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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爸陆妈显然对蒋爷是有着深刻印象的,毕竟自家儿子的朋友,数来数去就只有那么几个,而蒋爷的存在感无疑也十分突出,因此发现接人的还有他,多少都有些惊讶。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陆彬和蒋成旭为什么几年时间也没有过联系,然而蒋成旭曾经为了给陆彬治病不惜远赴重洋,并且悉心照料,这个还是让人怀着深深感谢的。

    就连陆彬现在的成就,虽然知道是自己儿子一力打拼出来,然而没有人能够带他去日本,开阔视野,陆彬显然也闯不出这种本事。

    以至于晚饭的时候陆妈不顾辛苦,亲自下厨做了好大一桌盛宴来招待蒋成旭——陆彬看她辛苦提出要出去吃,都被陆妈和陆爸坚决否定。

    当然,在陆桑的瞪视下,蒋爷不好意思闲着等吃,进了厨房跟着他一块来帮忙,被陆妈连连夸赞。

    然而从头至尾跟随,将陆爸陆妈一路送来的另一个人,却一丁点的好脸都没给过蒋爷。

    韩永泽也想不到,他还会在陆彬这里再见到蒋成旭。

    回老家结婚后帮着兄弟送父母过来,本来就让老韩累得吐血——陆彬与他是说过他们有家亲戚不太好对付,可他却绝没尝试过幻想自己居然有成为李云龙的一天——好么,这一通游击持久战,虚实攻心,陆家的舅舅绝对是继承了狗皮膏药的特性,贴上了,在撕下来就得撸层皮。

    本来老韩还有心同陆桑调侃抱怨一下,谁想看见了这么个人,所有的话彻底都堵了,再发现陆爸陆妈对待蒋成旭的态度,韩永泽差点连饭都吃不下。

    蒋成旭也别扭,他是有心更加讨好陆爸陆妈的,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诚恳和能干,但身旁总有个人对他冷眼,冷笑,冷讽,蒋爷神经再粗也能感觉得到。

    陆彬却没有管蒋成旭的情绪,一心的照应兄弟,让蒋爷更加委屈的戳蘑菇。

    陆彬也知道这回累着兄弟了,陆家舅舅和舅妈对搭上他的线一直不遗余力,甚至连他并不与蒋成旭联系都不信,一心认定他发达一定要带着他们一起才可以。

    可陆彬自己这公司才刚刚起步,一大堆焦头烂额的东西,就算他因为陆家舅舅曾经的帮助他家——哪怕语言不好,口气讥讽,然而付出的东西总不能否认——给表弟提供些便利,那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就让不学无术,眼高于顶的小子来给他捣乱。

    至少也得□好了才能用。

    当然,同韩永泽一样不高兴的还有陆彤。

    她如今并不是个小姑娘了,年月的成熟中也学会了承担责任,当年她哥同蒋成旭在一起的点滴,抛开了自己因为逃避而故意忽略的,陆彤现在反思回来,就发现了各种疑点各种问题。

    尤其是知道蒋爷一声不响的自己从日本跑了回来,把她哥单独扔在了国外,这气愤积累也积累,也就不止一两年了。

    因此对蒋成旭也感受复杂,在知道父母与她哥胜利会师后,甚至不惜顶着时差越洋视频,好好审问和教育了蒋爷。

    蒋爷苦哈哈的,好容易熬过了陆妹妹的思想审核,却发现自己的奋斗目标直接来了个电话,通知他晚饭不回去吃了。

    蒋成旭如何孤单失落陆彬暂且顾不上,他也正被兄弟审问呢。

    哪怕已经过了几天,韩永泽也不痛快,终于抓着自己将要离开的前一刻,把准备去沈阳,忙得底儿掉的陆彬揪住,选了家烤串店进行精神交流。

    陆彬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虽然露天吃烧烤喝啤酒挺有气氛,然而对待死党的气愤,果断还是屋子里的空调更适合夏天的降温。

    因为繁忙,陆彬并没有能够参加韩永泽的婚礼,韩永泽倒也理解,男人么,为了事业,总有些迫不得已,因此也不埋怨的就收下陆彬给他的红包。

    他反而对另一个事情执着,“我就不明白了,你非得又跟他混,好不容易离开,你还找他干什么!”

