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圆圆捂着肚子,似乎有些难受地“唔”了一下,一旁的楚景手里的东西已经全都落到了地上,他面上露出极少见的惊慌,把姜圆圆直接给打横抱了起来,就往医馆快步跑去。
路边行人纷纷避让,“这么大个肚子,突然发动了!”
“快跑啊,快跑!”
医馆离这里只有半条街的距离,楚景抱着姜圆圆不累,却因为太紧张,到医馆的时候满头大汗,就像是一个劫匪一样,不由分说地就把姜圆圆往医馆的床上放,然后拉着大夫过来,又让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去找稳婆。
老大夫见是个大肚子的孕妇,忙让人去煮固本汤,好歹是行医多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不急不急,待老朽先施针为夫人稳定情绪。”
楚景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紧紧握着姜圆圆的手,声音发颤,“不要怕,不要怕。”
姜圆圆刚才的肚子只是很短暂地疼了一下,现在已经缓过来了,但仍旧是心有余悸,被楚景攥着手,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安慰他道:“我无事的。”
分明看来,楚景比她还要紧张不少,好像要生的人是他一样。
楚景还想说什么,却被老大夫往旁边挤了一下,“一边去,碍事。”
姜圆圆忍不住笑,却被楚景瞪了一眼,于是轻轻哼了一声,任由老大夫给自己扎针,她摸了摸肚子,和楚景开玩笑,“可能孩子想出来了。”
“出来那就回家生,”楚景的脸色还是苍白的,“要是实在等不了,就在外面生,我守着你。”
姜圆圆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像孩子又不想出来了。”
“你肚子八个月,真要出来了,那是拦也拦不住的,”大夫扎完最后一根银针,“好好躺着吧,喝一副汤剂就没事了,以后少出门,省得又像今日一样。”
楚景说教,姜圆圆敢反驳,面对这位头发胡子全白的老大夫,姜圆圆自然恭恭敬敬应是了。
等老大夫走了,楚景后怕地坐到她的身边来,“当真没事?”
姜圆圆可忘不了刚才自己被抱在怀里,楚景跑得像是要飞起来的样子,她柔声道:“真的无事。”
在医馆大概躺了半个时辰,又喝了一碗药,姜圆圆这才慢悠悠地和楚景一起回宫,不过她是被抱回去的,在密道里,楚景是一步也不敢让她走,就怕再出一个什么意外。
姜圆圆还有些可惜,“忘了给皇后还有丽贵人带吃的了。”
楚景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让她们自己找御膳房做,总之在生完孩子前,你再也不许出宫了。”
女子生产可不是小事,楚景放心不下,就算有一万个人守着,他也放心不下。
姜圆圆在他的怀里动了动,等到从密道出来了,她才道:“把我放下来吧。”
楚景拒绝她,“我抱着。”
好吧,提议无效,姜圆圆就乖乖待在他的怀里,等到了居住的殿里,楚景才终于舍得把她放到椅子上。
被他抱了一路,姜圆圆立即站起身活动筋骨,见儿子跑来,下意识张开怀抱去接,却被楚景拦在身前。
楚景把儿子拦住,小楚霖一下子就撞到了爹爹硬硬的大腿上,有些撞得头晕,捂着脑袋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才气呼呼看向爹爹,“父皇坏。”
楚景现在看见小孩儿接近姜圆圆就心里发慌,要不是自己儿子,早就让人提着拎了出去,这时蹲下身来,耐心和小楚霖道:“你这样横冲直撞地跑过来,会撞到娘亲的肚子,你看娘亲的肚子这么大,撞到了是不是会疼?”
小楚霖有些懵懂,不过听见娘亲会疼,下意识摇头,“不要娘亲疼。”
“那你就不能再这样朝着娘亲跑了,”楚景语重心长,“你跑过来,娘亲会疼,娘亲肚子里的弟弟也会疼,记住了吗?”
