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来的禁欲夫君是太子》 第1章 去买个男人回家过日子 今年的秋天格外的冷,还没进十月,北风便呼啸而下,冻得人缩着脖子往回走,俱是脚步匆匆。 天还没亮,姜家村的各个屋顶烟囱上就开始一股股往外冒起了白烟,男人们下地干活,女人们扫地洗衣。 姜圆圆也醒得早,被清晨的秋霜冷的瑟缩了一下,又添了件衣服,才背起背篓去看地里种的白菜和萝卜长势如何。 隔壁的张婶子见她出来,笑着打了个招呼,“起这么早啊?” 姜圆圆左手拿着锄头,朝张婶子笑笑,“早些去地里干活,省得待会儿下雨。” 张婶子笑眯眯的,听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软,脸上的笑容不自觉更大了些。 可惜啊,要不是这丫头爹娘死了,还有一屋子混账亲戚,她真想给自家儿子讨回去当媳妇。 想起这事儿,张婶子“啧啧”两声,一边感慨不知道姜圆圆爹这个地里刨食的农村汉子怎么娶到了姜圆圆娘那样的美人儿,生出来的女儿也是白净脸蛋柳叶眉,看着水灵灵的,比地里的韭菜还讨人喜欢。 一边呢,则是叹姜圆圆这丫头命苦,刚及笄呢,婚事还没定下来,爹娘就死了,还总有人丧良心来打秋风,也不知道以后日子该咋过。 张婶子心里的这些小嘀咕姜圆圆是全不知道的,她拎着锄头往自家的两亩地里走,心里想着白菜该收一些起来了,再不收怕哪天突然下雪了要冻坏。 从姜圆圆家到地里有一里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路上碰见几个熟悉的婶子还打了几声招呼,到地方的时候,她贴身的衣裳汗湿了一些,微微喘着气。 收完一筐白菜,赶在天完全大亮之前,姜圆圆便回了,她虽说是农户出生的,但农活做的并不算好,只跟着爹娘学过一小些,莫说洒谷种稻,就连几颗白菜长起来也全靠瞎摸索。 想起来爹娘,姜圆圆一双杏眼里含了些雾气,很快却又消失,她给自己炒了碗白菜,就着昨晚的剩饭煮了粥,就这么结束了早饭。 今日天光黯淡,还有些雾气蒙蒙的。 姜圆圆扫了院子,又给爹娘的牌位上了香,在鸡窝里掏鸡蛋时,门就被敲响了。 是大伯娘吴氏的声音,“圆圆啊,你奶让我给你送东西来了!快开门!” 姜圆圆全当没听见,每次大伯娘都说她奶来送东西,结果每次送来的要么是一碗剩饭要么是半碟子咸菜,大伯娘还总要往她屋里抢些东西回去,大到桌椅板凳,小到一根针,就没有大伯娘不想要的东西。 见敲门没人应,吴氏嘀咕了一声,“这死丫头去哪了?今儿和张瘸子都说好了要带她去相看的……” 她嘀咕的身影不算小,屋里的姜圆圆听的一清二楚,她沉着小脸,给鸡喂稻壳,想起来那个张瘸子每次见到自己时色眯眯、下流的眼神就一阵反胃。 大伯娘还真以为她傻,看不出他们一家人打的什么算盘。 但吴氏显然是今日是铁了心要把姜圆圆和张瘸子凑合到一起去的,又开始‘哐哐’敲门,“开门快开门!我和你大伯都帮你谈好了,只要你愿意嫁,张瘸子就给咱们家十两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张瘸子有钱,你只要嫁了,以后还愁没好日子过?” “你们这些小丫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就你这样能值十两银子就是顶天了,你还想被哪个公子哥儿瞧上抬回去做妾?” 吴氏的声音吵的人心里烦,姜圆圆听见是隔壁张婶子似乎出来劝了几句,却被骂走了,于是她将门打开,冷着脸道:“张瘸子这么好,伯娘怎么不把堂姐嫁过去?” 吴氏恨恨看她,心道自己也想把女儿嫁给张瘸子,谁让女儿生得没这死丫头好看,张瘸子点了名十两银子只给姜圆圆,要是她女儿,只肯出三两。 十两银子啊,他们种地种一整年都没这么多钱。 吴氏面上扯出一个假笑,“你爹娘没了,我们做大伯伯母的,不得为你考虑?你嫁得好,你爹娘在天之灵在安心。” 姜圆圆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那十两银子呢?钱先给我,我再考虑考虑。” 吴氏眼睛滴溜溜一转,“你这小妮子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我和你大伯先帮你存着,等你以后需要了,我们再给你。” 话落,姜圆圆又把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被她这空手套白狼的样子恶心到了,也不管门外人再怎么折腾,全当没听见。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秋风一掠,更显得凄凉。 她一个人住,围墙前几日又请村子里的叔伯帮忙加高了些,还安了些钉子在上面,若有人欲行不轨,在翻墙这一块儿就要吃些苦头,也能给她一些喊人的时间。 水缸里空荡荡的,姜圆圆去提水,还没提上来一桶,额上便满是薄汗,她做这些力气活总是力不从心,家里的水缸从爹娘没了以后也再没有满过。 她的力气小,水桶一次性只能提上来半桶,还没打几趟水,又有人来敲门了。 姜圆圆还真担心哪天她家的薄木板子被敲坏。 这次来的人是大伯家的金疙瘩,小堂弟姜富贵。 大伯娘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这个小堂弟年纪轻轻也惯会欺负人,之前就喜欢跟在她身后骂她是个赔钱货。 听着这个小兔崽子的声音,姜圆圆‘唰’的一下就将门打开了,门打开的一瞬间,堂弟姜富贵就一溜烟蹿了进来,像狗一样嗅来嗅去,“好啊姜圆圆,你竟然敢吃鸡蛋!” 大人行事要讲究些颜面,但对于小孩子来说颜面就是狗屁,还没有一颗糖来的实惠。 姜富贵刚刚听娘说了,这个赔钱货堂姐不肯嫁人给他赚银子,现在还偷偷吃鸡蛋,他怎么能忍? 姜圆圆转身看姜富贵,七八岁的孩子长得像个球一样,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丑的吓人,一天到晚还像头猪一样馋。 她道:“我吃不吃鸡蛋和你有什么关系?” 自从被大伯娘来搜刮了几次后,姜圆圆学聪明了,家里之前的东西都在她的床板子底下藏着,要是大伯娘要点脸,都做不出搜刮侄女儿房间的事情来。 姜富贵显然不信她说的话,趾高气扬地道:“姜圆圆我告诉你!我奶说了,你以后出嫁了东西都要给我,你的嫁妆也要留给我娶媳妇!你现在竟然敢偷吃鸡蛋,我要让我娘打烂你的嘴!” 姜圆圆双手抱胸,冷冷看着这个嚣张的小表弟,等他说完,将门后面的扫帚一拿,二话不说往他屁股上拍去,一下更比一下力气大,“你这个小兔崽子,年纪不大胃口不小,怎么不撑死你!” 一边打一边骂,姜富贵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在他印象里这位堂姐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谁知道怎么死了爹娘就转性子了。 他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反攻不成,哭嚎着回家去了。 打完他,出了心里一口恶气,猜到马上大伯娘要过来,姜圆圆把门锁好,又搬桌子椅子抵上,烧水洗澡去了。 过了一刻钟,吴氏来的架势就像要打仗一样,在她门前骂了半个时辰才走,姜圆圆就当没听见一样任由她嚎。 只是晚上,她躺在床上失了睡意。 从前爹娘还在的时候大伯一家虽然也笑他们家里就一个女儿,却不敢光明正大打秋风,现在爹娘没了,他们上门拿点什么好像是理所应当一样,甚至还想将她卖给那些鳏夫、老光棍换钱。 姜圆圆握紧了拳头,这都是家里没男人惹的祸,要是爹还在,要是她有个弟弟,大伯一家就不敢这么嚣张了! 想了半宿,次日一早,姜圆圆顶着两个黑眼圈坐起身来,她决定了,为了以后不再被大伯一家欺负,她要买个男人回来过日子! 第2章 行,就他了! 姜圆圆都已经十五了,买个男孩儿回来当弟弟不太可能,也养不亲,反正她已经及笄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买个男人回来生个儿子,以后就不怕大伯一家再惦记什么了。 打定主意,她从床板子底下找出自己存钱的小荷包,里面有一些碎银,是她这些年跟着母亲一起做绣活攒下来的钱,差不多有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已经很多了,但是不知道够不够买个男人,不过张瘸子娶她都要花十两,买人应该不便宜。 姜圆圆想了想,在另一边找到了一个带锁的小匣子,里面是她爹娘留下来的一些钱,算上首饰,差不多八九两银子。 姜圆圆挑了几块大些的碎银子贴身放好,踩着朦朦的天光,往镇上去了。 为了防止被人坑,她先在镇上打听了一下行情,这才去了一家据说口碑最好的牙行。 人牙子行里什么都有得卖,一听她要买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人牙子以为她要买回去做苦力,便带着她往里走。 “姑娘您来我们这儿可算是来对了,别的不说,我们这儿卖的男人是全镇牙行最多的!” 姜圆圆穿着普通,但是生得好,皮肤也水嫩嫩,会让人误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有头有脸的丫环,来帮主子办事儿,故而人牙子也没有怠慢她,客客气气的。 这是姜圆圆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从大人小孩儿,男女老少都有,一直到人牙子把她带到一个屋子前,她才收回目光。 这一屋子里全是男人,粗略估计得有十来个。 人牙子笑道:“这些男人都是新鲜货色,年轻,干活也干得快,姑娘您瞧瞧?” 饶是在村里没城里女子那么多讲究,陡然见到这么多男人,还都很年轻,眼睛就像是粘在了自己身上一样,姜圆圆也怕的往后缩了一下。 这么多,她该挑哪个呀…… 屋子里有股子阴气,就像是久不开窗造成的,还有点潮湿的霉味。 姜圆圆走到第一个男人跟前,这个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方头大耳,样子倒是周正,就是莫名让人感觉有点痞气。 姜圆圆问人牙子,“这人是怎么被卖进来的?” 人牙子道:“赌博,欠钱还不上,被赌坊买进来了,要是主家威严的话,您买回去做苦力还可以考虑下。” 在牙行的日子不好过,一天一顿饭,全是青菜白粥,那男人早就受不了了,正想出声说两句好话,便见那小娘子已经到了下一个人的眼前。 姜圆圆是找人回去过日子,自然要找个品性过得去的,要是找个赌鬼…那可不行! 挑夫婿是件大事儿,人品不能坏,还不能太丑,不然姜圆圆看着不舒服,最重要的是最好高高壮壮的,以后能守着家里些。 就这么一路挑剔,这十来个人她硬是一个都没瞧上,于是转头看人牙子。 人牙子嘴角一抽,还真是头一次见着买个苦力还这么挑三拣四的人,又不是给自己找相公,有力气不就行了?怎么还长得丑都不行。 但今日是月尾了,这一个月来生意都不好,人牙子想了想,又带姜圆圆去了另一个屋子。 “您别说,要长得周正还有力气的,我这儿还真有两个,不过是新买进来的,还没调、教过,怕伺候不了主子。” 说着屋门打开,里边有两个关人的大笼子,一个是空的,还剩角落里的那个还有人坐着,一声不吭,浅薄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身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的劲瘦腰背。 人牙子一拍脑袋,“哟,瞧我这记性!有个被买走了,只剩下一个了,您先看看?” 姜圆圆顺口问道:“不是还没教好吗?被买去哪儿了?” 人牙子笑笑,小声道:“那象姑馆,不就有人要吗?” 而且买去了自会有人调、教,不烦他们操心。 人牙子话落,笼子里的男人似乎动了动,稍微抬起些头来。 姜圆圆没看清,于是走近。 男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裳,秋日里看着有些单薄,衣下的肌肉却是怎么也拦不住的壮实,虽未起身,也看得出此人的身量应该极高,脸没看清,只看得一个大概轮廓,坚毅又硬朗。 见姜圆圆好像还算满意,人牙子敲了敲笼子,喝道:“还不快站起来?” 话落,笼子里的男人没有动静,就在人牙子准备敲第二次的时候,才慢慢站起身来。 高,的确是高,姜圆圆在女子里身段已经算是出挑了,但这会儿粗粗比来,却才到男人肩膀下一些,显得如此娇小。 再往上,屋子里太暗,男人的脸看不清,人牙子开了一扇窗,看清男人长相的那一瞬,姜圆圆一下子就打定了主意,就他了! 虽说她这辈子也没见过多少长得俊的男人,但眼前这人生得的确是好,不知该怎么形容,总之在这地儿见到这种容貌的人,就像是比见了鬼还稀奇,和画里的人似的,眉眼如墨,不似凡尘众人。 姜圆圆见男人垂着眼,不看自己,冷冰冰的,于是问人牙子,“他是为什么被卖进来?” 人牙子道:“这人是昨日来的,好像是家里得罪了谁,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总之不是品性上的问题,小娘子您可是瞧上他了?” 姜圆圆点头,只要没什么犯罪的前科就好,于是问道:“他多少钱?” 见要开张,人牙子笑,“一般力气好的男人我这儿都卖七两银子,我也不和您报虚价,您要是诚心要,给我六两五钱就成。” 姜圆圆虽说没买过小厮丫环,却也打听过一些行情,闻言皱眉道:“顶多四两。” 话落,笼子里的男人抬眼,冷冷扫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好像是觉得这个价格侮辱了自己一般。 人牙子脸一僵,“小娘子您也太会砍价了,一下子就给我少了二两五钱,您叫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要不您再加点,五两,成不成?” 姜圆圆还是摇头,一只手攥紧了自己的小荷包,语气坚决,“四两,行我就买,不行我再去别家看看。” 人牙子咬牙,这小娘子看不出是这么狠的,但他的牙行也要吃饭要养人,算了,四两银子也不算亏,顶多少赚点,“行,四两就四两!” 一手交钱一手交契,又去官服存了一份儿文书,姜圆圆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她转头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的男人,越看越满意,将卖身契贴身收好,又大手笔地花了十个铜板割了半斤肉,两人才坐上回村的驴车。 第3章 以后要听话 驴车摇摇晃晃,一路上又多坐了几个隔壁村的人上来,他们都不认识姜圆圆,也没多拿眼睛往她身上看,倒是看她身边坐着的男人多。 当然,姜圆圆的眼睛也忍不住往自己新买的男人身上瞟。 的确是高,也很壮,就是一句话也不说,要不是人牙子信誓旦旦保证过,姜圆圆还真怕他是个哑巴。 天气冷了后中午的日头也不是很辣,太阳照在人的脸上说不出的舒服,暖洋洋的,落在姜圆圆身上的太阳被男人高大的身影遮了一大半去,她一只手撑在脸上,偷偷看他。 阳光落下,男人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了一层阴,像一把小扇子一样,鼻子也很高,下颌瘦削白净,像是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但他一声不吭沉默的时候很有一种威严敬畏感,让人不大敢接近。 姜园园觉得他和她一起坐在驴车上,看起来实在有些落魄。 说不定正是因为心里不好受所以才不说话。 从镇上回到村子里,要坐半个时辰的驴车,姜圆圆昨晚没睡好,此时撑着脑袋打瞌睡,身子也跟着驴车一晃一晃。 楚景忍不住侧首看了她一眼,这个买自己回去的女人,此时头一点一点的,下一瞬脑袋就顶到了他的胳膊上来,似乎睡得很舒服的模样,还往肩膀上蹭了蹭。 他往旁侧了一下,避开她的脑袋,姜圆圆又很快靠了上来,怎么也甩不开。 驴车位置太小,他忍了忍,没再动,一想到自己被买了回去,心里就有种莫名的反感,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但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若是继续想下去,脑袋里就一抽一抽地疼。 楚景皱了皱眉,将这些想法甩出脑袋,转头看路两旁稀稀拉拉的草木来。 驴车到了村子口时,姜圆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是靠在身旁人的胳膊上,还睡了一路。 姜圆圆有些尴尬,偷偷去瞧男人的面色。 男人没分一丝余光给她。 姜圆圆有些心虚,但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 ……她买男人回去就是过日子的,现在靠靠怎么了! 现在是中午,刚吃过午饭的时辰,各家各户都在午睡,村子里基本上都没人,也自然没有人注意到姜圆圆领了个男人回家来。 回到家里,姜圆圆看了眼角落的一堆柴火,想要试试他好不好使唤,于是吩咐道:“你去把柴劈了,我去煮饭。” 楚景四下观察了一下这座小院子,一眼就望得到头,两间小屋子,一间厨房,一个角落养鸡,一个角落堆柴火,小虽小,但胜在干净,也不是不能住一下。 这个念头一出,他又是一愣,他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了什么,但是他一醒来就在人牙子的笼子里,还没记起什么来,就被买走了。 楚景冷着一张脸,将地上的斧头很轻而易举就拎了起来,砍豆腐一样,一瞬间就把木墩子上的柴火给劈成了两半。 姜圆圆眼睛顿时一亮。 这也太能干活了! 这是家里添人的第一顿,还是要吃好些,纵使今天钱花多了,她有些心疼,但也不能吝啬。 伴着劈柴火的‘咔嚓’声,姜圆圆心情很不错地将今天买回来的肉切成丝,和青椒炒了,然后炒了一碗白菜,还特意加了猪油,炒的油香油香的,饭也是按照爹还活着的时候煮的分量。 饭煮好,姜圆圆对着男人喊了一声,“吃饭了。” 楚景擦了擦额上的汗,将斧头丢下,然后往厨房走过来。 他的衣裳本就不厚,此时被汗打湿,流畅的肌肉线条就被包裹着展露在眼前,看的人脸上热热的。 姜圆圆目光游移了一下,在犹豫该不该看,不过……她看就看了,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衣裳不是还穿着嘛…… 楚景站在门口等她拿碗给自己,一抬眼,就见她小脸红红地看自己的腹肌。 他稍微顿了一下,然后往门口的方向躲了躲,避开她的目光。 姜圆圆红着脸去端菜,一碗辣椒炒肉,一碗白菜,还有一小碟子咸菜,她用大碗给楚景盛了满满一大碗饭,又用个小碗给自己盛了一碗,这才招呼他,“快来吃吧。” 楚景很饿,但是骨子里的修养与自持让他并没有狼吞虎咽,而是吃饭也吃的令人赏心悦目,不过吃的速度却不慢,姜圆圆才吃了几口,他就已经吃完了。 吃完后,楚景坐在座位上没动,端着空空的碗,看着有些可怜。 姜圆圆咽了咽口水,“我、我再给你盛一碗。” 又盛了满满一大碗饭,这次他终于吃的慢了些,目光垂着,斯文从容,不像是吃什么粗茶淡饭,更像是吃珍馐美味一样。 这下子姜圆圆更加确定了,她买回来的男人指不定之前还真是个公子哥儿! “你叫什么名字啊?”姜圆圆问。 男人顿了一下,似乎不习惯在饭桌上说话,“楚景。” 这还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低低的,让人耳朵发痒,姜圆圆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家在哪里,还有什么人?” 无论她问什么问题,楚景都摇头,的确是除了名字以外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见什么都问不出来,姜圆圆也不继续问了,只要楚景老实,以后安安心心和她过就行,其它的都不打紧。 饭吃完,姜圆圆正打算拿她爹以前的旧衣服改几身出来给楚锦穿,便听见敲门声穿过来,她的眉头下意识拧起,以为是那一家子人又过来了。 见她这样,楚景也看向门口,身子微微紧绷。 门外传来隔壁张婶子的声音,“圆圆,你在不在家?” 姜圆圆转头看了一眼楚景,让他先躲起来,然后再去开门。 一开门张婶子就往屋内张望了一圈,“我刚才午睡的时候听你家怎么叮叮当当的,是不是进贼了?你有没有受伤啊?” 有人关心自己,姜圆圆心里暖暖的,但现在楚景的事情还不适合这么快公之于众,于是她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听她说没事,张婶子也就放心了,再三嘱咐她注意安全,便先回去了,准备下地干活。 关上门,姜圆圆心里不是滋味,就连张婶子一个外人都比她大伯一家对她好些。 一转头,见楚景看着自己,眼眸黑沉沉的,似乎也在问她怎么了。 姜圆圆走过去拍了怕他结实的胳膊,软声道:“楚景,你以后要听话,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知不知道?” 第4章 他是我的人! 楚景低头,看只及自己胸前一点高的女人,正仰着脸看自己,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好像在期待她的回答。 楚景的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答应,他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有些怪,脑子里总会冒出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出来,让他的想法不能自已。 见他听话,姜圆圆不自觉又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下,这才去给他改衣裳。 楚景看她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又看自己的胳膊,不知在想着什么。 姜圆圆将针穿上线,见他眼里没活,便出声道:“楚景,我提不起水,你去把水缸打满好不好?” 男人没说话,也没有动作,她眼睛一转,小声嘟囔:“我见隔壁的张叔干活可快了……” 楚景转眼看向她,微皱了下眉,但看她那细胳膊细腿,实在不像是能做这些活的人。 于是他迈步走过去,轻而易举就将水桶拎了起来,不消片刻,水缸就满了。 他胳膊上溅了几滴水,愈发显得手臂肌肉结实,姜圆圆心里咂舌,夸道:“你力气真大,中午劈了这么多柴火,现在还把水打满了,我一个人三四天都干不完这些活。” 楚景很受用,不动声色的矜持点点头,转身坐下,看姜圆圆改衣裳。 姜圆圆在天擦黑之前就将衣服改好了,她对着楚景身上比了比,见差不多,便对他道:“待会儿你就睡左边这个屋子,洗澡把水提进去洗。” 楚景点头。 现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现在天气冷了,姜圆圆先烧了一锅水,自己在屋子里洗完了,才让楚景用锅里剩下的水去洗。 她在院子里晾头发,乌发散在脑后,方洗完的缘故,脸上还有两点浅浅红晕。 楚景看她一眼,便沉默着提水进屋,很快他也洗好了,便坐在廊下。 两人坐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毕竟院子就这么大,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洗干净后的楚景显得更加俊朗,就算穿着最最简单的衣裳,没什么款式,最便宜的料子,也挡不住矫健身姿,结实劲瘦的身材。 她的目光太明目张胆,楚景有些不自在,忽然间,他听见姜圆圆叹了口气,于是看过去,只见她的脸都皱成了一个小包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姜圆圆叹气,是因为买了楚景后家里的存银不多了,虽说多了个劳动力,但也不指望那两亩田能赚什么。 挣钱难,养家也难,想着,她又叹了口气,不过再难也比挣一点儿就被那黑心的一家抢走一点就好,好歹她有手有脚,就算是累点儿还是能养活自己的。 楚景见她似乎又好了,便收回了目光,看缀着几颗晚星的天空,只觉得陌生。 他好像不该在这里,但他不该在这里又该在何处呢? 解决了心头的一桩事,姜圆圆这一觉睡得很香,迷迷糊糊间似乎梦见了死去的爹娘在朝自己笑,醒来时她的眼眶酸酸的,躲在被子里哭了一通。 等到心情收拾好了,她推开屋门,隔壁的门也推开了,她冷不丁就和楚景对视了一眼,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买了个相公回来。 她想了想,露出个笑来,“早呀。” 楚景点头:“嗯。” 姜圆圆内心小小腹议了一下,末了又安慰自己,没事,她买回来的是一个公子哥,她是赚到了才对,冷淡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村里人一天干的事情其实都很单调,有田的种田,没田的出去打零工,总之要挣钱。 姜圆圆也是个财迷,她背着背篓出去看看自家田里的菜,走前忽悠楚景把脏衣服洗了,再将地扫干净。 楚景看着盆里的脏衣服,又看自己的手,皱了皱眉,尝试着搓了几下,又站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他好像不会洗衣服? 想起来姜圆圆出门前,一副对自己信任的模样,楚景深吸了口气,再次蹲下身,一不小心力气大了些,手底的衣裳就被搓破了。 楚景:“……” 他把目光投向门后的扫帚。 姜圆圆每天早上都会去地里看看,吴氏一早就等着了,眼见这小妮子来收白菜,她一下子就扑了过去,“你这死丫头,你昨天打富贵干什么?天杀的下手没个轻重,我可怜的富贵屁股都肿了哟!” 她边哭边嚎,仗势不可谓不大,姜圆圆抱着怀里的白菜,真想一白菜摔她嘴里去。 紧挨着的几家正在干活的也都看过来,吴氏哭的越起劲了,“这个死丫头!克死了爹娘不说还打我儿子啊!这世道真是没天理了,你怎么不死啊!可怜我小叔和弟媳妇,两个人辛辛苦苦拉扯大她,最后没个好报……啊呸,你干什么!” 地上一颗白菜滚到了姜圆圆的脚边,她重新捡起来,无辜道:“伯娘嘴张这么大,我以为您想吃白菜了,喂给您吃,您怎么还不领情?” “你这死丫头!你就是想害我是不是!” 说着,吴氏伸手要打人,姜圆圆脚底开溜,从旁边跑了过去。 隔壁几家的见姜圆圆跑了,便继续低下头干活,这姜大家的不干人事儿黑心肝,在村子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幸好圆圆那丫头是个聪明的,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姜圆圆一路跑,跑到家后立刻把背篓取下来,止不住地喘着气。 楚景见她这般阵仗,将扫帚丢在一边,问道:“发生了何事?” 见到他,姜圆圆眼睛转了转,立刻计上心头,对他道:“有个贼妇人在追我,你能不能打跑她?” 楚景正想拒绝,因为他从来不对女人动手,话还未说出口,就见到了后面像是要杀人一样跑过来的吴氏。 吴氏一边跑一边骂,“你这个小贱、蹄子,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竟然敢对长辈动手,迟早有一天你要死在路边上没人给你收尸。” 楚景皱眉,再一转头,见姜圆圆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眼眶红红,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般。 饶是不对女人动手,楚景也看不过去了,他沉默着,没有回话,但在吴氏要进门的时候把脚边的扫帚一踢,扫帚将门合上,吴氏一鼻子撞到了门板子上,霎时间蹲在地上鬼吼狼叫起来。 姜圆圆忍不住想笑,又默默惊叹于楚景的身手,看来以后不怕被人欺负了。 姜吴氏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她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指着姜圆圆和楚景说不出话来,最后一拍大腿,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姜圆圆你、你竟然带了野男人回来!” 话落,姜圆圆立刻反驳道:“楚景才不是野男人!他现在是我的人!” 第5章 多吃饭好生养 她的人? 楚景侧目,又想到自己是被她买回来的,说是她的人也对,但心里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怪。 闻言,吴氏‘噌’地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扯出一个笑来,“圆圆,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啊,你把这男人带回来过日子,怎么不问问你大伯?虽说你爹娘没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也不能这么不检点,和一个男人住一起算什么?” 她满眼算计,怕姜圆圆玩儿真的,语重心长的模样,“依我看,你还是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的好,这样你爹娘也能放心,再说了,你都答应张瘸子了,还怎么悔婚呢。” 姜圆圆嗤笑一声,毫不给她留情面,“怕是我搬过去了我爹娘才不放心,您平日里对我非打即骂的,刚刚还在地上哭,现在又站起来对我笑,阴晴不定,我若是搬过去,迟早有天会被你们磋磨死!” “再说了,答应张瘸子的也不是我,要嫁大伯娘你自己嫁过去吧!” “你!”这个死丫头不好惹,吴氏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她一拍腿,“好啊!好!你既然这样,那我就叫你大伯和你奶来看看,看看他们的好侄女儿好孙女干的什么好事!” 话落,她就跑了,一副要去搬救兵的模样。 姜圆圆将门拴上,转头见楚景盯着自己,她垂下头,一副可怜模样,“我爹娘都死了,大伯一家总是上门找麻烦,我刚刚那样说……也是情非得已,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她说的都是假的,只是今天才把人买回来第二天,就说要成亲过日子,实在是有些唐突,姜圆圆相信,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楚景一定会答应她,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闻言,楚景果然没问什么,点了点头,很能理解她的模样,然后继续去扫已经干净的不得了的地。 见井旁边盆里的衣服没晾,姜圆圆走过去,把自己的一件粉色裙子提起来,然后就看见了裙摆上的一个大洞,像是被人撕破的一样。 她把怀疑的目光看向楚景,男人一脸平静,“我还没来得及洗衣裳。” 他说话这么正经,应该不会骗人吧…… 姜圆圆左思右想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弄破了衣裳,于是也不再想,待会儿等干了后补起来就好了。 · 姜大伯家,吴氏一回去就把姜圆圆养了个男人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姜大伯一听,这还得了,本来等过不了多久他就要想个办法把这死丫头嫁了换钱的,她要是找个男人回来,以后还怎么卖个好价钱? 于是乎,姜大伯一大家子就这么气势汹汹地出发了,还有姜圆圆她祖母,余婆子也杵着拐棍来了。 他们三人来时,姜圆圆正准备做午饭,食材有昨日剩的半块肉,一根萝卜,还有两个鸡蛋。 听见打鼓似的敲门声,她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开门,早来晚来都是来,不如今儿把话说清楚算了。 她去开门,楚景便跟在她的身后。 门一打开,兜头便是姜大伯的一顿骂,唾沫横飞,“你这个死妮子,背着我们养男人,你是不是活腻歪了?信不信我替你爹打死你?” 正骂着,被余婆子打了一拐棍,“还嫌不够丢人?进去说!” 姜圆圆就站在门口,没有要让他们进去的意思,“有什么话就在门口说吧。” 余婆子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姜圆圆后边的那个男人,她可不能让两人真的成了事儿,她家大孙子还没钱娶媳妇呢,就等把姜圆圆嫁了拿彩礼钱。 她眼睛转了转,按住要说话的儿子媳妇,对姜圆圆道:“圆圆啊,你是不是受了委屈?受了委屈和祖母说啊,祖母给你做主。” 姜圆圆避开她想要来拉自己的手,道:“是受了委屈,您真能替我做主?” 她忽然变了态度,姜大伯和吴氏对视一眼,总觉得不对劲。 余婆子一杵拐棍,“当然!谁要是敢欺负我孙女儿,我就算是拼散了一把老骨头也要讨个公道!” 姜圆圆道:“好,那您就让大伯娘把上个月在我家拿的三块腊肉,两只鸡,十三个鸡蛋,还有这个月的两个小凳子,半袋米还给我。” 三人脸一僵,尤其是余婆子,脸色最难看,斜了大儿媳一眼,这个臭娘们,拿了这么多好东西都不知道孝敬她。 吴氏连忙道:“娘,您可别听她胡说!我一个长辈拿她的东西,我嫌丢人呢!” 姜大伯要来推姜圆圆,“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老子打死你信不信?” 手还没扬起来,楚景便站到了姜圆圆的身前,一双眸子冷冷注视着他,无端令人生寒。 姜大伯呸了一声,娘的,这个小白脸还敢拦他。 他大喝一声扑过来,却变成了惨叫,被楚景给踢了一丈远,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哎哟哎哟喊痛。 吴氏大叫一声,“当家的,当家的你怎么了!” 余婆子也青了脸。 姜圆圆抱住楚景的手臂,“你们都看见了,楚景会功夫,以后你们来一次,他就打你们一次!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话落,她将门关上,脸上满是痛快,被欺负了这么久,她都只能躲着,今天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而楚锦看她抱着自己的手臂,抿了抿唇,默默将手抽了出来。 姜圆圆也不在乎,反正只要两人住在一个屋檐底下,迟早有一天得熟起来。 她对楚景道谢,“多亏了你啊,不然今天还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说话时,嫣红的唇瓣挂着笑意,像是催红了的朱果,莫名艳丽。 楚景长睫颤了一下,“若不是我,今天也不会发生此事。” 姜圆圆隔着门板指了指还在门口没走的人,皱了皱鼻子,“才不是呢,他们贪得无厌,没有你的话,我只有被欺负死的份。” 既然她这么说,楚景便不多说什么,继续去干活了。 姜圆圆去做饭,两人的小院子隔绝了所有的喧嚣,显得无比宁静。 今天的菜是萝卜丝炒肉和炒鸡蛋,楚景一个人吃了三大海碗饭,姜圆圆只吃了小半碗,也不觉得饿,楚景吃的越多她越开心,决定明日多煮点米,让他好吃个够。 毕竟多吃饭才能好生养嘛! 第6章 “我现在叫你祖父也可以” 村里人没什么趣事儿做,大多等到天黑后就睡了,今夜无星亦无月,四周寂寥,姜大伯一家却格外热闹。 姜大伯躺在床上“唉哟唉哟”地呼痛,吴氏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他用药油揉开肩膀上的一大块青紫,姜大伯的肚子上被踹了一脚,也不知是不是伤到了脏腑,吐了许久黄水,腰上皮肉也青了一大块。 余婆子在屋子里踱步,一只耳朵里是儿子的呼痛声,一只耳朵里是儿媳妇的抱怨声,听得她脑子里都跟着疼,于是把桌子猛地一拍,吼道:“骂骂骂!你就一张嘴会骂!刚才那个死丫头打人的时候你去哪儿了?长了一张嘴只会在家里发牢骚,你要有本事你现在就把那丫头给我绑了丢去张瘸子家!” 被她一骂,吴氏一下子就没了声儿,嘴里无声骂了一句“死老太婆”,心里不痛快,于是下手的劲儿又大了些,疼得姜大伯嚎了一声,继续在床上哼哼唧唧。 余婆子想过让姜圆圆嫁给张瘸子有些困难,却没想到这个不守妇道的贱妮子竟然敢让一个男人这么明目张胆住进家里,这是铁了心要和他们对着干!铁了心不肯嫁! 说实在的,要是姜圆圆性子软些,她在屋门前哭两趟就逼着姜圆圆嫁了,偏生这个丫头是个倔性子,随了她那个不知好歹的娘! 想了一通,余婆子开口道:“这事我自有打算,你们先别管了,明儿我去张瘸子家一趟,看能不能将这事儿办妥,有钱了给富贵买个小丫环回来伺候,我见那镇上的男娃子都有个丫环端茶倒水,咱们富贵以后考取功名了,要是被人知道还没被丫环伺候过了,是要招人笑话的。” 吴氏和姜大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见了贪婪,整个村就只有孙秀才和里正家里有个小丫环呢!这说出去,够他们炫耀好久了! 半夜忽然下了一场秋雨,淅淅沥沥,落地生寒。 