巨额的逃税记录,最后则是把林云衍送进了他的公司。林云衍以演员的身份潜伏在公司里,和夏莲里应外合,揭发了他所有的罪行,瓜分了他的公司资产,夺走了他的一切。

    叶慎荣在法院判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狠狠坑了,有些罪名根本是被陷害的,贪污受贿偷税逃税黑客,这些他没做过,可申诉失败了,林云衍和裴邵贤伪造的证据简直天衣无缝。

    叶慎荣如今再碰上裴邵贤,连伪装出一点寒暄的笑容都做不到,冷着脸,眼睛直直地盯着裴邵贤那张棱角分明,看起来就十分冷酷无情的脸。

    裴邵贤冲他笑笑,也没有假客气,讥讽地说:“叶慎荣,你来这里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来给我家三弟庆祝生日?”

    叶慎荣这才面上有了些温度,笑容从嘴角上一点点蔓延到整张脸,但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眼睛还是冷着,“我就是来给他贺寿的,虽然不是大生日,不过我也准备了礼物。”

    裴邵贤面皮抽搐了一下,有些狰狞地笑了起来:“别是什么人头血手之类不吉利的东西啊,我家小寻胆子小,会被吓坏的。叶老板就别客气了,礼物也不用送了,甭管带来了什么,都拿回去吧,小寻受不起您的贺礼。不过人既然来了,随便吃吃喝喝不用客气,照顾不周的地方,别说咱怠慢了您。”

    叶慎荣低笑点头:“我是真的诚心诚意来给裴三少爷庆贺生辰,不是来闹场子的,穆染可以作证。”

    一听到穆染,裴邵贤的脸就拉长了,满目哀愁之中透出点老辣的狠劲儿:“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挖走了穆染。”

    “裴大哥在跟谁说话?”一副温温润润,如饮甘泉般令人心脾沁凉的男性嗓音打断了叶慎荣的话头。

    叶慎荣没有抬眼看,他知道走过来的正是让他十年血汗付诸东流的男人。

    林云衍背着五光十色缤纷炫目的彩灯走过来,步履轻慢,踏着石板悄无声息,虽然穿着休闲西装,却有种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清风道骨的脱俗气韵。

    他看到叶慎荣,却是不慌不忙,若无其事地微微笑着,眼睛里潋滟澄清,总也像是真心诚意地在看着人家,“原来是叶先生,没想到你会和裴大哥聊起来。聊些什么呢?”

    叶慎荣当初看到这样的林云衍,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有过人的手腕和令人骇然的决断力。

    林云衍绝对是能卖了人家,还能让人家乖乖给他数钱。穆染碰上这人精,怎么会有胜算?眼里谁也容不下的云觞,怎能明知林云衍对裴易寻有心思,还大大方方地要促成两人?

    叶慎荣当年在法院门口想和裴易寻同归于尽,林云衍替裴易寻挨了一刀,结果就活生生地让裴易寻和云觞四年没有见面。

    这胆量,这手腕,啧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叶慎荣真有些甘拜下风。

    裴邵贤和林云衍比起来,到底还是比较直的,眼皮子一翻,悻悻地说:“没扯什么,他是来找小寻的。”

    林云衍看着叶慎荣,却是客客气气说:“裴易寻还没有来,叶老板先去位子上坐吧,您的座位我安排在主桌了,我带您过去。一会寿星到了,节目就正式开始。”

    叶慎荣四处望了望:“还有节目?”

    王府极大,林云衍领着叶慎荣穿过好几条游廊和中庭,过了一道阙门,绕过百兽浮雕隔墙,就来到内院举办生日酒会的主场地。酒桌都摆在游廊房檐下,一张张矮桌收尾卷翘,就像汉代的案几,按照当时卧地的习惯铺设,中央是个布置华丽,挂着大红彩球的大舞台,看起来像戏台子。

    林云衍把这古宅送给裴易寻,意义不言而喻,住在这里的人自然就好像享受着皇亲贵胄般的生活。而挑在这里办生日酒,就是要大家艳羡。

    这心思,这气量,啧啧……

    “裴易寻兴趣爱好比较像老人家,喜欢看花鼓戏。我请了戏班子一会表演,还有一些抽奖游戏什么的助兴节目,热场子的。最后是国标舞大赛,圈子里那几个老牌的大腕喜欢这个,年轻一点的会的也不少,就正好小搞小闹一下,好玩。”