小楚霖点点头,然后规矩地走向姜圆圆,再抱住娘亲的腰,“这样娘亲就不会疼了。”
楚景点点头,又看向正温柔地注视着儿子的姜圆圆,轻轻叹了口气。
最后一个月了,都要坚持坚持。
阖宫上下谁都知道,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都很看重贤妃肚子里的孩子。
特别是皇帝陛下,几乎日日都要去贤妃娘娘宫里看看,再亲自陪着大皇子玩耍一段时间,甚至冷落了皇后娘娘和之前出了不少风头的丽贵人。
这位贤妃娘娘可谓是母凭子贵的典范,指不定生下这个孩子就要升为贵妃了,没办法,谁让人家肚子争气呢。
一进入六月,姜圆圆的肚子九个月了,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在她住的宫里,有五名稳婆,日夜轮守,就是为了在她的肚子发动时第一时间能准备就绪。
楚景就算是再忙,夜里也要过来,不亲自陪着不安心,只要有哪一日来得晚了,都会忧虑自己不在的这一小会儿姜圆圆就要生了,要不是防止朝中有人异议,他都想把奏折搬过去批才好,就连上朝时都偶尔走神。
这日,宁王妃进宫,要拜见贤妃娘娘。
楚景可没忘了自己那日让人杀了宁王的长子与爱妾的事情,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虽在养心殿,但宫里的一草一木都逃不过他的眼线。
宁王近来又安分了,不过暗中却与一些读书人私交颇多,且都是颇有些名气的,在读书人圈子里很混得开,简而言之,就是中了举人,但没有中进士,或者中了进士,但没有官职的,一些很闲的人。
这个宁王,一看就是想要制造舆论,不过楚景可不是个蠢的,宁王造这群读书人的舆论,楚景就让造另一群读书人的舆论,于是六月短短八九天,这两群读书人已经打了一百多架了。
宁王何其蠢?楚景已经不是那个刚继位时的新帝了,去年的春闱后,朝中被他大换血了一次,再加上他登基时的洗礼,现在朝廷里基本上都是他的人,不是的人已经去见阎王了。
留着宁王,可以说是在看一只跳梁小丑逗趣,或者说,还没到宁王死的时候。
楚景给宁王想了很多种死法呢,比如一日只给他吃一碗糠,让他饿却不能死,比如一天在他身上割一块肉,然后给他医治,总之很多很多,这是楚景预想的报复。
姜圆圆知道宁王妃求见自己,不过楚景派来的姑姑帮她拒了,她就没多管,困在屋里补觉。
她总是困,又总是累,肚子太大走路不方便,要么陪着小霖儿玩一下,要么就在榻上躺着绣花,绣的是肚里孩子的小肚兜。
之前给小霖儿绣兔子,给这个孩子,姜圆圆就开始绣老虎了,一只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在扑食或是睡觉,格外可爱。
吉祥忍不住道:“娘娘,明明大皇子才属老虎,您怎么给大皇子绣兔子,给小皇子绣老虎?”
“这还有什么讲究?”姜圆圆头也不抬地就回答,“想绣什么就绣什么了。”
她在一边的篮子里翻了一下,翻出一块儿绣着小猪的肚兜,“喏,还绣了小猪。”
“娘娘的手艺越发好了,”吉祥笑了两下,“不过小皇子还小,穿什么都一样,不打紧的。”
姜圆圆也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绣的这个粉色小猪有什么问题,猪多好啊,能吃能睡,还白白胖胖的,可爱呢。
肚子越大,干什么都不方便,姜圆圆偶尔躺一整日了也难受,偏生现在暑热,太阳最是毒辣,就连下午也热得慌,她只好整日关在屋子里,靠着冰鉴过活,幸好贺婉和丽贵人没有忘了她,总来看望,才没让她无聊死。
贺婉的凤仪宫离她的宫殿有些远,坐步撵来得半柱香时间,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要热化了的感觉。
她瘫坐在冰鉴旁,喝了两大杯冰过的水,这才缓过劲儿,“热死我了。”
姜圆圆用扇子给她扇风,“怎么大中午就来了?”
贺婉笑,“我和丽贵人打赌,看今日谁先来你宫里,我猜她早上肯定起不来,于是我一吃完午饭就过来了,你瞧,我就来得比她早!”
