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芜睁眼,看到是厉蓁蓁,挤出一丝苦笑。
“我还是晚了一步,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人赃并获’,陛下大怒,要废黜太子。
“太子有口难辩,越是辩解,陛下越是震怒,斥责他不知悔改。”
厉蓁蓁惊讶:
“这么大的科考舞弊案,难道不该是彻查到底吗?
“试子们如何贿赂,泄露的题目如何告知试子,舞弊者如何分赃,出题和泄题之人是谁等等。这些都需查个清楚明白吧?
“这么快就下定论?陛下怕不是愤怒之下说的气话吧?”
宴芜不屑冷哼:
“非但不是气话,反倒像是早有准备的决定。
“前往东宫探望太子的不只是众位大臣,还有陛下。
“陛下得知大臣们送礼,甚是不悦,主动前往库房查看礼物和礼单。
“他想要看看哪些大臣是慰问病情,送礼是出于礼节,哪些是借此由头送重礼,企图结党。”
厉蓁蓁了然:“原来如此。若这是马昱和厉高远设下的局,那么就连陛下都是他们的棋子。”
“我主动请缨,彻查此案,陛下和众大臣全都否决。
“说的好听的,说我病未痊愈,急需休养;说的难听的,说我本就是太子心腹,搞不好也参与其中。”
“陛下震怒,不允许大臣们妄议,科考舞弊之案需严加保密,否则有损国之威望。
“但太子也必须要严惩,废黜是一定的,只是这个诏书需要好好斟酌一番,大概七日之内正式下诏。”
厉蓁蓁冷笑道:
“陛下与厉高远倒像是同道中人,最善于借顾全大局之名息事宁人,颠倒黑白。
“倒霉的就是我们这些明明受了冤屈,却没有机会自证清白的小辈。
“所谓君权父权,何其可笑!”
宴芜强撑着坐起来,坚定道:“我只有七日时间证明太子清白。”
厉蓁蓁无奈摇头,多少带些责备意味道: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要为太子劳心伤神吗?
“今日得知太子可能被构陷之时,你便不顾自己的身体,匆匆而去。
“如今又气急攻心,病情反复。”
宴芜打量厉蓁蓁神态,哑然失笑:
“榛榛,你该不会连我侄子的醋也要吃吧?”
厉蓁蓁澄清:
“莫要胡说。谁吃醋啦。我只是没想到,你们叔侄关系这么好而已。”
“我们本就是同类人。我一早就选定了阵营,扶植太子上位,顺利继承皇位。
“期盼着大献能早日迎来一位明君。如今看来,这条路比我想象中还要难。”
厉蓁蓁为宴芜盖好被子:
“你若信我,为太子证明清白,惩戒真正舞弊罪人的任务便交给我。”
“你愿意为了我帮太子?”宴芜握住厉蓁蓁的手,颇为感动。
厉蓁蓁笑着摇头:
“并非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那些寒窗苦读、一心想要考取功名的学子。
“不管他们是想要当官报效国家,为百姓请命;还是只图靠功名改变自身和家族命运,都只是求个公平,他们都不该沦为科考舞弊的牺牲品。
“这世道对他们不公,我便要替他们讨个公道。
“过去的两届科考,我无法撼动结果。但明年春闱,我要大献杜绝舞弊之风,金榜题名者皆为实至名归。”
宴芜对厉蓁蓁刮目相看,满眼尽是欣赏钦佩: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想要为父亲报仇……”
“殿下后悔小看我了?为自己报仇是替天行道,为百姓铲除奸恶之徒,祸国之臣,更是替天行道。”
宴芜展露笑颜:“你我果然是同类人。我信你,此事便交给你,我全凭你的吩咐行事。”
“如此甚好。宴芜,你在东宫可曾见过赃物和贿赂的账目?”
“见过。”
“可还记得账目上的名字?”
宴芜点头,说了十五个名字。
厉蓁蓁钦佩,宴芜当时一定气急败坏,但还是记下了十五个名字。
“朱二宝也曾见过贿赂账目,他记下了七个名字,全部告知于我。
“不出我所料,你这十五个名字与朱二宝的七个名字,无一重合。
“赃物是真的,可贿赂名单却是假的。
“马昱和厉高远还保留着真正的贿赂账目,以赃物嫁祸太子的同时,仍要做这笔卖题舞弊的买卖。”
宴芜心情沉痛道:
“那是自然,明年春闱,他们又可以收获一批自己人。
“长此以往,大献朝廷肱骨都是并无真才实学,靠花钱买官,为虎作伥的奸佞之流,最终受难遭殃的,只有百姓。”
“陛下可曾说要如何处置这十五人?”厉蓁蓁眼下最担心的是这无辜十五名学子的命运。
宴芜痛苦叹息道:
“太子无论如何是陛下的血脉,他自然舍不得杀。但这十五人,在他眼中便是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
“宴芜,你一定要救他们!
“厉高远和马昱之所以选定这十五名通过了省试的学子,一定是因为他们清清白白,本身又有真才实学,挡了那些花钱买官之徒的路。”
宴芜点头,稍稍思索,有了主意:
“我明日就去请命,派人把这十五人押解至京城,收押定罪。路途便可拖延七日之上。”
厉蓁蓁严肃强调:
“太子即便被废黜,也不过是丢了储君之位,日后还可再争回来。
“可他们十五人的性命一旦丢了,便再也争不回来。即便日后还了他们清白,也无法挽回最宝贵的生命。”
宴芜也严肃强调:
“榛榛,我信你能还太子清白,你也要信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厉蓁蓁想起了上一次拜托宴芜去漠北搭救那些苦命大献女子,动容道:
“我信你。对了,皇城司的逻卒众多,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齐岩。”
“我这就吩咐手下去办。明日你还是去佟记布庄,自会有人告知。”
一大早,厉蓁蓁便带着月莲和崔展前往佟记布庄。
这次接待厉蓁蓁的不是佟老板,而是他的儿子,少东家。
厉蓁蓁接过她购置的布匹和一只锦盒,好奇问道:“怎么不见佟老板?”
“我爹昨夜连夜被召进溯王府,只有随从回来,说是溯王殿下有加急的任务,急需信任之人连夜出发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