    林云衍一边说明,一边把叶慎荣带到主桌边。主桌是张很长的特别订做的案几,黑玛瑙的,林云衍亲自为他摆好垫子,请他坐下,命人点上无烟火盆和熏炉,还跟已经上座的裴家二少奶奶,他的姐姐介绍了叶慎荣,又在桌边放了几本杂志,方才要离开,“那么我先去忙别的了,叶先生您无聊就看看杂志。”

    这细致入微无可挑剔的待客之道和端得起也放得下的架子。

    叶慎荣不得不替云澈担忧,他担心云澈扳不倒林云衍,反被林云衍剥了皮。

    不一会儿,寿星到了,戏也开演了。

    大红台子上当当当锵锵锵的,叶慎荣也看不懂在演什么,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他只看出那演女角的分明是个男人,却脸上涂得五彩缤纷,头上戴着花哨的发髻,两条水袖甩啊甩啊的,尖着嗓子唱,特矫情,特吵。

    穆染坐在叶慎荣旁边,说:“林公子果然是奇人,没想到还会唱花鼓戏,那嗓子应该练过好几年功夫,有点底子。”

    叶慎荣还真没看出那女角就是林云衍扮的,婀娜地踏着小碎步的娇柔样,哪里像个男人?

    他轻轻哼了一声,心说,穆染啊穆染,坐在你喜欢的人身边,还夸着你的情敌,酸不酸,也只有你有这份海量了!

    穆染的另外一边坐的正是裴邵贤,位子顺序还是林云衍安排的。

    裴邵贤高声叫喝着鼓掌给戏台子上的女旦捧场:“好!唱得好!哎呀,这小嗓子唱得人骨头都酥了!”

    穆染无动于衷地低头喝茶,想来也不是真无动于衷。叶慎荣目光从他背脊上越过去。

    裴邵贤勾着另外一边的裴易寻说:“我说小寻,把那妖孽甩了,跟衍衍在一起多好!照我看,你和云觞早就该离了!那家伙又霸道脾气又横,老爱气你,心里还有别的男人,飞了吧飞了吧!咱们衍衍多好,又温柔又体贴又会做一手好菜,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着灯笼也没处找那么好的人儿啊!你看,知道你爱听花鼓戏,特地学了唱给你听,瞧他多懂你心思啊,啧啧,又不会吵又不会闹,简直是贤妻的典范!听大哥的,云觞要跟你离,你就离了吧,跟衍衍好,你还能多活几年!”

    裴邵贤喝了两盅白酒,有些上头,面庞红彤彤的,一双眼却不时地瞄向穆染。叶慎荣到觉得,他这话是故意说给穆染听的。

    裴易寻没好气地推开他大哥,虎着张脸:“大哥,你喝多了!”

    今晚他是寿星,林云衍做了这么大一个场子,却看得出戏台子上再热闹,满堂宾客再给他面子,也抵不过一个云觞。

    裴易寻低头喝闷酒,叶慎荣和穆染对了对眼神,穆染起身,裴邵贤也慌慌张张地跟着要起身,穆染把他按回座位上,“我们的事,等会再谈。”

    他绕到裴易寻身后,俯□蹲下来耳语了几句,裴易寻横眉冷目,看了叶慎荣一眼,点点头。

    随即三人挪到一间厢房里,关上门,点上煤油灯。

    隔绝了屋外的吵嚷。

    叶慎荣开门见山,把一只封口的资料袋平放在桌上,横置于裴易寻面前,“我是来向你负荆请罪的。”

    裴易寻面无表情,垂下眼皮看了眼,没有说话。

    “十几年前……”叶慎荣提了口气,开始冗长的追述,“你出车祸那次,虽然是我动的手脚,但我本来没想要你的命。你和云觞一起从颁奖典礼出来,我知道你会拉着他上车,又怎么会希望你们真出事情。只是办事的人没办好,我也没想到你就那么死了,云觞后来为你自杀了好几次,都被我救了回来,我们就这么彼此折磨了十年。我真正想要你命的那次,是在法院第一次审理那天,那时候我想和你同归于尽,结果被林云衍干扰了。再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在纽约州的监牢里蹲了两年,后来疯了,转移到精神病院,呆了近四年,一年半以前我才又来到中国。”