这两人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姜圆圆扶着腰坐到软榻上,拿了一块瓜吃,“快坐吧。”
贺婉坐到她的身边来,从冰鉴里拿了一大块冰西瓜,“对了,你知不知道一件事?”
“何事?”
“宁王结党营私,已经被压入天牢了,宁王府都被把守了起来。”
姜圆圆自然记得宁王,那个险些害她没了儿子的人,“哦?当真?”
“这还有假?”贺婉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陛下在朝基本上没有什么隐患了,可能最快就明年,就能放我出宫了!”
贺婉会离开的事情姜圆圆自然知道,闻言,她的心里涌上些淡淡的不舍,“你打算怎样出宫?”
“唔,我当年进宫只是因为先帝定的婚约,哦,你不知道,先帝准备把我爹给废了,所以才把我赐给陛下做太子妃,不过没想到我爹识破了计谋,不仅没被算计,还立了大功,”贺婉道,“我爹知晓我并不愿意嫁入宫中,嗯……可能我在出宫后会写信告诉他们,也可能不会?他们就当我死了更好,不过我也不清楚,谁说得准呢。”
贺婉早就想好了,最方便的办法不过假死脱身,她既担心自己的死讯传出去父母弟弟伤心,又担心自己告诉他们实情会被恶狠狠地骂一顿,被不理解,被厌烦。
她也不知道。
姜圆圆摇着扇子,“届时再说吧,谁知道之后的事情怎么样呢,我也想出宫。”
“陛下独宠你,你想出宫做什么?你们两情相悦,你就做一个宠妃不好么?”
“宠妃虽好,却也是被困在宫城里,”姜圆圆拿着扇子指了指天,“在宫外,我可以每日出去逛逛,可以和邻居闲聊,可以去春游,去采果子,去开铺子做生意,但是在宫里,虽说这宫城大,能泛舟游湖,有各种奇珍异宝,但还是少了些人气。”
贺婉理解她的话,“那要是出宫去,你还回来吗”
姜圆圆笑,“我生了两个孩子,怎么可能真的丢的下,幸好楚景还会带着我出宫去走一走逛一逛,还有你和丽贵人陪我,不然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不过等你走了,宫里的人就又少了。”
“可以叫陛下再招两个人进来,”贺婉道,“反正他有得是办法,谁不想嫁人,就把谁纳进后宫,每日你们打牌说话,也是一个过法。”
“有道理,”姜圆圆锤了捶自己的腿,“那等你出宫了,你可要常写信回来。”
“这是自然,”贺婉道,“你别忘了你的两个孩子也喊我母后呢。”
两人说着,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丽贵人才过来,看见贺婉,她有些惊讶,“你这么早。”
贺婉很是得意,“你输了。”
“输了就输了,”丽贵人伸了个懒腰,“我才不会大太阳底下跑过来。”
贺婉也不和她计较,因为赢了正高兴着。
姜圆圆喜欢听她们说话,总觉得很有趣,她笑吟吟听着,等下午又亲自送两人到门口。
用晚膳的时间,楚景照例过来了,他每日都忙,但是唯独在陪伴姜圆圆的这件事上他是记在心里从来不敢忘记的。
晚膳吃的清淡,但是鱼却煮的很不错,姜圆圆多吃了半碗饭,然后在殿里面走走,还拿了一块甜瓜在手上吃,楚景时不时打量她的肚子,又看她的脸色,每天都要这样观察几次,确定她吃得香,身体也没有问题才行。
等晚上洗漱完,姜圆圆很快就睡了,抱着楚景的手臂睡得很沉。
到半夜了,她的肚子有些痛,是一种很规律的痛,姜圆圆知道大概要生了。
因为睡好了的缘故,她现在格外冷静,一点儿疲惫也没有,见自己身旁楚景还在睡,她深吸了两口气,等到那痛感消失了,才拍了拍他的手臂。
楚景一下子就睁开了眼,“渴了吗?我去给你倒水。”
姜圆圆抓住他的衣袖,很冷静地告诉他,“不,我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