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眼一亮,略一想就摆手:“我儿子资历太浅,咋可能接沈领导?”
“事在人为嘛。”何锦慧意味深长,“这种事可是过了这村没这店啰。”
中年男人思索半天,也一咬牙:“心洁暂时不能回来,我想办法把她弄去其他农村下乡,就当作她从没去过水茂村。”
何锦慧忧虑:“可是她去过,档案里会留下那封悔过书的啊?”
“如果是让她写下悔过书的人自己承认,心洁是被逼被胁迫才写的呢?”
水茂村,
这天姜米在农具室看书正看得入神,韩俐匆匆跑来:“姜米你快来知青点,有人来看你。”
隔着老家十万八千里,谁会来看她?
难道是萧海?
姜米一进知青点小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翠兰穿着在史家常穿衣服,头上像当地一样包了块蓝头巾,长途跋涉让她嘴唇干裂,皮肤黎黑,躬腰驼背坐在墙角。
在看她的一瞬,姜翠兰双眼并出光彩,呼的从地上坐起,笑容让她整个人生动起来,摊开双手喊:“米米!”
“妈!”
姜米大喊着,冲上前一头扎入姜翠兰怀抱,双手抱着她的腰,头在她
怀里拱,眼泪夺眶而出,生气吼:“你来干什么谁叫你来的?”
从老家到水茂村几千公里,坐车有多受罪姜米现在想起来都难受,而且母亲绝对不可能坐卧铺。
“让妈好好看看你。”姜翠兰上上下下看她,点头,“还行还行。”
原来的姜米的妈,怎么看着不相像啊?想着自己之前的冷淡态度,韩俐忙道,“阿姨辛苦了,我给您倒杯水来。”
“不用麻烦。”姜翠兰从旁边杂七杂八行李中拿出一个罐头瓶子,走到水缸旁就要舀水喝,姜米一把抓住:“这是生水怎么喝?”
“妈什么水都能喝。”姜翠兰推开她,“妈是来给你做事的,不是来给你找麻烦的。”
“做什么事?”姜米的眼泪如决堤般涌出来,旁边的韩俐也不停抹眼泪。
“哭什么啊傻孩子?”姜翠兰轻瞪她一眼,“你不是说,想一辈子都吃妈做的饭吗?妈来给你做。”
“我不吃不吃!”姜米哇哇大哭,既幸福又伤心。
不远千里要来给她做饭,除了母亲谁能做到?
可这不是姜米想要的,她想亲爱的母亲拿着三千块,重新开始美好人生,母亲才三十五啊!
“好啦别哭啦。”姜翠兰像哄小孩一样拍她的背,那边问韩俐:“你们的厨房是不是在这?平常怎么个用法?我家米米的床在哪?”
“不是......”韩俐也哽咽得说不清话,她来知青点快三年了,哪个知青的父母不远千里来看过?
“没关系,我自己垒一个。”姜翠兰到处观察,“你只要告诉我,你们这边石头和木头哪里好找?”
“妈,我没住这。”姜米像小时候一样拉拉姜翠兰衣角,“来,我带您去我住的地方。”
她想帮姜翠兰拿行李,姜翠兰却不让,几千公里的路她竟然带着扁担,“这有什么?”杂七杂八挑上扁担,她就像走乡窜巷的货郎。
“我就是要拿!”姜米夺过一个大包抱着,韩俐也抢一个来扛着,“阿姨您别客气,我跟姜米是好朋友。”
来到李家姜米拿钥匙打开院门,把东西放在院里石凳上,就忙着去房里给姜翠兰倒水壶里的水:“妈您快喝,喝完睡床上休息,东西我来理。”
“跟你要说几遍?妈是来给你做饭的,不是来给你找事的。你们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别来管我。”
姜翠兰麻利把行李在姜米
小屋里收拾顺,就要去厨房,“今晚请大家吃我做的饭,谢谢他们一直以来对你的照顾。”
“这是我那地方的萝卜,你们尝尝。”
晚饭时间,一盆热气腾腾的腌肉炖萝卜,一盆金灿灿的凉拌洋芋摆上桌,李家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关菊英才道:
“姜米她妈,你大老远来,应该我们招待你,咋能让你做这么好的菜来招待我们哩?”
而且所有材料都是自备的。
“咋个这么客气?”姜翠兰笑盈盈给大家布菜,“我这样哪及得上你家对米米万分之一的好呢?”
关菊英“嗨”一声:“姜米没跟你说,她在我家是交了伙食费的?”
姜翠兰笑道:“说不说有什么关系?再是交了伙食费,你们对她的心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众人捧着碗大朵耳颐,姜米从没听过李金福这样夸过人:“手艺好得很啊。”
两个孩子更是叫:“妈,你以后也这样拌洋芋给我们吃!”
姜米边吃边看姜翠兰。
离婚后的母亲从容自信,皮肤虽黑但黑里透红,经过外婆精心调养,双眼清亮,头发乌黑,再加上健壮身材,就是这个年代宣传画中最美劳
动妇女的生动写照。
吃完饭姜翠兰收拾碗筷、打扫院子,挑水,拌猪食,怎么说她也不歇着,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最后和着关菊英婆媳一起纳鞋底,说说笑笑的。
晚上关菊英要在堂屋搭床,韩俐要让出床铺,姜米要一床睡,姜翠兰都不肯,还是那句话:“我不是来给你们添麻烦的。”
她从行李中拿出席子,在姜米床前一铺,枕着件棉衣,盖上被子就睡了。
第二天无论如何都不要姜米或任何人陪,姜翠兰说自己在周围转转。
姜米心里挂念,几次从农具室出去找,见母亲或在小巷中走,或坐水井边跟女人落磕,稍放下心回到农具室,突见郭小红脚一踮一踮的走进来。
以为要借农具,不过那东西不开口她也不会先问,就见小女人这看看,那看看,嘴里碎碎念:
“亲妈还真是个老农民,还带着个拖油瓶,怪不人家宁愿出三千块都要跟她离婚!”
姜米不动声色倒了一搪瓷缸热水,等着郭小红双手抱胸,以自以为的胜利者姿态朝外走时,一缸子水泼她脸上。
“啊啊啊?”小女人连连尖叫,一抹脸上水,双手利爪一样朝姜米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