楚景睁开眼时,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他静静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却没了睡意,他侧了个身,便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在夜里格外清晰。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一个叫‘东宫’的地方,里面的人都对他很恭敬,唤他——“太子殿下”。 他失忆了,记不起来很多事,也不记得自己是谁,自己的家在何处,但梦里的东西可信吗?或许他以前看过戏,听过人说书,所以才会做这个梦吧。 天边渐渐有些光亮,楚景又合上眼,开始假寐,一直等到隔壁传来开门声,他才也起身出去。 姜圆圆今日起得早,她本不想这么早起,但怎奈何秋雨落的急,她还没给楚景改带棉的厚衣裳,怕他冻着,毕竟一副药可贵了,要花好几十文钱呢。 她已经换上了薄薄的短袄,刚把门打开,就看见隔壁的门也跟着开了,见楚景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她立即小步跑过去将人往屋子里推了推,“你别出来,等我给你改件衣裳穿你再出来,免得冻着了。” 楚景本来想说自己不冷,但见她这么关心自己,于是也听话回了屋子里。 回到屋子里,他也没去被子里,而是坐在床边,一直等到姜圆圆再次敲门,他才去开门。 门开了,姜圆圆仰着脸看了看他,忽然道:“你冷不冷?” 楚景摇摇头,正准备说话,一只软绵绵的手就搭到了自己的手上,还摸了摸。 姜圆圆煞有其事点头,“手是暖的,看来你没骗我,现在天气冷了,要是冻着就不好了。” 话说完,那只手还没离开,要不是姜圆圆的一双杏仁眼里满是清澈,楚景甚至要怀疑她是在占自己便宜。 问候也问候过了,楚景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抱着衣裳进去了。 今日下雨,干活也不方便,洗漱后,姜圆圆便先去做早饭。 因为心里存了主意要让楚景养好些,姜圆圆咬咬牙,打了两个鸡蛋在锅上蒸,出锅时还淋了一点儿香油上去,另外煮了玉米粥喝。 楚景饭量大,还是用海碗,喝了三大碗粥才放下筷子。 此时碗里的鸡蛋还剩一半,他看向姜圆圆,姜圆圆正小口小口地喝粥。 楚景把碗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吃鸡蛋。 姜圆圆抿唇笑了笑,舀了勺鸡蛋,问他,“你中午想吃什么?” 话落,楚景的脑海里冒出两个菜名,“花菇鸭掌”和“清蒸鲈鱼”,但……他看了眼姜圆圆只养着两只鸡的鸡圈,道:“想吃鸡。” 姜圆圆嘴角一抽,盯了他的俊脸半晌,“今天不能吃鸡,吃鸡蛋吧,等过年了我杀只鸡给你吃。” 现在离过年还有三个月,楚景莫名有些不高兴,但那么大的笼子里养两只鸡也是可怜,他抿了抿唇,没说话,看起来竟然有些委屈。 见状,姜圆圆只好哄他,“因为咱们家的鸡现在不肥,吃起来磕牙,中午我炒腊肉和鸡蛋,怎么样?” 楚景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两道菜。 雨不知要下多久,估摸今日一整日都不会停了。 用完早饭,门被敲响了,姜圆圆去开门,门一打开就和一张麻子脸近距离接触,她险些被吓得叫出声来。 张瘸子面色不善地盯着她,开口就道:“你这小妮子也太不厚道了,拿着我的钱养男人,你他娘的快还钱!” “还什么钱?”姜圆圆皱眉,撑着伞后退两步,免得张瘸子的口水溅到自己,“我没收你的钱,你要钱应该找我祖母去要。” 张瘸子不信,啐了她一口,“你祖母今儿早特意来和我说你,你这贱人收了我的彩礼钱又养了个男人,你还要不要脸?” “总之今天就两条路,一你还钱,二你跟着我回去,今晚就跟着我睡了,伺候好了,老子就不计较你养男人的事了!” 好大的口气,姜圆圆还没说话,她身后一直安安静静的楚景冷哼了一声,嘲讽之意十分明显。 他没撑伞,衣上有些细麻麻的雨渍,看张瘸子时,就像在看什么不起眼的腌臜物,“她没收你的钱,你听不懂吗?” 张瘸子被他的气势吓到,但他混账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将门板子狠狠一踹,道:“我不管!反正你祖母答应了要把你嫁给我的,钱我也给了,要是不还钱,你必须跟我回去!” 楚景在身边,姜圆圆很安心,说话也大胆了很多,“我祖母收的你的钱,你把她接过去啊!你找我要什么,简直是泼皮无赖!” 张瘸子一怔,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一时间气的咬牙切齿,“你还要不要脸,她是你祖母!” “我现在叫你祖父也可以。” 闻言,楚景也有些惊讶,看向她,眼底藏了笑意,没想到此人看着是个棉花性子,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好新奇。 张瘸子被气的不轻,想动手,楚景往前站了一步,冷冷看着他,张瘸子一下子就怂了,于是放下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第7章 就像哄小孩儿一样 张瘸子走了,隔壁听见动静的张婶子探了个头,见到了姜圆圆旁边的男人,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没走出来。 姜圆圆把门重新关上,踮起脚给身材高大的男人打伞,“你身上都淋湿了。” 楚景见她尽力踮脚伞还是打的很低,于是伸手接过。 姜圆圆偏头看他,见他面色冷峻,以为他是因为张瘸子讨债之事不高兴,于是道:“我没有欠他钱,是我祖母欠的。” 她的解释有些突然,楚景顿了一下,“我知道。” 他很认真地道:“你祖母收了钱,你祖母嫁给他,你不嫁。” 姜圆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似乎是想不到他也会说这种话,一时间眼睛里都笑出泪花儿来。 她故意道:“要是张瘸子再来怎么办,他今日想要动手打我,幸好有你在,不然我……” 她的声音柔弱,越来越小,好像担心的不是张瘸子是否再来,而是说,担心楚景不在。 的确,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这种事情的确是很可怕的。 她的依靠让楚景感觉到肩上无形之中多了些责任感,他道:“我会替你赶走他的。” 姜圆圆杏眼霎时就弯了弯,娇声道:“真的么?” 面对她的笑靥,楚景点头,“自然是真的。” 对付一个瘸子而已,他一只手就行。 · 张瘸子从姜圆圆这儿离开后径直去了姜大伯家里找余婆子。 余婆子正在喝红薯粥,见他来,忙问道:“怎么样,她答应了吗?” 张瘸子现在一看到余婆子这张老脸就想吐,都怪那该死的姜圆圆说出那种话来,这种满脸老褶,牙还漏风的老太婆,就算是倒贴钱他也不要! “答应个屁!”张瘸子道:“你们就是合起伙来想要骗我的钱对吧,反正你们要么把姜圆圆给我弄来,要么就把钱还我,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们!” 掏钱自然是不可能掏钱的,余婆子把那钱已经藏起来了,就没打算掏出来过,反正先帮张瘸子把姜圆圆搞到手,实在不行,她还有个孙女儿呢! “你别急,我还有个法子,”余婆子眼睛滴溜溜一转,道:“那男人总不能一直守着她,你找个时间给人办了,生米煮成熟饭,她就是你的人了!再也跑不脱!” 话说的容易,张瘸子哼了一声,因为常年喝酒,他的脸上青黑,此时更加难看,呸到余婆子脸上,“要是再不成,老子就把你们一家全都告了!” 遇到这种横的,余婆子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好说歹说把人劝走了,她转头看怂的跟个鹌鹑似的儿子,嘴里骂了两句,进屋去了。 · 雨下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还是有些阴,姜圆圆趁着没下了,就和楚景一人一个背篓打算去地里把菜全都收回来放地窖里边儿,再往后就不往地里看了,要是缺菜吃,就往邻居家买点儿,或者去镇上买,再过不了两个月,就要杀年猪了,买些猪肉来,能吃完一个年。 地里的东西其实也没多少,两人两趟就能搬完。 买了男人,没有不用的道理,只是一路上姜圆圆也感觉出来了,平日里那些还算和善的婶子们都避她避的远远地,好像她是什么毒蛇猛兽一样。 其实私心底,要是能和这些邻居们把关系搞好是一件好事,姜圆圆很乐意,但她也知道,如今能解决自己困境的,只有楚景,这些邻居在她要被卖的时候也不会出来阻止姜大伯一家人,顶多在她被卖后过来安慰两句。 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能和别人好好相处就好好相处,若是不能,也不必勉强。 地里的白菜外边一层已经开始泛黄了,两人装了两背篓回去,等到去装第二趟的时候,地里像是被人踩过一样,白菜也被踢烂了几个。 姜圆圆叹口气,楚景则是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收菜的一家人,道:“是他们干的。” 姜圆圆看过去,是自己右边的邻居,孙秀才一家人。 孙秀才一家总是以读书人自居,对村里的事情无论大小都喜欢指指点点,无他,整个村里就他一个秀才,地里不忙的时候各家都还指望着把家里的孩子送过去认几个字,都不敢得罪他,于是也让这一家人越发自大嚣张起来。 楚景看地里的白菜,很不高兴自己要吃进嘴里的食物被人弄成这个样子,他有种感觉,在这里已经很委屈自己了,接下来一个冬天都要吃白菜,现在白菜都没得吃了,这么想着,他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 察觉到他的不高兴,姜圆圆拉了拉他的衣袖,软声道:“没事,过两天我带你去镇上买好吃的。” 楚景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忽然问道:“你被欺负后都是这么忍下来的吗?” “唔,倒也不是,”姜圆圆道:“我爹娘没了后村里人大部分其实对我还不错,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是孙秀才做的?” “他们一直往这边看,而且——”楚景道:“昨夜下过雨,现在地里的土是湿的,有脚印。” 地上的确是有些杂乱的脚印,不过一般没人去仔细分辨。 姜圆圆弯了弯眼睛,真心实意夸赞道:“你真聪明。” 楚景唇角勾了勾,主动去摘地里剩下的两三颗菜,像是对她夸奖的反馈一样。 姜圆圆这下算是看明白了,对楚景要夸,就像哄小孩儿一样,要哄着他去干活儿,他才愿意。 不过这样也好,姜圆圆别的不行,哄人算是一把好手。 两人这模样,比村里刚成亲的小夫妻还要亲密,孙秀才远远看着,冷哼了一声,对儿子道:“这就是你之前还说想娶的女人,要是真的娶回来,咱们读书人家的脸都要丢尽了!” 孙秀才的儿子孙奉低低“哦”了一声,一双眼睛还是止不住往姜圆圆白嫩嫩的脸蛋上瞟,内心底一丁点儿也不赞同,他爹就会装模作样,其实自己也是喜欢漂亮女人,他上次还看见他爹背着娘和家里的丫环盈盈说话呢。 姜圆圆的地里还有一小块儿茼蒿,是之前孙婶子帮她种下去的,现在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十分喜人。 毕竟之后也不打算来了,姜圆圆一次将茼蒿全都收了回去,打算晚上蒸着吃,家里还有腊肉,晚上还可以炒一盘子。 回到家,姜圆圆先把茼蒿洗干净了,然后拿出一半儿打算给张婶子。 她去敲门,张婶子开门看是她,犹豫了一下,没说话,把门关上了。 半晌,屋里传来张叔骂人的声音,“都说了是她,你还去开门!你是不是想让咱家也跟着在村里抬不起头!” 第8章 到时候乖乖束手就擒 很显然,张叔骂张婶子时并未顾忌姜圆圆是否在门外,村里庄稼汉子骂人的声音就像是震天的雷一般,在家里被安排挑水的楚景也听见了。 他放下水桶走到门口,见姜圆圆垂着脑袋,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就像是一朵蔫吧了的花儿一样,格外可怜。 楚景启了启唇,但是安慰人对于他来说好像是一件很陌生的事情,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姜圆圆却已经察觉到他来了,面上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来,“我没事的。” 姜圆圆走到他的身前,娇小的身子便全被罩住,她伸出手,小心地在楚景的胳膊上碰了一下,“你是在担心我吗?” 这种触碰,楚景其实并不喜欢,但或许因为碰他的人是姜圆圆,他可以忍受,只是被她碰过的地方,稍微紧绷了一下。 面对姜圆圆的问题,楚景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轻轻的,更像是出于无奈而做出的选择,但姜圆圆却是笑弯了眼睛,呢喃道:“这世上也只有你关心我了。” 她的一张小脸又皱了起来,两条秀气的眉毛也挨在一起,不符合她平时展露出来的好脾气模样。 楚景想要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但是他的骨子里却有一股克制,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他还是要给姜圆圆一个回应,于是楚景侧了侧身,道:“水挑好了,还要做什么吗?” 楚景是一个眼里没活儿的人,这还是头一次主动去问要做什么。 姜圆圆看出来了,这是他的关心方式,于是道:“你站着别动就行,我给你改厚衣裳。” 站着不动,听起来很简单,楚景同意了。 听起来的确简单,但做起来似乎有些难,姜圆圆的手一会儿从他的身前绕过去,一会儿拿着布条将他的腰肢环抱住,又因为一人太过娇小,而一人的身躯太过高大,每一次虚虚的拥抱都有实感,软软的,像是棉花一样的触感。 有热的,像是体温升高的感觉,楚景的脸开始不自觉地烧起来,他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不愿让姜圆圆看出端倪。 冬日的衣裳要做的宽大些,尺寸浅浅量一下就好,之前姜圆圆都是拿眼睛看,现在她有意想要和楚景亲近,便提出了要为他量一量尺寸的事情。 在量肩上时,楚景需要坐下来,姜圆圆站着,楚景却不太敢抬头,每每抬头,就会与她的软绵起伏处对上。 他没做过苦力,难道别人家的苦力也是这样的吗? 姜圆圆其实也有些羞怯,但是她自从下定了那个决心后,就逼着自己大胆些,量尺寸多好啊,两人能够亲近,指不定楚景心里就喜欢上她了呢。 秋风低低掠过檐角,院里又落了些枯叶。 出屋子时,凉爽的风将两人身上改的燥热都缓解了一些,姜圆圆偷偷看了一眼楚景高大劲瘦的身躯,耳根也泛上薄红,强作镇定地去厨房做饭了。 楚景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她环过的腰身,软软的触感好像还在周围虚虚萦绕,他的脸上也有些发烫,眼睫颤了颤,将这种奇异的感觉压下心头。 蒸茼蒿不难,就是有些费油,姜圆圆一边将茼蒿切成三段,心里想着过几天去镇上要买的东西,还要把之前绣的帕子和香囊给卖掉,她攒了二三十个呢,能卖个一百多文钱。 要买油、买盐巴,还要买些面粉回来,再买两块肉,要是去的早再去买几条鱼回来养着…… 就这么杂七杂八算下来,卖帕子和香囊的钱还能剩些,姜圆圆心想,只要能剩就行,等开年了她请人教教楚景种地,家里的米只够吃到过年了。 只是这么攒钱还是太慢,有没有更快的法子呢…… 她一天顶多只能绣两张帕子,八文钱,一个月就是二百四十文,现在看起来的确是不少,但等到有孩子了,孩子要读书也要钱,日后添置物什更是要钱。 越想越远,姜圆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管了,先过着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总能想到赚钱法子的! 把茼蒿用一点儿油拌好后放到锅里和饭一起蒸上,姜圆圆把檐上挂的腊肉切下来拳头大小的一块,然后洗干净再切成薄片,和辣椒还有萝卜片一起炒。 天气冷了,她又多加了点儿花椒和红辣椒,吃了暖暖身子。 菜炒好,楚景和姜圆圆对面坐着,都没有说话,只是楚景吃饭的速度快了些。 有些不合身的灰色薄袄穿在他的身上,不仅不显得邋遢,反而有股慵懒,他本身就是一个无论在何处都吸引人眼球的人,应该说,这叫贵气。 姜圆圆想了想,给他夹了一筷子腊肉。 楚景一顿,目光落在碗里的腊肉上,又看她似乎是期待的神情,还是慢慢地把腊肉吃了。 他不喜欢甚至是讨厌别人用筷子给自己夹菜。 算了,楚景不想看见姜圆圆失落的样子,毕竟她的脸皱起来不好看,还是笑起来赏心悦目。 · 是夜,姜圆圆家墙头,鬼鬼祟祟爬上来一个人影。 那人影的一只手刚往墙头撑上去,就被姜圆圆安的铁钉贯穿了手掌,他痛苦地呜咽一声,从墙上摔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屋内,楚景睁开眼,然后穿衣下床径直来到院子里,等他出去时,墙外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有一滩血迹。 他皱着眉,不想看见姜圆圆明日吓的面无血色的模样,铲了一铲子土把血迹盖了起来。 次日一早,姜圆圆睡得神清气爽起床,丝毫不知昨夜有人翻墙欲行不轨之事。 她带上了小荷包,打算去镇上一趟,临走前特意问了楚景想吃什么。 楚景仍旧是盯着鸡笼子看,姜圆圆懂了,一脸肉疼地道:“我买只鸡回来给你煲汤!” 楚景点点头,又道:“还想吃鱼。” 姜圆圆:“……成。” 没办法,先哄着吧,谁叫人家之前是少爷呢,反正这些东西她也打算买,早进肚子晚进肚子的区别而已。 只希望楚景记她一些好,到时候要成事儿了乖乖束手就擒! 第9章 露出一块白皙的颈和肩头 等到姜圆圆出了门,一直在周围观察着的余婆子立刻去给张瘸子送信,“那丫头一个人出门了,你快去找机会把人办了!” 张瘸子见她比自己还着急的样子,毫不留情‘嗤’了一声,“还没见过卖孙女儿卖的这么积极的老太婆。” 余婆子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昨夜我家姜大可是为了给你开门,被钉子伤了手,少说两个月不能干重活,我没找你赔钱都不错了,今儿还给你望风,你哪来的脸嘀咕我?” “你他娘的!”张瘸子也不甘示弱,“要不是你这个贼妇收了钱不愿意吐出来,我早就娶上媳妇了,你家姜大被钉子捅个对穿都是他活该,还没见过半夜翻侄女墙的大伯,说出去你这张老脸丢了算了。” 说完,不再理会吱哇乱叫的余婆子,张瘸子从小路走去追姜圆圆去了,一想到马上就要睡到那么一个美人儿,他的腿好像都不瘸了,走的飞快。 余婆子在背后呸他一声,骂骂咧咧走了。 · 姜圆圆刚走没多久,楚景就起身跟了上去,他上次跟着姜圆圆进村的时候走过一次,记得怎么走。 村里人见他一个人出来,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 楚景目不斜视,毫不在乎他们的目光,但他一直走到村里人平时等驴车的地方,都不见姜圆圆的身影。 他想问问村里人有没有看见姜圆圆,但村里人都避着他,问人不成,反倒是耽误了许多时间。 半晌,楚景巡视了一圈周围的地势,将目光投向村子后山的树林。 姜圆圆是被硌醒的,她被放在一块儿很大的石头上,一睁眼就看见张瘸子正在扯她的衣带子。 她想叫人,却发现自己的嘴被绑了起来,手也被绑了起来,只有腿没被绑住,于是使了全身的力气,一脚往张瘸子的心窝上揣去。 张瘸子没注意到她醒了,猛然被踹了一脚,一下子倒在地上站不起来,见姜圆圆想跑,他一下就把人拉了回来,“你还指望那个小白脸来救你?你乖乖跟了我算了,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到你!” 说完,他要来亲姜圆圆的脸,姜圆圆被恶心到了,拿头撞他,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只是她的力气还是太小了些,很轻而易举就被压住,动弹不得。 感受到张瘸子的手伸进了自己的短袄里,姜圆圆咬了咬牙,心里涌起来一股屈辱感,要是让她能动了,她一定要让楚景帮她砍死这个死瘸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压着她的张瘸子就突然飞了出去,姜圆圆再睁眼,就看见了楚景像是听见了她的呼唤从天而降一般将张瘸子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一两拳下去,张瘸子的脸就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姜圆圆这时候,眼泪才簌簌落下,她心里的恐慌像是找到了一个缺口,开始往外涌出。 张瘸子不禁打,两下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楚景过来把姜圆圆嘴上的布扯了,见她像是怕极了一般往自己怀里拱,脸上满是泪水,于是轻拍了拍她的肩,“别怕,别怕。” 姜圆圆“呜呜”哭着,“楚景,我的手好疼,我的背也疼,幸好你来了,不然、不然……” 剩下的话她没能说出口,全都变成了哭声。 楚景任由她缩在自己的怀中,将她被反绑起来的手腕捉起来一看,已经有了血污。 他眸里划过一丝冷意,将布带扯断,姜圆圆手被释放,立即抱着他的腰不松手,泪像是怎么也流不尽一般,不一会儿就沾湿了他身前的一大块衣襟。 又让她哭了一会儿,楚景才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姜圆圆从他的胸前抬起泪盈盈的眸子,摇了摇头。 此时楚景才发现,她的衣裳松松垮垮的,露出了一大块儿白皙的颈和半边肩头。 方才来时没发觉,应该是在他的怀里哭的狠了,才弄乱了衣裳。 偏生姜圆圆未察觉,仍旧用小鹿般的眼神看他,令人不自觉心生怜悯。 楚景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转移她的注意力,“你不是去镇上吗,怎么到了后山来?” 姜圆圆委屈,“我也不知道,我才走出门没多久,就晕了过去,再醒的时候就到这儿来了……” 她紧紧揪着楚锦的衣裳,转头看生死不明的张瘸子,声音里藏了些怕,“他不会被打死了吧……” 楚景摇头,“不会。” 他下手时留了力气,只是把人打晕了,不至于打死。 姜圆圆低下头,想了想,“我们去报官吧!” 楚景自然是听她的,再者,像这种欺辱妇女之人,按律法来算,应该仗二十,再流放五百里。 他将张瘸子扛起来,然后就和姜圆圆这么大摇大摆从后山走了出来。 因为楚景还扛着个人,他们立刻就吸引了村民们的视线,说来也可笑,方才姜圆圆被扛到后山去时倒是无人发现,现在换成了张瘸子,就立刻有人站了出来。 站出来的人是张瘸子堂弟的儿子,张大柱。 张大柱囔囔道:“你们俩要把我堂叔带去哪!” 楚景不想让姜圆圆险些被欺负了的事情让人知道,他冷声道:“与你无关。”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姓张的村民围了过来,要个说法。 姜圆圆咬了咬唇,这事儿虽说难以启齿,但她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的性子,于是轻轻对楚景道:“让张瘸子自己说吧。” 楚景看她,这才点了点头,把张瘸子丢到了地上。 张瘸子脸上全是血,看起来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十分骇人。 但其实他已经醒了,不过不敢出声儿,怕再挨打。 见他装晕,楚景一脚踹到了他的身上,张瘸子嚎了一声,感觉自己有根骨头都被踢断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要是自己撒谎,怕是要被这个野男人给打死,那个力气大的,一拳头下来,他的五脏六腑都像要碎了一样。 张瘸子立即翻身,对着楚景磕头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打姜圆圆的主意了!都是那余婆子给我出的馊主意啊!那是她亲祖母,不然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光天化日干这事儿啊!” 第10章 怕是个吃软饭的 “哗”的一声,周围的人里面发出了不小的惊呼议论声。 到底大家都还淳朴,就算是一个屋里边的老子,干这种事儿都要被儿子拖出去打一顿,更何况这些围上来的人对张瘸子不是真的关心,而是出于姜圆圆的看不起。 张瘸子没注意到自己那些族亲的表情,一个劲儿地求楚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要找就找她大伯去吧!她大伯和祖母丧良心啊,还收了我十两银子没还给我,我也是心疼钱,不然我也不干这缺德事儿啊!咱们庄户人家,十两银子难赚,你就放过我吧!” 楚景后退一步,让他的手扑了一个空,他的气势冷峻,再加上在人群里鹤立鸡群的身高与容貌,十分打眼,他看向姜圆圆,在等她说话。 这么听话?人群里有大姑娘小娘子都暗暗咂舌,这姜圆圆咋找了个这么听话的男人呢?这平常人家里谁不是男人做主,怎么在外面还听个女人家的话? 不过还是名声重要,哪家的好男人会跟个女的不清不楚在一起?这样的就算再听话再俊俏她们也不要! 姜圆圆的确想报官,想给张瘸子等人涨涨教训,她也毫不犹豫,“报官吧,你们都去吃板子!” 人群里有人问,“你祖母也告?” 姜圆圆反问她,“如果今日是你险些被欺辱,你告不告?” 那人闭了嘴,今日要是她这样,她还真没胆子告,不过也忍不了,起码会叫家里的父亲兄长把那老不死的和张瘸子教训一顿,但这姜圆圆家里爹娘都没了,还是亲大伯和亲祖母害她,这要是不告官,还请谁做主呢? 反正张瘸子的事算是板上钉钉的了,人也渐渐散开,都等着姜圆圆从镇上告完状带着官兵回来,他们还能看看热闹,他们村子里好久没出过这些事了。 两人刚走到村口,里正就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圆丫头,圆丫头,去不得啊!” 里正今年六十了,头发胡子白了一大把,平时在村里为人还算公道,姜圆圆爹娘死的时候他也号召村里人来帮过忙。 姜圆圆停下步子,被楚景绑了手脚扛着的张瘸子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开始挣扎起来,被楚景斜了一眼后又老实了。 里正气都没喘匀就道:“圆丫头,你就当今日给我一个面子,这官,就不告了吧!” 姜圆圆启了启唇,偏过头不语。 “圆丫头,我知道你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你听我的,这次就算了,”里正苦口婆心,“咱们村里今年要嫁人要娶媳妇的后生多,要是出了这事,谁还敢嫁进来,谁还敢娶我们村的姑娘?” 里正也不是分不清是非对错,“你的事情,我做主,让张瘸子赔十两银子给你,日后他靠近你家一次,我就打他一次,你看成不成?” 姜圆圆被这话打动了,十两银子,能过好久了,他爹娘攒了一辈子都才攒了这么多钱,她抿了抿唇,又看楚景,自己现在还多养了一个人,没钱的确耗不起,至于张瘸子,以后有机会了她一定要报复回去! 于是她笑笑,“本来都是一村人,那就算了吧,但是钱的事……他怕是不愿意给。” 话落,张瘸子先猛点头,“我给我给!我就是花十两银子买的你,我去找余婆子要,要了赔给你!你让你家男的别打我了!” “你家男的”这四个字让楚景皱了皱眉头,不知这村里人都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误会他和姜圆圆是夫妻呢。 闻言,里正笑了,把绑着张瘸子的绳子解了,对他冷声道:“我限你今日之内必须把钱赔给圆丫头,不然就算圆丫头要拿你去报官,我也不管了!” 张瘸子点头如捣蒜,“给给给,我这就去拿!” 等张瘸子回去取钱了,姜圆圆又道:“这事我大伯和大伯母还有祖母也有参与。” 清官难断家务事,里正想了想,“那圆丫头你想怎么办?” 张瘸子就是个无赖,他要赔钱给姜圆圆,就回去姜大伯家赖,指不定还要打砸一些东西,但这个教训还是太轻了一些。 姜圆圆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开始抹泪,“我命苦,爹娘去得早,也没个兄弟姊妹,只有一个嫡亲大伯了,他们还这么对我,我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眼见着人都瘦了一大截,家里的东西被借走他们也不还……” 里正看了眼珠圆玉润,比村里姑娘都养得好的姜圆圆,难得的沉默了,“那……我叫余婆子赔三只下蛋的老母鸡给你补补?” 姜圆圆笑开了,“东西也要还给我。” 里正:“好。” 楚景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姜圆圆,视线落到她被勒了两圈青紫的手腕上,开口道:“还要赔药钱。” 这还是里正第一次听他说话,他看这男人相貌堂堂,想来不是一个坏的,于是也顺着道:“今日你的确受了不小惊吓,我做主,再赔你一两银子的药钱。” 姜圆圆眉眼弯弯,“行,那您就让他们把东西先送到您家里去,我实在是被欺负怕了,等我从镇上回来了再去您家里拿。” 里正眉心一跳,“你还去镇上做什么?” 姜圆圆可怜巴巴的模样,“家里没菜了,只有白菜萝卜,我还想吃鱼,盐巴和油也没了,还要买些面粉,割一斤肉……” 里正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心眼子比蚂蚁洞还多,但为了不节外生枝,他道:“我家有,我叫你婶子给你拿点,这段时间就先别去镇上了吧。” 姜圆圆岂有不应的道理,今日虽说吃了些苦头,但省了钱,还有一大笔进账,她心里高兴得很! 楚景见她这样,皱了皱眉,寻常人家里的姑娘若是遭遇了这种事,许多怕是活都不想活了,不知她是受了多少苦,才能做到这样毫不在乎…… 里正带着两人来到自家院子,他家是青砖大瓦房,看起来格外气派,姜圆圆悄悄对楚景道:“以后我们有钱了也建一个这样的。” 楚景下意识想要脱口而出,他可以给她更好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成点了点头。 里正在前边听着,不由得心中暗道,这怕是个吃软饭的,不过吃软饭也不打紧,有一身力气,好歹能护着圆丫头。 听了事情的始末,里正家的大儿媳立刻和婆婆赵氏去拿东西,二儿媳挺着大肚子也去帮忙。 倒油的倒油,舀面粉的舀面粉,没一个人说一个不字,甚至里正家的大儿子捕猎回来,听了这事儿还把自己捉的一窝小兔子给了一对姜圆圆。 此行不可谓收获颇丰。 楚景以为姜圆圆这下应该高兴了,去看向她时,却见她一脸羡慕地盯着里正二儿媳的肚子。 第11章 太阳太大了我才看你的 楚景到底是个男人,心思没有那么细腻,想了一会儿想不出她为何羡慕,便收回了目光。 张瘸子的钱和余婆子的鸡待会儿送来了由里正家的大儿子姜海给他们送过去,姜圆圆和楚景就先回了。 回去后,姜圆圆看着满手的东西笑的眉眼弯弯,下一刻,手里的东西被拿走,楚景将她的胳膊捉了起来。 姜圆圆一惊,然后楚景将她的袖子挽起,她的胳膊上的青紫勒痕就显露了出来。 楚景皱着眉,“不疼么?” 姜圆圆一下子就瘪了瘪嘴,眼里沁出泪来,“好疼啊呜呜。” 她虚虚搂住楚景的胳膊,“他勒的我疼死了。” 楚景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道:“有药吗?将伤口清洗后先上药,等过几天就好了。” 姜圆圆眨巴着水润润的眸子道:“你可以帮我上药吗,我手疼的动都动不了。” 楚景怀疑地看了一眼她,似乎是想说她刚才拿肉拿鱼的时候怎么不喊疼。 但顶着姜圆圆依赖的眼神,他莫名很受用,于是去打水,再拿了干净的巾子帮她擦伤口旁边的血渍。 他擦一下,姜圆圆就喊一下痛,娇气的不行,楚景使出捉蚂蚁的力气来,她还是喊痛,好不容易擦完了两只手腕,姜圆圆又靠上他的肩,“楚景,幸好有你,不然我怎么办啊。” 这话……楚景勾了勾嘴角,“嗯”了一声,“药在哪里?” 姜圆圆道:“就在你睡的屋子,柜子的左边抽屉里。” 楚景拿了药回来,帮她涂抹,姑娘家的皮肤细腻白净,手腕就像是羊脂玉一般的温润。 楚景的指尖上有薄茧,擦药时,姜圆圆感觉到有些痒,楚景低着头,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 姜圆圆趁机好好看楚景的容貌,剑眉星目,就和画里的人似的,眼睫毛也好长,鼻梁也高挺…… 正观察着,楚景抬头,两人的目光对上,姜圆圆小心肝颤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我、太阳太大了,我才看你的!” 秋天的太阳光很柔和,楚景大概猜到了她在看什么,他没有拆穿,轻轻咳了一声,“好了。” 姜圆圆低头看去,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处涂抹着的一圈膏药,均匀且漂亮。 姜圆圆想,等到时候鸡来了,她一定要宰一只给楚景煲汤喝! 不同于这边的岁月静好,余婆子那边算是闹翻了天。 张瘸子挨了打,又要赔钱,怎么可能放过这一家人,当时就跑了过来,在他家院子里又是打又是砸,就连鸡笼子都两脚踹翻了。 余婆子也坐在地上哭,“杀人啦!张瘸子你这个狗娘养的,你自己没本事你来我家砸东西!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啊!” 姜大伯一只手还在养伤,被张瘸子一脚踩在手上正在地上疼的打滚,吴氏抱着姜富贵瑟瑟发抖。 说来也可笑,这一家人竟然奈何不了一个瘸子。 张瘸子才不管那么多,他一把揪起余婆子的衣领子,一口呸到她的脸上,“给老子还钱,你今儿不还钱我就把你这个老妖婆的孙子丢粪坑里去!” 闻言,姜富贵抖了一下,胖胖的身子上就连肥肉都在颤抖。 余婆子眼前发晕,被他晃的受不了了,指着一旁的孙女儿姜冬莲道:“钱我是真没有了,你要的话把这丫头带回去抵账,你看成不成啊?” 姜冬莲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奶,我不去!” “你这死丫头,”吴氏骂骂咧咧地道:“张瘸子家有吃有喝,你都十六了还不嫁人在家吃白饭,老娘真是白生你了。” 姜大伯却不忍心,对余婆子道:“娘你把钱拿出来,冬莲不能去啊!” 这一家子的作态就连张瘸子这个烂鬼都觉得恶心,敢情自家闺女儿的命是命,侄女儿的命就是狗屁了。 他又踹了姜大伯一脚,余婆子见他来真的,慌了神,“我拿!我拿还不成吗!” 余婆子冲进屋里,过了半天,才拿出个布包着的东西来,里面是十两银子,之前张瘸子给的那些。 张瘸子拿了钱,心里还是不痛快,跑到姜冬莲身边,无视她的尖叫,摸了几把才走。 他走后,一家五口都坐在地上哭,里正来时就是这么一副惨状。 余婆子一家人要告状,里正却把她家鸡捉了,只留下一句,“圆丫头好心,不去镇上告你们,只要赔三只鸡就成,还有一两银子的伤费,你们晚点送到我家来,这鸡我先给圆丫头送过去了。” 话落,里正走了,余婆子气晕过去了,一家人又哭喊了起来。 · 下午,姜圆圆准备大展身手,一边指挥着楚景杀鸡,一边整理着今日的收获。 两条大草鱼、三只老母鸡、半瓦罐油、小半袋面粉,还有两只小兔子,和里正家婶娘给的两条莴苣。 姜圆圆先给两只兔子搭了个小窝,一转头就看见楚景和老母鸡大眼瞪小眼,一看就是没杀过鸡的人。 姜圆圆叹口气,认命地撸起袖子,没办法了,只能自己上了。 楚景却摇头,“你的伤还没好,我来。” 姜圆圆犹豫,“你知道怎么做?” 楚景看她,很认真道:“不知道。” 姜圆圆:“……” 于是乎,在姜圆圆的指导下,这只鸡以很惨烈的方式被处理好了。 鸡汤要炖一会儿才鲜,姜圆圆把处理好的鸡肉和生姜一起煮,煮的肉变色后重新换一锅水在炉子上小火慢炖,还加了一些干香菇进去,没多久,鸡汤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楚景不知道洗了多少次手,手里的腥味还没去掉,又被姜圆圆使唤着来添柴火。 除了鸡汤外,姜圆圆还打算炒一个肉丝,没什么配菜,还是辣椒和萝卜丝,但或许是因为今天吃的肉是免费的,她格外大方,炒了满满一大盘子。 辣椒肉丝的辛辣味和鸡汤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楚景也饿了。 姜圆圆帮他盛好饭,又舀了一大海碗鸡汤放在他面前,“吃吧,明天我煮鱼汤给你喝。” 楚景下意识道:“鱼有刺。” 剩下的那句“挑好刺给我”他没说出口,他隐约记得自己爱吃鱼,但不吃有刺的鱼。 姜圆圆好脾气地笑:“那你喝汤,我吃鱼。” 她笑时,面颊上有两个很明显的小梨涡,说不出的娇媚甜美。 楚景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自在,于是选择低头喝鸡汤。 