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份量的醉缠欢,大概能睡一整晚的时间。
可问题是霍嫣然许久不出去,霍刚一定会找来。
所以厉蓁蓁的时间不多。
她无法仅用一只手便让自己逃出生天,能做的只有避免真的被烙上面具。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自己戴上面具,等到霍嫣然醒来,认定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她真的把面具烙在了厉蓁蓁脸上。
可厉蓁蓁被束缚,面具掉落的地方距离她有半丈距离。
正为难,厉蓁蓁的目光扫过自己腰间的另一样东西。
朱三宝编织的平安结。
这玩意儿被宴芜高价买回来,他俩一人一条。
虽然他们都在嘴上说着朱三宝就是个骗子,可毕竟是平安结,又是一模一样的一对儿,他们都随身佩戴着。
宴芜连夜出发去救那些被冤的学子,也戴着。
厉蓁蓁不禁感叹,幸亏她随身戴着,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她再度把右手从镣铐中抽出来,忍着痛摘下平安结。
右手和嘴巴配合,把平安结拆成了一条一丈长的丝线。
厉蓁蓁运力道于右手,甩出丝线的一端,刚好挂在黄金面具上。
轻轻拉动丝线,再小心提起来,厉蓁蓁拿到了面具。这会儿面具已经冷却。
她小心戴上面具,尽量严丝合缝固定好;
至于说丝线,厉蓁蓁可没法用一只手再把它编织成平安结,只能团起来,抛入火炉烧掉。
厉蓁蓁赌霍嫣然不会注意到她腰间少了一条无所谓的平安结。
为了让一切看起来更加真实,厉蓁蓁狠心咬破了舌头,让自己嘴边粘血;
再扭头,把头发弄乱,衣服弄皱,让自己看起来经过一场剧烈疼痛挣扎。
没过多久,刚刚那两名家丁进来。
厉蓁蓁赶忙闭眼,装作痛晕了过去。
“哎呀,郡主怎么晕倒了?连定北侯夫人也晕了。”
“侯夫人是受刑疼晕了。郡主嘛,估计是被吓晕了。别声张,要是让霍大人知道了,又要迁怒咱们。”
“对,咱们把郡主送回去吧。郡主醒来就告诉她,地牢不通风,她养尊处优不适应晕了过去。”
两人商议好,其中一人抱起霍嫣然,另一人收拾好掉落的铁钳,又熄了火炉。
三人离去。
厉蓁蓁忍着痛,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牢门再次被打开。
来人还是霍嫣然。
“穆绾柔,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吧?”
厉蓁蓁生怕霍嫣然一盆凉水泼过来,面具会松动,及时主动苏醒。
她装作疼痛不已,痛苦呻吟:“你杀了我吧。”
霍嫣然恣意张狂,笑着转圈,足见有多开心:
“杀了你?那我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宴芜哥哥午后便来过了。我爹说你不在这,把他赶走了。
“但我爹说了,他肯定还会再来。若是他胆敢私闯霍宅,我爹一定会秉明陛下,治他的罪。”
厉蓁蓁虚弱反问:“你舍得?”
“自然舍不得,但舍不得也得舍得。我也想明白了,若想要宴芜哥哥不得不娶我,就得削弱他的权势。”
“郡主可问了身世?”厉蓁蓁仍旧拖延时间。
“这不关你的事!”霍嫣然恼羞成怒。
“看来郡主问过了。”
“我的身世,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霍嫣然动怒,抽出鞭子,又在厉蓁蓁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就在霍嫣然想要第二次挥动鞭子时,牢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把折扇飞来,打在霍嫣然的右肩。
厉蓁蓁听到了骨骼碎裂的,而后是霍嫣然的惨叫。足见掷出折扇之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牢房门打开,宴芜站在门口,外面还能听见打斗的声音。
“榛榛!”
宴芜不敢置信面前的景象,不敢相信刑架上那戴着面具的人,备受折磨,手腕、身上和嘴边都是血的人,就是厉蓁蓁。
霍嫣然见来人是宴芜,忍着疼痛,用还能动弹的左手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压在厉蓁蓁的喉咙上,只要稍稍改变刀刃角度,便能割破厉蓁蓁的喉咙。
“宴芜哥哥,你别动,否则我马上杀了穆绾柔。”
宴芜掣肘,不敢上前。他胸膛剧烈起伏,心痛到呼吸困难,却仍要冷静应对。
“清河郡主,你如何证明,此人就是穆绾柔?
“若不是,又凭什么拿其他人的性命来要挟我?”
霍嫣然不假思索:“她自然就是穆绾柔。不过,我没法摘下面具向你证明。”
“为何?”宴芜的声音剧烈抖动。
“因为这面具,是我在那火炉中加热,随即马上烙在她脸上的,现在面具和脸早就融为一体。”
宴芜险些栽倒,面部扭曲,痛苦含泪,凝视厉蓁蓁的双眼。
他认得那双眼,就是他的榛榛!
宴芜咬着牙,艰难而笃定道:
“霍嫣然,今日我一定要带走她,你若拦,现在死。你若不拦,日后死。”
霍嫣然委屈流泪:
“宴芜哥哥,你好好看看她的面具,这是你最憎恨的面具啊。你带她走,日后如何面对她?
“你好好想想,真的要为这么一个毁了容,又不是完璧之身的丑八怪,与我决裂?
“若你现在反悔,我可以不追究你擅自闯霍宅,还打伤我的罪过。
“若你一意孤行,我现在就应了穆绾柔的要求,杀了她,帮她解脱!”
宴芜上前半步:
“我不信,一定是你在骗我。你不可能做得出这么残忍的事。嫣然,你只是想要让我以为面具摘不下来,对吧?”
霍嫣然坚决否定:“我没骗你!”
“我不信,除非你让我亲手去摘,若是真的摘不下,我才能死心。”
“死心?死心了又如何?”
“就像你说的,这样的穆绾柔,我即便要来了,也是无用。”
“好,宴芜哥哥,你尽管来摘!”
宴芜两步上前,颤抖伸出手。
厉蓁蓁冲宴芜摇头:“不要,宴芜,痛。”
厉蓁蓁知道,若是让霍嫣然知道面具真相,她一定会与宴芜鱼死网破。
若是宴芜没能救出她,那么她一定逃不过第二次面具酷刑。
宴芜的手停在厉蓁蓁面前,始终不忍去碰。
厉蓁蓁看得清楚,宴芜双目通红,泪水夺眶而出。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宴芜哭,心痛到无以复加地哭泣。
大概上一次宴芜为一个女子如此哭泣之时,面对的也是这张面具。
那时,是戴着这面具的殷贵妃凌虐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