    陆彬觉得有必要为自己伸冤,“我没打算找他,是碰巧有个认识我的通知了他我在这里。”

    说实话,如果几年前蒋爷招呼也不打,蔫不溜丢的偷跑让他气愤,觉得好歹关系也这么近了,居然连个通知,冷静的谈谈或说开的交流都没有,再见到后居然还词不达意的胡乱道歉,更让人拱火。

    但就现在对陆彬来说,已经彻底放弃对蒋成旭的教育。

    你永远也别期待那货真正成熟起来,相反,让他一直天真下去吧,自己从旁边看着这种物欲横流世界中十分特别的纯粹,感觉也挺好。

    至少没有几个过了三十的男人,还能保持这么剔透单纯的情感。

    喜欢的争取,厌恶的排斥,热烈鲜明,肆意张扬,自己的错误就去承担,自己的责任就去肩负,不逃避不抱怨,永远乐呵呵的简单,自在的生活,陆彬不是不羡慕拥有这些特质的蒋成旭。

    韩永泽开着啤酒瓶子,给陆彬和自己的玻璃杯倒满,“那怎么不跟他说清楚了,还让他继续缠着?”

    陆彬叹气,“划清界限?又不是陌生人,故意摆出一副贞洁的样子,你不觉得更矫情?”

    韩永泽怒:“这也比跟他不清不楚的住一块强!他现在不是在你的公寓了?同吃同住同睡,这算怎么回事!”

    陆彬无奈:“别说这么难听行不行,不过是正巧了,他没地方住,外面有些事闹的挺凶,留我这里也安全些。”

    虽然他讨厌孟广庭,也不喜欢蒋成旭总跟对方联系,但从一些蒋成旭的只言片语中,他还是能了解到那头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争风吃醋什么的小打小闹可以当成情趣,甚至对他们那种家庭来说有一两个地下情人也不特殊,然而为了这种“鸡毛蒜皮”闹出人命,那就可比十级地震,更何况竟是将蒋家二爷给牵连进来了。

    孟广庭实在无法想象,如果不是有陆彬,蒋成旭最后会是个什么结局。

    孟少爷是真的被惹火了,发动了所有的关系疯狂反扑,而他焦头烂额之际,一心为之付出的真爱还对他这种付出报以无视,更让他烈焰滔天。

    陆彬怕蒋成旭又被拖去躺枪,这才让人继续住自己家。

    韩永泽却并不赞同,“陆彬,你不会真喜欢上男人了?你别忘了他怎么对的你!你还不够惨,难道还要继续过以前那种日子!”

    “喜欢男人?这可难为我,”陆彬笑笑,“但蒋成旭啊,他当初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犯的错还不至于把我变成那样,你知道的,永泽,我自己的问题也要负很大的原因。”

    韩永泽黑线,“我头一回发现,你居然还是个圣母,我是不是该在胸前划个十字高唱哈利路亚?”

    陆彬摆手,“只不过是不推卸责任罢了,我挺自私的,想的最多的也都是自己,所以才这么折腾,蒋成旭要是养另一个情人,估计也不会吃这么多罪。”

    而且他也知道蒋成旭一根筋的性格,认准了就一条路走到黑,撞了南墙都不愿意回头。

    自己也有这种性格,比蒋成旭只强不弱,所以两个人以前才互相折磨。

    再见面,将蒋成旭偷跑的气撒了出去后,陆彬本来还想着自己坚持住态度,蒋成旭总有一天能明白,然后自己就放手了,但车祸后,他也开始知道这希望渺茫。

    那副死了天,又拿每一日都当末日一样赖在他身边的举动,陆彬是理解的,却又有更多的歉意与无奈。

    韩永泽,“别为他辩解,错误就是错误,瞧瞧现在,没有他你照样过的挺好。”

    陆彬笑道:“谢谢夸奖。”

    韩永泽翻翻白眼,顿了一顿,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么多年了,真不打算给自己找个人,彤彤都有对象,快准备结婚了吧。”

    陆彬点了颗烟,轻轻的吸,又缓缓的吐了出来。

    “再去耽误一个人么?永泽,我还没有这么无耻,像我这种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变得不正常,将周围所有的人都拖下水,更何况还是跟着男人混过的,我虽然不是女人,但也知道,如果自己的丈夫是这种人,知道真相后对她会是多么残忍。”

    韩永泽道:“不让她知道真相不就行了!”

    陆彬摇头,“骗不过自己的良心,我好容易能有安稳的睡眠,还不想天天晚上做噩梦,算了吧。”

    韩永泽不死心,还要再劝,“话不能这么说,你难道还想孤单一辈子”却不经意的一回头……

    旁边的玻璃上印着蒋爷扁平的大脸,鼻子眼嘴巴脸颊通通被平整的窗户挤瘪,只余目光清晰,幽怨的望着他们。

    韩永泽差点连着椅子翻倒。

    救,救命,速效救心丸!