第12章 让姜圆圆大饱了眼福 十月上旬一连着下了五六日的雨,到了中旬雨才停下来,只不过天气依旧阴沉沉的,屋里的被褥都感觉重了许多,压在人身上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出了些太阳,今日姜圆圆使唤楚景把屋里的被褥全都拿出来晒。 楚景先将自己屋里的被子拿了出来,在姜圆圆屋门口时犹豫了一下,他在门外草草看了一眼,屋里的摆设和自己睡的屋子没什么不一样,但不知是不是姑娘家睡的地方的缘故,总感觉要精致一些。 他在门口不动,姜圆圆给兔子喂草,抬眼看了眼,状似无意般道:“你若累了那我来晒吧,虽然被子重了一点但也没有关系呢。” 话落,楚景便进去了,过了片刻,他抱着被子出来,不知是不是姜圆圆的错觉,总感觉他的脸上有一丁点儿红。 姑娘家的屋子的确不一样,刚走进去时楚景就闻到了一股幽幽的香味,不是皂角的香味,而是难以形容的,暖暖的芳香。 这会儿他抱着姜圆圆的被子,虽说木着一张脸,但内心里就像是有火在煎一般,催着他的步子快一些,一直到把被子晾了起来,他才松了口气。 姜圆圆一边喂兔子一边打量他,小兔子吃菜叶子很快,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一整片白菜,然后用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姜圆圆,似乎是想让她再多拿一片。 楚景也站了过来,身材娇小的姑娘蹲在地上,于他而言似乎和小兔子没什么两样,都是这么娇小。 姜圆圆的眼睛和兔子的眼睛有些像,都是圆溜溜的,黑黑的像是最珍贵的墨玉一般,看人时带着两分淡淡的怯意,又那么惹人怜惜。 楚景的目光落在她的柔软的发顶,见她又取了一片叶子在喂兔子,两只兔子像是怎么也吃不饱一般,一边吃还一边拿脑袋撞她。 他站着不动,姜圆圆低着的脸已经红透了。 她刚才竟然在想,自己一个人睡觉总是会冷,两个人睡觉的话……他又这么年轻,被窝里一定暖烘烘的,比十个汤婆子都顶用,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把人弄到手呢。 楚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喂兔子的时间有些太长了,其实把菜叶子就放在地上,兔子也是会吃的。 正想着,姜圆圆就站了起来,她一站起来身子就晃了两下,就这么直晃晃朝他的方向倒过来。 本能要往一边躲的楚景硬生生停住了步子,将人接住,她的身子软的就像云朵一样,也很轻,好像无论怎么任人捏圆捏扁都没有问题,那方才干扰了楚景许久的,那股幽香也往他的鼻端争先恐后钻进来。 楚景的身子僵硬。 姜圆圆顺理成章地靠到了他暖和的怀里,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前,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还不忘轻哼,“我的头怎么晕晕的。” 楚景抿了抿唇,敷衍道:“站一会儿就好了。” 姜圆圆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眸子,“你且先扶着我,我马上就好了。” 拒绝的话无端说不出口,楚景极淡地“嗯”了一声,就这么虚虚搂着她,希望她快点儿好起来。 说是占便宜也不全对,姜圆圆是真的有些晕,只是她可能比较聪明,就这么一歪就到了自己刚才还惦记着的炭炉子般的怀里去,的确是暖和,要是有他暖床,这一整个冬日都不怕冷了。 等了一会儿,姜圆圆还在‘晕’着,楚景低头看去,见她的一张小脸贴在自己的胸前,眼睛微微阖着,两腮上还有淡淡的红晕。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凳子,在思考着让她坐到凳子上去的可行性。 又过了一会儿,姜圆圆才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软声道:“我好多了,幸亏有你,不然我就要摔地上去了。” 话落,她又叹气,“这个冬日总是下雨,柴火若是存不够的话,一下雪,就没柴烧了,我力气又小,就连斧头都拿不动,唉,怎么办呀。” 她揪着衣袖,一边说,一边眼里含了些期待、恳求类似的目光。 楚景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道:“我来劈柴火。” 姜圆圆这才喜笑颜开,“多亏了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说这些话,楚景都很喜欢听,虽说每次姜圆圆这么说,都意味着他有活要干,但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娇弱些也正常,他是男人,做些力气活是应该的。 楚景干活时似乎不喜欢有些臃肿累赘的外衣,他只穿着中衣,每一个动作都矫健,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感来,但并不粗鲁,而是赏心悦目。 薄薄的中衣之下,他的肌肉随着动作而动,稍出了些汗,便贴在身上,让在厨房的姜圆圆大饱了眼福。 楚景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但这个院子这么小,还能藏人吗?除了姜圆圆不会再有别的人了。 他感觉有些别扭,动作渐渐慢下来,一直到那道目光消失,转头看了一眼,那道纤细的身影正在厨房忙碌,这才继续自己的事情。 说实话,自从楚景来了之后姜圆圆的确是轻松了不少,她每日只剩下做饭和喂兔子两件事情要做,她娘在的时候都还让她扫地呢。 有男人使唤就是方便。 昨日里正家的婶娘晚上又给她送了一条猪排骨过来,刚好可以拿来炖汤。 排骨砍好后丢锅里焯水,姜圆圆又打了两个鸡蛋,才发现家里没菜了,等下午她得去趟镇上,不然天天都只能吃鸡蛋和萝卜丝炒腊肉,纵使这两样菜好吃,但天天吃也是会腻的,前几日得了这么多钱,她不花白不花。 做好午饭,楚景擦了擦身上的汗,便坐了过来,他好像不怕冷一般,就算站在他旁边,都感觉周围是暖和的。 姜圆圆又默默在心里想,要再扯两块布来做新衣裳,她一身,给楚景做两身,长这么好看不穿新衣服有些暴殄天物了。 这么想着,她的目光不自主又落到楚景的胳膊上,她刚才都看见,胳膊上硬邦邦的,可有劲儿呢。 这么想着,她的视线往下移,脸蛋也越来越红,有些好奇…… 第13章 她还很善良 楚景是一个对目光很敏感的人,他当然能察觉到姜圆圆在看什么。 他夹菜的手一顿,不太知道自己的胳膊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她想看……好像给她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这么奇奇怪怪地吃完了一顿饭,姜圆圆就准备去镇上了,但她害怕有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便也带上了楚景。 两人到村子口等驴车,赶驴的老头看了他俩一眼,“一人三个铜板。” 姜圆圆皱眉,“之前不都是两个铜板吗,怎么还涨价了?” 老头哼了一声,“你咋不说这几日天天下雨,我的驴腿都要走坏了,再说,刚才这里本来还有一个人在等我的车,你俩一来他就走了,你们难道不赔我这两个铜板?” 好一桩歪理,姜圆圆气的脸都红了,拉着楚景往镇上走,她就算走两个时辰去都不搭这老头的车! 他俩走了,老头撇撇嘴,走了更好,影响他等客人。 雨后地湿,去镇上的路不太好走,姜圆圆走了没一会儿就有些后悔,早知道不逞这个强了,但她心里也委屈,她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村里人都这样也就算了,就连个赶驴车的老头子都这么欺负她。 这么想着,她的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楚景见她忽然哭了,鼻头红红的,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他的帕子还是前几日姜圆圆心血来潮给他做的,上面就绣了一个青山的轮廓,简单的款式,细棉的料子,但是被他握在手中,就让人感觉贵了很多。 姜圆圆瘪瘪嘴,心里还是不舒服,两颗泪挂在腮边,好不可怜,“你觉得我错了吗?” 经过这几日,楚景大概也知道了姜圆圆家里是怎么一回事,无非是黑心大伯想吃侄女儿的绝户,他私以为这种事并不算稀奇,可能是因为他是旁观者,所以才能做到冷漠对待。 楚景怔了一下,一些熟悉的场景又开始在脑中浮现,让他觉得陌生却又感觉到这就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切。 来不及细想,姜圆圆又哭出了声,“你也觉得我坏,我不好,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楚景正色道:“双亲离世并不是你所愿,被大伯一家逼迫更不是你所希望看见的,你买我回来,是因为你力气小,干不了重活,这一切都是无奈之举,世情薄,人情恶,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姜圆圆怔怔地听他话说完这些,心里忽然豁然开朗,是啊,若不是重重逼迫在身,她也不会到如今境地。 她破涕为笑,“楚景,我真的离不开你了。” 楚景有些看不惯她脸上的泪珠,手隔着帕子不大温柔地帮她擦了擦,见那白净的脸颊上恢复了干净,这才“嗯”了一声。 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是对姜圆圆来说,楚景的确是能让她心安的存在。 两人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碰到了隔壁村上镇子的牛车,刚好还有两个位置,便一人一个铜板让他们上车了。 姜圆圆和楚景道:“走了一会儿便省了四个铜板,能去多买些菜了呢。” 楚景点点头,看她手里的那一枚铜钱,下意识去摸自己腰侧的荷包想要给她一些什么,但只摸到了一个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又坐了小半个时辰的牛车,便到了镇子门口,牛车就在镇子口等他们,半个时辰后走。 时间有些紧凑,姜圆圆先去带楚景扯布料,她看中了一匹深蓝色和一匹石青色,给自己看的则是桃红色的细布料子。 店铺老板娘笑,“小娘子眼光真好,您和您夫婿也都生得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姜圆圆看了眼楚景,咬了咬唇,红着脸没反驳。 楚景觉得没什么,毕竟她一个姑娘家,和不是丈夫的男子一起外出,难免会遭人非议,他假装一下也没什么。 三匹布都是细棉的料子,老板见她是生面孔还给便宜了些,拢共花了二百文,姜圆圆有些肉疼,等把这些时候攒的帕子和锦囊卖了后,手里还多出三十文来,她的心情又好了些,带着楚景去买肉。 楚景发现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哄且很容易知足的人,就是爱哭了些,如果不那么爱哭的话就好了。 现在天气冷了,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杀猪,又不到年关,镇上的猪肉反而比以往便宜了些,姜圆圆买了三斤肉回去,打算在井里镇着,吃不完的可以先风干成腊肉,慢慢吃也是可以的。 他们来的晚,卖菜的也没有早上那么多,姜圆圆买了两筒藕,几片豆皮,还有几块豆腐,打算回去卤菜,还买了一包麦芽糖。 他们俩是最后到的,赶牛车的人见他们大包小包多占了一个人的地方,也没说什么,赶着牛慢悠悠回去了,不过姜圆圆不是爱占人便宜的人,在下车时还是给了他六个铜板。 下车后他们还要走半刻钟,到了村子口,那赶驴车的老头正在和人吵架,原因是他不等车上坐满五个人不走,有个大娘等了小半个时辰,车上已经坐了四个人了,忍不住说了一嘴,那老头不乐意,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 见到姜圆圆俩人已经买完东西回来了,驴车老头更气了,险些气晕过去。 姜圆圆有些想笑,忍着,等到人少了的地方才笑出声来。 楚景看她,其实他刚才以为姜圆圆只会给赶牛车的人四个铜板,毕竟她手里也很拮据,却没想到她给了六个铜板。 她心还很善良。 见他看着自己,姜圆圆疑惑,“我脸上有什么吗?” 楚景摇摇头,“没什么。”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你好像比之前白了一些。” 姜圆圆‘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自谦道:“哪有,我一直这样呢。” 楚景无声笑笑。 到了家门口,孙秀才的儿子孙奉正在摇头晃脑背书,见她来,又看院子里爹孙秀才正在睡觉,便跑过来献殷勤,“圆圆,我来帮你拿!” 第14章 伸出舌头把那滴卤汁舔去了 孙家和姜圆圆家邻居十几年了,俩家的关系一般般,倒是孙奉对姜圆圆十分上心,从前姜圆圆爹娘还在的时候,就总想法子献殷勤。 之前姜圆圆爹还问过她对孙奉的看法如何,看样子是想若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倒也是一桩好事。 不过现在物是人非,孙奉见了她都躲得远远地,偶尔四下无人时才会露出以前的关心模样。 但姜圆圆不需要,也知道只是因为自己生得好,才让他如此,这么一个肤浅的男人,她多看一眼都觉得烦。 孙奉却全然不能察觉她的心思,他想要接过姜圆圆手里的东西,却被避开,于是笑道:“圆圆,咱们一起长大的,你还不好意思了?” 这话显然是说给楚景听的。 姜圆圆皱眉,下意识去看楚景,见他面色淡淡,心中虽有失落,还是反驳孙奉道:“你比我大五岁,小时候你在你家,我在我家,怎么一起长大?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你要是再胡诌,仔细我对你不客气!”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小美人就算是生气的样子也格外好看,孙奉看不起姜圆圆干出这种不守妇道的事情,却又烦闷为何她看上的人不是自己,于是想让两人生些间隙,这样姜圆圆才会知道自己的好来。 不就是想男人了? 他的话里话外都有些暧昧,姜圆圆还想说什么,却被楚景轻轻推了一下后背,进屋去了。 她心头一跳,趴在门缝上看他打算做什么,难道是要为自己出气教训孙奉吗? 没了姜圆圆隔在中间,孙奉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他比楚景矮了大半个头,又因为常年看书,身形显得佝偻并不强壮。 或许只要楚景想,一拳头下去,孙奉就能被揍到地上起都起不来。 但为了不丢面子,孙奉强装镇定,他可是读书人,还是童生,以后要中秀才的,这个野汉子拿什么和他比? “这位兄台……” 话还没说完,楚景只是稍微抬了抬拳头,孙奉就被吓得后退两步,跑回自家院里去了,他可记得那天姜大伯是怎么飞出去的! 解决完孙奉的事情,楚景一推开院子的门,就见姜圆圆小脸上满是崇拜地看着自己,好像在看什么了不起的人一样。 楚景微微抬了抬下颌,语气里有一丝没有隐藏好的得意,“好了,他不会再乱说话了。” 姜圆圆小鸡啄米似的点了两下头,“楚景你最厉害了!” “咳咳,”楚景掩饰了一下自己嘴角的笑意,“好了我饿了,你去做饭吧。” 姜圆圆乖巧点头,又不经意般道:“唉,这院子里怎么这么快又落了叶子,兔子也饿得好快,咦,被子还没收,但我今天好累啊,要是有人能帮帮我就好了。” 话落,楚景果然动了,收被子扫地喂兔子一气呵成。 姜圆圆满意了,去厨房准备把今天买来的菜卤掉。 豆皮豆腐和藕都不经放,姜圆圆的动作很快,先准备卤料包,丢锅里煮一会儿,再把今天买回来的肉切一小半划开刀口丢进去煮,肉煮一会儿后把豆腐豆皮和切成小段的藕也丢进去。 把卤菜的锅就放在炉子上炖,等了大概小半个时辰锅里的香味就飘满了整个院子,隔壁的张婶子正在择菜,闻见味道,知道了姜圆圆在卤菜。 她家的莴苣吃不完,要不是当家的不让她去隔壁,她真想给那丫头送些去。 这世道谁活命都不简单,更何况是没了父母的姑娘,其实说实在的,要是让张婶子选,她也宁愿找个男人回来过,也不把家里爹娘攒下来的家当全都给那群黑心肝的亲戚。 只可惜啊,男人不体谅女人的苦,女人也不体谅女人的苦。 另一边,孙秀才家的丫环盈盈闻见香味,有些嘴馋,她切着萝卜,心里却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一顿肉,自从被卖到孙家,她就没怎么吃饱过。 这孙家还是什么读书人家,结果一个赛一个的小心眼儿还扣门,她每天要洗全家的衣服,做一大家子的饭,还要劈柴下地干活,被当成牛使唤。 最重要的是,那个孙秀才总喜欢拉她到一边儿说话,上次让秀才夫人董氏知道,她被饿了两天才准吃饭。 这么想着,盈盈叹了口气,厨房门口传来些动静,她看过去,是孙秀才。 孙秀才手里拿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块儿月饼,他献宝似的递过来,“盈盈,你吃不吃月饼?” 盈盈饿了,她每天都吃不饱,但……她摇了摇头,“多谢老爷,奴婢不饿。” 孙秀才自然知道自己婆娘每天对盈盈做什么,但他也乐得如此,盈盈这丫环可比那黄脸婆好看多了,不饿一饿,就不知道屈服。 见她摇头,孙秀才笑笑,把月饼放在灶台上就走了,“反正我也不要,你要是不吃就丢掉吧,别让夫人看见了,不然她又要罚你。” 他一走,盈盈立刻拿起月饼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在她身后,孙秀才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 卤菜里面豆皮是最先卤好的,姜圆圆只买了七张,锅里热气蒸腾,打开锅盖的时候人眼睛前边全是白雾。 楚景早就被锅里的香味吸引了,见姜圆圆整脑袋都在水汽里,还傻傻地挥着胳膊想要把雾气挥散,有些笨。 他走过去,将姜圆圆往后提了一步,姜圆圆立刻眼前就看得清了。 不过……楚景力气也太大了吧,就像是拎小鸡崽子一样把她拎到了一旁。 姜圆圆脑袋里瞬间想到了什么,她红着脸看了楚景一眼,等水汽散些后,用筷子撕了小半张豆皮送到他的嘴边,“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她的脸好像总是容易红,楚景只觉得是姑娘家皮肤娇嫩,没多想什么,见她要喂自己,眼里划过一丝疑惑,“我可以自己来。” 他太高了,姜圆圆需要仰着头才行,闻言,她眨了眨眼,正想说些什么,就见豆皮上有滴卤汁在往下淌,眼见着就要滴到自己袖子上,情急之下,她伸出舌头把那滴卤汁舔去了。 第15章 隐约可以看见水豆腐般嫩滑的肌肤 楚景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那嫣红的舌从小巧的嘴中出来,让他无端感到心悸。 姜圆圆也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拿着筷子支支吾吾,“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 她说着,悄悄抬眼,见楚景像是吓到了一般,一股羞窘就从她的脑袋里钻了上来,眼睛里没一会儿就漫上了薄薄的泪光。 她的泪光是比舌头更要令人害怕的东西,楚景回过神来,知道她是误会了些什么,一时也有些小小的尴尬,他不能说出自己内心里的真实感受,见她又要哭,于是道:“锅里怎么要漫出来了。” 闻言,姜圆圆也忘了哭了,连忙转头,果然见锅里咕嘟咕嘟鼓着泡泡,她把锅盖拿开,这才消了下去。 楚景觉得姜圆圆真是一个奇怪的姑娘,在外人面前装的那么要强,但私底下却是个爱哭的性子,想来以前定然是被家里人娇惯着长大的,一陡然经历这些变故,表面上看着是强硬了,实际上还是个棉花,一捏就能捏出水来。 想起来她对自己显而易见的依赖,楚景似乎也能明白,姜圆圆或许是把他当做兄长,起码能保护她不受人欺负。 当然,他的这一番‘兄长论’姜圆圆完全不知晓,因为着刚才的事,她今日也没什么撩拨楚景的想法了,将卤好的菜捞出来,一部分趁热给吃了,剩下的则回锅炒,就又是全然不同的味道。 她的手艺不错,虽说每日吃的菜单调了些,但楚景也还算满意。 卤水倒了浪费,趁着天气还凉,姜圆圆又卤了些鸡蛋,卤好后她吃了一个,楚景吃了三个,剩下的几个就留着明日炒着吃。 秋日的天气凉爽,晚上睡着不冷也不热,姜圆圆素来是个身体好的,次日一早却病的就连站都站不起来,她的嗓子也哑哑的,说不出话来,头也有千斤重量,病来如山倒,她算是明白了。 楚景依旧是和每日差不多的时辰起来,见姜圆圆还没醒,他就依着记忆力的招式晨练了一会儿,练完后满头大汗,一遍过后,第二遍就格外流畅起来,这是他以前熟悉的东西。 等到天大亮了,他擦洗完汗涔涔的身子,却发现姜圆圆还是没起床。 他饿了。 楚景犹豫了一会儿,本想试着自己煮早饭,但他一进厨房就犯了难,于是只得在桌子旁坐下,等姜圆圆起床。 安静的空隙,他不禁在想,自己以前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不会做饭,却会拳脚,不会洗衣晒被,更不会什么手艺,难道他以前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混子? 这么想着,楚景的心情忽然很不好,不能接受自己以前是混子的事情,于是不再多想,安心等着姜圆圆起床。 姜圆圆早就醒了,却又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又醒时,屋外头太阳明晃晃的,她猜楚景怕是压根不知道自己病了,再耽误下去,她怕是要病死在屋子里。 姜圆圆咬咬牙扶着床头坐起来,脚刚碰到地面的时候险些栽倒在地,她稳住了身形,然后慢慢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终于等到姜圆圆屋子里传来些动静,楚景站起身,只见门缓缓开了,姜圆圆只穿着单薄的中衣,纤细起伏一览无余,很玲珑的身段,此时的她头发也没梳,一头乌发就这么披在脑后,风情旖旎。 楚景握了握拳,别过眼去,然后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闷响,姜圆圆晕倒在了地上。 楚景:“……” 姜圆圆再醒的时候,楚景正在她的身边,“你醒了?” 姜圆圆说不出话,两人对视了片刻,楚景才很迟钝地问道:“你……是否要喝水?” 姜圆圆眨了下眼睛,楚景便倒了杯温水来,他显然做不惯这些伺候人的事情,端了水在一旁,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需要把人扶起来。 只是……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能扶她呢? 看着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小脸的人,楚景默默对自己道,姜圆圆拿他当兄长,不必介怀。 虽这般想着,但手扶到她的肩头时,方碰到衣角,他的手飞快缩了回来。 姜圆圆简直是欲哭无泪,她都病了,这人还讲究这些,是不是要看着她病死。 正这么想着,突然被子兜头将她盖住,然后姜圆圆就被楚景隔着被子抱了起来,一直等到坐到床头时,她才反应过来。 她的神情颇有些哀怨,楚景正色道:“男女授受不亲。” 他顿了一下,“就算你将我当做兄长也不行。” 姜圆圆杏眼睁大,下意识道:“你为何会觉得我把你当兄长?” 话落,却是楚景的眸子幽幽起来,“不是兄长,是什么?” 他微微眯起眸,不知为何,有一种名为危险的感觉在姜圆圆的四周萦绕,楚景平时话不多,但这并不代表能让人忽视他的冷硬与强势的气质。 他这模样骇人,姜圆圆瘪了瘪嘴,委屈模样,“你说是就是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她总有办法把人弄到手。 这下,楚景的面色才恢复如常,又将水碗递给她,“喝吧。” 姜圆圆眨巴了一下眼睛,“动不了,全身疼,你喂我好不好?” 她软声道:“楚景哥哥。” ‘轰’的一声,楚景手抖了一下,没料到她会这样叫自己。 姑娘家的声音本就软糯,再加上病了的缘故,姜圆圆声音低低哑哑的,更像是在耳边的亲昵耳语。 楚景的唇紧抿着,他才告诉自己,姜圆圆把自己当兄长,似乎这样也没错,但却总有些怪,说不出哪里奇怪,总之不该是这样。 姜圆圆拉了拉他的衣袖,催促他,“好渴,可以喂我喝水吗?” 楚景压下心底的异样,慢慢将水碗递到她的嘴边,却高估了她喝水的速度,将姜圆圆呛着了,胸前的衣裳湿透了一大块。 本就轻薄的中衣被水弄湿后顺着女子的起伏贴在身前,隐约可以看见底下水豆腐一般滑嫩的肌肤,与鹅黄色小衣的轮廓。 第16章 “不要喊我哥哥” 姜圆圆被呛着了,呼吸急促,跟着颤动的还有身前的软绵,楚景有些狼狈地别过身去,闭着眼不看她。 过了不知多久,那轻轻的咳嗽声才终于消失,紧接着是女子的啜泣声。 楚景额上青筋跳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姜圆圆半伏在床边,下巴上还有水渍,她正颤颤伸手擦泪,眼眶红红的,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现在整个家里,能动弹的只有楚景一个人,现在天也凉,楚景自然不能不管她,若是如此,怕她会病死也未可知。 楚景让自己冷静下来,闭了闭眼,才认命一般用布巾将她的下巴和颈上胡乱揩了揩,胸前的地方他几乎是紧绷着身子,才不让自己的注意力在指尖。 姜圆圆被他弄得有些疼,她缩在楚景怀里,心里当真是委屈至极的,一直等到楚景擦完了,要将她放回床上,她依旧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裳,“不要,我害怕……” 楚景耐着性子,“怕什么?” 怀中女子两只肩细细颤着,“我不想一个人在屋子里,楚景哥哥,你陪着我好不好?” 楚景木着脸道:“不要喊我哥哥。” 姜圆圆的泪几乎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裳,“可是,这是你说的呀……” “心里可以这么想,但不要这么喊出来,”楚景想,或许人病了的确是要比平常脆弱许多,他尽量放低自己的声音,但是他几乎没有哄人的经验,语气依旧生硬,“你病了,需要好好休息,不要再说话了,知道吗?” 男人的胸前宽阔而又温暖,姜圆圆有些依恋地轻蹭了蹭,就像是察觉不到楚景的僵硬一般,“但是我饿了……” 她此时的模样就和笼子里的兔子没什么两样,也是饿了就会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主人,只是她比兔子还要楚楚可怜一些。 楚景或许会拒绝一只兔子,却莫名不忍拒绝姜圆圆。 他道:“那你先躺在床上,我去给你做饭。” 许是真的饿了的缘故,姜圆圆乖巧“嗯”了一声,便乖乖躺好。 其实不仅是她饿了,楚景也饿了,他来到厨房,有些不知该怎么下手,他先找到米缸,按照两人的饭量舀了五碗米进锅,然后倒水,再烧火,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但是光吃饭也不行,还要有菜,楚景打开厨房柜子看了一眼,里头空荡荡的,只有昨日卤好没吃完的蛋和肉,还有一筒藕。 正想着这些东西该怎么做,一转头,就见灶台里的火熄了,楚景又去重新生火,但引火的草把没了,只剩下难烧的木头。 好不容易火重新烧了起来,楚景打开锅一看,饭挨锅底的那块全糊了,只有上面的能吃。 他皱了皱眉,将饭盛出来,然后洗锅炒菜。 炒菜先倒油,但菜倒进去后却发出‘滋啦’的响声,不出意外,菜虽说勉勉强强熟了,但卖相不太好,闻起来也不算太好。 楚景的心里升起一股挫败感,不明白为何看起来这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会这么难。 姜圆圆又晕又饿,眼前似乎都已经开始冒起星星,听着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她索性闭上了眼,不管了,能吃就行。 不知等了多久,楚景才终于进来,他端着姜圆圆平日里吃的碗,脸上还有两道黑灰,整个人气压看起来格外的低。 楚景淡声道:“吃饭吧。” 他的心情的确是非常不好,但下一刻,一只软软的小手碰到了他的脸颊,他一怔,然后听姜圆圆道:“脸怎么脏了呀?” 楚景微微偏头,然后将她的手隔着衣袖塞回被子里,没有说自己在厨房发生的事情,“许是不小心蹭上的。” 他这次倒也没问她能不能自己吃,而是很主动地用勺子舀了满满一大勺饭送到她的嘴边。 姜圆圆也很给面子,“啊呜”一大口乖乖吃进了嘴里,下一刻,她的面上表情有些痛苦,一言难尽看向楚景。 楚景以为她是噎着了,又去倒水来。 算了,姜圆圆对自己道,不能要求太多,有口吃的就行了,糊味就糊吧。 一直到吃了大半碗白米饭,她才小声问道:“有菜吗?” 楚景默了一下,半晌才道:“有。” 然后他迈步出去,再进来时,碗里多了几块油腻腻、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菜。 姜圆圆本就胃里泛着恶心,一下子就不好受了起来,见楚景面上有些难堪,她还是坚强地夸赞道:“好多男子都不会下厨呢,你不仅把饭煮熟了,还会炒菜,已经很厉害了。” 楚景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也知道自己做的菜不太能吃,于是还是给姜圆圆吃白米饭,“吃吧。” 就像是喂小孩儿吃饭一样,姜圆圆看就是那种很乖巧的孩子,吃饭也是乖乖的,楚景心情还算不错,甚至觉得每天喂她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姜圆圆不知道他这么想的,要是真让她每天吃糊饭,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喂完姜圆圆,楚景才去吃饭,他也是吃白米饭,一大口下去然后全都吐了出来,脸色很难看,视线落到分明与一般米饭没什么区别的饭上,那一股苦味和糊味还在唇齿间萦绕,实在是太难吃了。 想起来姜圆圆那乖乖吃饭的模样,楚景有些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这么乖将这么难吃的饭咽下去的,他端着碗静坐了一会儿,才黑着脸把一碗饭吃完了。 姜圆圆的房门是半掩着的,楚景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小姑娘侧着身子熟睡的模样,她应该是病的极为难受的,小脸白的令人惊心,哪怕睡熟了,秀眉仍旧轻蹙着。 他想去请大夫回来,但村里不知有没有赤脚大夫,去镇上来回至少要一个半时辰,他不放心将姜圆圆独自丢在家中。 想了一会儿,楚景站起身来,来到隔壁张婶子住的地方,轻轻敲响了门。 张婶子开门,见是他,有些防备,转头往屋内看了一眼,才低声问道:“你有何事?” 楚景将姜圆圆病了的事情说了,垂下眼睫,道:“我知您不愿与我们多来往,但圆圆她病了,就连站都站不起来,若您方便,可否劳烦去帮圆圆请一下大夫,或者您去院子里坐一会儿帮忙照看她,我去镇上请了大夫回来。” 第17章 小小的一片儿,薄薄的 张婶子是个心软的,本来心里也心疼姜圆圆,这会子听了,叹口气,道:“村子里就有大夫,你先回吧,我替你将人请来。” 楚景谢过她,才又回了院子,笼子里的鸡饿得吱哇乱叫,兔子也撞着笼子,楚景又开始喂鸡喂兔子。 喂完鸡和兔子后,他看见还有一大盆脏衣服,站了半晌,才不算那么情愿地走过去。 这是姜圆圆的脏衣服,本来楚景不大想洗,但也做不到看着一大盆脏衣服在那儿摆着没人洗。 他叹口气舀了半盆水在木盆里,开始认命地搓起来。 因为有了上次将姜圆圆裙子搓破的经历,他这次手劲儿使得很小,等到把外衣洗完了,他冷着脸开始洗中衣,中衣洗完了,他看着盆子里剩余的,孤零零飘着的兜衣,只觉得有股热流开始往脑袋上冲。 洗还是不洗? 他一个男人怎可给女子洗兜衣,但是不洗的话,衣裳泡在水里一直等到姜圆圆身子好起来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桃粉色的兜衣小小的一片儿,薄薄的,似乎只比他巴掌大一丁点儿,还有两根系带在一旁漂浮。 楚景有些烦躁。 因为要等张婶子请大夫回来,院子的门只掩了一半,隔壁的盈盈也提着一大桶衣裳要去河边洗,孙秀才家院子里没井,每次洗衣裳都要走一段路去河边。 她路过时,看见楚景正面色不虞地盯着盆里的衣服。 盈盈是丫环,自小被卖过两三趟,自觉活下去就已经不错,也不会和村里人觉得姜圆圆带了个男人回来是不好的事情,况且她刚来孙家的时候,挨了董氏的打,又吃不上饭,姜圆圆还给她递过馒头呢。 但盈盈和楚景不熟,也怕自己贸然问了届时惹得姜圆圆不高兴,犹豫一下,还是抬步离开了。 一块小小的布料让楚景犯了难,他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胡乱搓了两下,脑子里竟然鬼使神差地浮现出姜圆圆身前被水沾湿后,那起伏之上鹅黄小衣的轮廓。 楚景睁开眼,木着脸将衣服晾了起来,又去劈柴,一下接着一下,就是不给自己闲下来乱想的机会。 张婶子带着大夫来时,就见他在劈柴火,一下一下地,似乎力大无穷怎么也不会感觉到疲累,她看着院里散了满地的柴火,不由得咂舌,有这把子力气,一天估计能把全村人的柴都给劈了。 听见动静,楚景转过头去,跟着来的老大夫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龙眼凤目,眉高神足,天庭饱满,是贵人之相啊,此人日后定然有一番天大的造化,莫非是要封侯拜相? 老大夫懂些周易之术,这厢也不需张婶子多说些什么,笑吟吟走过去,“小兄弟,可是你病了?” 后边的张婶子一惊,这胡大夫脾气最是不好,怎么还对圆丫头家的男人这么和颜悦色,莫非两人之前认识? “不是我,”楚景带着老大夫进屋,“是她病了。” 胡大夫捋捋须,没说什么,开始把脉。 趁着几人都在屋里,张婶子在院里转了一圈,见两人是分了两个屋子睡的,不由得高看了楚景一眼,又见今日圆丫头病了,但院子里衣裳该洗的洗了,鸡和兔子也喂了,便觉得他应当是个还算老实的人。 胡大夫很快就看完了,开了方子,晚些时候让学徒送过来,在临走时,他还问了楚景的姓名。 得知他姓楚后,眼底有些惊疑,不过没多言什么,收了药钱后就离开了。 姜圆圆在胡大夫进来时就醒了,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待人都走了后,才对楚景道:“我还以为要花很多钱呢,二十文好像很划算。” 二十文在农户人家来说算是一笔不大不小的钱,楚景下意识觉得,这些钱应该不算多,此时闻言,他道:“日后还会赚回来的,病了还是得吃药,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难得听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姜圆圆从被子里伸出小手捉住他的衣摆,身子往他的方向移了移,好像是在寻找一个什么安心的寄托一般,“嗯,我知道了。” 她应该是还想多说些什么的,但是身子的疲乏支撑不了她醒太久,这么说完一句话后便又幽幽睡了过去。 楚景低头,姜圆圆光洁的额上有些细细的汗渍,能够看出来她此时应该是极其不好受的。 他轻轻地,用帕子擦了擦她额上的汗珠,本想要起身离开,但那只小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裳。 随着他的动作,本该熟睡的女子轻轻嘤咛了一声,头在他的腰下蹭了蹭。 楚景身子一僵,将她的手抽开,逃也似的出去了。 一直到了院子外面,他才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险些被扰乱的心绪,见胡大夫的学童送了药来,又去准备煎药。 药炉子沸腾后‘咕嘟咕嘟’响着,苦涩的药味便开始在院内蔓延开来,姜圆圆醒时听着檐下水沸腾的声音,竟然就隐约感觉自己好了些,头也不那么疼了。 等到楚景端着药进来时,她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冬日,她也是病了,娘亲熬好药端来,一口一口哄着她喝下,但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姜圆圆鼻尖微酸,眼底沁出一些泪花儿来,伸出手想要擦掉,却泪越来越多,怎么也擦不净。 楚景将药放好,先来扶她,见她眼眶红红,关心道:“哪里难受么?” 姜圆圆摇摇头,等到坐好后,抱住他的腰身,竟然低声啜泣了起来,她哭得很难过,一下儿接着一下,楚景被她抱着,于是也沉默的当起让她依靠的墙。 过了好一会儿,姜圆圆才带着哭腔道:“我好像梦见我娘亲了,我好想她。” 有两缕黑发粘在腮边,楚景的眼底划过一丝爱怜,将她的发丝拂开,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药要凉了,先喝药吧。” 