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伽站在柜台前抓着手机,不自觉地咬着嘴唇,有些纠结。
“扫我的吧。”
季弥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侧头与陈伽的目光撞上,季弥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单子。
“看什么?走吧。”
陈伽拉上自己的书包拉链,跟上季弥的脚步。
“我回去会还你的,季弥,你一定要收。”
果然还是要算个明白吗?季弥心里泛苦。
“我不想收钱,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送我个生日礼物吧?”
季弥顿住一下,继续道:“明天晚上你会来吗?我的十八岁生日。”
陈伽想了想,点点头,这次真心认真回答道:“会的。”
陈浩已经从急诊室出来,这会儿已经是深夜。
三人间病房里,只有陈浩一个病人。
陈母回家拿东西,留了陈伽在这里看着。
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十点,季弥在一旁摊开作业本在写,陈伽忍不住再次赶他。
“说真的,你还是先回去吧,明天还得去学校呢。”
那哥头也没抬,“你不也要上嘛,别叭叭了,作业都写完了是吧?”
正常来说,普通班和实验班的作业量是差不多的,只是难度的不同而已。
陈伽看了眼还在沉睡的弟弟,默默拿自己的书包出来,跟季弥趴在空的病床上写。
晚自习的时候,两个老师分别发了数学和英语卷子。
叮嘱明天一早要交,根本就没有想过学生还受其他科作业的压迫。
病房内只有时不时的翻页声,明亮的病房格外安静。
“错了,先化简移项,就能代入余弦二倍角公式了。”
陈伽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一跳,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条线。
这哥什么时候看我的?还看到了错误……
陈伽干笑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写完了?这么快?”
“写完了,干嘛?你胆小怕鬼啊?”
“不是,写的有点投入。”
“我不是说过,你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吗?不问怎么会写?你看看你这个卷子,错几题了都。”
季弥翻过她的卷子上下扫视,忍不住皱眉。
我自己做的卷子,能看得出来错几题不就神了嘛!
陈伽默默在心里吐槽,面上保持友好的笑容。
“哥,咱俩不是一个level,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好吗?”
季弥不理会她的劝阻,继续看着卷子。
“别这么说嘛,看这个题,你公式是不是背错了?”
“什么玩意儿?”
陈伽看过去,公式背错?这不可能啊!
……
等到陈母过来,已经十一点多了。
回去时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来时是打的车,肉疼好久。
陈伽主动起身送一送季弥,季弥没拒绝。
两人等电梯,楼道走廊洒满白色的亮光,电梯缓缓停下。
打开门,两人进去。
电梯门上映射着他们的身影,陈伽小小一只站在角落里面,轻轻倚靠着。
看着陈伽疲倦的模样,季弥有些不是滋味。
她比自己小一岁,却总像一个小大人一样。
跟家人争吵被打之后,还想着去缴费,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坚毅勇敢。
“你……这么晚回去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今晚似乎都没有看到季弥怎么拿手机出来玩的样子,做作业也很认真快速,不知道他跟家里人报备了没。
季弥突然想逗她,“那你要替我解释一下吗?”作势就要掏出手机打电话。
陈伽连忙摆手拒绝。
“我错了哥!别这样。”
他侧身看她,本想嘲笑她胆小鬼,目光却先扫到她手臂上的淤青。
是她妈妈抓着她打留下的印记。
她的妈妈好像不喜欢她,骂她“杀人犯”、“晦气”,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她自己也好像麻木了一样。
杨云欢说她冷血无情,舅舅说她心机重,她确实也利用了自己。
她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阿伽,我知道你有秘密,你不说我也不强迫你,如果你有天想要找个人说一说,希望你先想到的人是我。”
季弥盯着电梯门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她太小只了,肩上的东西太重,他想替她扛一扛。
电梯门到一楼后打开,陈伽欲说什么,季弥抢先一步跟她道别。
“我先回去了,阿伽,明天见。”
季弥在电梯外,陈伽点点头提醒他路上小心。
季弥示意她先上去,待电梯关上才离开。
回到病房,陈母正这给陈父打电话。
“已经洗胃了,明天再观察观察,你就不用回来了。”
陈父在电话那头应着什么,陈伽听不清。
“行,缴费的事明天再说,我到时候再打给你。”
看见陈伽已经进来,陈母才挂掉电话。
陈伽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洗胃的钱我已经缴了一部分了。”
“那是你应该的,要不是你乱放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在家,浩浩能吃吗?”
声音不算大,却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是。
陈伽身形一顿,声音冷下来。
“你没有责任吗?为什么一直在怪我?”
陈母坐在病床一侧的椅子上,气急败坏把手机摔到床上。
“一发现浩浩吃错东西,我就带他来医院了。反倒是你,放这些危险品在家里,指不定憋什么坏!洗胃还算小,要是其他更危险的事情,我肯定饶不了你!”
“危险你们就搬回去吧,免得跟我住一直提心吊胆,怕我伤害你们。”
陈伽背对着身子,不想让陈母看见她的表情。
听到陈伽让他们搬回去,陈母忍不住站起身。
“我们凭什么搬?要走也是你走,这房子写了你的名字但是花的是你爷爷的钱,我们可是占一份的,你住这么好条件想让我们一辈子住在乡下?想挺美啊!”
“房子一共是二十八多万,二手房子,赔偿金二十五万,这二十五万是给我陈伽的。想要房子我可以给,等我到了十八岁,我可以去办过户给你们。”
他们想要,陈伽能给就一定会给。
二十五万是个大数目,陈母依旧不依不饶。
“少拿赔偿金说事了,我们养你这么多年还值不了这二十五万吗?”
“那我这几年经历的痛苦和折磨,你能替我受吗?”
陈伽轻声问道。
瘦小的背影挺地直直的,如同暴风中坚挺的玫瑰,不愿折腰。
“你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赔偿赔偿,真看不出来你哪里需要赔偿。你该赔偿我才对,我失去的孩子你拿什么赔?”
陈母一句话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把身在谷底的陈伽重重压死。
她以前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对自己脾气这么差。
无论她说多重的话,打她骂她,她都始终相信,妈妈会爱自己的每一个小孩,只是爱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之前她能接受妈妈对自己的所有不好,现在她也应该去尝试接受自己的妈妈不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