    陆彬正拿着杯子喝酒,见状停顿了两秒,然后默默的将嘴里的啤酒咽下去。

    “行了,你明天还有火车,别喝太多,咱们回吧。”他说着,向窗户外的蒋爷招招手,起身去付了帐。

    蒋爷得到特赦,终于不再折磨别人的审美,让自己的脸离开玻璃,颠颠的进来,追着陆彬去前台,“桑桑,你吃好了?”

    陆彬道:“嗯,怎么来了?”

    蒋爷笑,“太晚了,我不放心。”

    陆彬也笑了笑。

    韩永泽看蒋成旭高兴,气儿不顺的冷哼了一声。

    陆彬走回来,拍拍他的肩膀,两个人一同出了饭店。

    出了烟熏火燎的露天桌范围,陆彬问,“你怎么走?公交还是打的?”

    “走路就行,旅馆就在拐角。”韩永泽收回鄙视蒋爷的视线,同陆彬道。

    陆彬点头,“我送你。”

    韩永泽捶他肩膀,“得了吧,你跟我还来这套虚的,快去等车,这么晚了不好打。”然后也不要陆彬跟,自己挥挥手就要走,“明天别忘了帮我收拾行李,来给我送行就好。”

    陆彬笑道:“忘不了。”

    蒋成旭在韩永泽路过他身边时,轻轻道:“我会对桑桑好的,永远不欺负他,尊重他关心他,世上不会有另外一个人比我更对桑桑好。”

    他的声音不高,却十分坚定,仿佛有着信仰一般。

    韩永泽知道蒋成旭这些是单说给自己听的。

    他又想起了老友那些打算孤单一生的话,摇摇头,说不出讥讽,只能嗤了一声。

    “再好有什么用,你是个男人。”

    陆彬看同韩永泽嘀咕回来,蒋成旭垂头丧气的蔫吧劲儿,忍住自己想摸摸他仿佛软塌塌耸拉下来的耳朵的冲动,“你吃了么?”

    蒋爷没来得及回答,肚子替他鸣音示意。

    陆彬又笑了,“行了,冰箱里还有点羊肉,回去给你弄个葱爆羊肉。”

    他也不留蒋成旭在这里吃东西,他知道蒋成旭虽然能咽下去,但其实并不喜欢露天这种看起来不太干净的食物。

    蒋爷还因为刚刚在陆彬面前没出息的反应尴尬了,听到陆彬这么说,反而又快乐了起来,“好好!吃羊肉,回家吃羊肉!”

    陆彬本身不喜欢葱,如果只有自己,连炒菜都是只放油再扔食材,绝不会炝锅。

    然而蒋成旭是喜欢葱爆羊肉的,在曾经将陆彬锁屋里伺候自己时,也逼着陆彬学这道菜。

    难得的,陆桑竟然对这种菜还挺有天分,弄出的比大饭馆的厨子还要好吃,只要下厨做了,蒋爷能将它们全部包圆。

    陆彬看着又欢快起来的蒋成旭,突然抬起手掌,“啪”的一下,按上了对方的脸颊。

    因为两边推挤的力道,蒋成旭愕然,用他已经变得同鱼嘴一样的双唇上下开开合合,声音也不清晰,“肿么啊,松松?”

    陆彬观察的看了看,好一会儿才松开了蒋成旭仍未丧失胶原蛋白的俊俏脸蛋。

    “别再折磨这张脸,本来还能算是个美人,都让你这性格毁了。”

    蒋成旭眨巴眨巴长长的眼睫毛,接着就嘿嘿嘿嘿的乐,“我很漂亮么?桑桑?”

    陆彬只笑笑,转身走了。

    蒋爷立刻跟上,并偷偷暗想,也许回去得去向老妈取取经,学习一下新的知识。

    桑桑喜欢他的脸,他就要保养好了,找最好的美容品全方位呵护,握拳!

    陆彬带着叶子豪他们去了沈阳,蒋爷死缠烂打的非要跟去,魏俊贤本以为只会同几个老友重逢,没想到这还有惊喜大礼包,尤其包装袋里藏着的还是莫名其妙消失了好几年的无良家伙。

    高兴的魏大贤者也不怕花费,直接又拨了好几个长途电话,将临近的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接二连三的使用群体召唤术。

    他们这一群人离开日本后,还是第一次聚的如此之全,继而也不怕夏天炎热,一群人杀进了火锅店,搬了两箱啤酒畅饮了起来。

    大家都酒憨情烈的叙述近况,其中众人对蒋成旭的埋怨最多,蒋爷只能一杯又一杯的赔罪,过了三关斩了六将才勉强逃出升天。

    魏俊贤看着蒋爷朦胧了,及时拉过身边,趁他还没死过去前套话,“说罢,怎么又跟路子混了?他原谅你了?”