姜圆圆瘪了瘪嘴,被泪洗过的眸子亮晶晶的,语气软糯,好似在撒娇,“你喂我,好不好?” 第18章 不苦,是甜的呢 姜圆圆还病着,且再忍一忍吧——楚景对自己道。 药已经放温了,并不烫,楚景舀了一勺,姜圆圆小心翼翼舔了一口,立即摇着脑袋不愿意再喝一口,这和她吃饭时候的乖巧模样一点儿都不沾边。 楚景皱眉,试图劝她,“一口喝完就不苦了。” 姜圆圆看了眼一满碗黑黢黢的苦药,只觉得心肝肺都开始颤抖了,楚景此人显然没有熬药的经验,谁熬药熬这么一大碗出来的! 见她实在是不愿意,楚景挨着碗沿尝了一口,像是为了证明这碗药的确不苦,面不改色道:“不苦,快喝吧。” 姜圆圆还是犹豫,楚景便直接舀了一勺药送进了她的嘴里,一勺接着一勺,让她压根没有喊苦的机会,但凡她挣扎一下,药汁就要淌到被子上,姜圆圆硬生生忍了下来。 因为他在喂,原本可以一口气就喝完的药,她喝了许久才喝完,将这份苦从头到尾体验到了一个极致。 好不容易喝完最后一口药,她的嘴里又被塞进去了一颗东西,下一刻,甜滋滋的味道就开始蔓延开来,驱散了那股子苦味。 是她那日去镇上买的麦芽糖。 楚景用帕子擦了擦她还挂着药渍的嘴角,声音里有一丝笑意,“不苦,对吗?” 姜圆圆眨了眨眼睛,含着麦芽糖含糊不清道:“唔,不苦,是甜的。” 她好像意有所指,不是药是甜的,而是楚景喂的药才是甜的。 “还有糖吗?” 楚景又拿出一颗来,“最后一颗了。” 姜圆圆接过,然后递到他的嘴边,“你也吃。” 她细白的手指拈着一颗不算漂亮的糖,有一丝清甜的味道飘过楚景的鼻尖,不知是糖的香味,还是姜圆圆身上的香甜。 楚景摇摇头,“我不吃。” 姜圆圆一下子就失落起来,本就蔫吧着,显得更加没有精神,末了,又抬起眼,大眼睛看着眼前人,可怜兮兮的模样,“真的不吃吗?你尝一尝,好不好?” 她的手往前递,麦芽糖就碰到了楚景的唇。 楚景看了姜圆圆一会儿,才慢慢启唇,将麦芽糖含住,动作很慢。 但无论再慢的动作,都无可避免他的唇与姜圆圆指腹之间的触碰,指尖带着丝丝的凉意,而唇软而烫。 他们都被与自身截然不同的温度刺到,又都做出一派镇静的模样,暗自观察对方的镇定,也惊讶于自己的颤栗。 嘴里的糖不算甜了,对方的一举一动才牵动着自己的心跳,短暂的,轻微的,却又无法忽视的。 悸动过后,姜圆圆躲进了被子里,药开始生效,她的身上开始渗出细细的汗来,原本迟钝的感官也开始逐渐清晰,她躺在床上想着,过年的时候要多买些菜回来,多做些好吃的,就算只有两个人也要过一个好年。 而楚景则是坐在院子里,他望着净蓝的天,眼前突然浮现一些陌生的面庞,但在一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他们是谁呢,而他,又是谁? · 今夜的乌云很重,一丝月光或星点也无。 姜圆圆感觉好些了,但身上黏腻的厉害,便想看看锅里有没有温着的水,去擦洗擦洗身子。 她简单擦了一下,方穿好衣裳,就听见有一阵儿细幽幽的哭声传来,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总之往人耳朵里钻。 姜圆圆霎时打了两个寒颤,往四周看了一圈,静悄悄的,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屋子此时却有些陌生到令人害怕起来,是镜子里有人在哭,还是衣柜里,或是床底下? 她后退一步,脚碰到木盆,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姜圆圆哭着夺门而出,跑到楚景的房里,趴到他的床上泣不成声,“有鬼!楚景有鬼!” 楚景在她出门时就醒了,正准备下床,黑暗里却被扑了一个满怀,姜圆圆的身子颤抖着,就像是捉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使劲儿往他怀里拱,一边拱一边哭。 楚景稍微扶住她的身子,见她甚至要坐到自己怀里来,于是将人往旁边一提,姜圆圆便被他塞进了被子里。 姜圆圆眼睛睁圆了一瞬,又哭着去抱他,“我不是要占你便宜,真的有鬼!她在哭呢!” 楚景的后腰又被抱住,柔软的触感只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裳传来,他无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头疼,见她怕得身子都在抖,于是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子不语怪力乱神,莫怕。” 一边安慰着她,楚景忽然耳朵一动,神色严峻起来,的确是有哭声,姜圆圆没听错。 是谁大晚上的装神弄鬼? 姜圆圆又听见了,她怯怯抬头,“怎么办,我害怕呜呜。” 楚景细细辨认了哭声的方向,对姜圆圆道:“似乎是隔壁传来的。” “隔壁?”姜圆圆擦了擦泪,“莫非是张婶子?” 楚景摇头,“另一边。” “难道是盈盈?”姜圆圆稍微冷静了一下,察觉到哭声真的是从隔壁传来的,有些担忧起来,“她怕是又挨打了。” 她不怕了,身子也跟着软了起来,就这么趴在楚景的背后,身子上留着他的温度。 楚景舔了舔唇,“可以先松开我了吗?” 姜圆圆讪讪收手,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嘛。” 话落,她又看向屋外,眼里藏着一下担忧,拉了拉楚景的衣袖,“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我听这声音像是从隔壁院子外面传来的,秀才夫人总是打盈盈,还不给饭她吃……” 楚景道:“嗯,我陪你去。” 屋子里虽没点灯,但俩人的目光在黑暗中对上,又很快移开。 姜圆圆回屋子穿好衣裳,然后提着灯推开门,因为有楚景就在自己的身后,她无比安心。 见她转头朝自己看来,楚景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柔柔的灯光映在她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恍惚如梦,楚景有些怔神。 院门推开,姜圆圆往隔壁走去,哭声已经消失了。 秋日的风带着凉意,她紧了紧衣裳,在孙家门口没有看见盈盈,正准备折返,便被楚景扯了扯衣摆。 姜圆圆看过去,见到了盈盈往河边跑的身影。 第19章 男子的手臂坚硬而有力量 月色凄凄,盈盈在黑暗中的身影很快就消失无踪。 想起她的哭声,姜圆圆心中不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盈盈为何大晚上往河边跑! 她拉起楚景的手,焦急道:“我们快去追她!” 姜圆圆自己就是个病人,还怎么追人?更何况这几日连日阴雨,地面湿滑并不好走,夜色幽幽,一不小心就会摔得很惨。 姜圆圆正在疑惑楚景为什么不动,还没来得及问,便被一只手臂抱了起来,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将抱着自己人的脖子紧紧搂住。 夜风拂起她的黑发,她的鼻尖满是男子身上清洌的味道,臀下的,男子的手臂坚硬而有力量,将她稳稳托住,下一刻,姜圆圆只感觉到周遭的景物开始飞快移动起来,后背还有一只手将她护住,防止有冷风灌到她的领口去。 楚景将她抱起来了。 姜圆圆此时却没工夫羞怯什么,她的目光四处搜寻着盈盈的身影,但不知是不是病了的缘故,她看不远,总觉得眼前蒙蒙一层雾气。 她用手一擦,自己竟然满脸泪水。 两人来到河边,这是村里那些妇人平时浣衣的地方,空荡荡的,一轮残月倒影水中,活像是夺人命的弯钩。 楚景将姜圆圆放到地上,她立刻顺着河道的方向找起来,一边找,一边小声音呼唤着盈盈的名字。 大晚上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盈盈跑到河边?她跑到河边又是想要干什么,难道是想不开想要跳河吗? 走了不知多久,楚景将她拉住,他的面容沉在夜色之中,莫名的冷峻,他指向一块儿被踩塌的水草,道:“她……应该已经跳下去了。” 话落,姜圆圆身子一软,就这么摊倒在他怀里,下一刻,她呜咽出声来,“她一定是被饿狠了才想不开要跳河了,她这么好的人,怎么、怎么……” 剩下的话姜圆圆已经再说不出来,哭了半晌,她擦了擦泪,对楚景道:“或许我们只是看错了,盈盈她说不定早就回去了,对不对?” 她应该是的确不知该将这个问题递给谁,将楚景当做了她能攀附的浮木,只要楚景说对,那她就深信不疑。 楚景微微弯下腰,将她草草披着的衣裳拢好,认真道:“对,盈盈已经回去了。” 姜圆圆重重点头,“对。” 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她的手冰凉,楚景道:“我背你回去吧。” 姜圆圆没有反对,等到楚景在自己面前弯下腰,便很顺从地伏到他的背上。 无论是被背着还是被抱着,他的身体永远像一座大山一般,将姜圆圆稳稳托住,无论是狂风亦或是暴雨,都撼动不了分毫。 回到院子后,姜圆圆洗了把脸,躺在床上就连一丁点儿困意也无,一心等待着天亮,等到天亮后,她就能知道盈盈到底怎么样。 她无困意,但怎奈何身子是疲惫的,等到耳边隐隐约约有鸡鸣声响起时,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时,是被隔壁院子的吵闹声吵醒的。 姜圆圆有些迷糊的脑子懵了一瞬,下一瞬立即坐起身来,就连衣裳都来不及披,穿着中衣就跑了出去。 楚景已经在院子里了,他的脸色凝重,见她出来,皱了皱眉,“怎么不穿鞋?” 姜圆圆这才注意到,自己就连鞋都没穿,几只圆润的脚趾就露在外面,挨着冰凉凉的地面。 她面上一热,连忙又穿好鞋穿好了衣裳出来,“怎么了,隔壁在吵什么?” 楚景似乎是有些不忍心告诉她,但隔壁的声音却是怎么也止不住地传来。 “昨日下午都好好的,你这个妒妇非要打她!她比你小二十来岁,你就这么看不得她好?” 紧接着是董氏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别做了什么都往我身上赖,谁不知道你早就对那小贱蹄子有心思,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半夜才回来?你当我睡着了不知道是吧!” 两人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堪。 姜圆圆也听明白了,原来盈盈是被那孙秀才欺辱了,又被董氏打骂,这才想不开跳了河…… 楚景见她神色木木,仿佛是在酝酿着悲伤,心下担忧,下一瞬怀里便扑进来一个带着冷意的身体,姜圆圆“呜呜”哭着,埋在他的胸前,不一会儿就把他的衣襟沾湿了大片。 楚景不知说什么话安慰他,他不认识什么盈盈,也不知道她和盈盈有什么深厚的过完,他只知道姜圆圆病了,再这么哭下去,病怕是要更严重。 他拍了拍怀里人的后背,无声安慰着她。 隔壁孙家的吵闹结束了,又恢复了安静,姜圆圆昨夜里其实做好了这个准备,只是现在突然听到,难以接受而已。 她的处境已经很难了,盈盈比她的更难。 感受到楚景对自己的担忧,姜圆圆抬起头来,一双杏眼肿肿的,强颜欢笑,“你不要担心我,我只是替盈盈难过,我很快就好了的。” 楚景抿唇,“眼睛肿了。” 姜圆圆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的确是肿了,还有些痛,她道:“我没事的,但是好像饿了,你去做饭好不好?” 想起来自己昨日做的饭,楚景认定,姜圆圆心情一定不好,不然怎么会还想吃那种难吃的东西呢。 隔壁孙家,孙秀才坐在椅子上,脸色很不好看,他昨日也不是第一次那样干了,只是盈盈那丫头吃了有药的东西,没察觉过,昨天都怪那个黄脸婆下手太重,盈盈没吃多少,不然也不会半途醒过来。 这下好了,人不见了,还不知是死是活,死了还好,省得有事端,就是心疼那买丫环的银子,就怕那丫环还活着,到时候去说些有的没有风言风语,让他脸上难看。 董氏在厨房做饭,她将菜板子砍的震天响,脸上也是难看至极,她早就知道自己男人对那个死丫头有想法,她心里也气,也难受,但她没办法,只能忍着,要么打那丫头出气。 谁想到那丫头竟然跑了,以后家里的杂事儿又要自己来干,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忍一忍算了。 手里的一把茼蒿怎么也择不干净,董氏怒冲冲冲到院子里,对屋里做绣活的女儿孙巧吼道:“你没看见你娘在做饭?赶快滚出来给我烧火!” 过了半晌,屋里人才慢悠悠出来,孙巧满是不乐意道:“娘,我爹都说了,我以后是要嫁给举人老爷的,要是我做活把手给做粗了,做丑了,以后嫁不好怎么办?” 董氏一见她这样子就来气,越发后悔打盈盈起来,她知道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孙巧是什么德行,成日里说什么要养着一身白嫩的皮肉,要嫁给这个老爷那个老爷,实际上长得普普通通,小眼睛大嘴巴,今年都十六了,还没人来家里提亲!明年要是再嫁不出去,都要成老姑娘了! 她今日可没心思顺着她,骂道:“赶紧给老娘滚过来,再晚一步老娘给你皮都扒了!” 孙巧跺了跺脚,对院子里的孙秀才道:“爹,你看娘,她让我去干活!” 孙家平日里对这个女儿也算好,不让她下地干活,就在屋子里做绣活,要是平日孙秀才也依着孙巧,但他今日心情也不好,也跟着骂道:“一天到晚懒出个屁来,还不滚去干活!” 孙巧委屈,恨恨瞪了一眼隔壁屋里看笑话的孙奉,不情不愿去厨房帮忙去了。 孙秀才越想越气,最后饭也没吃,出门去了。 他走了,董氏又开始骂,孙巧越看越嫌弃,还是秀才娘子呢,这么粗鲁,难怪爹不喜欢。 · 姜圆圆这一觉没睡多久,差不多隔壁孙秀才走的时候她就醒了。 她望着帐子发呆,想起盈盈,叹了口气。 她为盈盈哭过也就过了,她自己的生活现在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盈盈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沉进了冰冷的湖底,但这都不是她该想的事情了。 听着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姜圆圆坐起身来,她现在要做的,是要去做一顿不糊的饭菜。 楚景正焦头烂额的看着锅里不断冒泡泡的米汤,昨日他做饭做糊了,今日便想着多放些水,但是,怎么煮成了粥? 他记得很多事,记得怎么打拳,也记得本朝律法,就连药理也懂一些,但是竟然不会做饭。 楚景皱了皱眉,一转头,就看见了靠在门旁正盯着自己的姜圆圆。 以为她是饿了,楚景道:“马上就煮好了。” 视线落到泡泡越来越多的粥上,他沉默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不如……今日喝粥?” 话落,姜圆圆‘扑哧’一声笑出来,“我来吧。” 楚景摇头,拒绝道:“你的病还没好。” 姜圆圆却是已经挽起了衣袖,露出两截皓腕来,“我才没那么娇气呢,今日已经好多了。” 她眼睛眨了眨,糯声道:“多亏了你的照顾,不然我一定不会好的这么快。” 楚景很想说,他其实没有做什么,但是顶着她感激的目光,他说不出口,有些违心地认下了这份功劳。 他以后……一定会做的更好的。 第20章 你是不是心里没我 说到底是年轻,姜圆圆的病好的也快,昨日还病的起不来床,今日就在厨房做了三菜一汤出来。 虽然只是简单的炒白菜、炒萝卜丝、炒鸡蛋和菠菜汤,两人却都吃的津津有味,就连姜圆圆这个平日里胃口不大的人都吃了两碗饭才停碗。 楚景更是吃了四大海碗才停下,天知道昨天他做的饭到底有多难吃。 吃完饭,姜圆圆使唤楚景去洗碗,然后自己去看小兔子。 小兔子一只是黄色一只是白色,姜圆圆私心里更喜欢黄色的小兔子一些,将兔子抱到怀里来,揉了揉兔子脑袋。 楚景高大的身躯正坐在小小的马凳上洗碗,他看了眼抱着兔子正笑的少女,心里的不耐烦好像也少了一些,不过就两个碗而已,很快就洗好了。 忽然间,他的眼前闪过一幅熟悉的画面,画面里他在一个叫‘乾坤殿’的地方,好像和谁发生了争吵,那个人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紧接着画面一转,血色划过,他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当’的一声脆响传来,姜圆圆连忙看过去,楚景紧闭着眼,似乎很难受的模样。 她跑过去,焦急唤道:“楚景,你怎么了?” 下一刻,她伸过去的手被捉住,眼前的男人眼里划过一丝冷光,还有一丝危险的神色。 姜圆圆一抖,被他吓到,“你、你怎么了……” 楚景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渐渐地,又露出一丝疑惑,阴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姜圆圆熟悉的那个冷冷的楚景。 楚景低下头,看姜圆圆那被自己紧紧攥着的手腕,松开后那手腕上多了一圈红色的印子,他又看姜圆圆担忧的脸,语气里有些疲色与歉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你没事就好,”姜圆圆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试探问道:“你……是记起什么来了吗?” 楚景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只是眼前划过一些似乎不愉快的往事,他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姜圆圆无形中松了一口气,用扫帚将地上的碎瓷片扫了,其实对她来说,楚景不恢复记忆是一件好事,虽然这个想法很自私,但是她,也需要楚景。 不过……若他记忆真的恢复了,姜圆圆垂眸,她大概会要回自己的银子就放他离开吧。 秋日里的天比夏日更短一些,到了傍晚,天擦黑的时候,隔壁传来敲门声,然后是董氏的骂声。 姜圆圆也顾不得许多,踩在椅子上,然后偷偷往两家的围墙上探出头去。 她踮着脚,脚底下的椅子有些摇摇晃晃,楚景过去帮她扶着。 隔壁盈盈回来了! 姜圆圆看见盈盈身上还有伤,董氏还在院子里叉腰骂着,孙秀才还没回来,孙奉和孙巧就在一旁凑热闹。 董氏推搡了盈盈两下,就要上手揪她的耳朵,盈盈一改往日畏畏缩缩的模样,躲了过去。 董氏一惊,“你这个骚货还敢回来!还敢躲我!” 话说这,她就去拿门后面的棍子,盈盈却跑到门口,大声道:“你要是再打我,我就把那事儿去村子里全都囔出来,还有你偷巧姑娘钱的事儿!” 话落,孙巧是第一个叫出来了,“娘!我存的三钱银子是你拿了!你怎么偷我钱啊!” 董氏急了,“我是你娘,我怎么可能偷你钱!你少听这个贱人胡说八道!” 孙巧却不依,母子俩又吵闹了起来。 盈盈从始至终没有说话,回到了自己睡的小杂物间。 不论如何,盈盈回来就是好事。 姜圆圆看了会儿,见母子俩没动静了,正打算下来,又见孙秀才回来了,脚下不稳,摔了下去。 但她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落进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怀抱里,对上一双锐利又清冷的凤目。 楚景很轻松地将她放到地上,“仔细摔了。” 姜圆圆本来还想说两句话感谢他,听见隔壁又有动静传来,也来不及说什么,又踩上了凳子。 见她这样,楚景的眼里划过无奈,就这么静静等她凑完热闹。 孙秀才听说盈盈回来了,径直去了盈盈的屋子,没一会儿出来后竟然让董氏去给盈盈煮一碗面! 董氏不愿意,被骂了两句,臭着脸去了,隔壁厨房传来的响声就连姜圆圆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盈盈是做了什么才让孙秀才这样的? 姜圆圆实在是好奇,就这么趴在墙头上面,一直等到董氏端了一碗面出来,孙秀才给盈盈端了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她才明白。 看来盈盈是想要以这样的方式和董氏对抗下去了。 姜圆圆心里有些难受,又为盈盈的反抗感到高兴,起码她决定要做些什么来对付这么坏的一家人,这世上死生之外无大事,无论什么,在自己的命前,都不值得一提。 她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正打算从椅子上下去,一侧首,就看见了楚景正站在自己的身旁,仰头看天上零落的星子。 淡淡的月色之下,有一抹浓重黯淡的蓝,裹着他的眉眼,棱角分明的五官也被冲淡了些锋利,在无边夜色里显得温柔,又像是,正在蛰伏等待给人致命一击的危险。 察觉到她的目光,楚景看过来,与那双水杏一般的眸子对上。 姜圆圆的容貌很柔美,典型的南方女子长相,樱唇杏眼,身材纤细娇小,尤其是那一身肌肤,水嫩嫩的,比豆腐还要柔嫩。 夜风吹起她的头发,有几缕拂到楚景的面颊上,他伸手拂开,启唇问道:“下来么?” 姜圆圆眨眨眼,低头看了眼没多高的凳子,将双臂伸开些,忽然间就变得胆小起来,“我害怕,你抱我好不好?” 楚景摇头,很正经道:“自己下来,我看着你,不会摔倒的。” 姜圆圆有些搞不懂他了,只能委屈巴巴自己跳下来,然后端着凳子在桌子旁边放好。 锅里已经煮好了一锅洗澡用的热水,姜圆圆是个爱干净的,明天必须要仔细擦洗过身子才上床去歇下,楚景也和村里的男人不一样,村里男人天热的时候出了一身臭汗才洗澡,秋日和冬日大多连脚也不洗,睡的整个屋子里都是臭烘烘的,楚景却很爱干净,每天也必须仔细擦洗过才睡。 姜圆圆倒是满意他这一点,听见锅里水冒泡的声音,于是提了桶去舀,她力气小,水舀好后都是楚景帮她提进屋子里去的。 她想等过两日就在厨房旁边搭一个小浴室,不然等到下雪了,提水进屋怕脚滑。 盛了满满一桶热水的水桶被楚景稳稳提起来,他两三步就走到了姜圆圆的屋子里,正准备放下水桶离开,一抬头,就见到了椅子背上搭着的,一块儿桂子色的小肚兜。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隐约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见到姜圆圆贴身衣物的次数太多了,但姜圆圆也已经及笄,难道不懂这些事情吗? 见姜圆圆进屋来,楚景没多说什么,抬步出去了,只想的是自己以后再进来还是不要乱看,省得再看见什么不应该看的东西。 姜圆圆将屋门关上,脱衣裳的一瞬打了个寒颤,擦身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快了些,已经十月中下旬了,再过几日就要十一月,要下雪了。 南方的冬日总是阴沉沉的,并不凛冽,却是绵柔渗水的针,一直往人骨头缝里面钻。 现在早已经过了吃石榴的季节,梨子姜圆圆想起来在后山那儿有几棵柿子树,也不知还有没有柿子挂在枝头,或许运气好还能打几颗枣回来。 她有些嘴馋,于是凑到楚景身边,“楚景楚景,你想不想吃果子?我们去后山摘果子好不好?后山有柿子树、枣子树,说不定还能摘些山楂回来呢。” 楚景正在擦手,闻言“嗯”了一声,见她的确是馋了,于是点头道:“去吧。” 说来也怪,这个家里应该什么都听姜圆圆的才对,但实际上却是姜圆圆听他的话多,楚景现在越来越肯定了,姜圆圆就是把他买回来当哥哥的。 既然如此,他也要尽责才对,好好护着她,不能叫她受欺负。 这番‘哥哥论’又开始在楚景心里冒头,不过他没再说出来,怕姜圆圆又乱喊些什么。 两人一路走到了后山,刚进去没多远,就看见了一棵柿子树,上边挂着的柿子已经熟透了,橙红金黄的大肚上泛着晶莹的色泽。 姜圆圆仰着脸看,喃喃道:“好高啊,今日怕是吃不到柿子了。” 她的一张小脸上漫上失落,楚景从地上捡起来一颗小石子儿,轻轻一丢,柿子就落了下来,落到了姜圆圆的跟前,只不过摔在地上摔成了烂泥,还是吃不成。 没吃到柿子反而被弄脏了鞋面的姜圆圆眼神有些哀怨,“楚景,你会爬树吗?我想吃柿子,你爬上去给我摘柿子好不好?” 楚景摇头,拒绝做这种不雅观的事情,“不爬树。” 姜圆圆瘪了瘪嘴,红唇微嘟,“楚景,你不是真心待我,我想吃柿子你都不给我摘,你是不是心里没我?” 第21章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楚景一惊,有些诧异,为什么姜圆圆会这么觉得,还有,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姜圆圆的眸里一刹那就漫上了泪光,她昨日在屋子里找到了一个话本,话本上都说了,女追男隔层纱,只要她大胆些,直白些,楚景很快就会懂的! 眼见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楚景又是无奈又是头疼,看来给人当哥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的确是有些太难了。 没办法,楚景脚步轻点,就翻上了树梢,两只手拿着大概四五个柿子下来,冷着脸道:“不能多吃,会坏了肚子的。” 姜圆圆发现楚景身上真的有很多值得她去发掘的点,比如他的功夫,他的学识,还有,他竟然会写字,偶尔说话也是文绉绉的,出口成章,难怪一点糙汉子气息都没有。 她伸手接过柿子,又拉着楚景的衣袖要往后山里走,“我还想吃枣子。” 现在是秋季,马上入冬,山里的蛇虫不多,楚景也不担心进去后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既然姜圆圆想吃,他便陪着了。 两人又往里面走了几步,突然间,草丛里传来什么动静,姜圆圆吓得不敢动,见楚景要过去,连忙拉住他的手,“不要过去,万一是蛇怎么办?” 马上入冬了,蛇虫之类的活动并不多,楚景轻轻挣开她的手,“不要怕,我只看看。” 他捡了根木棍,将草丛扒开,瞬间从里边飞出来一只尾羽长长的野鸡,在四处乱窜。 姜圆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快捉住它!我们晚上喝鸡汤!” 楚景的身手利落,一个回身就将野鸡的脖子和翅膀擒住,然后用草结绳绑了起来。 姜圆圆也不缠枣子了,笑吟吟道:“楚景你太厉害了,一下子就找到了一只野鸡,这只野鸡好肥啊,估摸能吃两天呢!” 她的笑容也渲染了楚景,他的唇边也露出一丝浅笑来,“好。” 两人捉了鸡,又看草丛里没有野鸡蛋,这才高高兴兴准备回去了。 还没走出后山,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圆圆,你怎么也进山来了?” 姜圆圆转头看去,是理正家里的小儿子,姜守正。 理正家的三个儿子名字有些趣,大儿子姜海,二儿子姜山,小儿子的名字最好听也最有书生气,叫姜守正,据说是那年一个路过的道士起的名字。 姜圆圆对理正一家子人的观感都很好,这会儿笑道:“有些想吃柿子了,就让楚景带着我来摘几个。” 听见她想吃柿子,姜守正立刻将自己身后的背篓取下来,捧出一捧枣子给她,“柿子太高了我摘不到,但摘了不少枣子,我给你拿一些。” 手还没递过去,就听一旁的楚景冷冷道:“不必了,多谢你的好意。” 姜守正挠挠头,有些尴尬,“我拿圆圆当妹妹的。” 楚景冷哼一声,他也拿姜圆圆当妹妹,所以不会让不知从哪儿来的随便男人接近她。 姜圆圆却是不知他心中这么想,这会子乐开了花,还装作平静的模样接过姜守正的枣子,又拿了三个柿子给他,“谢谢守正哥了,楚景刚好帮我摘了几个柿子,你拿回去给婶子她们吃。” 见她把自己摘的柿子送给别人,楚景心里莫名有些不太高兴。 应该是因为怕姜圆圆识人不清,被这个姜守正迷惑吧,他这样想。 告别姜守正后,姜圆圆心情愉快地哼着曲儿,声音柔柔的,像是春日里的小雨一般,绵绵在心头。 楚景见她这么高兴,步子走得快了一些,原本还并肩而行的两人一下就拉开了距离。 姜圆圆小步子跑着追上去,“诶,你等等我!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呀!” 楚景停下步子,姜圆圆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后背上,捂着鼻子嘤咛了一声,有些疼。 后背传来的触感楚景自然也知道,他只是顿了一下,又起步走了,一直到回了院子,他才道:“你是姑娘家,要与外男保持距离。” 姜圆圆抿着嘴,笑容甜蜜蜜的,“可是守正哥不是外男呀,唔,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我注意,好不好?” 听了这话,楚景的脸色才好些,语重心长教她,“以后男客只有我在的时候才能见,知道吗?” 姜圆圆小鸡啄米般点头,“我都知道了、” 见她一副记住了的模样,楚景这才放过她。 捉的这只野鸡很肥,姜圆圆的目光移到自己笼子里还剩的四只老母鸡身上,她笼子里都没有公鸡,要是把这只野鸡留着,那母鸡岂不是可以下小鸡崽儿了? 决定了把野鸡留着,又答应了楚景晚上炖鸡汤,姜圆圆自然不会食言,当即就挽袖子捉了一只老母鸡出来,烧水烫毛一气呵成。 楚景不过去换件衣服的功夫,见她把鸡都快处理好了,于是视线移向后山的方向,若是能多捉些野货回来,姜圆圆应该会更高兴吧。 院子里的柴火还有很多,就在墙的一边垒的高高的,过完一整个冬天都不用愁了,就是还需要买些炭回来,等过几日应该会有卖炭翁推着板车来村里卖,到时候买一些就行了。 姜圆圆一边洗着鸡肉,一边在心里想,养的鱼还有一条,腊肉还有,菜也还有,但是就那两样,还是得去买一些。 她原本花钱是很节省的,但前段时间张瘸子赔给她的十两银子她都还没动,手里边儿又富裕了起来,自然想过个好年。 姜大伯一家赔给她的一两银子也还没花呢,姜圆圆打算过几日买几只鸭回来养着,过年了就能吃,猪肉等到杀年猪了就去那家买,鱼嘛,也可以等过几日多买几条回来养着,不过现在还有一个多月过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养那么久,不行的话等年前去隔壁村子问问有没有养鱼的人家,再买也成的。 就这么可这那一两银子用,他们两人这个年都能过得很好了!有鸡有鸭还有肉和鱼,指不定能和地主家的生活比一比。 姜圆圆将洗好的鸡肉丢进锅里,然后切了葱姜丢进去焯水,越想越觉得楚景就是个福星,不仅没花她多少钱,还给她带了不少进项呢! 家里还有些红枣,姜圆圆洗干净后对半切开丢进锅里一起煮鸡汤,趁着鸡汤炖的功夫,她拿两个鸡蛋去找村里种菜最多的王寡妇换了一篮子泥蒿和一小把香葱回来。 王寡妇还要养孩子,可不像村里人那样闲的没事儿干,成天想着搬弄是非,姜圆圆拿鸡蛋来给她换菜她可乐意了,鸡蛋能卖钱,就算不卖钱留着给孩子补身体也是好的。 一篮子泥蒿能炒三四盘,姜圆圆回去后择了一盘出来,然后把腊肉切成薄片炒,炒出来很香,有泥蒿的清香也有腊肉的咸香味。 其实到了冬季,村里人家吃新鲜肉的不多,一是来回镇上麻烦,二是熏了腊肉,腊肉好储存,吃起来也香。 但是楚景似乎不大爱吃熏肉,反而吃泥蒿吃得多,吃完饭后又喝了一大碗鸡汤。 鸡汤还剩半锅,可以第二天早上来下面条吃。 姜圆圆家飘来的肉香味让隔壁孙巧险些流了口水下来,她盯着自家养的鸡,对董氏道:“娘,我们也杀只鸡吃吧。” “去去去!”董氏连忙道:“这都是要留着下蛋的,你这个嘴馋的懒驴,一天天活不干净想着吃了,等今年开春了有人提亲你就嫁出去,少在家里吃干饭。” 孙巧不乐意了,“凭什么姜圆圆都能吃鸡,我也想吃!” 董氏正想骂她,一转眼就看见盈盈那个骚浪货从屋里出来,骂道:“小骚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买了个主子回来,成日里吃了睡睡了吃,不像是被买回来伺候人的,倒像是指望着我伺候,不要脸皮的东西,浸猪笼都是便宜你了。” 到底还是自己的娘,孙巧拉董氏,“娘,你小点儿声,爹说盈盈怀孕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饶不了你的!” “呸!”董氏一下子就被点了炮仗一样,冲过去打盈盈,“就算是有了孩子又怎么样?搁这个家里我还是夫人,她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丫环!” 她的手没打到盈盈身上,倒是打到了从屋里出来的孙秀才身上。 孙秀才虽说前不久还想着盈盈去死,但知道盈盈有了他的孩子,还心甘情愿以后伺候他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把人护着了,此时看董氏十分不顺眼,挨了一下打,将董氏扇了一巴掌,骂道:“妒妇!泼妇!” 董氏心里委屈,嫁了这么个东西,活成了村里头一份笑话,没谁比她更惨了,还有两个没良心的孩子,见她这样了都不知道帮着说句话,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么想着,董氏心头一横,就往外面冲去,竟然是要跳河! 隔壁姜圆圆正坐在檐下吃枣子,她吐枣核,吐一颗楚景扫一颗,她吃起了劲儿来,刚准备吃完最后一颗就洗漱睡觉,隔壁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姜圆圆被吓到,冷不丁咬到了舌尖上,‘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第22章 “好疼,呜呜” 楚景把扫帚丢了,下意识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将嘴张开,他的手腕微动,若不是听见姜圆圆的哭声回过神来,怕是下一刻就要把她的下巴给卸了。 他连忙将手松开,觉得有时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些过分,好端端的,他为何会有卸人下巴的想法呢…… 姜圆圆也被他吓到,就连哭都忘了哭,干巴巴抽噎了几下,才结结巴巴道:“咬到舌头了,好、好疼呜呜。” 她张开嘴,嫣红的小舌头就在嘴里,的确是被咬红了一块儿,不过没流血。 楚景草草看了一眼,“喝点水就好了。” 姜圆圆瘪嘴委屈,“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关心我!” 楚景将地上扫干净,倒了一碗水给她,“关心你,快喝吧。” 姜圆圆不情不愿喝了半碗水,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隔壁是怎么了!她怎么忘了凑热闹! 见她往外跑,楚景默默将碗洗了收起来,然后跟着出去。 孙秀才家门口孙巧正在门口张望,扭头看见楚景,低低惊呼了一声,羞着脸进屋子去了,姜圆圆家里怎么有这么俊俏的一个男人?难道这就是她买回来的那个野男人,这、这也太俊了吧! 而另一边,董氏跑到了河边上,见只有儿子来追自己,心里头难受死了,本想待一会儿就回去,又许是见儿子来拉自己,心里有意挣扎两下,一个不留神,脚底打滑,‘扑通’一声掉河里去了。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村里的人只听见一声凄惨的‘娘啊’,便纷纷提着灯出来了。 “是哪家出事了?” “听动静是河边的,像是孙秀才家的小子。” “快快快,我们快去看看!” 村里人呼啦啦全涌过去了,姜圆圆在屋门口观望了一下,还是进屋去了。 要是没猜错,跑出去的人应该是董氏,毕竟两家之间就隔着一堵墙,说话大点儿声音都能全听见了。 她拿了一个柿子,又递给楚景一个,两人就在院子里等消息。 楚景看了眼她平坦坦的肚子,有些怀疑这些东西吃进去都去了哪里,要是没记错,姜圆圆晚上吃了两碗饭、一碗鸡汤,几颗麦芽糖,二十来颗枣子,现在又在吃柿子。 不过见姜圆圆吃的开心,楚景也没多说什么。 等了大概小半个时辰,门口才又有动静传来,这会儿姜圆圆也不出去了,还是在院子里踩着凳子往隔壁看。 董氏浑身湿漉漉打着颤,孙奉去河里拉她,身子也全湿了。 姜圆圆揉了揉眼睛,看清董氏灰青的脸色时吓的抖了一下,也不敢再看了,从凳子上直接扑进了楚景的怀里,小声说着害怕。 楚景轻拍了拍她的背,“怕就不要看了。” 话落,他将姜圆圆紧紧搂着他腰的手臂挣开,然后把椅子端回了原位。 姜圆圆是真的吓到了,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隔壁传来的动静儿也没听过,她怕是今晚上都睡不好了。 一直等到楚景去洗澡,姜圆圆都要跟进来,他叹气道:“怕什么?” 院子里黑黢黢的,好像下一瞬就要扑进来什么野鬼,姜圆圆紧张地道:“你快让我进去,我绝对不偷看!” 这不是偷不偷看的问题,楚景对她道:“你就在门口,我很快就洗好了,或者你进去,我到院子里洗。” 姜圆圆可怜巴巴开口,“我在屋里,你也在屋里,不行吗?” 楚景毫不犹豫拒绝,“不行。” 最终,姜圆圆在屋外,楚景在屋里擦洗,他洗的很快,过了半刻钟,他推开屋门,如受惊小鹿般的姜圆圆立刻钻了进来,躲在他的背后。 董氏也不知如何了,隔壁孙家好像请了大夫来,但还是闹腾腾的,哭声、骂声,汇成了一大片。 姜圆圆胆小,董氏也不知撑不撑得过今晚,要是夜里突然没了,万一、万一来她这个邻居家里游荡一圈怎么办! 她的胆子时大时小的,楚景让她回屋里睡,然后自己就在一旁守着她。 姜圆圆回了自己的屋里,怯怯坐在床头,不算太正经地提议道:“要不……你也上来睡?” 