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洋洋眼神涣散,低头看着,没有回答。
水声潺潺,在指缝间流走。
“周洋洋!说话!”
陈伽一直紧盯着她,手上力度不减。
“感受得到吗?水流过的感觉。”
周洋洋微微点头。
董先生,原名董晏,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陈伽现在都还记得。
那时她在初中,因为kiond的攻击,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浑身通红躺在医务室。
在一片浑浊中,董晏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风顺着门吹进来,她的意识得到一丝清醒。
“你就是陈伽?你好,我是董晏。”他蹲下来与陈伽的视线齐平,陈伽看到他眼里有微弱的光,透过眼镜,反射出陈伽的破败不堪。
“董医生,你老师为什么想见我?”陈伽坐在副驾驶。
侧头看向正在开车的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没有打领结,袖子随着屈伸的动作,往下滑了一点,露出白皙的腕部。
儒雅严肃的成熟男性的气息。
听到陈伽的话,他微微了一下侧头。
“去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精神病院,两人下车。
经过了层层的检查,陈伽跟随董晏到了五楼,经过一间间紧闭的房门,在其中一间停下。
他拿着从工作人员那里要来的钥匙,熟练地打开了门。
陈伽尾随他进去,里面的布局很简单,一铺床一张桌一把椅。
董晏唤了里面的人一声。
“老师,她来了。”
那人原本坐在椅子上对着窗外,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精明的眼神,瘦长的脸,和四年前初见时,昏暗的地下室里的脸一模一样。
他在昏暗中拿着银色的针管,哄骗的口吻响起。
“小朋友,听我说,打了这一针我们就都能出去了。”
幼年的陈伽无法躲避,被他按在地上。
疼痛从手臂上袭来,陈伽放声大哭。
哭声吸引了外面的人,几个人冲进来,把他带走。
近乎癫狂的笑,陈伽坐在地上接连后退,一直到门关上。
而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人重叠在一起,陈伽呼吸一滞。
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不住想往董晏身后藏,怕露出自己的胆怯。
“好久不见,陈伽小朋友。”
他上下打量着陈伽,像在欣赏自己亲手做出的艺术品。
陈伽意识到什么,惊叫出声。
“郑添英,你是装的?你根本就没疯!”
在离开地下室后,听闻郑添英精神出现了问题,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之后董晏找上门,自己问起他的情况,董晏只是告知:“老师极少数时间会精神正常,会跟他讨论陈伽的药物试验,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不稳定状态。”
可是现在,陈伽感觉到的是满满的谎言,向站在一旁的董晏求证。
对方一脸淡然,默认了事实。
董晏抬手欲要制止陈伽,被郑添英拉了住。
“我只是为了躲避某些人的追踪,更好的给你治病。陈伽小朋友,你现在的情况可是比之前好很多了,该谢谢我才对。”
郑添英笑起来脸上的细纹都堆在四周,唯有那双眼睛还闪着精明的光。
董晏把他老师扶到床边坐下,又把椅子拉到陈伽面前,示意她坐。
陈伽执意要站着,他没有勉强。
从初中开始,陈伽一直接受董晏制定的训练计划,和药物治疗。
慢慢测试自己的身体受控能力和失控临界点,陈伽也在这些过程中慢慢习惯自己与他人的不同。
如今两人没有避讳,当着陈伽的面谈起对陈伽的训练计划。
陈伽忍着气,在一旁听着。
董晏对自己有恩,尽管两人欺骗了自己,自己也没有办法去抗拒。
她现在,离不开董晏。
夜色降临,董晏将陈伽送回去。
上楼准备开门进去,门内传来谈话声,陈伽停下了动作。
“我早就说过了,老爷子偏心伽伽这个死丫头,当年要是他把补偿金给我们,村里的房子早就建起来了,二十五万,当年的二十五万能在村里盖两层大平房了。现在好了,来这挤这么个小地方,干什么都施展不开。”
陈母喋喋不休,这些话陈伽听多了。
陈父的声音响起。
“我爸的心思谁知道,现在不也有个落脚的地儿嘛?我工作也方便些,偏不偏心我不知道,过好眼下再说行吗?”
“那赔偿金可是赔给我们家的,当年跟老爷子磨了多久就是不肯松口给,谁知道他转手在这么老远的市里买个小房子,还写了陈伽的名,不是偏心是什么?他就浩浩一个孙子,这都不念着点,想着一个迟早要嫁人的败家玩意儿到底图什么?”
陈伽推门进去,饭桌上陈父张嘴想要说什么,看到陈伽立马把嘴闭上了。
陈父一个月休两天,工作比较忙,在附近的一个建筑公司上班,也是全家的唯一收入来源。
“这么晚回来又去哪里鬼混了?”陈母睨了她一眼,“过来给浩浩喂饭,然后再给他洗个澡,整天出去鬼混就不能学点好?”熟练的给陈伽安排工作就进了房间。
陈父本就已经吃饱,陈母一走也离开了饭桌。
一时间满是狼藉的饭桌,只剩陈浩小小一只在嗦手指。
脸上沾着饭粒和油光,连头发上都是。
对于这个房子的存在,陈伽在初中时趁着父母带陈浩一块回外婆家吃席,爷爷悄咪咪带着陈伽来过一次。
那时她跟着爷爷一块坐上了来到隔壁市的长途大巴,也是陈伽第一次出远门。
期间陈伽晕车还吐了一次,到了市里又转了几次车才到这儿。
爷爷头发花白,满是皱纹的脸上神采奕奕。
“伽伽,这是你的房子,以后就是你家,你好好学习,争取来到这边上高中。”
那是陈伽第一次走进这间不大的房子,空旷的客厅和房间,一切都是空空的,等着陈伽一点一点将它填满。
爷爷拉着她走过每一个房间角落。
告诉她哪里可以放毛巾、哪里写作业舒服……
这个小房子风向和光线不好,四季不通风,整个屋子被外面的楼房遮得到处都暗暗的,唯一光线好的房间,现在是她父母在住,一家四口住得略显拥挤。
而后陈伽也顺利进入青岚市就读高中,一个人在这里住了一年,直到陈伽的爷爷去世,这个房子被发现了,属于陈伽的领域被知道后,陈伽的父母在几个月后搬了进来。
再到现在,陈伽的领域被堆砌在一个小小的杂物间。
陈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陈伽拿起看到周洋洋发来了一张图片,上面是她和自己的一张合照,那时她们刚刚熟络起来,在杨云欢的怂恿下一块拍的,但照片原本是三个人,现在只剩两个,杨云欢在左边被剪掉了。
又一条信息发过来:伽伽,这是我们唯一的合照
陈伽回复道:这不是三个人的合照吗?怎么了?
周洋洋: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合照,现在我要删掉了,没有人只属于我。
陈伽白天见完郑添英,情绪不佳。
忍着不耐烦回复:嗯,好,有什么事明天学校再说吧。
周洋洋:明天学校见吧,我等你。
陈伽没回,继续翻来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