    蒋爷早已迷糊,“原谅?啥原谅?”

    魏俊贤道:“就是你犯的错啊,说罢二爷,你到底是怎么跪遥控器还不能换台,才挺过来的?”

    蒋成旭莫名,啥遥控器?“没啊……”

    魏俊贤疑惑,“他真没教训你?不可能,你当初偷跑都快把他气疯了,他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蒋成旭皱眉,“当初?”他有很多个当初,这些都离不开将陆彬气疯的可能,然而偷跑却只有一次……

    这时就听魏俊贤道:“是啊,就搁日本圣诞节那天,你突然消失,险些都把我们吓出个好歹,一点信儿也没有,路子为了你可着新川崎找了好几天,甚至最后守警察局蹲着等消息,你是要多折腾人玩啊,连手机都不通,这不让人着急么。”

    蒋成旭也想起来,他因为伤心,上了飞机就关机,回到家后一连闷在屋里难受几天,所以根本没想到陆彬会这么找他,“可我有在公寓留言啊,纸条就夹在桑桑的笔记本下面了。”

    魏俊贤惊讶,“有么?这倒不知道,我们都没看见,不过你就不能发个短信通知一下,那破纸条夹在一堆东西里谁能发现,瞧给人多大的精神创伤了,”他见蒋成旭依旧不明所以,简直恨铁不成钢,“路子不惜牺牲美色去日本娘们那里套近乎,才哄了人家下班陪他去会员制的蛋糕工坊给你买生日蛋糕,半个多月的薪水呢,你倒好,他坐电车跑了这么远回来,应该在屋子里呆着的人倒闹失踪,这是玩谁的心跳呢。”

    蒋成旭愣了,这是彻彻底底的震惊,耳朵边都似抗日阵地,手榴弹机枪轰隆轰隆的响个不停,“桑桑……要给我过生日?”

    魏俊贤拍了他的肩,道:“别总注意一个行么?就算一直住一个屋子里,他的存在感也不至于大的把我们所有人都忽略吧,是我们大家要给你过。”

    蒋成旭还是没回过神智,“可……可他怎么知道……我生日……”

    魏俊贤:“……兄弟,你醉了吧,你工作还是路子拿了你护照签的合同,你怎么就觉得他不知道你啥时候生的呢!”

    这得多菜的情商才能有这样的认知,魏俊贤简直不想再面对惨不忍睹的蒋爷。

    于是陆彬从洗手捡回来后,便又收获一个类似智障般,倒在桌子上乐个不停的蒋爷。

    他看看魏俊贤,看看叶子豪,看看周围其他的人,最后又看看蒋成旭,“这是怎么了?”

    魏大贤者哈哈大笑,“二爷醉了醉了,咱们也不能放过这个家伙,谁让我们都是路人,就他一个被二爷惦记了!”

    陆彬转身要跑,不想以叶子豪为首狼狈们一阵相应领导号召,端着酒瓶就抓住他,笑闹着灌了过去。

    “魏哥,”一个人喝大了舌头前来报告,“前,前台说旅店房间没这么多……”

    “挤,凑了堆儿的挤,”魏大贤者舌头也不吃劲,早稻田的高智商大脑完全陷在混沌里头,直接大手一挥,指着阵亡的陆桑和蒋爷,“他,他俩搁一屋……谁让这俩家伙亲呢!我,我才不承认我羡慕嫉妒恨呢……”

    魏俊贤没想过,只因为他一时情感控制了理智,让这一晚上的屋子里再一次上演限制级全武行。

    蒋二爷失而复得,知道真相后心情激动,睡到半夜,依旧不清醒的狗鼻子嗅到陆桑气味,抓着就抱上不放。

    陆桑热得,呆在火炉一样的胳膊里头,在睡梦中挣歪,努力挣歪,不屈不挠的挣歪,二爷却以为他想跑,各种委屈各种幽怨,到了最后,为了挽留人,几乎使出半生所学,简直拿陆桑当了夏天解暑的冰棍,就没有一处不舔的。

    但这冰棍到底是从西伯利亚考察一圈回来的,顽强的很,哪怕自己前方失手,后方也坚决没让蒋爷得逞——二爷潜意识也发出警报,时刻铭记的不去伤害爱人这一信念,所以哪怕毫无理智,也成功阻止了自己这种无意识的冲动。

    只是那凌乱的床单和各种莫名液体,让人太无限遐想。

    尤其是对醉酒后没多少记忆的人来说。

    于是魏大贤者醒后,“惊喜”的发现,他两个刚刚和好,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老友,似乎又打了起来。

    大律师撑着额头,只能不断叹气。

    妈蛋,宿醉后剧痛的脑袋,果然不适合处理家庭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