楚景皱眉,“男女有别。” 姜圆圆“哦”了一声,脱了鞋袜和外衣钻进被子里,只是没有睡意,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楚景,像是怕他走了一样。 她脱衣裳时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楚景全程目不斜视,很有君子风范。 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楚景坐在桌旁的背影有一股肃然,好像不是在陪着她,而是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事情。 姜圆圆眨了眨眼,觉得很心安。 她的呼吸很快就均匀了起来,楚景侧首看过去,见她一只手臂露在外面,衣袖上滑,露出藕似一截来。 深秋露重,眼见着就要入冬了,楚景走过去,将她的手臂放回了被子里。 手下的触感滑腻腻的,他不自觉摩挲了一下指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快掩饰下心中的那一抹异常,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姜圆圆这一觉睡得很香甜,她醒时天还蒙蒙亮,院子里隐约传来一些动静。 她揉了揉眼睛,披着外衣想要出去,门刚推开一条缝,就看见了院子里赤着上身打拳的楚景。 流畅的肌肉上有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肌肤纹理滑下,他的一招一式都十分流畅,发高高束着,英武而意气。 姜圆圆的目光落在那看起来就蕴藏着无穷力量的肌肉上,小脸通红,上次隔着衣裳她都已经感觉到楚景的身材很不错,没想到脱了衣裳竟然更加…… 楚景打拳的招式一顿,转过身来,只看见姜圆圆紧闭的房门,他擦了擦汗,想姜圆圆也快醒了,便去打水擦身。 屋内,姜圆圆捂着心脏的地方,又回了床上,决定等脸上的红色褪下来一些再出去。 等到了约莫要吃早饭的时候,姜圆圆才从屋里出来,洗漱后神情自若开始做早饭,今日的早饭是用昨日剩下的老母鸡汤煮的面条,香喷喷又热热的,吃的人心情很不错。 隔壁董氏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姜圆圆虽说是邻居,但两家关系也不好,她想了想,想起来昨天有人家里杀了猪,然后数了二十个铜板去买肉,顺便打听了一下。 杀猪的那户人家姓姜,以前和姜圆圆他爹也有些交情,十个铜板称了一斤肉给姜圆圆,又十个铜板给她称了一斤半肥肉去练猪油。 就这么在村子里厚着脸皮晃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姜圆圆就把事情的始末弄清楚了,董氏瘫了,怕是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不过孙家没对外说真正儿的原因,只说董氏白天掉了半两银子在河边,晚上去找,不小心掉下去了。 毕竟董氏也不能说话了,除了孙家人还有隔着一堵墙的姜圆圆之外,谁也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 姜圆圆心里倒是没什么波动,到底是孙家人自己作孽,不能怪别人。 她回家后先把猪油熬了出来,然后开始剁馅准备包饺子。 要下雪了,这几日都冷的厉害,先包点饺子能吃一天,等到下雪了,饺子能放的时间长些,到时候再多包一点。 楚景对包饺子没什么兴趣,倒是对姜圆圆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几本杂记兴趣大些。 镇上有现卖的饺子皮,但村里面没有,包饺子得先从和面开始,姜圆圆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但却嘴馋,为了一口吃的,能忍上一会儿。 面和好,她在院子里的桌子上开始擀面皮,楚景被她的动作吸引,也走过来,见一个个漂亮的小圆面皮在她的手下形成,也有些想要试一试。 看出他的心思,姜圆圆把擀面杖递给他,“你来试试。” 楚景先去洗了手,才接过擀面杖,不过也奇怪,看起来这么简单的事情,面皮在他的手里总是或长或扁,总是成不了漂亮的圆形。 姜圆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手轻轻握住他的,因为体型差的缘故,从后看,身子被他尽数拢住,更像是楚景拥着她,在做些什么。 第23章 “我就在家等你” 那力度小小的,却将楚景牵引着,姜圆圆摆弄着他的手,好能擀出漂亮的饺子皮,“这样再这样,就行了。” 但此时楚景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面团上,而在那个放在自己手指上的手上,温软,像是没有骨头似的,他松开手,“你来吧。” 姜圆圆倒也不觉得他没兴趣的太快,毕竟男人都不喜欢这种麻烦的东西,也能理解。 楚景继续去看书,但心思已经不在书上,而是飘到了姜圆圆身上,一会儿想她会做什么馅的饺子,一会儿想她今天晚上还会不会害怕。 总之想来想去,手下的书页一页都没翻动过。 做饺子说难难,说简单也简单,姜圆圆要做两种口味的,一种是白菜猪肉馅,一种是萝卜猪肉馅,其实就是将家里最多的两种食材利用起来。 馅拌了今日新炼的猪油,闻起来就很香,为了区分两种饺子,姜圆圆把白菜猪肉的捏成元宝饺子,把萝卜猪肉的捏成月牙形状的饺子。 水一开,饺子下锅煮,姜圆圆又煮了一碗白菜汤,等到饺子熟了,把醋和碗都端上去,然后招呼楚景吃饭。 她捏的水饺一个个憨态可掬,楚景夹了一个月牙饺子,不知为何,他的视线落到姜圆圆的眼睛上,觉得她的眼睛笑起来也像月牙一样。 萝卜清甜而肉馅略微带着咸香,两相交织在一起,口感很不错。 楚景又吃了一个白菜鲜肉的,这个馅料味道也很好,他吃了一碗大概二十个后,又往厨房的方向看。 他喜欢吃,姜圆圆也高兴,她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吃饭当然要吃饱,于是道:“锅里还有呢,我今天煮了七十个,我碗里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全都吃了吧。” 楚景知道自己吃得多,他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唇,舀好饺子回来,主动道:“下午我再去山上一趟,你想吃什么?” “难道想吃什么就能有什么吗?”姜圆圆想了想道:“唔,那我想吃兔子,可不可以?” 楚景看向那被姜圆圆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兔子窝,仿佛在问,家里不是有兔子吗? 姜圆圆皱了皱小脸,“不能吃小黄和小白,它们还是小兔子。” 楚景知道,他也只是看一看,毕竟姜圆圆将那两只兔子照顾的仔细,搭棚、垫窝,还给它们起名字,同样是动物,家里的鸡就没这么好的待遇。 楚景点点头,“好。” 他下午要上山,姜圆圆本想也跟着去,但又想把家里都收拾一下,于是就没去,留在家里收拾。 但楚景似乎有些不大放心,考虑了良久后,才道:“我会尽早回来的。” 姜圆圆点点头,“好呀好呀,我就在家等你!” ‘家’这个字……楚景看向她,见她笑容明媚,心里头也似乎被什么感染了,有了些热热温度。 等到楚景出门,姜圆圆把家里的存银数了一遍,然后藏好,只拿出之前计划好的一两银子出来作为一直到过年的嚼用。 等到开春了,山上如果猎物多,可以让楚景多打一些,届时拿到镇上去卖,无论是兔子野鸡还是什么,都可值钱了。 村子里传来吆喝声,姜圆圆前几日都还惦记着的卖炭的人来了,她带上钱,然后把门关上,临走前特意将藏钱的地方整理了一下。 村子里买炭的人也不算多,毕竟各家都有柴火灶,除了偶尔炖汤或柴火上潮的可能会用到炭火,其它时候炭买了只能在家里放着,更不会有人想什么拿炭来取暖之事。 姜圆圆买炭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还有等到下雪了,炭炉子上煨汤方便,不用时时刻刻看着火,不过她也不买太多,买六十块就行了,家里还有去年没用完的二十来块炭。 从前这些事都是姜圆圆的爹在操持,故而她不太了解炭价,只能先观望一些村里其他人是什么价格买的炭。 在卖炭的牛车前,已经有了一些人,其中还有几个熟悉面孔,余婆子和姜大伯一看见她,就对卖炭的人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卖炭的人看过来,见是一个小姑娘,有些惊讶。 姜圆圆懂了,这俩人八成没说什么好话。 她在边上站了一会儿,见余婆子和姜大伯已经开始装炭要走,也赶忙溜了,比他们还要快一点。 见她走了,余婆子一急,要来拉人,却被卖炭的拉住,让她给钱。 余婆子气得直跺脚,这个死丫头不买炭来这儿瞎逛什么! 等到余婆子和姜大伯骂骂咧咧走了后,姜圆圆才过去,对卖炭的人道:“我要六十块炭,怎么卖?” 卖炭的人是一对夫妻,都是四十上下,女的那人答道:“两文钱一块,六十块一百二十文,你带篓子了吗?我给你背过去。” 姜圆圆背不起这么多炭,付了钱后让人帮忙背到院子里,那女人问她,“刚才那两人是你的谁啊,怎么还让你付钱,我和我家男人一看你一个小姑娘家,就都没答应。” 姜圆圆笑笑,对那一家子干的事儿感到无语,只能答道:“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人。” 女人没说什么,把炭放好后就走了。 姜圆圆把院门拴上,然后把炭一块块儿摞好,等到全都摆好后,她的手上和衣服上全是黑灰,刚扫好的地上也都脏了。 有敲门声响起,她以为是楚景,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问道:“谁?” 然后是姜冬莲的声音,“圆圆,奶让我给你送炭来,还有玉米面,你快开门让我进去。” 姜圆圆可不会开门,这家人每次都弄这些把戏,也不知道来个新鲜点的,她道:“你放门口就成,我待会儿自己拿进去。” 姜冬莲一听,急了,看向守在一边儿的姜大伯和余婆子,低声问道:“她不开门怎么办?” 余婆子心里正恨着,心想要不是这个贱丫头,她今年过年就能用上丫环了! 一想到不仅到手的十两银子飞了,还白赔了一两和两只老母鸡,余婆子的心就像是刀割一样的疼,咬着牙让姜冬莲把小半袋儿玉米面和三块炭放下,然后招呼两人一起做贼一样缩到了墙角里。 姜冬莲有些不乐意,踮起脚尖朝着孙奉家院子看,扭扭捏捏的,不想让自己这模样被孙奉大哥看见,多丢面子啊! 余婆子却不知道她的心思,见她不蹲,一脚踹到她的屁股上,将姜冬莲踹了个趔趄,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蹲着了。 院子里,姜圆圆等了半晌,听见屋外没动静了,打开一条门缝看了眼,还真有玉米面和炭在。 难道这一家人突然有了良心? 姜圆圆觉得不可能,要是真有良心,也不会她爹娘头七都没过就来她家里打秋风,要把她爹娘的床搬去给姜富贵睡、柜子搬去给姜冬莲用了。 她现如今虽然穷,但也不差这小半袋东西,故而也没有开门,就待在院子里清点这段时间攒下来的鸡蛋。 自从有了楚景以后,鸡蛋算是没攒下来什么,鸡下两个他们吃三个,数来数去,比楚景来前还少了五个,拢共还剩十七个。 数好后,姜圆圆将鸡蛋收好,又去门口看了眼,东西还在。 余婆子三人蹲了半天,见那门打开了一条缝,还没高兴一会儿,就见门又合紧了,气的直跺脚。 姜冬莲听见孙家有开门的动静,立刻站直了身子,见里面出来的是一脸憔悴的孙奉,忙揩着眼泪走过去,“孙大哥,我都听说了,婶子是好人,出这事儿,唉……是谁也没想到的,孙大哥你可千万要节哀啊!” 余婆子听她说这些话,眼珠子转了转,明白了什么,拿眼睛觑俩人,心里有了主意。 她还有个孙女儿,张瘸子看不上,可不代表孙家看不上,孙家也是村里的大户,买得起丫环,顿顿都吃白米饭,日子可好过的哩! 再说了,孙家可是读书人,这娶媳妇,不给个十两八两也说不过去吧! 打定了主意,余婆子就凑到孙奉跟前,假惺惺哭道:“唉,这老天不长眼啊,你娘可是我们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人,又是秀才夫人,等你考上了举人就是官太太了,怎么、怎么就这样了!” 饶是对两人的举动有些琢磨不透,但对于母亲瘫了的孙奉来说,这些安慰的确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不少,这会儿对两人作揖道:“多谢了。” 姜冬莲还想说些什么,但孙奉又进去了,她不禁瞪了余婆子一眼,要不是奶,她就能和孙大哥多说几句话了。 余婆子却是看着她笑,那笑容让人头皮发麻,姜冬莲打了个寒颤,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总感觉不是啥好事。 余婆子也不等姜圆圆开门了,提起东西就走,心里琢磨起另外一件事来。 · 楚景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时辰,姜圆圆做好了晚饭,见人还没回来,正打算出门看看,方一开门,就和回来的楚景撞上了。 楚景的衣袖破了一个大口子,手掌上也似乎有些擦伤。 姜圆圆心急,连忙拉着他的手看,“怎么还流血了!” 楚景愣了一下,去看自己那血迹斑驳的手掌,“不是我的血。” 他将背后的背篓放下来,“应该是它的。” 背篓不小,姜圆圆定睛一看,上面覆盖着很多杂草,她将信将疑将杂草拿出来,下一瞬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都开始放光,里面竟然是一只小野猪崽子! 见她惊喜的模样,楚景就知道费些力气将这只小野猪崽带回来没错。 姜圆圆惊喜了一会儿,又开始担忧地看着他,“你真的没受伤吗?” 楚景摇头,“没有,但没有捉到兔子。” 姜圆圆道,“没事,人安全回来最重要,不过小野猪崽子不都该跟着大野猪吗?” 楚景撒谎道:“这只小野猪崽刚好落单了,就被我带了回来。” 其实没有落单,他还险些受伤了,但只要姜圆圆高兴,这些好像都不重要。 姜圆圆又有些犯难起来,“但是这只野猪崽我们要怎么卖掉,也不知道该卖多少,会不会被人坑啊。” 她也不放心把这只宝贝交给别人,于是打算明天一大早和楚景一起去镇上打听一下行情再买! 这只野猪崽应该能卖……三四两银子吧。 她还在想,楚景便先洗了手开始吃饭,他有些饿了。 姜圆圆于是也先将小猪放着,过去吃晚饭,吃着吃着,她突然注意到楚景不仅袖子破了,就连后背的衣裳也蹭掉了一大块儿布,这肯定不是在哪里不小心擦伤的! 第24章 把衣裳脱了给我看看 见姜圆圆一直盯着自己,楚景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姜圆圆有些生气地放下碗筷,“你是不是骗了我!” 楚景低下头,以为自己今天早上没有扫地的事情被她发现了,声音难得有些中气不足,“我不是有意的。” 只是早上打了会儿拳就忘了而已。 姜圆圆一听,更加生气了,都受伤了还藏着掖着,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见她气得小脸都皱巴巴的,楚景道:“下次不会了。” 姜圆圆却将他的手一拉,带着人往屋里走,凶巴巴道:“把衣服脱了给我看!” 楚景一惊,想起来她偶尔会盯着自己失神的模样,有些为难,耳根也渐渐漫上红色,“不行,这不合规矩。” “怎么不合规矩了?”姜圆圆叉着腰,凶得莫名可爱,“我看看怎么了?” 楚景垂首,放在腰带上的手收了又收,还是轻轻将绳子抽开了,“仅此一次,绝无下例。” 什么下例不下例的,姜圆圆不懂,她现在只关心楚景的伤怎么样,见他脱个衣服慢吞吞的,于是上手将他的外衣扒开了。 楚景被她的举动惊到,下意识捉住她两只作乱的手,“这是做什么?” “不脱衣裳我怎么看?” 楚景脸上越来越红,“那你也不能如此心急,这像什么话?” “这时候不心急,那等到了什么时候才该急?”姜圆圆有些不懂他,问道:“你背上都擦破了这么大一块,肯定都青了一大块,你还藏着不说,要不是我发现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楚景微微怔,“你是因为这个才让我脱衣裳?” 姜圆圆点头,“当然,快脱了我看看。” 一时间,楚景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耻,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将中衣也脱了,露出肩上紫了的一大块。 姜圆圆一看,肩膀上好似也跟着疼了起来,忙去柜子里找出了药油,倒在手里搓热给他揉了起来。 药油是温温热的,女子的手却带着一丝凉意,柔软无骨,这是第一次,姜圆圆的手肉挨着肉落在他的肩上。 让她来揉伤这个决定似乎不太明智,她的力气太小,不一定揉得动楚景肩上硬邦邦的肉,更何况……也将他的心扰的有些乱。 一想到自己方才的误解、楚景只觉得愧对姜圆圆。 姜圆圆将他当做亲人,他、怎可这般! 与他不同,姜圆圆揉着揉着眼睛就变了方向,落在他的宽肩与窄窄的腰肢上,这腰一看就很有劲儿呢。 揉的力气越来越小,楚景疑惑看过去,只见姜圆圆的唇角泛着些晶莹,而那两只圆圆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落在自己的腰下。 楚景默默用衣裳遮了遮,抿着唇,脸更红了。 姜圆圆一看自己被发现了,擦了擦嘴角,面不改色道:“我觉得你太瘦了,必须好好补补。” 楚景“嗯”了一声,没再答话。 屋里的空间本也不算小,但忽然间有些逼仄起来,等到姜圆圆终于揉完,两人的脸红的都如出一辙,特别是姜圆圆,小脸儿都变了颜色,和天边的晚霞一样好看。 吃完晚饭,两人洗漱后便各自睡了。 姜圆圆一心惦记着明日的野猪能卖多少钱,而楚景则是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在大雪如絮的时节,他的眼前站着一个年轻妇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梦醒,他闭着眼睛,试图再回忆起什么,却只是徒劳。 像这样的梦,他这段时日不知已经做过多少个了,但是他仍旧不能记起来关于过往的任何。 · 天光微曦,姜圆圆便和楚景一起准备去镇子上,他们做的还是牛车,等到了镇上时,正是早上最热闹的时候,来买菜的、吃早点的人络绎不绝。 因为还带着小野猪崽子,姜圆圆先买了三个包子,楚景两个她一个,先应付着吃一口,等到小野猪崽子卖完了再去吃好的。 姜圆圆来到集市,见有猎户在卖兔子和野鸡之类的,便过去打听,“大哥,这兔子怎么卖的呀?” 见问价的是个年轻小姑娘,生得白净好看,猎户笑笑,很有耐心道:“五十文,小娘子要不要?” 姜圆圆本来就想吃兔子了,昨天楚景还立了那么大功,吃些好的也是应该的,她一笑,脸颊上两个酒窝也跟着旋,“好呀,大哥你帮我挑只肥的。” 见她这么好说话,也不讨价还价,猎户心里高兴,还抓了一把木耳送给她。 姜圆圆趁机又问,“大哥,您是个猎户,想必常年进山,我听说这山里多得是猛兽,您有没有猎过野猪之类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野猪呢。” 猎户摆摆手,笑呵呵道:“小娘子你这就高看我了,这大野猪有一丈来长,撞过来能把两人合抱的树都撞断,我哪里敢去捉它?不过若是有兄弟在的话,设个陷阱,几人帮衬一下,或许还是有机会的。” 姜圆圆一听,野猪就连常年捕猎的猎户都不能轻易捉到,心里更加高兴了,面上还是一副好奇的模样,“大野猪难抓,那小野猪呢?野猪肉贵不贵啊,也不知和寻常猪肉有什么区别,我还没吃过呢。” 她套话一下接着一下的,楚景看过去,眼底不由得生了些笑意。 猎户将兔子包好递给她,“我倒是吃过野猪肉,比家里养的猪肉要紧实多了,不过小野猪倒是没吃过,前些年我听说有个猎户猎了一头野猪,好像在酒楼卖了五十多两银子,钱多是多,不过那猎户一条腿也被野猪撞瘸了,五十两银子也过不了一辈子,不划算啊不划算。” 大野猪五十两,那小野猪,应该值一个十两吧! 成功打听到了这些,姜圆圆和猎户道过谢,接过兔子就和楚景一起去了一家酒楼。 生意太好的她没过去,以免人家忙着没空搭理他们,转而去了一家人不多也不少,门口的小厮态度也好的酒楼。 小厮见他俩容貌皆是不俗,女子娇美,男子俊朗,尤其是那男子,气质斐然,怕是什么公子哥儿来玩的把戏,于是把两人迎了进去,又唤了掌柜的来。 听说有人要卖野猪,掌柜的忙不迭就来了,见是俩年轻人,也没有丝毫懈怠,客气道:“可是二位要卖野猪?不知野猪在哪儿,可否让在下先看看货?” 他们就在离大厅不远的位置,也不怕这掌柜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且姜圆圆看这家酒楼的人都还很和善,于是朝着楚景点了点头。 只要在外面,楚景几乎大小事都听姜圆圆的安排,因为就算出了何事,他也会帮姜圆圆解决。 他将背篓放下,将上边的干草拨开,一头小野猪的身子便露了出来,这个背篓有半人高,因为在楚景身上,所以才不让人觉得大,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小。 见到这头小野猪,掌柜的眼睛都亮了,稍微检查了一下是否新鲜,就问道:“不知二位想出何价?” 通过掌柜的表情,姜圆圆觉得,这头野猪要比她估计的更加值钱,她没有贸然开口,而是将问题抛回掌柜的,“您觉得什么价格合适?” 掌柜的能看出来,姜圆圆是头一次何人谈生意,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奸诈狡猾之人,于是给出一个很实诚的价格,“二十五两,小娘子您觉得如何?” 姜圆圆手一抖,下意识问道:“怎么这么多?” “不算多,不算多,”掌柜的笑笑,很好脾气地解释道:“小猪肉嫩,又很少有单独行动被人捕获的,故而一斤肉的价格比成年野猪高许多,小娘子的夫婿技艺过人,这野猪不仅身上没有多少伤口,估计是刚断气没多久,实在难得,如果活着送过来,三十两都能卖到的。” 姜圆圆懂了,原来是物以稀为贵,她也没多问什么,大大方方收了掌柜的银子,准备走时被楚景拉住了衣袖。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一道儿菜名,花菇鸭掌。 得了……这人立了大功,今天就奢侈一把也不是不行。 于是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楚景毫不客气地报菜名,“花菇鸭掌、芙蓉肉丸、再来一道鸡丝黄瓜。” 报完三道菜,他顿了一下,将准备说出口的“清蒸扇贝”咽了下去,他吃过这些吗,怎么觉得这些菜名很熟悉? 见他点完菜,姜圆圆看了一遍儿菜单,“再来个虾干丝瓜汤吧。” 小二应了声儿下去,姜圆圆支着腮看楚景,打算带待会儿多买些菜回去,之前就在想要买鱼,这次肉也可以多买点,再买些干货,干香菇、黄花菜这些,还要多买些面粉,回去做包子。 小二把菜上上来,姜圆圆立刻收了心思,开始专心吃饭。 不愧是大酒楼的菜,唇齿留香,姜圆圆一边吃一边琢磨着做法,既然楚景喜欢吃,她要是学了以后在家也能做,不说像个十成,六七成应该还是可以的。 现在吃午饭其实还有点早,但两人的确是饿了,特别是姜圆圆,明明刚吃完包子的时候还是撑得不行,现在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 虾干丝瓜汤很香,姜圆圆喝了一口,立刻放下,被烫得泪花儿直闪。 楚景递给她一杯水,“慢点喝。” 姜圆圆“唔”了一声,“可是还是好烫,你可以帮我吹吹吗?” 第25章 “是香的,不臭!” 吹吹?吹什么?汤还是…… 楚景见她泪汪汪看着自己,选择了吹汤,他把姜圆圆的碗端过来,轻轻用勺子搅动,不过片刻,汤就温热了下来。 姜圆圆支着腮看他,觉得他比桌上的饭菜还要秀色可餐。 在酒楼外,和余婆子一起来镇上扯布的姜冬莲余光扫到正在酒楼里吃饭的俩人,目瞪口呆,忙拍着余婆子道:“奶,你看那是不是姜圆圆!” 余婆子见旁边是个酒楼,里边坐着的都是镇上的人,正在想姜圆圆那个死丫头怎么会在这里,结果一看过去,就看见了吃的正香的两人。 她登时脑袋里就冲上了一股子血气,该死的贱丫头,一定是把她的银子拿了来这里大吃大喝,她这么一大把年纪都没来这么好的地方吃过饭,凭什么这个贱丫头先吃上了! 余婆子拉着姜冬莲往里面冲,小厮一见两人这般架势,就要拦住,余婆子怒道:“我孙女儿在里面,我凭什么不能进去!” 小厮让她稍等,然后过去问姜圆圆,“门口的老太太说是您祖母,您认识她吗?” 也不怪小厮不信,余婆子和姜冬莲无论是从气质还是外貌上来看,都和姜圆圆还有楚景是天壤之别,再说了,这年头想打秋风、讹人的人太多了,他不问,万一冲撞到了客人怎么办? 姜圆圆从美色中回过神,往门口看了一眼,然后果断摇头,“不认识,劳烦你不要让她们进来。” 小厮立刻道:“得嘞!” 余婆子也是一大早就到镇上来了,先卖了鸡蛋,才来买东西,吃的是家里带来的半个干馍馍,连口水都没喝,这会儿又累又渴,还在外面被冷风吹,听小厮说不让她进去,她立刻在门口大吼大叫起来,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姜圆圆皱眉,她不愿意搭理余婆子是一回事,但余婆子在酒楼门口大吵大叫影响到楼里的生意又是一回事。 她刚站起身来,打算出去,就见一个有门高,身宽体胖的男子从酒楼里冲了出来,吼道:“是哪个在楼前闹事!” 姜圆圆一惊,又看见掌柜的朝她比了个坐下的手势,于是安下心来,重新坐了回去。 楚景道:“不用担忧,楼里都知道怎么应付。” 他继续吃饭,一点儿也不关心外面的事情,姜圆圆见他对那道芙蓉肉丸情有独钟,打算晚些时候回去尝试做一做。 酒楼外,男子一个人能抵余婆子四个宽,余婆子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吼,又见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梗着脖子道:“你、你要杀人啊!” 男子恶狠狠盯着她,“是你这个老娘皮在闹?” 余婆子两条腿都开始抖,指了指酒楼里的人,“不是我闹,我孙女在里面,我也想进去吃饭,难道不成?” 顺着她指的方向,酒楼里的其他客人也看过去,见着是两位很年轻生得很好的人,一点儿也不信门口那婆子的话,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能是这枯树皮般的老婆子的孙女儿? 姜冬莲到底年轻,只觉得脸都快丢没了,扯着余婆子的胳膊道:“奶,我们走吧!” 余婆子这下找到了就驴下坡的路子,一巴掌扇到姜冬莲脸上,“没用的东西!” 扇完,余婆子才骂骂咧咧走了,姜冬莲只觉得有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再也忍不住,哭着跑了。 这场闹剧结束,姜圆圆和楚景也吃的差不多了,姜圆圆本想去和掌柜的道谢,但掌柜的已经忙去了,只好等到下次若有机会再来。 两人出了酒楼,此时的楚景显然心情很好,虽没有流露出笑意,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比较轻松。 又去买了一些吃食,姜圆圆想起来马上就要下雪了,要给楚景做两双厚实些的鞋子,于是去了一趟布品店,顺便把自己做的帕子和香囊卖了。 出去后,楚景忽然道:“你以后别再绣帕子了,伤眼睛。” 听出他在关心自己,姜圆圆揪着袖子笑,半是含羞半是试探,“但是不绣帕子的话,咱们家吃穿用度怎么办呀?” 她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你要做衣裳、要喝鸡汤、吃鸭掌,还要给你做鞋,等开年了家里没米了,我们还要买米,到处都要花钱呢。” 这些好像的确都是必需品,楚景听来听去,好像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需要用银子,想了想,问道:“那我……日后多赚些钱?” 姜圆圆扭捏,“也不是这个意思啦,但是你能挣钱自然是好的。” 她的神情严肃起来,“不过不能一直上山,比起钱,我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她很少有这么认真的时候,楚景点点头,“我都知道。” 不为捕猎特意进山,那他以后就在附近转转,猎物碰到他了,那就和他没关系了。 来到镇子门口,刚好碰上驴车走了,余婆子就坐在车上,见着两人,也没和赶车的人说一声,反而和挨着坐的另一个婆子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不一会儿一整车人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起来。 姜圆圆也不在乎,和楚景就在镇门口等隔壁村的牛车来。 他们所在的镇子只是本州最不起眼的一个小镇,没多大,也不够富裕,但好在本地的父母官清廉,治下严格,几乎很少发生抢劫之类的事情。 姜圆圆有些困了,等到牛车来,拉着楚景上车后就靠到他的肩膀上睡了起来,她的呼吸轻轻扫在楚景的脖子旁,有些痒。 她似乎是一个很会主动的人,不过楚景也没想过拒绝她,她的脑袋轻轻的,没有重量,就算靠一靠也是无妨的。 驴车走了十来丈的距离被人喊住,姜圆圆揉着眼睛看过去,是孙奉和姜冬莲。 他们俩怎么在一起? 显然这两人也没想到会在车上碰见姜圆圆和楚景,能坐五个人却只坐了四个人的牛车好像一下子就拥挤起来。 察觉到孙奉的眼睛一直往姜圆圆的脸上落,楚景抬了抬手,将姜圆圆的脸遮住。 姜圆圆眨了眨眼,眼睫毛便如小扇子一般扫在他的掌心。 下一瞬,楚景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胳膊被抱住了,姜圆圆的脸颊微微侧,埋在他的颈窝里。 他浑身上下一僵,抿着唇没有动作,任由她抱着。 孙奉看着心烦,索性去看姜冬莲,姜冬莲也是清秀,但和姜圆圆还是不能比,更何况她此时一边脸还是肿的,更入不了眼了,于是孙奉去看前面的牛。 姜冬莲自然是察觉到了,她心里也是委屈,要怪就怪她娘生得没姜圆圆娘好看,不然凭什么都是堂姊妹,姜圆圆就长得跟朵花儿似的,还有这么多人喜欢。 她心里头不高兴,又想起来酒楼前发生的事情,心里的气更不顺了。 姜冬莲酸溜溜开口道:“唉,圆圆啊,你纵使爹娘没了,没人教你,你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这实在是有伤风化啊。” 姜圆圆没理她,倒是楚景冷冷看了姜冬莲一眼。 只那一眼,姜冬莲霎时打了个寒颤,这个男人怎么看起来这么可怕,感觉、感觉会杀人一样。 姜冬莲不敢再说话了,所在车角落里,第一次觉得就算有孙奉在,时间也这么难熬起来。 孙奉的样子看起来很憔悴,等到下车后,姜圆圆去王寡妇那买红薯,顺便打听了一嘴,才知道原来盈盈跑了,这次是真的跑了,而且在跑前还因为怀孕,哄骗孙秀才去衙门里销了她的奴籍。 孙家董氏瘫了,盈盈又跑了,孙秀才一蹶不振,据说许多天都没出过门,现在孙家就孙奉还孝顺,每隔着几日就去镇上给董氏买药。 姜圆圆听了一时唏嘘不已,果然男人不能好色,好色没有好下场的。 王寡妇好奇瞧她,“你们两家住隔壁,怎么还总找我打听?” 姜圆圆提了红薯要走,闻言不大好意思笑笑,“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找了个男人回家过日子,村里人都觉得我放浪,就连邻居都不来往,整个村子里没几户人家理我。” 王寡妇闻言“哦”了一声,“我之前也听过这件事儿,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村里这些人就是爱嚼舌根子,我当年要不是还带这个儿子,担心再嫁了那男人对我儿子不好,我也早找个男人过日子去了,我倒是还羡慕你呢。” 王寡妇六岁的儿子张小虎跑过来,抱住她的腰,害羞笑笑,“娘,你最好了。” 王寡妇摸他的头,作势凶道:“你这死孩子,手上全是泥就来抱我!” 母子俩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是深厚,姜圆圆有些羡慕,“小虎真听话。” 王寡妇笑笑,满眼也是欣慰。 带着红薯回去后,姜圆圆就开始准备起午饭来,她将之前家里剩的那条鱼捞了出来,把缸腾出放今日新买来的鱼。 她今日晚上要做一道红薯鲫鱼汤,前几天剩的泥蒿还没吃完,可以清炒出来,然后再炒个芸苔,晚饭就结束了。 今日买回来的兔子姜圆圆打算明日再做,打算辣炒一半,再腌一半起来,可以过两日再吃。 傍晚时,风声尤其凛冽,夹杂着刺骨的冷意呼啸而下,今夜过后,冬便真正来了。 趁着锅里在煮汤,姜圆圆把家里早就晒好了的厚被子找出来给两人换上,在给楚景铺床时,她往被子里闻了闻。 “是香的,不臭诶!”姜圆圆想,看来之前娘说男人都是臭的这句话不对嘛。 这般想着,刚转头,姜圆圆就和门口正看着自己,神色莫测的楚景对上了视线。 第26章 难道是藏了一个姘头? 姜圆圆知道自己刚才做的事情很容易引人误会,但是她真的就只是想闻一闻,没想做什么别的啊! 楚景启了启唇,似乎有话要说,末了又默默转过身去,一言不发。 他这样的举动让姜圆圆的脑袋里顿时弥漫上一种叫‘羞耻’的东西,她抱着被子面红耳赤站在原地,小声开口,“楚景,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但许是她的声音太小了一些,楚景好像没听见,径直在院中的桌子旁坐下。 姜圆圆磨磨蹭蹭换好被褥,又磨磨蹭蹭进了厨房,将锅里差点煮散了的鱼汤盛出来,坐到桌子前,小心拿眼瞧他,见他表情没什么异样,也没再继续解释,低下头吃饭。 算了,不解释了,让楚景知道她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反正迟早有一天也要接受。 鲫鱼汤很鲜,汤色奶白,味道是淡淡的甜味带着一丝咸意,热热的汤下喉没什么腥味,在这种天气里喝着很舒服。 喝完一碗汤,楚景忽然抬头,目光落在正埋头吃饭的姜圆圆身上,眸子里划过一些若有所思。 刚刚他若是没看错的话,姜圆圆是在闻他的被子? 为何要闻他的被子呢?还说了那样一句话,难道他平时很不爱干净,才会让她觉得他的被子是臭的吗? 于是乎,这般想着,楚景晚上的时候特意多擦了两遍,又多打了些皂子,这才睡下。 · 与此同时,京城,宫内。 儿子失踪的这段时间里,盛皇后好像苍老了十来岁,她疲惫地倚在榻上,无声叹气。 太子巡边后久未归京,京中上下已经有人开始怀疑太子是否失踪,她纵使极力隐瞒,怕是也瞒不了多久了。 皇上本就偏心贵妃之子,此时也定然与贵妃一党人逃不脱干系。 盛皇后抬眼望一片幽暗的夜色,期盼锦衣卫能快些将太子、她的儿子带回来。 · 这夜里,楚景又做梦了,梦醒后,他重新闭上眼,试图再回忆起一些来,但依旧是徒劳无获。 不过虽如此,但他这段时间做的梦越来越清晰,或许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记起来全部了。 新换上的被子香软且暖和,屋外下着雨,雨声冲刷着屋檐,屋内却是如此的静谧。 天还是全黑的,楚景侧了个身,听着雨声,过了不知多久,他睁开眼,脑中出现一个人的名字,‘楚铭’,这是谁?和他同样姓楚,难道是他的亲人? 但是这个村子里没有姓楚的人,镇上有吗?还是说,他的亲人远在千里之外,或许此生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楚景皱着眉,细细感知自己心中的感情,却发现,这个名字的确是熟悉,但漫在他的心底的,却不是思念之情,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恨意。 他恨这个人,但又为何恨呢? 楚景觉得自己身上有一团雾气,他拨不开,也走不进。 次日一大早,楚景起来打拳,姜圆圆还没醒,整片天空之下都是寂静。 忽然间,一声尖叫从门外传来,是余婆子的声音,楚景皱眉,又听隔壁传来一些闹腾的声音,像是余婆子和隔壁孙家起了什么冲突。 他不在乎这些事,也不打算去打听什么,然后姜圆圆的屋门一下子就开了,本来还该在熟睡的人两三下就跑到门口将门打开一条小缝将头探了出去。 她就连头发都还没梳,全都披在脑后。 楚景无奈摇摇头,打水擦身子去了。 姜圆圆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外面,脑子里还有些懵懵的,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 屋外,余婆子拉着姜冬莲在孙家门口,又是哭又是闹,嘴里含糊不清说些什么,总之半晌听下来,什么都没听清楚。 这就怪了,余婆子可是一个骂人一百句不带拐弯的人,怎么这会儿还像含米糊一样说话起来了。 不一会儿,孙秀才将两人带到了院子里。 姜圆圆正打算去端凳子,就见楚景已经给她把凳子端好了,就摆在她平时听墙角的地方。 见他这么主动,姜圆圆蹦蹦跳跳过去,心情格外好,“等我听完了告诉你~” 楚景无所谓地点点头,在不远处的桌子旁坐下开始看杂记。 隔壁孙家很热闹,孙秀才这段时间天天灌黄酒,早就灌得神志不清,晕头昏脑的,这会子不知听见了什么,直接一巴掌把一旁的孙奉给打到了地上。 