    “我又回到娱乐圈,不是为了报复你们,纯粹为了我自己的梦想。我十八岁来到中国的时候,在遇到云觞以前,我就想当一个演员。我的母亲年轻时是舞蹈演员,她也曾想往大荧幕发展,但是就在她刚刚有机会拍电影的时候,认识了我父亲,当时我父亲要回美国继承家业,母亲就跟着父亲到了美国,自己的梦想也就放弃了。我从小受到母亲的熏陶,对演戏很感兴趣,读书的时候就报了戏剧班,一直有个野心,想有一天能自编自导自演一部电影。因为母亲正好有认识国内娱乐圈里的人,我才想到来中国圆演戏的梦,可惜阴差阳错,认识了云觞,走错了路……”

    “本来,我也没想过这辈子还能有机会当演员,但是心里又有一点不甘心,所以还是死皮赖脸的想混在娱乐圈,干什么都好,起码这圈子里有我的梦想,起码能让我觉得离梦想近了一点。我年纪一大把了,又有不光彩的过去,谁还能想象三十几岁的男人,从来没演过戏,没拍过一部片子,没有基础,哪个经纪公司发了疯会给我机会。你们都觉得我很厉害,裴三少爷,你两辈子都走得那么顺,肯定不知道这社会的残酷。”

    “我父亲厌恶我是同性恋,不认我这个儿子,我有家不能回,只能流浪在外面。我堂堂牛津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却找不到工作,没公司肯要我。我出来后,就只能住在只有十平的小房子里,还是租的,我竟然连十平的房子都买不起,想吃午餐肉还得算算口袋里的钱够不够,每天看人脸色过日子,被人差遣使唤我还要笑着鞍前马后给人家跑腿,那些人在背地里讥笑我的话,我听了还得忍着。我真没想到我会过上这么贫穷的日子,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哪敢招惹你们。我为什么放着亿万的家产不要,不在美国好好过我大少爷的日子,到这里来找罪受。”

    “直到那个人,他出现在我面前,我才觉得上帝这样安排也许是有道理的。”

    “也许我这样的人生,就是为了跟他在六十亿人口的地球上相遇。”

    “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愿意再走一遍这条路,吃这些苦,只要苦难的尽头,有他在等我。那么哪怕这条路再长,再艰难,我也有勇气走完它。”

    “我想,他在这条路上,一个人等了我三十年。”

    “我要是还执迷不悟,那就辜负了他这一辈子。”

    叶慎荣抑制住哽咽,停下来,闭上眼,脑海里满满的都是过去一年里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

    他在浓重的夜色里出现。

    他温润的眼含着暖融融的能化了冬雪似的笑意。

    他轻声细语,在温泉水池里软玉温香,媚得入骨。

    他痴醉地一遍遍说着缠绵的情话,一声声喟叹里皆是三十年隐忍的伤。

    如果是这个男人,他愿意被他欺,被他压,愿意为他放下男人的骄傲和尊严,愿意在他怀里娇声喘息不能自已,被他看到狼狈的丑态也无所谓,因为这个男人也许等了他三十年。

    “所以,我已经放下了云觞,我对天发誓,对他再没有念想。”叶慎荣深深吸了口气,淡淡笑着把资料袋打开,把里面的几页纸取出来。

    裴易寻低头一看,愣住:“产权转让书?!”

    叶慎荣拿出了钢笔,放在桌上:“这是我目前名下所有的资产,包括新天公司的产权和我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裴三少爷,我欠你的应该要还你,这就是我今天带来送给你的贺礼,请你在上面签上名字。我这么做,是丢盔卸甲除去我手上所有的武器来向你证明,我无心再从你手里夺走云觞,我也没有想骗云氏的家产。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现在我的武器都在你手上了,以后我为你打工十年,你随时能让我睡大街去。”

    裴易寻瞪着叶慎荣,叶慎荣落落大方地冲他笑笑:“签字吧,不用客气,我们之间也不需要客气什么。裴三少爷,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你这辈子一路上都会有人帮你。我们就此和谈,好吗?”

