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还没停稳,董晏一把拉开车门。
后座的陈伽几乎要跌下座位,面色泛着异样的红,“伽伽!我们到了,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好了……”
董晏的嗓音隐忍中,带着沙哑。
身后的阿兰收到消息准备接应,推着病床来到车边。
人影攒动,阿兰看不清陈伽的脸,后座的皮革被抓烂了一些。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阿兰姐慌乱点点头,董晏将陈伽从后座抱出来时,陈伽已经陷入昏迷。
三人一同来到三楼。
这里是一整排的独立房间,其中一个是陈伽的。
董晏将陈伽放入阿兰准备好的装着冷水的浴缸里,旁边是准备好的一大桶冰块。
手背触水的冰凉,与掌心的炽热形成鲜明对比。
将陈伽的身体放好,头露出面。
董晏苍劲有力的手将桶拿起,冰块尽数被倒入。
“出去之后把门关起来,我没叫你进来之前,不要开门。”
董晏将桶放到一边,自己转身出去。
阿兰照做,动作麻利。
临走前再次望向浸泡在冰水中的陈伽,她现在的样子很吓人。
阿兰并不参与陈伽和董晏之间事情,或者说,她深知自己不应该去探究这些东西。
董晏将陈伽带回来时就告诉过她,陈伽是他的病人,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不能向他人透露陈伽的任何事情。
她意识到,陈伽是一个极其特殊的病人,尽管大多时候陈伽的表现和正常人没有两样。
待董晏给陈伽注射药物后两小时,陈伽才慢慢恢复正常,继而转醒。
冰冷的水上漂浮着稀碎的冰渣,陈伽浑身僵硬,两手撑在浴缸边上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她放弃起身的想法,头靠在边上看着天花板。
活过来了,陈伽,又一次活过来了。
身体冰凉深入骨髓,陈伽的脑子格外清醒,她细想着傍晚发生的一切,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她。
“醒了?起来吧。”
董晏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记录本,脸上紧绷的表情多了一丝放松。
在陈伽昏迷的两个小时里,董晏一直坐在外面,掐着时间观察情况。
他很怕陈伽醒不过来。
如果醒不过来,就意味着他五年,以及他老师七年的努力全都白费。
陈伽顺眼望去,僵硬得扯出一个笑,“拉我一下。”
泡到发白发皱的手缓缓伸到董晏面前。
董晏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陈伽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皱眉。
陈伽换好衣服重新坐在董晏面前。
在剧烈运动后,身体的各项激素水平会迅速变化,体温上升血液循环加快,身体免疫系统在两个小时内处于薄弱状态。
Kiond利用这一空档跟随血液,向神经系统发起进攻。
冰水浸泡是最快、最直接的降温方法。
离开冰水,体温渐渐回到正常水平,陈伽现在有些发懵。
她今晚遇到的人,肯定不是之前跟踪自己的人。
后者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手,但今天的不一样……
“你是不是跟他们动手了?”
陈伽回过神来,并没有回答董晏。
董晏不让自己在外面动手,要求尽量避免有过于剧烈的行为。
因为郑添英的事,董晏本就在苦恼气愤。
自己再来这一出,这一下是真撞枪口上了
见她不说话,董晏不自觉大声起来。
“陈伽,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为什么要动手?严重点你会死的知道吗?”
kiond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平时控制好就一点事也没有。
一旦发作起来没有药物控制,陈伽可能很会全身血管爆裂死掉!
“现在不是没事吗?”陈伽有些心虚。
“如果我没收到你的信息呢?如果我去晚了呢?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经过这几年的训练和控制陈伽的身手不会太差,甚至强于很多人。
但是动手的行为本身就会存在很大风险,而且今天刚刚做完测试,身体防线本来就差。
如果控制不住又来不及挽救,一切都会白费。
“后果?那我乖乖束手就擒又会有什么结果?他们是谁?是什么人?想要什么?你不是清楚吗?”
陈伽一扫心虚,满眼不耐烦。
董晏太阳穴直突突,“外面那么多人在找kiond,你跟他们交锋只会让他们更加注意到你,你是不怕死,但能不能考虑考虑一直在努力研究kiond解药的我?”
“那你们当时联合警方散布虚假消息的时候有考虑过我吗?”
陈伽眼睛紧紧盯着董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
“你和躲在精神病院的郑添英一直都有联系,你们两个人,师傅为了脱身把kiond注射到我身上,而后联合学生来给我治病。董晏,我在你们心里只是一个研究对象吧?”
如果不是当年警方故意散布消息,误导所有人是自己带走了kiond,自己哪里需要像这样躲躲藏藏?
当年自己是小,但什么都看得清楚。
董晏话到嘴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
当时的案件登上了当地的报纸。
2012年8月底,医学研究所的郑添英博士在返家后遭人绑架失踪,一星期后出现在弯扬市新乡原河村。
当地警方多方侦查,发现绑匪团伙作案,绑架勒索前科严重。
为了成功解救郑添英博士,警方决定在犯罪团伙转移郑添英医生之前,实施突袭。
在解救过程中,警方与绑匪发生激烈对战,郑添英医生被绑匪不幸杀害,在现场解救出另一名被绑小女孩。
激烈的交战结束,救援现场灯火通明,年幼的陈伽把手里的玻璃瓶攥紧藏在胸前,衣服裤子上沾了不少血迹。
制服能对犯罪分子带来压迫感,也是危险之中的陈伽一个定心剂。
陈伽身上发冷,把头埋在抱着她的警察身上。
混乱中。一名摄像师按下快门,将画面定格下来,随后张贴在报纸上。
“听我说,现在没人知道真相,只要按我说的做,不会有任何问题。”
在警察局的休息室内,陈伽被外面的谈话声吵醒。
个子不高,她搬来椅子,扒着门上的玻璃往外看。
“可是有其他人看见了啊,郑医生根本没死。李队,你想堵一两张嘴容易,可是现场二十几个人,难免会有人透露出去的。”
一个年轻的警察站在右侧,脸色微红,神情激动。
“对外界公布的消息就按我说的做,其他事情会有人解决。”
左侧的警察神情严肃,让小警察照办就行。
那时陈伽不明白,听到的话是什么意思。
安静等着家里人来接她回家,直到三个月后董晏到来。
上次在警察局再次见到已经调到青岚市任职的李队长,陈伽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在休息室外争吵的二人中的一个。
董晏之前透露过,李队在调查出现在青岚市的神秘人员。
这个李队,就是同一个人。
他们之间是有交集的。
理清这一点之后,陈伽只觉得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直笼罩在自己头上。
窒息又无力。
陈伽第一次对董晏产生了信任危机。
董晏无言,关上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