已经瘫了,在床上的董氏发出“呜呜”的声音,十分着急,只可惜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挨打。 孙巧则是叉着腰骂姜冬莲,“你什么货色我哥能看上你?别什么好的坏的都往我们孙家赖,你们家是出了名的黑心肝,连亲孙女儿都能卖,这会儿来人眼皮子底下泼粪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姜冬莲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一句话也不说,余婆子不乐意了,“我昨天和我家冬莲去镇上,半路上她人就不见了,晚上和你家孙奉一起回来的,你敢说你没占我们冬莲便宜?” 这老婆子现在一心钻到了钱眼里面,管他什么东西,只要能有钱,把赔钱货卖窑子里去她都乐意。 孙奉气的面色涨红,死死盯着余婆子,“我什么都没做!” 余婆子呸他,“你说没做就没做?” 孙奉还没遇到过这种无赖,他道:“我不喜欢姜冬莲!又怎么可能把她怎么样!” 闻言,姜冬莲哭的越发凶了,她既然敢来,就是铁了心的要嫁过来,反正事后说是她奶逼她的就行了,之后她和孙奉天天睡一张床上,难道还怕睡不出感情来? 孙家可比她家好多了,婆婆还瘫了,以后可没人找她麻烦。 余婆子要来揪孙奉的衣领子,“男人说的话都是狗屁,你要是饿极了来条狗你都能睡,别以为我老婆子不知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 一片乱象之中,久未出声的孙秀才终于说话了,“好了!”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看过,就连姜圆圆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听他怎么说。 孙秀才从怀里掏出一根卷好的草烟抽了起来,半晌,道:“这事儿不能外传,就让冬莲嫁过来吧,也算给你家一个交代。” 孙奉急了,“爹!” 孙秀才瞪了他一眼,孙奉又闭了嘴。 现在他家这个情况,也没什么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既然这个余婆子死乞白赖非要嫁孙女儿,他们就娶了,正好家里的活没人干…… 余婆子眼睛一下子就闪出了精光,伸手比了个‘十’道:“十两银子的聘礼,之前张瘸子要娶姜圆圆都是给的这个价,你们孙家可不会给不起吧!” 姜冬莲也满眼期待,虽说这婚事的来路不光彩,但她嫁到了秀才家,还有这么多的聘礼,以后说出去老风光了。 屋里董氏还在一声声的闷声挣扎着想要说话,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孙巧是第一个反对的,“不行!你以为你家是仙女儿呢,十两银子都够买几个丫环了!” 本来现在家里要给娘买药,爹又天天要喝酒,再来十两银子花出去,她嫁人怎么办? 余婆子骂她,“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 孙巧看孙秀才,“爹,十两银子太多了!” 孙秀才浑浊的双眼盯了余婆子一会儿,缓缓点头,“就十两。” 余婆子笑,“亲家您真不愧是读书人,就是明事理,就这么说定了,婚期我都看好了,就三天后,是个好日子,我们冬莲可以嫁过来!” 姜冬莲也羞涩点头,“我都成的。” 商量好后,孙秀才和孙奉一起进屋子,没一会儿捧了个布包来,余婆子打开看了眼,是十两银子,就笑呵呵带着姜秀莲走了。 墙角的姜圆圆一想到姜冬莲日后要住到自己隔壁来,就有些期待,这隔壁一家子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他们恶人配恶人,也算是配对了。 她听完后,从凳子上下来,讲给了楚景听,见他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瘪瘪嘴,洗漱后做早饭去了。 楚景将手中的杂记翻了一页,侧首看姜圆圆的背影,无声笑笑。 两人的早饭吃的简单,但是早饭后姜圆圆便开始处理兔子,打算午饭做一道麻辣兔丁吃。 兔子需要剥皮,姜圆圆干不来这事儿,于是交给了楚景,等到兔子处理好后,她将兔子剁成了两半,一小半腌制,另一小半剁成丁。 需要的配料干辣椒、花椒家里都有,就是没有生姜了,姜圆圆拿上一个鸡蛋,打算去找王寡妇换一些。 走出门没多久,她就在路上和一脸幸福的姜冬莲碰上了,姜冬莲正和村里那些也是十五六岁的未嫁姑娘们炫耀着自己马上就要嫁进孙家,而且还有十两银子聘礼的事情。 那些未嫁姑娘们都十分羡慕,要知道平常人家娶媳妇只愿意给五两银子呢。 满足了虚荣心,正得意着的姜冬莲见姜圆圆要往王寡妇家里走,于是扭着腰过来,“圆圆,你怎么又要去王寡妇家里啊?难不成你在她家藏了个姘头不敢让人知道?” 第27章 “楚景,你真好~” 姜大伯一家子人都没什么脸皮,村里姑娘们在地里帮忙干活也听惯了这种荤话,这会儿都捂着嘴笑。 姜冬莲是得意了,却不知道早上姜圆圆把孙家的事情都看了去。 姜圆圆笑笑,很是好欺负的模样,“堂姐,我听说你和隔壁孙大哥要成亲了呀?” 姜冬莲也笑,“你这消息倒是灵通,他们告诉你的?虽然你名声不好,不过告诉你也不打紧,谁叫你是我妹妹呢,咱们打断骨头连着筋,还是亲人。” 姜圆圆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提高了些音量,“倒也不是孙家大哥告诉我的,今儿早上奶不是在孙家门口不是吵什么吗?我还以为出了啥事,就听了一耳朵,你被孙大哥欺负了你咋也不说呢?” 此言一出,其余几个看热闹的人都你看我我看你,这姜家还真是总有乐子看。 姜冬莲急红了脸,跺脚道:“姜圆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什么胡说呀?”姜圆圆一脸不解,“我和孙家的院子就隔着一道墙呢,隔壁说个话我这边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堂姐你也别不好意思,反正你都要嫁到孙家去了,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现在被欺负欺负也不打紧的。” “姜冬莲,你不是说是孙奉去你家求娶你的吗,结果是你死皮赖脸要嫁过去,”一个同宗族的姑娘看不起她这做派,“我就说,孙家一家都是读书人,怎么还看上你了,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另一个姑娘也道:“咦,你真不要脸,说出去我家和你家还是亲戚,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她们你一言我一嘴的,姜冬莲急着解释,去拉姜圆圆的手臂,“你快帮我解释啊!” 姜圆圆还没避开,一只大手就横在她的身前将她护住,楚景不知何时来了。 众人又都不说话,姑娘们都拿眼睛往楚景脸上瞧,天啊,真高,真俊俏! 姜圆圆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楚景扫了一眼正缩着脖子的姜冬莲,答话道:“看你太久没有回来,怕出事。” 短短一句话,关心之意展露无遗。 姜圆圆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儿要干,于是抬步往前走,“哦对,我要去换点生姜。” 两人的背影一位颀长健壮,一位纤细娇弱,怎么看怎么登对。 众人心里都有数,估计全村上下也就姜圆圆找的男人最俊俏养眼了,还护着她,真真儿是让人舒心。 同宗族叫姜云朵的一个姑娘瞥了姜冬莲一眼,毫不客气嘲讽道:“都是一个家里出来的,你怎么就比不上姜圆圆呢?长得也没她好看,真是笑死人了。” 姜冬莲刚才不敢说话,是因为记得楚景把她爹一脚踹飞的情景,可不代表她现在不敢骂姜云朵。 于是乎,方才还和和气气的一群人两三下就吵了起来,没多久,全村都知道了原来姜冬莲能嫁到孙家是因为讹了孙奉,厚着脸皮要嫁过去的。 姜圆圆对村里的这些事儿倒是不大清楚,她换完生姜后就回家起锅烧油,准备做饭。 辣兔丁有些费油,姜圆圆有些心疼,一边炸一边安慰自己,炸完的油还能用来炒菜,没有浪费、没有浪费。 这么想着,把兔丁炸好后,姜圆圆把油收起来放在一个小瓦罐里,准备下次再用。 麻辣兔丁的香味一阵阵儿地往隔壁孙家飘,孙巧还在院子里哭,闻见香味心里更不得劲儿了,开始寻死觅活起来。 她说到底是为了孙秀才花十两银子给孙奉娶姜冬莲的事情,但是闹了许久也没有人理她,孙秀才喝完酒睡的呼声震天响,孙奉把自己也关在屋里不知做些什么。 孙巧只能跑到董氏的屋子里,哭道:“娘啊,都怪你,你说你好端端想不开去跳河做什么?这下子我还怎么嫁人啊!” 董氏被她气得直翻白眼,恨不能现在坐起来把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给掐死,但她动不了,硬生生给自己气晕过去了。 对比那边的惨状,姜圆圆这边可算得上是岁月静好,因为兔子够肥,兔丁炸了一盆出来,颜色红彤彤的,格外好看,为了解辣,她提早煮了一锅白菜汤,中午俩人一菜一汤吃了起来。 姜圆圆吃得鼻尖直冒汗,辣子有些放多了,她吃了一碗饭就不再吃,相比而言,楚景就能吃辣很多,他一个人吃了大半盆兔肉配四碗饭,应该是心情不错的原因,吃完后主动洗了碗筷。 洗完碗筷出来,楚景见她正坐在檐下吃麦芽糖。姜圆圆本就不是那种很纤细瘦弱的女孩子,反而有些圆润,但骨量小,故而更多的是一种珠圆玉润之美,娇态尤甚。 这段时间或许是每日的菜实在太好,她也跟着长胖了一些,本就是长身子的时候,身段越发显得玲珑,某处鼓鼓囊囊,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楚景轻轻咳了一声,环顾了一下院子四周,将看完了的杂记递给姜圆圆,“看完了。” 姜圆圆也是认得字的,但认的不多,她看了眼书的封面,问道:“还看吗?” 楚景点头,“看。” 不一会儿,姜圆圆拿了本《论语》出来,“看这个?” 楚景摇摇头,“我看过。” 他沉吟了一下,“《三字经》、《论语》、《大学》都不要。” 姜圆圆想了想,从屋里又找出两本来,一本是探案书,一本还是游记,“家里就这两本书了,你要是喜欢,等过年前我带你去镇上买两本。” 书贵,一本纸质稍微好些的,或许要花上一两银子,楚景却点点头,“好。”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姜圆圆对他有多舍得。 趁着他看书,姜圆圆坐到他的旁边,点了点上面的一个字,“这个念什么?” “霞,”楚景道:“晚霞的霞就是这个字。” 姜圆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才不是为了看什么书,她找了个借口坐好,然后便开始支着腮看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好看。 楚景翻页时,瞥见她正看自己,还一副很满意的样子,有些想笑,唇角压了压,保持自己一副正经的模样,只是有意无意般,看书的姿势更加庄重起来。 姜圆圆其实从前不觉得村里的那些男人有多难看,但自从见了楚景以后,别说村里了,就来镇上都没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她的脸上忍不住绽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手臂几乎挨着他的手臂,最后干脆抱了上去,“楚景,你真好~” 楚景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好,总之她说好便是好吧,他的唇边抿出笑意,又是矜持又是端庄地“嗯”了一声。 · 三天后,孙家娶妻,姜家嫁女,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两家谁都没有摆席面,一串鞭炮挂在门口放完,姜冬莲盖着红盖头进家门,就算是完事儿了,十分简陋。 不过姜家似乎没料到孙家竟然不摆席面,等到了晚上时姜大伯来讨了一回说法,最后不知怎么地灰溜溜回去了。 姜圆圆原以为今日会热闹热闹,结果他们成亲的动静还没她在家里煮面条的动静大,她煮面条还要剁肉馅炒个卤子呢。 碗里的土豆肉卤子飘着香,因为家里的白菜太多了,姜圆圆还剁碎了白菜一道儿煮进去,味道还算不错。 楚景也知道今日隔壁有喜事,他不知闻到了什么,忽然道:“想吃红烧鱼。” 姜圆圆自然答应,楚景给她赚了那么多钱,别说鱼了,就算是他要吃人参自己都舍得买。 估摸着今日晚上就要下雪了,吃完饭后姜圆圆洗漱完就窝进了被子里,一觉到了天明。 天气冷得吓人,她穿了件厚点的袄子,推开门走出去,只见地面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粒,屋顶上和墙角里的雪要厚很多,呼吸间尽是寒意凛冽。 ‘咯吱’一声响传来,穿着一身新衣裳的楚景让姜圆圆眼前一亮,虽说平日里穿着旧衣服楚景也好看,到那时今日的他更加令人移不开眼了起来。 深蓝色的料子肃穆,但却丝毫没能压住楚景一丝一毫,他哪怕只是站在原地不动,也是一幅极好的画卷,比漫天雪色还要吸引人。 不过惊艳归惊艳,楚景干活还是要干的。 姜圆圆眨眨眼,软声道:“楚景,你今日这身衣裳穿着好好看呀~我都舍不得让你扫雪了呢!” 楚景看见了她眼底的狡黠,想要逗逗她,“那我不扫?” 姜圆圆立刻道:“不行呀,要是你不扫雪,我去扫雪的话就没人做饭了!我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楚景笑笑,没再说话,拿了扫帚后就去扫雪了。 今日要做好吃的是真的,姜圆圆从井里将自己镇着的一块肉捞出来,打算做上次在酒楼吃的那种肉丸子,不过肯定做不了那么十全十美,只要好吃就行了。 她挽起袖子,正打算大展身手,就听见一声脆响传来,她四周张望了一下,家里没有东西碎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响,隔壁传来孙巧的骂人声,原来是昨日刚新婚的姜冬莲摔了东西,现在在挨骂呢。 第28章 “你会不会嫌弃我笨啊” 姜家,姜冬莲一早就起了,她虽然不高兴昨日孙家没摆席面的事情,但心里到底还是喜欢孙奉的,一早就起来去看婆婆董氏,却闻见屋里一股尿骚屎臭味,当场就吐了出来。 好巧不巧被起床的孙巧看见,两人就吵了起来,还把檐下的药炉子给打翻了。 姜冬莲气不过,骂道:“我好歹还知道来看一眼,你这个当闺女的连亲妈的屎尿都不伺候,而且我是你嫂子,你竟然敢骂我!” 孙巧看不惯她,这会儿叉着腰道:“你当儿媳妇不孝顺,在婆婆屋前吐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嫁给我哥前就和哪个野男人瞎搞呢!” 两人吵得越来越过分,在屋里睡觉的孙奉黑着一张脸出来,对孙巧道:“你不要无理取闹!你嫂子才刚进门,你就这么针对她!再说了,我不是让你和娘睡一个屋吗?你怎么又跑了?” 姜冬莲得意,挽着孙奉的胳膊,眉目间有些娇羞,她就知道,她的男人肯定是护着她的。 孙巧也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没盼头了,被训了一通,哭道:“你让我伺候娘,你咋不伺候?你花十两银子娶媳妇,就让我遭这个罪对吧!还有,要不是因为爹……唔唔……” 孙巧剩下的话没说出来,被孙奉给捂住了嘴,松开后也没了话说,哭着跑回屋子了。 姜冬莲好奇,“孙大哥,爹怎么了?” 孙奉脸色难看,“没什么,你先去做早饭,我去给娘收拾。” 姜冬莲急了,“这怎么行,你一个男人,怎么能干这些事情!” 孙奉无奈苦笑,“我不做的话那怎么办?只是委屈你了,要跟着我受苦。” 姜冬莲感动,“孙大哥,你这话说的,我不苦,我来给娘收拾,你继续去歇着吧。” “这怎么能行呢?”孙奉装模作样叹口气,“辛苦你了。” 说完,他就回了房,姜冬莲给董氏收拾完,一身臭气,边收拾边呕,收拾完了见一家子没一个人起来做早饭,于是又憋着一口气做完早饭了喊三人出来吃饭。 隔壁姜圆圆在厨房,一边剁肉馅一边听着隔壁的声音,只觉得好笑,嫁给孙奉是姜冬莲一直以来的心愿,她如今得偿所愿了,也不知婚后生活和她想的是否一样呢。 剁完肉馅,姜圆圆一下没了头绪,上次吃的芙蓉丸子好像不是猪肉,她好像第一道工序就弄错了。 算了,弄错了就错了吧,那就炸猪肉丸子吃,反正上次炸兔肉的油还留着呢。 姜圆圆打算物尽其用,做两个口味的猪肉丸子,一个是猪肉白菜丸子,一个是猪肉萝卜丸子。 把肉分成两盆,分别放入切的很碎很碎的白菜和萝卜,再混合好,等油热就可以下锅炸了。 楚景扫完了雪,有些饿了,于是到厨房来,姜圆圆道:“灶里烤了红薯,你扒出来吃吧,还有粥就在柜子里。” 楚景点点头,很细心地把姜圆圆的那一个红薯也剥了,放在她的碗旁边。 和好馅料后,姜圆圆先吃了早饭,然后用勺子把肉丸子一个一个弄出来下锅炸。 锅里油花翻滚,她有些思绪放空,在爹娘去世前,娘也会总做一些新奇的东西给她吃,村里别的人家一年上头都只能吃几顿肉,对于姜圆圆来说,几天没吃肉都会嘴馋。 爹在地里不忙的时候就会上镇打零工,每次回来都会带鱼带肉,所以姜家虽然这么多年没攒下什么钱,但姜圆圆从小到大都过得很幸福。 但是在父母去世后呢……姜圆圆想起来在买楚景之前,自己一天三顿吃白菜的日子。 现在是因为有了楚景,让她感觉家里多了人气,不然就她一个人的话,天天吃白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不知道爹娘在下面怎么样,有没有收到她烧过去的金元宝呢…… 闻见锅里的香味,楚景凑过去,却见姜圆圆脸上表情木木的,还挂着两颗泪珠,他的心头慌乱的一下,用衣袖去擦。 姜圆圆回过神来,一摸自己脸上,湿润润的,见楚景担忧的样子,她扯出一个笑来,将锅里已经炸好了的丸子捞出来给他,“尝尝,刚出锅的丸子最好吃了。” 楚景用筷子接过,吹了吹,然后递到姜圆圆嘴边,“你吃。” 姜圆圆知道,楚景是一个在嘴上绝对不能委屈的人,这还是他头一次明明想吃却主动让给她呢。 姜圆圆咬了一小口,弯了弯眸子,“好香。” 锅里的丸子剩下的还没熟,楚景看着筷子上那个被她咬了一小口的,咽了咽口水,继续往她嘴边递,“嗯,多吃点。” 姜圆圆将丸子叼走,暂时没什么心情调戏他,等到锅里的熟了,给他又捞了两个起来。 肉丸子的香味被姜冬莲闻到,她皱眉,姜圆圆这个死丫头怎么吃这么好? 她在孙家厨房找了一圈,只找到了昨日没洗的一大堆碗筷,一下子眼前发黑起来。 · 下雪的季节日子也过得特别快,转眼来到十一月中旬,见雪下的越来越厚了,姜圆圆也越来越懒,不想动弹。 这日,她盯着家里的炭炉子,忽然又想吃卤菜了,于是去问楚景,“你想不想吃卤菜?” 楚景抬头看她一眼,知道了是她想吃,于是“嗯”了一声,“想吃。” 得了回答,姜圆圆一下子笑开了,见他在磨东西,于是凑过去看,发现是几个尖尖的木头,“你做这个干什么?” 楚景道:“昨日理正第三子不是说过几日要进山吗,我也打算去一趟。” 还理正第三子……这人说话文绉绉的,直接说是守正哥不就行了,姜圆圆不太想让他去,“现在雪下的这么大,你进山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你是想吃野鸡吗?我们家里还养着一只呢。” 楚景有些失笑,他难道那么嘴馋吗? “不是,你一直在绣帕子,我进山多捕些猎物换钱,你以后就不要绣帕子了,伤眼睛。” 姜圆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自己,她一时脸红,做到他的身旁,认真道:“可是、可是我不绣帕子也行啊,咱们家的钱还够用,比起这个,我更怕你受伤……” 楚景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唇,“不会受伤的。” 姜圆圆得寸进尺,挨着他的胳膊道:“不去好不好?”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楚景抬手虚虚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行。” 在他的心里,自己就像是在安抚耍小性子的妹妹一样,当然,这个‘妹妹’的意思不太纯粹,只是他暂时还没意识到而已。 姜圆圆很喜欢他这幅温柔的模样,头稍微向上迎合他的手,感受到了那厚重且温和的力度。 “那你什么时候去?”她问,“去多久?我给你准备吃的。” 楚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她,“大概明天早上出发,或许两三天、三四天都有可能。” 昨日姜守正来就是有喊他一起去的想法,故而这些东西也交代的很全面,只是那时候姜圆圆还没睡醒,不知道而已。 时间有些急,姜圆圆也不再耽误,把给他做的另外一双千层底的鞋子还有护膝全都拿出来,“我本打算过几日给你的,鞋子你带上换,免得鞋袜湿了生病,护膝你也带上,山里头冷。” 现在楚锦身上的衣裳鞋袜全是姜圆圆做的,他收下这些东西,并递给她一把小刀,“给你防身。” 姜圆圆惊讶,“你什么时候买的刀?不对,你哪里来的钱?” 楚景默默别过眼睛,“我捉了一只鸡……” 剩下的话他不说姜圆圆也知道了,不过看在他是为了自己着想的份上,也大方没有计较,反正年前肯定是要去镇上一趟的,少了一只鸡再买也一样! 这把短匕是楚景画了图纸让村里的铁匠打的,村里的铁匠干了这么多年,虽说是第一次做这种东西,欠了些火候,不过对于姜圆圆来说,已经够用了。 忽然间,一股淡淡的恐慌感涌上姜圆圆的心头,她好像回到了那个没有楚景的时候,为了不被楚景看出来她的害怕,姜圆圆故作坚强道:“我没事,你就放心进山吧!” 楚景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道:“我走前会将水缸的水挑满,院子里的雪也会扫好,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姜圆圆低下头,小声道:“没什么要做的了,我去给你准备明天要带走的东西。” 进山打猎无非是要做好保暖还有就是饱腹的吃食,姜圆圆也没心思卤什么菜了,将家里剩下的面粉全都和了出来,打算烙饼子,就烙鸡蛋饼。 她一盆面里面打了七八个鸡蛋,一张饼烙出来有人脸大,有指甲盖那么厚。 姜圆圆烙好一张后先去给楚景尝尝味道,等他吃完后,才有些懊悔地拍了拍脑袋,“我怎么这么笨,今天这么早就把饼做出来,你明天吃没那么好吃了……” 眼见她要哭,楚景安慰她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明天热一热照样可以吃……” 话一说完,姜圆圆就扑进了他的怀里,“楚景,你会不会嫌弃我笨啊?” 第29章 报官!必须报官! 会不会嫌弃她笨?这是什么问题? 抱着怀里温软的小人儿,楚景竟然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半晌,才道:“不会,你不笨。” 姜圆圆从他怀里抬头,皱了皱鼻子,“真的吗?” 楚景点头,“不仅不笨,还很聪明,做饭也很好吃。” 他不是一个会哄人的人,说的话都是实话,在他心里,姜圆圆的确聪明。 姜圆圆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清洌味道,有些不想离开,楚景的胸膛暖暖的,就像是炭炉子一样,她还能听见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好像也在带着她的心跳跳动。 楚景微微低下头,看她卷翘的长睫,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 独属于姜圆圆身上暖暖的馨香传来,他有些发怔,之前姜圆圆说过的一些话开始在心里串联,他忽然怀疑,自己不是被买回来做苦力的。 麻雀叽叽喳喳,在窗下私语,屋内只有两人的呼吸交缠。 楚景的手扶住姜圆圆的肩,将她推开,想说的话咽了又咽,最后决定不说出来,或许只是因为姜圆圆对他太过依赖,才会让他产生这种错觉。 姜圆圆的两只肩头都纤细,是很适合握着的形状,楚景松开手,低下头继续干没干完的事情。 他的欲言又止被姜圆圆察觉,姜圆圆暗道自己是不是太突兀了一些,不过抱都抱了,想反悔也不行,顶多她下次注意一点儿就成了。 因为今天一天都在琢磨着要给楚景带什么东西去山里,次日天一还没亮,姜圆圆就起了,把前一晚准备好的面下锅,在楚景出门前让他吃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又在他吃面的时候开始烙饼,蒸馒头。 来找楚景的姜守正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子香味,见楚景吃的是鸡蛋面还有新鲜热乎的葱油饼,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圆圆对你也太好了吧,我出门我娘都只给我准备了几个冷馒头。” 楚景点点头,有一丝炫耀意思,“还有鸡蛋饼和包子。” 正说着,姜圆圆听见声音,端着新鲜出炉的猪肉白菜包子出来,“守正哥也来了,一起吃点吧。” 姜守正闻言也不客气,拿起一个包子就吃了起来,满嘴流油,止不住地夸道:“圆圆,你这手艺真好!” 楚景冷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姜圆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包子就是要趁热吃才好吃,守正哥,我们家楚景进山还要辛苦你照看照看。” 姜守正连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把你当妹子看的!那楚景就是我妹夫!” 楚景的面色又缓和起来,吃完面后走进厨房,对正在忙碌的姜圆圆道:“好吃。” 姜圆圆愣了一下,意识到他在夸自己,笑颜如花般,“你喜欢吃就行~” 说完了,楚景心满意足走出来,继续吃包子,等到吃完后,他们准备离开,姜圆圆给了他两个包裹,一个里面是馒头和饼,一个里面是衣服和包子。 见她这依依不舍的模样,又见楚景也是担忧的样子,姜守正默默站远了一点儿,不打扰他俩说话。 很快,楚景就来了,姜守正有些讶异,“怎么没多说一会儿?” 楚景道:“没什么要说的。” 姜守正笑笑,以为他是害羞,没说什么,两人一起往后山的方向走。 隔壁,同样也是这个时辰就起了给婆婆倒尿壶的姜冬莲见楚景离开,眼睛转了转,提着尿壶进去了。 姜圆圆是强撑着困意起来的,等楚景走后收拾好厨房便回去睡了回笼觉,再醒的时候,麻纸之上一片银白,雪越来越大了。 她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慢吞吞起床穿衣洗漱。 早饭她吃的就是上午多做的包子,然后就去喂鸡喂鸭喂兔子,院子虽小,只有一个人也会显得空旷,姜圆圆抱着小兔子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不过这样的安静也没持续多久,屋外传来敲门声,却始终没有人说话。 姜圆圆皱眉,把兔子放回笼子里,问道:“谁啊?” 屋外人却没有回答她,没一会儿,敲门声消失了,又只余下落雪簌簌之声。 姜圆圆把门推开一条缝,从缝里看出去,外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她正准备把门关上,忽然之间,有一股大力从外面把门撞开了,姜大伯和余婆子还有吴氏、姜富贵一窝蜂地冲了进来。 余婆子第一时间就去鸡窝里抓鸡,吴氏进厨房翻锅灶,姜富贵打兔子,姜大伯则像这个屋子的主人一样开始大刺喇喇逛起来。 姜圆圆怒道:“你们做什么!” 这一声可将余婆子给喊回了神,她要来揪姜圆圆的头发,一张老脸上边全是贪婪,“你这个贱丫头,不得好死的贱种,吸我家的血自己过好日子!我今天非得弄死你!” 吴氏一手一个包子往嘴里塞,笑道:“还是我家冬莲聪明,回家通风报信。” 姜富贵掐着兔子的脖子拎起来在院子里又蹦又跳,“好诶!可以吃兔子了!” 姜大伯一边往楚景的屋子里走一边道:“早就说了生女儿没用,都是赔钱货,这臭婊子竟然过这么好。” 他们四人就像是土匪一样,姜圆圆力气小,被余婆子按着打了两巴掌,一咬牙,见推不开,于是张嘴往余婆子的耳朵上咬去,使了吃奶的力气出来,咬得余婆子痛呼一声。 吴氏和姜大伯两人见状要来拉,姜圆圆一使力,把余婆子的耳朵上咬了一块肉下来,一边擦嘴一边往外面跑,“救命啊!杀人了!救命!” 隔壁的张婶子是第一个跑出来的,见她嘴上全是血,又见她屋里乌拉拉跑出来的一群人,连忙对自家小儿子道:“快快!快去找理正!” 吴氏大吼,“不许去!我家的家事你少掺和!” 张婶子的男人张大叔也出来了,见状也顾不得什么名声不名声,到底还是人命重要,冲上去和姜大伯扭打起来。 余婆子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我的耳朵啊啊啊!” 场面一片混乱,姜圆圆趁机去房里把楚景送她的小刀别在腰上,见吴氏要来打自己,一边喊道:“救命!”一边用刀在吴氏的胳膊上一划,霎时血就流了出来。 村里人也陆陆续续来了,见状明白了过来,但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有少数几个汉子过来帮忙把姜大伯给压住了,王寡妇的儿子小虎也跑过来看热闹,他认识姜圆圆,见姜富贵在一边儿吐口水,他用石头把姜富贵的脸给砸破了。 等到理正带着两个儿子赶到时,差点被这一副景象气晕,杵着拐杖骂道:“都给我住手!住手!” 余婆子捂着耳朵还在哭,满手满脸是血想告状,姜圆圆却先哭着跑过去,“理正!杀人了!我大伯和奶奶要杀了我!伯母还说我爹娘都是不得好死的东西!” 被压着的吴氏大惊,“你这个贱蹄子,怎么血口喷人?我们是看你一个人在家里担心你的安全才过来陪你的,你竟然这么冤枉人!” 余婆子哭,“唉哟我不活了!这个畜生把我的耳朵咬掉了!我作孽哟!这辈子到头还落得这个下场!” 姜圆圆的哭声比她更大,“我在家里扫地,听见有人敲门,刚把门打开他们就冲了进来,抢我家鸡,还把我养的兔子掐死了!他们要真是担心我,怎么一进来就、抢东西?” 吴氏的嘴角还有吃包子没擦的油渍,姜圆圆家门口被掐死的兔子尸体还在那儿摆着,谁错谁对一眼就看出来了。 理正被这一家人的事情弄的头疼,更是烦姜大伯一家人是狗改不了吃屎,成天里惦记侄女儿的东西,到头来也讨不了什么好。 理正问姜圆圆,“你想怎么处理?” 姜圆圆声音坚定,“报官!必须报官!” 楚景一走,这群人就敢这样,要是她没跑出来,或是再跑得慢些,岂不是已经被他们打死了? 理正为难,“不报官不行吗?” 理正为村里的事情考虑,但姜圆圆只为自己的性命考虑,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不仅是他们一家人,还有姜冬莲,就是姜冬莲去通风报信,他们才知道楚景出门了,就来我家抢东西!” 正在家门口偷听的姜冬莲心里一紧,她是指望爹娘拿点东西再分她点,怎么还要报官了? 她一跺脚,推开门出去,“圆圆,这话可不能乱说!我都嫁人了,怎么可能还回娘家通风报信?” 姜圆圆冷声道:“不管你有没有通风报信,我会将你们一家人都告上公堂,你有话去和官老爷说吧!” 余婆子这会儿才意识到大事不妙,恐慌道:“我是你亲奶,你不能告我!” 姜冬莲也慌了,她要是被抓去牢里,那孙家肯定要休了她的! 但还不等他们挣扎什么,姜圆圆已经走了,王寡妇陪着她一起去镇上报官。 理正叹了口气,让人将这几人都关进祠堂,不拦姜圆圆什么了,像余婆子这一家人,不吃点教训不行。 等过了两个时辰,下午饭的时候,约莫三四个衙门的官差就来了,审问一通后把姜大伯、吴氏、余婆子、姜冬莲四人全都抓走了,成了这么多年以来,村里第一次进衙门的人,还是一家子!因为姜富贵太小,所以也被带走了! 第30章 男子的精壮身躯 等衙门里的官爷走后,姜圆圆先去几家帮过她的家里挨家挨户道谢,等到天完全黑了,才有空收拾一团糟的家里。 被姜富贵掐死的兔子她给埋了,家里的鸡也折了只翅膀,厨房更是被翻得一团糟。 姜圆圆先把鸡鸭都给安置好,草草收拾了一下厨房后热了个馒头吃,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只要余婆子一家人还在一天,她就一天没有安生日子过, 就算余婆子死了,还有姜大伯,姜大伯死了也还有姜富贵……他们一家子的人都坏,姜圆圆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恐慌之中。 她到房里翻出存银,一共有小四十两,如果去镇上租屋子住肯定是够的,但不知是不是她总想有个安稳的家的缘故,姜圆圆想去镇上买房子。 夜色已深,姜圆圆将匕首放在枕头下,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酝酿出一些睡意。 第二天傍晚,姜冬莲回来了,她的衣裳很脏,整个人看着浑浑噩噩,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她在孙家门前拍门,孙家没有开,不让她进去。 姜冬莲在门口哭,不知哭了多久,孙奉才把门打开让她进去,不过脸色不是很好。 当夜,姜圆圆就听见了隔壁姜冬莲挨打的声音,她的嘴应该被捂住了,传到这边的声音也是闷闷的,听不清楚。 姜圆圆毫不在意,毕竟当日被这样打的差一点儿就是她自己了。 她又不是什么烂好心的人,才不会关心一个要害她的人的死活。 姜冬莲只在牢里待了一天便被孙家视为奇耻大辱,但姜家其他人要关整整七天呢,七天过后,他们这辈子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村里有人说姜圆圆心狠,竟然连亲祖母和大伯都能告,以后死了都要被戳脊梁骨的,但是若心不狠,她能不能活到老死都还是一回事。 楚景是第三天中午回来的,他显然已经听说了自己离开时候发生的事情,回到家本以为姜圆圆会哭一通,却见她神色如常,正在院子里堆雪人。 见到他回来,姜圆圆的脸上立刻漫上了笑意,却在他走近时连连摆手,“你、你先去洗洗!” 楚景在自己的身上闻了一下,的确闻到了一些不太好闻的气味,好看的眉头皱起来,先去擦洗了。 楚景擦洗完后,立刻来到了姜圆圆面前,虽不语,眉宇间却溢满担忧。 厨房里正在煮面条,蒸腾的水汽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灶台里的柴火燃烧发出轻微的炸裂声。 楚景的发上还滴着水,高大的身躯几乎遮挡了厨房内所有的光,雪片舞入门内,顷刻间便化为水珠。 姜圆圆想去拿干巾子为他擦头发,楚景却往旁站了一步,不让她走,紧抿的唇示意着他有话要说。 “怎么了?”姜圆圆笑,“是不是很惊讶你不在家我也能应付他们!” 她还有心思开玩笑! 楚景不觉得自己离开时她遭受到的这些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他默了一会儿,问道:“可有受伤?” 他不问倒好,姜圆圆还能忍一忍,宽慰自己都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他一问,姜圆圆心里就像被开了一个口子,委屈止不住往外跑。 她低下头,杏眼里一会儿就漫上水汽,揩了揩泪,嘟囔道:“挨了两下打,好疼呜呜。” 话落,她的脸上便落了一只温热的掌,原来是楚景轻轻将她的脸颊托住,强迫她抬起头来,他的目光那样温柔而又细致,细细观察她的脸上有没有受伤过的痕迹。 姜圆圆的呼吸一滞,颤抖的眼睫与他深沉的眸子对上。 楚景的目光落在她如剥了壳的鸡蛋般光滑的面颊上,白嫩,柔软,没有任何与平常不一样的痕迹,只是那白皙上渐渐多了些绯色,像是被人催熟了的果子一般,那样诱人。 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楚景松开手,别过头去,“还疼吗?” 姜圆圆有些结巴道:“不、不疼了。” 她没说自己还用刀划了吴氏一下,把余婆子耳朵咬缺了的事情,她喜欢看楚景以为她软弱好欺负而露出的心疼神色。 锅里的水不断沸腾,面条煮的有些太软了一些,姜圆圆去拿干布巾,回厨房时楚景已经将碗里的面吃完了大半。 在山里待了三天两夜,应该很难受吧。 姜圆圆过去为他擦头发,楚景的动作顿了一下,吃面的速度也放慢下来。 “这次收获还不错,”楚景道:“东西交给了姜守正,明日他去镇上卖了再将钱分给我。” 姜圆圆点点头,“都猎到了些什么?” “野鸡、兔子等寻常物,”楚景顿了顿,“还有一只狐狸,活捉的。” 这次最值钱的就是这只狐狸了。 姜圆圆听他说完,手里的动作不停,柔软的指尖时而轻碰他的发顶,软软的,没有力度。 “晚上喝老鸭汤?” 楚景点头,“都行。” 意识到她有一些心不在焉,楚景问道:“在想什么?” “楚景,”姜圆圆坐到他的身边来,“我们搬去镇上吧。” 于楚景而言,在哪里似乎都没有区别,最重要的,是姜圆圆在,他点头,“可以。” 姜圆圆握了握拳,“等我们再攒些钱,就去镇上买个院子,就算买不起,我们先租也行,之后再做些营生赚钱,总有办法比现在过得更好。” 