    裴易寻看看穆染,再看向叶慎荣伸过来的手,无奈地笑了,“你要是以前就是这样,我真没自信能胜过你。”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从厢房里出来,舞台那边戏已经唱完了,宾客熙熙攘攘都离开了座位,攀谈敬酒。

    林云衍寻过来,在小石子路上与他们相遇。

    “寿星,你怎么可以半途离场呢。”林云衍先是看了一眼叶慎荣,再对裴易寻小小埋怨。

    四下里昏暗,周围有几株未开花的桃树挡着。

    叶慎荣隐约感觉到好像有视线在盯着他,他朝四周望了望,却没有发现目标。

    就在这时候,林云衍脸色蓦然变了,惊恐的表情从瞳孔中慢慢扩散到整张脸上。

    叶慎荣在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映,猛然一怔,低头看,只见胸前西装的翻领上有一颗发亮的小红点。

    心脏!

    他还来不及偏一□体,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穿透了胸膛,一瞬间带来一股冲力,令他身体晃了晃,胸骨中一阵淡淡的刺痛和麻痹,喉管里顿时冒上来一股浓烈火热的腥味!

    “叶慎荣!”裴易寻喊了声,伸手要来抓他,却没抓住。

    他倒下去的那一瞬,首先想到要去摸放在西装裤袋里的手机。

    发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亮起来的屏幕上,努力睁着眼睛,在通话记录里拼命翻找云澈的名字。

    他想,如果他就这么死了,他还得跟那家伙说句话。

    他等了他好几十年,好几十年!该死!

    还好子弹没有打在头部,他还能说上几秒钟的话。就几秒钟,说什么好呢?说什么好呢!妈的,为什么他就只剩下几秒钟!

    快接电话!快接电话啊!有什么事你都给我停下,快接老子电话!!!

    “宝贝儿?”

    “云……云澈……我……我……我爱你……”

    手机掉落在地上,屏幕上显示出通话计时,一秒一秒地变着末尾的数字,如同慢镜头一般。

    男人白皙的手,五指没有挣扎地松开,垂在冰冷的地上。眯开的眼缝里透出一点点光亮,痴痴地望着夜幕里醉人的灯火,嘴角边挂着笑容,合上了双眼。

    还记得那夜,在灯暖香暗的房间里,云澈卖弄风雅地把一本诗词选集捧在手里看,说是写歌词参考。

    映着壁灯暖洋洋的光,男人好看的侧脸线条融在光雾里头,眼睛清澈,嘴角始终有一丝笑容含着,不知怎的,侧影竟给人有温润如玉的错觉,安静而美好。

    也只有在这时候,这男人才像大家仰慕的神,过会儿滚到床上去就又变成禽兽了。

    叶慎荣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两眼,想看看云澈这绝世无双的古怪性情是被什么陶冶出来的。靠着过人的记忆力,他生硬地背下几句,却摇头说不懂啥意思。

    云澈卷起书敲敲他的脑袋,说:“就是我一直在等你,你一直在寻找我的意思。”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再早一点回头就好了。

    “慎荣?慎荣?……慎荣!喂?!”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量很足,内容很丰富~~于是,继续无耻摇尾巴求打赏呀~~俺家衍衍终于登场了>_<

    另外,看起来也许是像要完结了。。。但。。后面其实还有不少情节的,沈阿姨还木有收拾呢,家长还没见呢,衍衍才刚出来呢,蒋宁的身世还没说呢,叶boss还没大红大紫呢,和云澈的感情还需要在各方压力下继续卯足劲前进步上出柜的康庄大道呢。。。这是篇娱乐圈文,俺会负责地把该写的都写上的。。。噗

    所以,总之,应该能在35w以内完结,争取!

    最后那段老掉牙的诗词,俺绝对不是卖弄,俺是古文小白,肚子里没啥墨水,俺有百度~~~~~贴出来是因为觉得挺美的,很符合叶boss和云澈的感觉,大家共同欣赏陶冶情~~~操~~~~~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