他们之间似乎有种默契,姜圆圆的决定,只要是正确的,楚景从来不会多置喙一些什么。 这么决定好,姜圆圆的心情也变得很不错,她不太眷恋这片自己从小生长的土地,这里现如今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再待下去,曾经的美好也会变得缥缈。 冬天喝一碗老鸭汤是很暖胃的事情,姜圆圆养了三只鸭子,是之前从镇上买回来为过年准备的,本来打算等到养肥一些再吃,现在看来是等不到那时候了。 她挑了一只看起来最肥的鸭,让楚景处理了,然后手起刀落,将鸭肉剁成小块,先丢在锅里和姜一起焯水,等到差不多了,就和切好的白萝卜一起放在灶上炖,等到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就炖得软烂香甜了。 院子里的雪有两天没扫了,堆的有些高,楚景扫雪的时候,隔壁孙奉又开始打姜冬莲。 楚景的眉头皱起,不太看得起这种打女人的行为。 姜圆圆在一旁用雪堆了一个小鸭子,拉了拉他的衣袖,唤回他的注意力,“楚景,你看它像不像我们刚刚炖的那只鸭子。” 楚景:“……嗯。” 听着隔壁姜冬莲的惨叫声,姜圆圆也叹了口气,这孙奉前几天打人的时候还知道遮掩一下,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姜冬莲的嘴捂着打,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了,反正在别人眼里,姜冬莲这种女人就算休了也是不打紧的。 姜冬莲固然有错,但作为丈夫,这么打自己的妻子难道就是对的么? 姜圆圆闷声道:“楚景,你说以后我要是嫁人了,也挨打怎么办?” 楚景握紧了拳,“不会的。” 她可怜巴巴戳着雪鸭子的脑袋,“但是我一个姑娘家,力气又小,要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楚景的声音坚定,“绝不会。” 姜圆圆“哦”了一声,低下头偷笑,没继续说话。 老鸭汤的香味传遍了整个院子,让大雪不停的冬日都变得暖洋洋起来。 姜圆圆为楚景盛出一碗汤,忽然道:“楚景,除了我你可再找不到对你这么好的人了!” 楚景一愣,脑子里浮现出姜圆圆对她的那些“好”来,劈柴、挑水、洗衣裳、扫院子、看火…… 虽然他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但好像的确没有人让他做过这些事,除了姜圆圆外,还真是再没有了。 姜圆圆却不知道他脑子里出现的是这些事情,认认真真掰着指头算,“每天给你做好吃的,给你擦头发,提醒你不要着凉,除了我,还有谁会一直关心你呢?” 这话……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楚景莫名地认同了这句话,的确,姜圆圆对他挺好的。 老鸭汤炖的时间长,肉已经脱了骨头,萝卜也是一抿即化,在山里的那几天日日吃冷食,楚景早就不愿了,这会儿一连喝了两大碗汤,又吃了三大碗饭,才堪堪觉得胃里舒服些。 知道他没什么别的爱好,除了书外便是吃,姜圆圆晚上又开始琢磨起宵夜来,当作对他这几日辛苦的弥补。 家里肉和鱼都还有,白菜尤其多。 在年前他们肯定就要搬走了,这么多白菜总要多吃一些,于是姜圆圆打算做一个炸白菜猪肉饼。 揉面擀两张大点儿的饺子皮,把调好的白菜猪肉馅料铺进去,再把一圈用水像包饺子一样包起来,一个大馅饼就做好了。 姜圆圆在锅里下油炸馅饼,心里琢磨着明天该吃点什么好,炒白菜肯定是要炒一个的,再来一个萝卜鱼汤,再做什么呢…… 她一共烙了八个馅饼,用盘子端进去。 姜圆圆见屋里灯还亮着,以为楚景在看书,于是一边推门一边道:“我进来啦。” 然后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男子一丝不挂的精壮身躯。 第31章 她可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楚景没料到她会进来,立即用衣裳裹住自己背过身去,“你怎么来了?” 姜圆圆一只手遮着眼睛,但五指却是张的开开的,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见了,“我、我给你做了夜宵!” 楚景不用转身,都能猜到她现在是什么模样,他迅速将衣裳穿好,想要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但耳朵的红却暴露了他现在其实并不像他表面上展现出来的一样平静。 “不冷么?”楚景见她的鼻尖有些红,淡声道:“不需要为我做夜宵,我不饿。” 姜圆圆将手里的盘子放在房里的小桌子上,对了对手指,“那你吃不吃嘛?” 盘里的饼子炸得有些焦黄,泛着诱人的色泽,楚景咽了咽口水,努力战胜这该死的口腹之欲,但是他好像失败了。 他接过筷子,冷冷的表情在饼入嘴的那一刻稍微化暖了一些,不过还是道:“下次必须先敲门再进来。” 姜圆圆答的心不在焉,“知道了知道了。” 她脑子里全是方才看到的情景,越想越觉得燥热,干脆也小口小口开始吃饼,掩饰自己的不正经。 饼皮很酥脆,馅料又浸满了肉汁,一咬便是唇齿留香,一共八个饼,楚景吃了六个,姜圆圆吃了两个,符合他们的饭量,都吃的一脸满足。 不过楚景有些翻脸不认人,吃完后漱了口,便让姜圆圆赶紧走。 姜圆圆的眼角一下子就耷拉下来,“好吧,你这几天一定累了,好好休息吧。” 她可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见她的背影有些落寞,楚景摇摇头,不懂她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次日,楚景难得起得比姜圆圆晚,见楚景还没醒,姜圆圆拿了几个铜板打算去隔壁买些肉。 张婶子家今天杀猪,见她来,张叔没说什么,收了钱后割了一斤肉给她,张婶子偷偷给了她两根骨头让她去炖汤,张叔只当没看见。 姜冬莲也来买肉,几天时间,她瘦了一大截,本就不胖的人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神一般,有些恍惚模样,她的脸上看着没什么伤,但走路时却是一瘸一拐的,有个婶子不小心撞到了她,她就疼得直嘶气。 姜圆圆可不想看见她,拎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去,一转头又看见在屋门口正看着自己的孙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夫妻俩怎么一个比一个吓人。 她脚步匆匆回了,这时楚景也起了,正打算出去寻她的样子。 姜圆圆道:“锅里有昨晚上剩的老鸭汤,我煮了面条,中午做粉蒸肉吃怎么样?” 听见‘粉蒸肉’,楚景的眼睛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比平时动作快了许多的点点头。 姜圆圆往厨房走,见他这样子,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道:“楚景你知不知道,村里好多男人都没肉吃呢,他们只能吃馍馍和饼子,整个村里只有我舍得杀鸡杀鸭给你吃。” 楚景的视线落到她的小脸上,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姜圆圆满意了,“那你早上把水挑了、雪铲掉,衣服洗好,再把排骨洗干净,我做饭,怎么样?” 楚景沉默了,难得问道:“村里其他男人也这么干活吗?” 姜圆圆咳了咳,有些心虚,“但是我对你这么好,村里其他男人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再说了……你舍得我来干这些活吗?” 话说到后半句,她又想装可怜,楚景摇摇头,干活去了。 蒸菜做起来简单,姜圆圆就顺便也蒸了一盘白菜和萝卜,又想起来有段时间没吃鸡蛋了,还蒸了三个蛋。 骨头清洗好后和萝卜一起在炉子上炖,午饭四菜一汤,是村里顶尖的伙食了。 隔壁孙家。 姜冬莲在买完肉后就去洗碗,孙奉越看她越不顺眼,当时要不是因为这个没有羞耻的贱人污蔑他,他怎么可能会娶这种女人为妻! 他一走近,姜冬莲就下意识瑟缩起来,孙奉踢了他一脚,想要再踢时,被孙秀才拦住。 孙秀才皱眉,“做了早饭再打。” 姜冬莲的眼角滑下两颗泪,从没想过自己一心想要嫁的人竟然是这种畜生。 · 经过了一个月的消耗,姜圆圆家的白菜终于没了一大半,只剩下五颗了,但楚景却是说什么都不再愿意吃白菜,连着吃了一个月的炒白菜蒸白菜白菜汤,楚景现在看见白菜就难受。 十二月初旬,天空仍旧飘着小雪,姜圆圆见他这么反抗白菜,于是今日打算吃鱼。 她从缸里挑了自己养的最后一条鱼,盘算道:“鱼吃完了还有两只鸡,都吃完了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那日楚景进山猎的东西换了差不多二十两银子,山鸡和兔子卖了三两,那狐狸值钱,因为是楚景捉到的,所以姜守正把大头让了出来。 两人现在手里的存银差不多有六十两,年前吃点好的完全够了! 楚景将厨房里的白菜搬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这会儿心里舒坦些了,坐到凳子上开始洗衣服。 两人各干着各的事情,小院里安静又温馨,敲门声响起时,姜圆圆刚把鱼下锅,喊道:“楚景,去开门!” 楚景擦干手,见外面是余婆子,立刻又把门关上了。 姜圆圆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来,“是谁呀?” 楚景摇头,“没有人,听错了。” 门外的余婆子却是“呜呜”哭了起来,“圆圆啊,奶真的知道错了,你大伯没了,我们一家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你就当施舍我们,给我们点吃的吧。” 屋内没有动静传来,隔壁的张婶子却先开门了,“余婆子,不是我说,你们一家也太厚脸皮了,当年你怎么不记得圆圆也是个小姑娘,你们一家人那么逼她,还要把她卖给张瘸子,净不干人事儿,这会儿没辙了要来讨吃的,早当初怎么没想到!” 姜大伯在牢里死了,被吓死的,吴氏一心想着改嫁,余婆子拉扯着姜富贵,姜富贵被惯坏了,这不吃那不吃,前些天也病了。 这一家人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张婶子的话余婆子充耳未闻,她豁出去老脸了,姜圆圆不给吃的她就跪在这儿,让她背个不孝的罪名。 院子内,姜圆圆也自然听见了余婆子的声音,她重新进了厨房,把锅里的鱼翻面,又去找干辣椒放在哪里。 楚景见她没反应,这才继续去洗衣服,他手劲儿大,冬天里的厚衣服很快就洗好了,然后挂在屋檐下等干。 过了会儿,余婆子还是没走,姜圆圆对楚景道:“你不是不爱吃白菜吗?拿一颗白菜给她吧。” 楚景抿唇,“我爱吃。” 他是一个心狠的人,或许不是自己的亲人,所以并不会有任何动容,但余婆子虽说是姜圆圆的亲祖母,但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被称为人,是畜生还差不多。 听他这么说,姜圆圆也没说什么,将煮好了的鱼盛起来,“那吃饭吧。” 楚景见她只是随口一提,没有真的要帮余婆子的想法,这才放心,不帮无用之人,不帮该死之人,这是他一贯的准则。 姜圆圆不开门,余婆子就当真在门口跪着了,一直跪到受不住,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孙女儿嫁给了孙家,于是便往孙家门口一倒。 孙家要脸面,给了余婆子一袋小米,但是姜冬莲却惨了,一直被打到半夜隔壁才安静下来。 等到次日一大早,孙家又去请大夫,姜圆圆跟着听了一耳朵,这才知道原来姜冬莲怀孕了,孩子被打没了。 她过得惨,但余婆子却毫不在乎,要了一袋小米后没两日又来,这次还带着姜富贵,说要在孙家过完年再走,结果两人没留下来,余婆子在孙家门口骂,姜冬莲自然也是讨不了好。 虽说这事和姜圆圆已经没多大关系了,但她每天听着也实在是闹心,于是在一个被吵得不能睡的晚上,姜圆圆拍案决定,明天去镇上看房! 次日一早,姜圆圆便带着银子和楚景出门了。 来到牙行,各种租赁商铺房屋的牙人正在打瞌睡,见着两人,都纷纷打起了精神。 姜圆圆看了一圈,来到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牙人跟前,那牙人立刻道:“姑娘我们葫芦巷子的屋子价格低、位置好,刚好就还剩了一个一进的院子,以前卖八十两,现在只要七十五两就能买!” 这么贵!姜圆圆连忙摇头,来到另一个牙人前面,那牙人介绍道:“姑娘,我们这边卖的是绿水巷的院子,虽然没有葫芦巷的位置好,但离集市近,您平时买个什么也方便,有个一进的院子三间屋子,只要六十两,就是里头的东西有些旧了,也有新的,但要稍微贵些,六十五两,您要不去看看?” 一间屋子买下来就是姜圆圆现在全部的家当,她纵使想买,手里头也有些为难。 牙人看出她的为难来,笑笑,“不过您要诚心想买,肯定能给您再便宜些。” 话既如此,姜圆圆便道:“走吧,去看看!” 第32章 他伸手将上衣脱下 镇上比村里繁华许多,虽是数九寒天,也有村里没有的热闹与喧嚣。 姜圆圆和楚景并肩走着,牙人的前边带路,她一会儿看路边的糖葫芦,一会儿看一旁的炊饼摊子,没多久又被路边卖小狗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要是搬到镇上来,她岂不是每天都可以吃糖葫芦了…… 楚景倒是没有多想吃那些零嘴,在他眼里,这些东西都没有姜圆圆做的好吃,于是目不斜视,还能提醒姜圆圆注意脚下。 绿水巷子从巷子口望进去,是一条很宽的巷子,里头家家户户门前的雪都扫的很干净,粗略估计应该有十几户人家。 牙人领着他们来到倒数第三家,右边的那一户,边拿钥匙开门,边道:“这里头的住户都是从我们牙行买的屋子,我给您透个底,里头住了三位教书先生,还有一位捕快,您二位等有了孩子,若和几位先生打好关系,对孩子以后去学堂读书、学学问那都是极好的事情。” 闻言,姜圆圆下意识瞟了楚景一眼,见他没有反驳,心里美滋滋的,是呢,这个地方是好,要是能再便宜点就好了。 门一打开,里头的青石板地面就露了出来,院子里很干净,一口水井、一颗桃树,便再没有别的杂物。 院子的年份看着还挺新,是青砖的瓦房,比他们在村里住的地方不知道好多少,就是院子稍微小了一些,不过也够用。 三间睡觉的屋子,还有一间厨房一间浴室,看着就舒服。 姜圆圆问道:“这是六十五两那个?” 牙人见她喜欢,开口道:“签上边是六十五两,您真心想要,我做主给您便宜些,六十二两,您要是喜欢这间的话,另一间也没必要看了,那间旧许多,您估计瞧不上。” 姜圆圆点点头,然后看了眼楚景,示意他开口。 两人在来前就商量过了,要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把价格压下来。 楚景开口,“四十两。” 话落,姜圆圆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牙人也一脸诧异,“公子,这压价也不是您这么压的。” 楚景看天,拳握紧了,大不了他再进山一次,就能买了。 姜圆圆打圆场,“我夫君不太懂这些,你也别见怪,不过我们是诚心想买,五十五两,你看怎么样?” 一下子就少了七两,牙人都要怀疑两人是来砸场子的,这间屋子屋主人的卖价是五十两,他们牙行自然是要提提价的,五十五两未免有些太低了。 牙人皮笑肉不笑,“您再加点吧。”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姜圆圆手里起码得留三两银子,作为过年和以后留有以备不时之需的钱。 她琢磨着这段时间自己可以陪楚景进两趟山,捉到兔子野鸡也可以卖钱,还可以绣帕子,再不济,她手艺好,去卖吃食也可以。 姜圆圆斟酌着开口,“五十七两,要是成的话我现在就能买,要是不行,我再去别家看看。” 她一口气能拿出五十七两来?牙人犹豫了一下,“可以。” 他们牙行也要现银过日子,现在很多人都是签的月还,先给一些,剩下的慢慢还,久而久之,牙行压力也大,有现银的顾客是可遇不可求的。 一手交钱,一手去官府签契,虽说钱袋子空了,但姜圆圆的心里却是满满当当。 坐在回村的牛车上,她一个劲儿地傻笑,楚景见她开心,唇边也有一丝笑意。 回到村里,楚景对姜圆圆道:“我前段时间在山上设了两个陷阱,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姜圆圆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去的?” 楚景道:“你还没睡醒的时候。” 好吧,这些轮到姜圆圆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她每日起得的确是晚了一些,但能吃能睡都是福嘛。 来到后山,楚景来到第一个陷阱前,里面有一只野鸡,第二个陷阱里则是空空如也。 不过姜圆圆也不觉得失落,每次进山都能碰到好东西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不是谁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的。 这么想着,一只肥壮的小野猪从两人面前蹿了过去。 姜圆圆:“……” 难不成楚景还真是什么运气超绝之人?传说中就连上天也偏心的人吗? 楚景眼疾手快,衣袂蹁跹之间,小野猪已经在地上抽搐了起来。 姜圆圆结巴了,“这、这也太、太幸运了吧。” 幸运到像是天上掉钱一样。 楚景站在原地没动,皱着眉,忽然间,他飞快转身,把姜圆圆抱进怀里,两三下就到了树上,下一刻,一只体型巨大的野猪从草丛里跑出来,开始拼命撞击他们在的这棵树。 姜圆圆抱着楚景的脖子,被那野猪吓到,这只野猪有村里的牛大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怎么办啊楚景……我们是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随着野猪的撞击,树干开始猛烈摇晃起来,好像下一刻这棵树就会断掉。 楚景将姜圆圆松开,嘱咐道:“抱紧树枝。” 姜圆圆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楚景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不用担心我。” 话落,他脚尖一点,便从树上下去了。 野猪见他下来,猩红的双眼找到了目标,飞一般的速度撞上去,在树上的姜圆圆哭喊出来,“楚景!!!” 楚景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往丛林深处跑去。 树林里传来野猪渐渐远去的嘶吼声,惊起林中一片飞鸟。 姜圆圆在树上泣不成声,有些后悔了,要是自己不那么贪心,楚景就不会来后山捕猎,她为什么偏偏想要去镇上买院子,都是她害了楚景…… 哭着哭着,不觉天已经黑了,丛林深处仍旧是一片寂静,只有一轮凄惨惨的阴凉月光洒下。 姜圆圆小心翼翼从树上滑下去,小声喊道:“楚景、楚景……” 但没有人回答她、 姜圆圆擦干泪,捡起地上的大石头抱在怀里,然后循着地上的脚印往楚景消失的地方找过去。 山里会有什么野兽?老虎、野猪……任何一个都可以要了姜圆圆的小命。 但是现在,楚景的命于她而言更重要。 偶尔有不知名鸟儿的叫声为这片后山增添了孤冷凄寒,雪路难行,更何况是夜间,姜圆圆不小心间摔了许多个跤,就连她自己也不记得有多少。 前方是一望无尽的林木,楚景会在哪儿呢?他那么厉害,应该不会被一头野猪…… 想到这里,姜圆圆的心口就开始一抽一抽地疼,她真的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往后山来了。 忽然间,前方传来一声树枝被踩断的细细响声,不算重,但在这样的一个夜里,显得如此清晰可闻。 这么冷的天气里,姜圆圆的额上滑落一颗冷汗,她颤声道:“楚景……是你吗?” 她往前走去,却是什么都没有,或许是有些什么,但藏在暗处,她看不见,也不知前方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这么陡峭这么危险的路,楚景怎么敢一个人将野猪引走的啊…… 姜圆圆摸索着往前走,此时雪地上的脚印已经不再清晰,而是变得杂乱起来。 忽然间,她的脚下踩空,直直往下坠去,失重感传来时,姜圆圆紧闭上了眼睛,两只手胡乱地挥着,碰到一个温热的物体,下一刻,她被一只手捉住,拉了上来。 这是一个熟悉的怀抱,夹杂着难闻的血腥气。 姜圆圆有些不敢确定,“楚景?” 直到抱着她的人“嗯”了一声,她才身子一松,紧紧抱住他,“你没事……吓死我了……” 楚景带着她往回走,目光警惕巡视周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吧。” 姜圆圆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走到姜圆圆的腿脚都发麻没有知觉,他们才终于回了村里。 一进院子,楚景就将屋里的灯点上,仔细查看姜圆圆有没有受伤。 上下打量了一遍,他松了口气,“幸好只是冻着了,没有伤到哪里。” 姜圆圆立即问道:“你呢?你可有受伤?” 楚景摇头,“没有,身上的血……是野猪的。” 两人现在的模样都有些狼狈,姜圆圆垂下头,泪珠便簌簌滚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要买什么院子,你也不用去后山捕猎了……” 与平时的撒娇有很大不同,此时的她每一滴泪珠都显得那么情真意切,那么让人心疼。 楚景虚虚拍了拍她的肩,放柔了声音,“别担心,我不是好好的吗?” 姜圆圆用衣袖将眼泪一擦,“不行,我怕你又骗我,你上次受伤了也不告诉我,你把上衣脱了,让我看看。” 楚景摇头,因为失血,他的唇色有些苍白起来,“我和你说过的,男女授受不亲。” “我不管什么男女亲不亲,我只知道你要是受伤了不告诉我,我会担心内疚自责后悔一辈子!” 眼见拗不过她,楚景舔了舔干涸的唇,无奈道:“好。” 他伸手慢慢将上衣脱下,赫然间,一道青紫的、皮肉翻滚的伤痕便出现在了肩膀上。 第33章 “我喂你!” 这不像是被野猪撞伤的,更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姜圆圆忍着泪,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一定很痛吧。” 楚景没再隐瞒她,“是不小心摔下山坡被石头划伤的,已经不痛了。” 姜圆圆去柜子里翻药,然后为他包扎,忍不住问他道:“你当时一个人引开那头野猪,怕不怕?” 楚景说不怕,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尸山血海的场景,虽不记得到底是在哪里,但内心里的情绪告诉他,他肯定经历过比昨夜里还可怕一万倍的事情。 若说怕,或许他怕的,只是昨夜里回去时没有见到姜圆圆在哪里。 他那时候就知道,这个小傻子肯定偷偷跑去找他了。 “你伤成这样了,就好好躺着,我们等你的伤好了再搬到镇上去,”姜圆圆道:“我明天炖鸡汤给你,再去胡大夫那儿抓些药,这伤要是养不好,以后落下了病根可怎么办?” 她说着,本来又要垂泪,突然看见了他的背上有一道很长的,但已经很浅了的伤疤,像是被什么砍伤,直接贯穿了整个后背。 她的指尖落上去,楚景下意识绷紧了后背,“怎么了?” 姜圆圆颤着声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之前受过伤?” 楚景沉默着摇头,他不记得,背上的疤他的不知道。 姜圆圆呼出一口气来,没有继续说这件事,这么重的伤,一定是楚景不好的回忆吧,她还是不要说了,现在楚景失忆了也好,起码不记得那些不好的事情。 到了晚上,楚景在床上却失去了睡意,脑子里不断回忆着姜圆圆说他的背上有条很长的疤痕的事情。 他是做过什么吗?为什么会受伤? 对自己的过往一无所知真的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楚景闭着眼,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但那些浅薄的记忆却在分明告诉他,他不是原本的自己。 失去记忆后的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吗? · 因为惦记着要给楚景补身子的事情,次日一大早姜圆圆就起了去胡大夫那儿花了整整一两银子买了当归等药材回来,打算进行食补。 于是乎,在楚景推开门时,姜圆圆正蹲在井旁边洗药材,她的小手洗得红彤彤的,被冻得有些僵硬,但一脸认真,仿佛在做什么任务一样。 他走过去,想要接过她手里的事情,“我来。” 姜圆圆却立刻站了起来将他往屋里推,“不行,你现在受伤了,你就在床上躺着,我把饭煮好了端给你吃。” 楚景顿了一下,很认真道:“我伤的是肩膀,不是腿,能走,也不需要喂。” 但姜圆圆却是格外坚定,好像再不答应,她马上就会把自己气晕一样。 无奈,楚景只好老老实实躺到床上开始当病人,姜圆圆怕他无聊,还特意去理正家借了两本书来给他看。 屋子的门开着,方便姜圆圆随时观察照顾,楚景虽打开了书,但眼睛是一下都没落在书上,在看屋子认真干活的姜圆圆。 昨日里的那头野猪,姜圆圆今日去理正家的时候已经拜托姜守正帮他们拿到镇上去卖了,因为之前捉到狐狸换了一大笔银子,姜守正现在对楚景格外的信服与感激,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从自家鸡笼子里捉了只鸡给姜圆圆带回来。 姜圆圆回来后挑了一只最肥的鸡宰了,去油去皮,爪子脖子脑袋屁股都不要,剁成肉块开始炖,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加入药材。 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动静,楚景还是躺不住,起身去了厨房,在姜圆圆开口前就道:“我来烤火。” 姜圆圆一想,的确厨房里要暖和很多,于是也没再赶他,等到鸡汤好了,先给他盛出来一碗,再开始做午饭。 鸡汤微微苦,肉也炖得很软烂,楚景喝了一碗后,浑身都暖洋洋的,鼻尖开始冒汗起来。 见状,姜圆圆又给他盛汤,“多喝些,喝了伤就能好得更快了。” 楚景很无奈,“就算喝一百碗,也不会今天就好,你快歇着吧。” 姜圆圆忙了一大早上,的确是有些累了,她闻言道:“我喂你?” 楚景摇头,“不用。” 他的伤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并不严重,皮肉伤罢了,并未伤筋动骨。 两人正僵持着,门口姜守正的声音传来,“圆圆,快开门。” 姜圆圆把碗放下,丢下一句“好好喝汤”就跑去开门了。 楚景垂下眼,将自己碗里的肉夹到她的碗里,再为她添了一些汤,确保看不出端倪。 姜守正来得快去得也快,完全没在路上歇,这会儿院门一开就走到桌子旁坐下,开始“咕嘟咕嘟”灌水喝,一边喝一边往胸前掏荷包。 “我去的是圆圆说的那家酒楼,掌柜的给了二十两银子,还特意让我和你们解释,是因为这次的小野猪死了一晚上了,肉没那么新鲜,所以没有上次多。” 不管多少钱对现在的两人来说都是来之不易的,姜圆圆将钱收好,没了之前的高兴,有些恹恹道:“不管以后进山能遇到什么,楚景都不会再去了,比起钱,还是他的安全更重要。” 她想起来之前那个猎户说,有一位猎户猎到一头成年野猪,但却瘸了一条腿的事情。 的确,就算是一百两银子,也没有人的安危重要,钱多钱少都能活,但要是再遇到这种危险的猛兽,楚景下次还能不能全须全尾回来都是未知数。 楚景看向她,眸底情绪复杂,好像……也有过一个人和他说这样的话,除此之外,再没有了,姜圆圆是第二个。 姜守正也跟着叹气,“是啊,还是安全重要,现在雪这么厚,进山危险,还是别再去了。” 等到送走姜守正,两人吃完饭后,姜圆圆又开始琢磨晚上吃什么,楚景看她提回来的一篮子药材,忽然间好像回到了那一连吃了半个月白菜的时候,隐约有些反胃。 等到了十二月中旬,楚景背后的伤才差不多好全了,姜圆圆有些诧异他的伤恢复得这么快,楚景则是归功于她的汤炖得好。 实际上他这段时间每天肚子里都是汤汤水水,未来半个月都不想再喝汤了,尤其是鸡汤。 他的伤好了,姜圆圆打算等雪稍微小一些后就搬家,马上就要开春了,今年的天气尤其怪,大雪还是下个不停。 不过瑞雪兆丰年,也不是坏事,明年农户人家的收成好,也能过得好些。 他们家里这半个月天天飘肉香,这日里,余婆子也从家里抓了一只鸡来给隔壁孙家。 她和姜富贵天天来,孙家人早就不耐烦了,明面上不能说什么,但是背地里打姜冬莲却打得不轻。 不过自从上次打掉了一个孩子后,孙奉换了一个折磨人的法子,比起拳打脚踢,更让姜冬莲崩溃。 姜冬莲无数次求余婆子让她不要再来了,却被余婆子骂了一通,也没脸说自己是怎么没折磨的,只能咬着牙忍了。 今日余婆子带鸡来,孙家人难得露了个笑脸,姜冬莲去把鸡炖了,一大家人还算高兴地吃了一顿饭,但是吃完后,余婆子擦了擦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孙秀才猛地站了起来。 孙奉见是一个男人的底裤,有些莫名,“拿这个做什么?” 余婆子冷笑一声,看向孙秀才,“还能是谁的?亲家母都敢上,你还真是野猫发情往哪儿都能撅屁股。” 一桌子人,尤其是姜冬莲尖叫出声来,直挺挺晕了过去。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了,吴氏和孙秀才搞到了一起,还被余婆子发现了。 孙奉一脸不可置信看向孙秀才,“爹,这是真的?” 孙秀才眼神游移,没有答话。 原先有盈盈在,他还有人伺候,现在盈盈跑了,又有个吴氏凑上来,他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会拒绝。 他俩搞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怎么突然就被余婆子发现了呢! 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的确是上不得一丁点儿台面,孙巧也险些要晕过去,天啊!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余婆子本想借此事来要挟孙秀才,她才不顾忌什么儿媳、孙女儿的脸面,这些都是狗屁,给孙子姜富贵谋个好出路才是最重要的。 她要挟的话还没说出口,孙奉突然站起来冲过去把孙秀才一拳头给打到了地上,父子俩纠缠起来。 余婆子在地上啐了一口,反正孙秀才要不是不答应,她就让理正做主,把这对狗男女浸猪笼,淹死他们! 孙家父子俩打得天昏地暗,孙秀才也不甘示弱,把孙奉揍得鼻青脸肿,等到两人打的差不多了,余婆子才大发慈悲般开口道:“我也不要多的,富贵以后就住你们家,你们把他供到考功名,这事儿就算了,以后吴氏你孙秀才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闻言,地上的孙秀才擦了擦嘴角的血爬起来,吐出一口血沫子,笑容阴暗,意味不明,“行啊,你今天就把姜富贵留下来,我一定好好供他!” 第34章 你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质问我? 在地上刚醒过来的姜冬莲惊呼出声,“不要!” 孙秀才阴恻恻看向她,姜冬莲感觉没什么活头了,她哭道:“奶!你害了我还不够,你还要害富贵吗!” 余婆子虽说没听姜冬莲说被打的事情,但是隐约可以猜出来,但是姜冬莲挨打是因为她是女人!女人家挨点打就是被窝里翻不起浪的屁事,不值一提,于是没答话,看那表情看得出来她并不在乎。 孙巧冷笑道:“好啊,你们一家子是赖上我们了!” 姜冬莲被孙奉打,还要一个人干全家人的活,这会儿闻言也不忍了,家里娘要跑了,爹死了,弟弟马上也要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大叫一声,往孙巧身上扑去,死命又咬又打,像是要人命一样。 孙秀才和孙奉也不管,姜富贵拉余婆子的裤腿,“奶,我不要在这里!” 余婆子还藏了十几两银子,她对姜富贵道:“你在这里读书,奶就在家里等你,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算盘都打好了,平时姜富贵就在孙家读书,她隔三差五来看看,再在家里买个丫环伺候自己,等姜富贵长大了考上功名了,带着丫环投奔他做官家老太太。 姜冬莲和姜富贵都不知道余婆子手里还有钱,都以为她当时在牢里打点已经全都花出去了,实际上在牢里第二天,姜大伯就被吓死了,余婆子攥着钱不松口,铁了心藏下来。 等到余婆子走了,孙奉把家门一关,把正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分开,把姜冬莲踹了几脚然后手脚捆住丢茅房去了。 至于姜富贵,孙秀才把这小兔崽子的嘴一堵,手一绑,就丢在院子里不管他的死活。 墙头上,姜圆圆默默缩了下去,打了两个寒颤,有些被吓到,太可怕了,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现在不由得想,如果她有了个孩子,就算男人死了,她讨饭、给人洗衣裳也要把孩子养活。 楚景见她看完了热闹,问道:“今天又看见了什么?” 姜圆圆有些难以启齿,含糊道:“没什么,你别管,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把东西搬去镇上呢。” 见她不说,楚景也不多问,烧水洗漱去了。 次日一大早,姜圆圆本想趁着早上人少,和楚景把早就收拾好的物什搬到牛车上,悄无声息地离开,结果一开门就和鬼鬼祟祟的孙巧碰上了。 孙巧昨天被打的鼻青脸肿,这会儿用帕子遮着脸,活像是做贼一样,见到姜圆圆,她斜斜睨了一眼,嘴里像是骂了什么,又缩了回去。 姜圆圆踮起脚往她准备走的地方看了一眼,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正在徘徊的男子身影。 还真是什么家里养什么人,一屋子都净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把东西搬上牛车之后,姜圆圆等牛车来第二趟的时候,把值钱些的东西随着带着,然后装作是上镇上买东西的模样,和楚景光明正大离开了。 走到村口,她回头看了一眼,又决绝移开视线。 楚景对村子没什么感情,不过见姜圆圆有些困的模样,启唇道:“困就闭着眼睛歇一会儿。” 他的意思是,让姜圆圆闭着眼睛假寐,谁料姜圆圆身子一歪,无比熟练地靠到他的肩膀上来了。 楚景习惯了,其实如果刚刚姜圆圆不靠过来,他才会感到有些意外吧。 睡一觉醒来,牛车已经在镇子上了,姜圆圆付了钱,在巷子门口碰见了来帮他们收拾屋子的人,这是牙行赠送的服务,买或者租院子,搬家第一天会帮忙把屋子整理出来。 在他们的第一趟东西搬过来时,牙行的人已经将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等姜圆圆确认没有什么需要打扫的地方后再离开。 姜圆圆将院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确认后就让牙行的人先离开了,然后和楚景一起收拾被褥和衣物。 他们到镇上来的时候时辰还早,等到全部收拾妥当了,才刚刚到午饭的时辰,姜圆圆心里记着楚景是大功臣,带着他去了卖野猪的那个酒楼吃饭。 楚景看她,“其实我可以不吃的。” 姜圆圆将菜单递给他,“穷不了一顿饿不了一顿,今天是咱们搬新家的好日子,必须吃点好的!” 闻言,楚景也没有再说什么,点了两道喜欢吃的菜,就没再多点了。 两人吃完饭,往新家绿水巷子走,顺路买一些要用的东西,比如皂子、巾子等,他们来得低调,没有大包小包的带,故而有些东西都留在村子里没有带走。 路过一家牙行时,里面好像发生了争吵,姜圆圆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当时买楚景的地方吗? 这会儿里面的牙人正在往外赶人,满脸的不耐烦,“去去去,用石头子儿装银子,被拆穿了还想赖着,老脸真是厚。” 紧接着,又是熟悉的声音,余婆子就像一块破布一样被丢了出来,嘴里还在骂个不停,“一定是你们偷偷把我银子换了,你们这群黑心肝不得好死的东西!” 牙人不乐意了,“你这老婆子,我这牙行开了十多年,从来都是童叟无欺,你要是觉得我换了你的银子,那就去报官!” 听见‘报官’两个字,余婆子抖了一下,仍旧梗着脖子道:“这是我嫁孙女儿得的聘礼,怎么可能是假的!” …… 姜圆圆拉着楚景路过,因为周围又凑热闹的人往那边围,余婆子倒是没有注意到两人。 姜圆圆的耳朵竖得高高的,听了几耳朵后就走了,感慨世界真是太小了,怎么总是能碰见这一家人。 路过一个糖葫芦小摊时,楚景的步子停住,姜圆圆问,“你想吃?” 楚景摇头,“你吃。” 他的眼睛在太阳底下是好看的琥珀色,泛着细碎的光芒,姜圆圆一下子看痴了,直到一串糖色漂亮的糖葫芦递到眼前,她才愣愣接过,“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糖葫芦?” 楚景从她的荷包里拿了两文钱递过去,往前走了两步才回答她的问题,“上次,你一直看着糖葫芦。” 姜圆圆小口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甜腻腻的,感觉好像甜到了心里一样。 她把手里的糖葫芦举起来,“你也吃。” 最上面的一颗糖葫芦上有一个小小的牙印,咬开了山楂,露出微微泛着黄的山楂肉来,一些糖屑那么晶莹的颜色分布在牙印周围。 楚景不爱吃甜食,但此刻,他的心却诡异地动了一下,险些去尝一口那红色的果子。 他摇头,“不了,你吃吧。” 姜圆圆有些失落,郁闷地又咬了一口,她不禁想着,难道是她的暗示不太明显,所以楚景才迟迟没有发现吗,不会吧……他看起来不像是傻子啊,还是说……难道因为她不够漂亮? 这么想着,姜圆圆忍不住抬头哀怨地瞪了楚景一眼。 楚景有些莫名,不知她为何瞪自己,难道因为他没吃糖葫芦? 来到绿水巷子前,在走进去时,楚景想开口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未说出口,就听见身边“唉哟”一声,姜圆圆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他将姜圆圆马上要摔到地上的姜圆圆扶住,一道男子的声音和他同时开口。 “可有撞疼?” “姑娘你可还好?” 楚景皱眉,见到前方有一名身着蓝色袍子,长相温润的男子正面带歉意看着姜圆圆。 白篷正要去书院,走得太急了一些,也没想到会撞到人,见楚景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他实在是愧疚,解释道:“这位仁兄,在下的确不是有意冲撞令妹的,不知令妹可有伤着?” 令妹? 白篷自以为说话客气,却见眼前的男人脸色越来越冷,不知为何,像是要剥了他的皮一样。 正胆颤着,一道软软的女声传来,原来是自己方才撞到的那名女子说话了,“我无事,我方才也没有看路,不全是你的错。” 白篷的目光落在这女子白软干净娇美的小脸上,脑子里忽然懵了一下,有些结巴道:“姑、姑娘你没事就好。” 楚景也是男人,自然知道白篷的目光意味着什么,他捉住姜圆圆的手,拉着她走了。 姜圆圆被他扯得疼的“嘶”了一声,楚景侧目,本想步子稍微慢一些,谁料白篷追了上来,“姑娘你当真没事吗?不如我陪你去医馆看看?” 楚景停下来,看向白篷,身上气压低的可怕。 白篷往后退了一小步,以为是自己太过于轻浮,让楚景不高兴,红着脸解释道:“不是、兄长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担心……” 话还没说话,楚景便冷冷开口,“谁是你兄长?” 姜圆圆看他,哼了一声,没说话。 白篷就这么见两人进了自己隔壁的院子,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这是新搬来的邻居,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都能见到这位姑娘了…… 进了院子,姜圆圆立刻甩开楚景的手,凶巴巴道:“你拉我干什么?人家好声好气说话,你这么凶要给谁看?” 楚景脸都黑了,“你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而质问我?” 第35章 你怎么都不哄哄我呢? 质问? 这两个字未免太过严重! 姜圆圆杏眼微微睁大,将糖葫芦往地上一丢,“你说是就是吧!” 她赌气往屋子里冲,还没跑出去两步,就被捉住手腕给带了回来,楚景胸口有些闷,不知道她为何生气,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是怎么了,尽量放平了声音道:“我没说什么?” 姜圆圆垂下脑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委屈’两个字,“你说我……你骂我……你太过分了呜呜!” 她的脾气好像维持不了多久,没一会儿就如云一般散了,但随后而来的狂风骤雨却是要维持许久。 楚景没有让雨停的能力,只握着她纤细手腕的手松开,背过身去,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姜圆圆喜欢那个男人,所以才为了那个男人而和自己发脾气。 他沉默着,看了眼地上滚满了脏污的糖葫芦,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摔到了地上,他进了屋子,没再说一句话。 来新家的第一天,好像不太愉快。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辰,楚景都没有再出来。 姜圆圆坐在院子里赌气,堆了一个又一个雪人,然后把它们都用拳头揍瘪,好像在迁怒一样,仿佛揍的不是雪人,而是楚景一样。 揍了一会儿,姜圆圆饿了,她狠下心没有管楚景,拿了钱出去吃汤面。 听见关门的声音,在屋内的楚景抿了抿唇,没想到她真的不理自己了,犹豫了一下,推门出去,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打算远远跟着。 结果刚把院子门推开,就看见了中午见过的那个男子正在对姜圆圆大献殷勤,而姜圆圆则是满面笑靥,全没有刚才面对他时怒气冲冲的模样。 楚景冷笑一声,把院子门合上,也是,他就是个苦力,怎么能管主人家的事情。 虽这般想着,他在路过院子里的一排被揍瘪的雪人时,忍不住把其中一个踢了一脚,然后回屋生闷气去了。 院子外,白篷刚从书院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又碰见了这个新搬来的邻居,见姜圆圆那个凶神恶煞的哥哥不在,他立刻开始套近乎,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和姑娘家说这么多话,他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在下白篷,是姑娘的邻居,不知姑娘贵姓?” 到底是新邻居,哪怕心情再不好也不能臭着一张脸对人,姜圆圆笑道:“白大哥好,我姓姜。” “姜姑娘,”白篷见屋门打开了一条缝,和正往外瞟的老娘对上了视线,给自己打了打气,“你这么晚出去是做什么?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屋内的何氏又默默关上了门,对正要说话的丈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乐呵呵做饭去了。 家里的小子开窍了! 姜圆圆看白篷,小脸有些皱巴巴,似乎在思考哪家的汤面更好吃一样,“我出去买碗汤面吃。” “汤面、我也喜欢吃汤面!”白篷立刻道:“姜姑娘你是新搬来的吧,我知道镇上哪家汤面好吃,我带你去!” 盛情难却,姜圆圆答应了,两人一路交谈,在得知白篷的父亲是教书先生,他自己也是秀才时,一下子就动了心思,要和白家打好关系,以后孩子上学指不定还得拜托他们照看一下呢。 · 楚景等了许久,等不到姜圆圆回来,正打算出去寻,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还有男子的道别声。 他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闷感一下子又涌了上来,闭了闭眼,推开门走出去。 白篷在看见他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就僵硬了,拘谨起来,莫名有种心虚感,但是……男当婚女当嫁,大舅哥应该不会这么古板吧。 见到楚景,姜圆圆对白篷道:“白大哥,你先回去吧。” 白篷忙不迭点头,“姜姑娘你快进去吧,兄长都等着急了。” 姜圆圆关上门,一转头便对上了楚景幽幽的眼神,到底是有些于心不忍,干巴巴问道:“饿不饿?” 现在天都快黑了,隔壁几家的饭菜香味一阵阵地飘过来,楚景早就饿了,但他却莫名倔起来,短暂而又冷漠地回答,“不饿。” 他真是一个狗脾气,分明是他先凶人的,这会儿还不高兴起来,姜圆圆忍不住道:“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楚景抿唇,反问她,“那你在不高兴什么?” 姜圆圆一怔,看向他,却见他的眼里隐约有些委屈。 从姜圆圆的角度看,楚景质问她,不对。 从楚景的角度看,姜圆圆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和他发脾气,很过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楚景先低头,他低声道:“我饿了。” 说到底好像也没多大的事儿,姜圆圆“嗯”了一声,“走,带你去吃面。” 两人好像重归于好了,又好像没有,走路时两人之间的距离都要比平时宽上许多。 夜里的镇上不似村子里那般寂静,两侧的酒楼都灯火通明,小店摊位上也都有人在等着顾客上门来。 姜圆圆带着楚景到了自己刚才吃面的地方,对老板娘道:“要一碗汤面,大碗的,加一个鸡蛋一块豆腐皮。” 老板娘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有印象,这会儿边煮面边道:“要收摊了,再送你一节卤藕,好吃常来啊。” 老板娘断面上来,见和姜圆圆在一起的不是刚才那个男子,于是道:“你和你哥长得好像不太像。” 姜圆圆笑笑,见楚景盯着自己,有意气他,道:“我像娘一些。” 楚景放在桌下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面容隐在阴影里,令人看不真切。 面条散发着热气,停了好几日的雪又开始下起来,细细麻麻,像是盐粒一般,落在地面便消失不见。 楚景沉默着吃面,长睫垂下,唇齿间却发苦。 他在想,刚才姜圆圆和那个男人来吃面的时候,会不会笑的很开心?老板娘又觉得他们会是什么关系呢? 这样的疑问带着些微的酸涩萦绕在他的心头,令他食之无味,嚼蜡一般吃完后便起身离开了。 回到新院子,两人各自洗漱,又各自回了房。 楚景这一觉睡得不安稳,他又做梦了,梦见的却不是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而是梦见姜圆圆和那个男人成亲,从此再也不理会自己。 这个梦平淡,却又令人心悸,楚景醒时,左边心脏的地方还在乱跳着。 梦停在一身喜服的姜圆圆对他笑的画面,下一瞬,在楚景伸手想要拉住她的那一瞬间,梦醒了。 楚景头一次希望,这个梦维持的时间能够再长一些,他能把姜圆圆抢回来。 为什么要抢回来呢……因为他拿姜圆圆当妹妹吗? 不是。 楚景的心里给了他明确的回答,他不是这样想的,才不是什么妹妹。 楚景闭上眼,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呼吸沉重,好像在思考这个问题,不是妹妹,那是什么呢? 下雪的日子天总是阴沉,夜间也没有月亮,四周静的骇人。 隐约间,好像有哭声传来,楚景移开手臂,皱眉凝神听去,哭声……好像是从隔壁姜圆圆的屋子里传来的。 他坐起身来,没有动,半晌,才披上衣裳往外走去。 姜圆圆也做梦了。 梦见的不是楚景,而是自己死去的爹娘。 和之前梦里爹娘一直对自己温和的模样不同,爹这次发了好大的脾气,怪她离开村子,怪她不管大伯一家的惨状,怪她冷血无情! 梦里的事情做不得真,姜圆圆想一向温和的爹娘怎么会这么怪自己呢? 但她也不知道……毕竟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 她裹在被子里,就像要把自己给围起来,什么也不想,就这样哭一场。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传来,姜圆圆吓得一缩,然后听楚景的声音传来,“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沉静而有力,好像能驱散所有的不安与恐惧。 姜圆圆侧着身子,擦了擦泪,没有说话,忍住哭声,不想理他。 楚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屋内的哭声渐渐小了,却是闷闷的哽咽声偶尔传来,他垂下眸子,将门推开了。 门开的那一瞬,屋内的呼吸声似乎都消失了。 楚景将蜡烛点燃,走向床上那团鼓鼓的被子。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姜圆圆把被子捂得紧紧的,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的样子。 楚景的手碰到那团被子又收回。 四周安静下来,姜圆圆原本以为他走了,过了会儿,悄悄把头探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床头看着自己的楚景。 她的脸上都是泪痕,因为在被子里闷太久了,脸蛋红红的,沾着几缕凌乱的碎发,看起来可怜,惹人怜惜。 见她又要缩回被子里去,楚景将她的脸捧住,不让她后退,但好像力气用的太大了些,姜圆圆的脸被他的两只大手给揉的像个包子。 她挣扎起来,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推他,“你不要碰我!我讨厌你!” 闻言,楚景的心里好像被什么给扎了一下,默默松开手。 姜圆圆讨厌他…… 他转身准备离开,手却被拉住。 姜圆圆的小手拉着他的,声音里藏着无尽的委屈,“你怎么都不哄哄我呢……” 第36章 你、你怎么舔我啊! 姜圆圆的手带着冷意,是软的、滑的,而楚景的手温暖干燥而又粗糙。 被她的手握住时,楚景就好像是握住了全天下最珍贵的美玉,轻轻回握。 他回身,像是在问自己,又是在问她,“那我该怎么哄你?” 姜圆圆眨了眨眼,红唇微微嘟起,从被子里钻出来,张开双臂,“那你抱抱我吧。” 寝衣很薄,遮不住姑娘家玲珑的身躯,楚景别开眼,按照他的性子,他是一定会拒绝的…… 姜圆圆见他不动,心里燃起来的小火苗又熄灭了下去,有些蔫吧地收回手,下一刻,一具温暖的胸膛便贴了上来。 楚景生涩而又僵硬地抱住她,又将她的被子拉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这样可以吗?” 他的回应给让姜圆圆的小火苗又重新燃了起来,她回抱住楚景的腰身,娇声道:“不够,还要多抱一会儿。” 不知道她的多抱一会儿是多久,楚景在床边坐下,低头看她靠在自己臂弯里满脸幸福的模样,唇角也不自觉勾起。 “还生气吗?” 姜圆圆眨了眨眼,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现在不生气了。” 姜圆圆身上有一种像果酒一样的味道,清甜,而又馥郁,楚景没忍住,轻轻闻了一下,在看见她白皙软嫩的小脸时,又在想,如果咬上去会不会和鸡蛋一样的口感。 他的眼神变的奇怪起来,姜圆圆红了脸,以为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嗔了他一眼,咬着唇,又有些期待,“其实、其实如果你想干什么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呢。” 娇滴滴,软绵绵,这种声音真的很悦耳。 楚景舔了舔唇,“真的可以吗?” 姜圆圆小小扭捏了一下,闭上眼,颤声道:“可以。” 她闭上眼时,显得更为甜美可爱,楚景低下头,呼吸便与她的纠缠起来。 属于男人的气息越来越接近,姜圆圆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然后紧接着,她猛地睁大了眼,捂着自己的脸,又是面红耳赤又是不可置信,“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闻言,楚景道:“这是你说的,我可以做想做的事情。” 姜圆圆本以为他要亲自己,谁知道他在她的脸上舔了一下! 这种感觉比亲吻更加令人心跳加速,她说不上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应该是喜欢居多,但实在是有些太出人意料。 一想到这是自己亲口答应的,姜圆圆小手揪着他的衣裳,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舔我的脸。” 楚景答道:“因为……你看起来很香。” 看起来香,所以忍不住舔一口。 这是什么理由啊……姜圆圆心里默默原谅了他,对着手指道:“那你为什么不亲我呢?” 楚景的耳根很诡异地红了,“不行,不能亲你,这样不合规矩。” “那你舔我就合规矩了吗?”姜圆圆嘟囔,“还大半夜来我房里面抱我……” 事情好像已经顺着不可挽回的地步发展了,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谈这件事,关系缩进到只剩下了一层窗户纸待捅破。 次日一早,出了太阳。 姜圆圆昨夜里哭过,一双杏眼又红又肿,但心情格外的好,嚷嚷着要去买肉吃。 楚景的心情也不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跟在她后面提东西。 在出门前,找姜圆圆要了两个铜板,路过糖葫芦摊子时挑了个最大的送给她。 姜圆圆眼睛弯弯,两人并肩走回了家。 年越来越近了,今日出了太阳还是冷,不过大街小巷里有很多小孩子拿着炮仗玩儿,或者是堆雪人,你追我赶,脸上都是满满的笑容。 一年到头,最轻松活泛的也就这几日了吧。 回到院子,姜圆圆洗手开始做饭,今日要做的是黄豆炖猪蹄! 猪蹄是个好东西,肥而不腻,就是炖的时间要长一些,不然不入味,中午开始炖的话,要等到晚上才能吃。 把猪蹄处理好炖上,姜圆圆把刚刚买回来的肉切成片,豆皮切成手指粗细的一条,再和木耳、冬笋片一起下锅煮,加入花椒、茱萸等佐料,煮熟后又香又麻又辣。 等这锅水煮肉片好了以后,姜圆圆炒了个小葱鸡蛋,中午饭就这么解决了。 说实在的,今早上出门时走两步就到了集市,让姜圆圆深刻体会到了住镇子上的方便,更别提琳琅满目的小吃摊子、炸猪皮、油皮面、梅花糕、鱼丸子……,令人目不暇接。 在中午吃完饭后,姜圆圆又溜出去了一趟,背着楚景卖掉自己绣的帕子,然后买了两份鱼丸回去。 楚景不知道她还在绣帕子,但对于姜圆圆来说,钱都是越花越少的,只出不进不是长久之计,其实她也想开一个小铺子,但得仔细谋划,不然钱浪费了怎么办? 她哼着小调,步伐轻快地往绿水巷子走,远远看见孙巧时,她连忙换了一个方向,到一个摊位后面藏起身形,不想让人发现她搬到了镇上来。 孙巧的身边是一个陌生的男子,长得还算可以,就是不太高,看着比孙巧只高那么一小点儿,看着还算斯文,两人亲密地走在一起,像是一对小夫妻一般。 一直等到两人走远,姜圆圆才出来,她在脑子里稍微想了一下,不愿意费脑筋,索性不想了,孙家的事和她可没有关系。 回到家,将鱼丸放在桌子上,姜圆圆先去给爹娘的牌位上了一炷香,心里默念道:爹娘你们别怪女儿不孝,女儿再不走就要被逼死了。 院子里楚景在摞柴火,这些柴火是从街上买的,一文钱一大捆,姜圆圆大手一挥买了十文钱的。 见她从屋里出来,楚景摞完最后一捆柴火后擦干净手,将桌上的鱼丸看了一眼,又看姜圆圆,表示自己想吃。 姜圆圆蹦蹦跳跳坐到他的身边,“吃吧吃吧,只要跟着我一天,绝对不会饿着你的!” 楚景咬了一口鱼丸,有些甜,不是鱼丸甜,是姜圆圆很甜。 字面意思的甜。 炉子上不断飘出香味,一直飘到了隔壁白家。 何氏心里有了主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提了一篮子鸡蛋,去敲姜圆圆家的门。 姜圆圆来开门,见是一位眉眼温和的妇人,正看着自己笑,她有些疑惑,“您是?” 何氏打量着姜圆圆,眼里是止不住的满意,哎呀,生得这么好看,自家儿子眼光真不错! “我是隔壁的邻居,就是白篷的母亲,”何氏笑呵呵的,“我家鸡下的蛋太多了,我给你送些来,就当做是见面礼了,以后你要是有空多来我这儿坐坐,陪我说说话成不成?” 姜圆圆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热情的邻居,她看着那满满当当的一篮子鸡蛋,有些不敢拿,“这太多了。” 何氏道:“诶,不多不多,你要是想吃婶子家还有呢!” 在院子里的楚景在听见‘白篷’这个名字时就过来了,他站在姜圆圆身后,开口道:“无功不受禄,多谢您了。” 何氏暗道两人还很客气,见兄妹俩都不收,她也没在意,笑了笑,“行,你兄长读过书吧,说起话来和我儿子一样文绉绉的,不知可有考功名啊?” 姜圆圆有些不好意思,“没呢,婶子,他不是我兄长,他、他是……” 剩下的话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何氏没听清,只觉得她太害羞了些,又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心里对她更加满意,家里哥哥是读书的,指不定以后能考上个秀才呢。 何氏走后,姜圆圆重新关上了门,看了楚景一眼,眉梢含情,羞答答没说话,回屋里去了。 楚景跟着走了两步,轻轻咳了一声,去挑水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早上买的糖葫芦还有三颗,他把上面的竹签削了,防止姜圆圆扎到嗓子,然后插回原处。 姜圆圆躲在房里绣了一张帕子,等到猪脚差不多炖好了才出来,炖了几个时辰的黄豆闷猪脚已经炖到脱骨,入口即化。 姜圆圆又炒了一个青菜,然后就可以开始吃晚饭了。 今日的晚饭时间格外安静,姜圆圆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这会儿安安静静,小口小口吃着饭,颇有些少女含春、面对心上人时的羞涩。 楚景也似乎显得更加沉默了些,不过他不时看一看姜圆圆,像是看不够一样,怎么看都觉得少。 吃完晚饭后,天也差不多黑了,姜圆圆坐在檐下吃糖葫芦,楚景从浴室出来时,她正仰着头看蒙着一层薄薄蓝色的天,两只脚翘着,似乎有些无聊。 不过那无聊在看见他的时候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姜圆圆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就像是看见了金元宝一般,弯着杏眼笑。 楚景的发半干,走到她的身边来,“锅里的水已经热了,快去洗吧。” 姜圆圆用手指调皮地轻轻揪了一下他的头发,挥了挥手中的糖葫芦,“你要吃糖葫芦吗?” 她的红唇一张一合的,比起糖葫芦,楚景更想尝一尝她唇的味道。 这般想着,楚景缓缓俯下身来。 第37章 她从内到外都很甜 楚景俯身的动作很慢,沐浴后皂角的清香往人鼻子里钻。 迫于他身材的高大,姜圆圆往后仰了仰。 楚景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微微启唇,咬在了那颗糖葫芦上,“甜的。” “什么?”姜圆圆总觉得他说的不是糖葫芦,好像、好像是在说她的嘴是甜的一样。 这么想着,昨夜里脸颊上湿润的、温热的触感好像又浮现,她的浑身上下都轻轻颤了一下,眸中溢上春水。 糖葫芦不好吃,外面甜里边却酸,楚景想,但姜圆圆不是,她从内到外都很甜。 晚风幽幽,因为要开春了,就连风里都好像夹杂着暖意。 春来时,一切都会很美好吧。 离过年还有三天,镇上的各家商铺都趁着最后一波热闹赚点钱回家过年,街上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买东西的人从街头逛到街尾都不歇息,冰雪消融。 树枝上隐约可见新绿,化雪的日子总要比下雪的时候冷一些,欢声笑语洋溢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姜圆圆无事可做,每天都在捣鼓吃食,越发珠圆玉润了起来。 这日里,姜圆圆在屋里午睡,楚景在院子里晾衣服,隔壁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原来是何氏和白篷两母子贴着墙角根在说话。 何氏有些心急地问儿子,“你前几天不还念叨着隔壁的姜姑娘吗?这马上都要过年了,你也不知道去送些糕点果子的过去讨人家欢心,就这么成日在家里呆着乱晃悠,难道这媳妇是你晃悠就能晃悠来的?” 白篷的声音为难,“娘,不是我不想去,那姜姑娘的哥哥太凶了,我一走过去他就好像要打人似的,我不敢……” 楚景耳力好,母子俩的话他一字不落全都收进了耳朵里,他竖起耳朵继续听。 何氏给儿子出谋献策,“你要娶的是姜姑娘,又不是她哥,你只听娘的,赶明儿起个大早去买两份早点送过去,或者是把姜姑娘约出来出去逛逛,姑娘家都喜欢贴心的男人,你注意些,她喜欢什么只管买,娘给钱你,要是能把人哄好,指不定端午前你就能把媳妇娶回来。” 白篷认真道:“娘你放心,儿子都记得了。” 不仅他记得了,楚景也记得了。 楚景将手里的衣服狠狠一甩,打算等明天白篷上门的时候把人赶出去。 他把衣服晾好,一低头发现地上有两个铜板,是从姜圆圆的衣裳里落出来的。 过年的时候就连糖葫芦都涨价到三文钱一根了,两个铜板能做什么? 楚景把铜板捡起来,也想送点什么给姜圆圆,但是他平时赚的钱都给了姜圆圆管,身上是半个子儿都没有,能送什么呢? 他往院子里巡了一圈,然后出门去了。 姜圆圆一觉睡醒,院子里空荡荡的,她揉了揉眼睛,没见到楚景的人,便在屋里开始缝衣裳起来。 给自己过年的新衣服已经做好了,她现在做的是楚景的。 一直等到下午,姜圆圆要去做晚饭了,楚景才一身灰的回来。 姜圆圆问他也不说,洗了手换了衣服就进屋去了,再问只说是不小心绊了一下,颇有些神秘。 姜圆圆本来还想问,但家里养着的两只鸡打起了架来,她一下子给忘了,就再没提这件事。 等到了第二天,姜圆圆一早起来就见到楚景端个凳子坐在院子门口,一脸严肃,就像是有仇家来寻仇一般。 姜圆圆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昨日楚景出门得罪人了,今日人家要找上门来? 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进屋去数钱了,要是真伤了人,还是要赔钱给人家,要是楚景没做错,就去报官,让县老爷做主,决不能让人欺负了。 楚景不知道姜圆圆的小脑袋里想着一些什么,他见到白篷两只手提着包子馒头还有豆浆过来,拿起苕帚站起身来,扫院子门口的雪。 白篷昨日里好好想了一通,姜姑娘的兄长应该只是看起来凶巴巴,实际上是怕他日后对姜姑娘不好,所以只要他拿出诚意来,兄长一定会动容的! 这般想着,白篷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走过去,“姜兄……” 楚景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白篷总觉得这人表面上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但眼里满是敌意。 他殷勤地笑道:“姜兄,可有用早饭?” 楚景握了握手里的扫帚,很想给他的脸上来一下,冷声道:“吃了。” 他吃了,那姜姑娘应该也吃了吧…… 白篷讪讪笑笑,他可是起了一大早呢,怎么这姜家兄妹这么勤快。 早点送不成,白篷只得转身往家走,在他跨进门槛的那一瞬,楚景的手里飞出一颗小石子儿砸到了他的腿上,白篷立刻摔了个脸着地,好不狼狈。 楚景则是默默回去关上了院门,深藏名与利。 姜圆圆正在厨房做早饭,她拿着一块儿刚出锅的饼吃,听见关门声探出头来,“我怎么听见白大哥的声音了,他来了吗?” 听见她喊“白大哥”,楚景脸色一黑,干巴巴道:“没有,你听错了。” 姜圆圆“哦”了一声,她这段时间好像经常听错,也不知是不是睡太久了,看来以后还是要少睡些。 楚景的视线落到她头上那根素净的木簪子上,多看了两眼,继续干活去了。 过年的前一天是除夕夜,姜圆圆一大早就忙了起来,准备晚上吃团圆饭,早就计划好的萝卜炖鸡和红烧鱼肯定是不能少,还有就是豆腐圆子、粉蒸排骨还有楚景爱吃的花菇鸭掌和芙蓉丸子汤,再加一道竹笋炒肉,两个人六菜一汤很隆重了。 楚景杀完鸡后,姜圆圆熟练地把鸡下锅焯水,撇去血沫子后丢炉子上炖。 他们中午吃的是肉丝面,吃完后就开始全心全意准备晚上的饭起来了。 姜圆圆脸上带着笑,凑到楚景身边,眼眸弯弯道:“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年呢,明年我们还要一起过!以后每一年都一起过好不好?” 看着她白净娇美的小脸蛋,楚景笑了笑,“好。” 姜圆圆想的是永远在一起,而楚景则只想要她开心。 鸭掌是在镇上买的,已经处理过,姜圆圆便去做丸子,还没把肉馅和好,门口传来何氏的声音。 姜圆圆跑去开门,正在捞鱼的楚景皱了皱眉。 何氏端着一盘炸藕盒过来,院门一打开她就闻见了香味,她进院子一瞧,不由得夸道:“圆圆你这姑娘手可真巧啊,一个人做了这么多饭菜,以后谁娶到你就有福咯。” 姜圆圆不好意思笑笑,其实她就把菜下锅炒了两下,处理那些鸡和猪肉都是楚景干的呢。 何氏把炸藕盒放在桌子上,把姜圆圆的手拉起来,“你这孩子,这手也长得好,白白嫩嫩的,以后你要是嫁人了,婆婆肯定舍不得让你干重活,唉,也不知道谁能有福气把你娶回去。” 何氏看姜圆圆那眼神,就和姜圆圆看银子的眼神一模一样。 楚景把水瓢丢进缸里,发出‘扑通’一声响。 何氏看他,心里也有些发怵,怎么兄妹两个脾气性格相差这么大呢,这妹妹又乖又可人,这哥哥又冷又硬,看来以后儿子娶媳妇,光是在大舅哥这关上就要吃不少苦头了。 姜圆圆看出了楚景的不高兴,连忙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然后去厨房拿自己昨日做的红豆糕给何氏,“婶子,多谢您的藕盒了,我早就想吃了,街上卖的少,我自己又不会做,您要是不嫌弃,也拿些我做的红豆糕回去尝尝,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 红豆一个个颜色好看,红彤彤的,是姜圆圆专门买了模具印的,看着不比那些糕点铺子卖的差。 何氏接了糕点,又夸了姜圆圆一通,这才笑呵呵地走了。 等何氏走后,姜圆圆去找楚景,见他闷不作声扫地,问道:“生气啦?” 楚景看了她一眼,口是心非,“没有。” 姜圆圆皱了皱鼻子,“好吧,刚才何婶子还说待会儿去隔壁坐坐呢。” “不行,”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快了,楚景解释道:“今日除夕,他们家团圆,你去做什么?” 姜圆圆眨眨眼,“那我不去了,就留在家里和你一起,好不好?” 意识到自己被诈了一下,楚景的唇抿的紧紧的,又怕自己要是不答应姜圆圆就真的隔壁了,于是道:“嗯。” 简简单单一个字,他说的那么别扭,但是姜圆圆心里却是高兴的,又在旁边说了会儿话,就去厨房了。 下午,各家各户在门口放一串鞭炮后就要开始吃团圆饭了,楚景挂好鞭炮,见隔壁白篷也在挂鞭炮,他动作快了些,抢在白篷之前把鞭炮点燃,然后进院子去了。 不过院门要留一条缝隙,不能关严实了,这是这儿过年时候的规矩。 姜圆圆还特意买了酒,不过是那种不辣口的梅子酒,给自己和楚景一人倒了满满一杯。 倒完酒后,她小口舔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这还是她头一次喝酒,竟然是甜的! 楚景见她小口小口舔着,不由得失笑,也尝了尝杯里的梅子酒,感觉像果子汁一样,不像酒。 与他平平的反应不同,姜圆圆激动得脸都红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喝酒呢!看来也没那么吓人嘛!” 她见过那些村里的醉汉,喝了酒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娘就从来不让爹喝酒,说喝酒的都是坏男人。 姜圆圆笑,楚景的唇边也抿着笑,但渐渐地,他笑不出来了。 姜圆圆的脸越来越红,就连脖子也红了起来,这会儿正有些懵懵地看他,“诶,楚景,你怎么一直晃啊?” 第38章 身体比脑袋反应要快 姜圆圆喝醉了,而且似乎还醉得不轻。 楚景有些疑惑,果子酒还会醉人吗? 见姜圆圆伸手要来扶自己,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她在座位上按好,“别动,吃饭。” 姜圆圆歪着头看他,似乎在确认他还有没有晃,确认后,这才“哦”了一声,乖乖吃饭。 楚景很喜欢看她吃饭的样子,乖乖的,但这会儿,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见她吃的乱七八糟,忍不住把碗接过来,“我喂你。” 他拿了一个勺子,在姜圆圆开口前就舀了一勺饭塞进她的嘴里,很快,一碗饭就喂完了。 姜圆圆的眼睛红彤彤的,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她坐在楚景身边揪衣袖,可怜巴巴道:“我想喝水。” 楚景倒了一杯水,她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见她扶着脑袋似乎有些晕,楚景问,“以后还喝不喝酒了?” 本以为姜圆圆会认错,谁知她红唇一抿,笑道:“还喝!” 话说完,她抱住楚景的胳膊,“好困。” 这不是困,这是喝了酒发晕。 楚景摇摇头,见她的小脸贴着自己的肩膀,柔声道:“困了就睡吧。” 姜圆圆“唔”了一声,闭起了眼。 两个人一人醒着一人睡,这么过完除夕,似乎也很不错。 吃完饭后,楚景将姜圆圆抱回了屋子,她很轻,看着珠圆玉润,实际上抱起来轻飘飘的,像是棉花塞起来的娃娃一样。 脱掉姜圆圆的绣鞋,楚景帮她盖好被子,才去收拾碗筷。 姜圆圆再醒时,是子时过,县里面放烟花的时候。 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天边绽放,火树银花,美不胜收,恍恍如白昼。 她低头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整整齐齐,便知道是楚景抱自己回来了,她心中暗道丢脸,早知道不喝酒了。 除夕夜是要一起守岁的,不知道楚景睡了没有,姜圆圆穿上绣鞋去找他。 楚景没睡,在姜圆圆开门时,他就站起了身,在她敲门前把门打开了。 姜圆圆抱着一件袍子,“新的一年啦,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她手里是一件淡蓝色细布的袍子,绣着团圆如意纹,是她亲手做的。 楚景道:“喜欢。” 他舔了舔唇,“我也有东西送给你,想看看吗?” 姜圆圆有些好奇,“什么?” 楚景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给她,“看看。” 小布包很简单,上边没什么花纹,从外面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姜圆圆在心里猜了一遍,实在是猜不到,于是把布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她有些惊讶,“你怎么会给我买这个!” 布包里是一只桃花簪子,银的,桃花的花蕊上是一些细细粉色水晶珠,两三朵桃花簇在一起,格外好看。 这根簪子不便宜吧……姜圆圆喜欢是喜欢,但还是问道:“你哪来的钱买簪子?” 楚景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确认她是喜欢的之后,才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她,“我在街上捉了一个贼,被他偷了荷包的人替我付的银子。” 他没说自己抓的其实是官府一群人在追的杀人犯,不想让姜圆圆担心。 姜圆圆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又紧张起来,“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这模样实在是可爱,楚景忍不住在她的脸上看了又看,才道:“没有。”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姜圆圆拿着簪子看了又看,显而易见的喜欢,“楚景你真好~你怎么这么好呀!” 楚景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喜欢就好。” 他虚虚抚了一下姜圆圆的乌发,“我帮你戴吧。” 姜圆圆点头如捣蒜,“好!” 楚景轻轻将她的头上的簪子拔下来,霎时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就像是绸缎一样,从他的手中滑过。 他的脑中划过一个念头,想将她抱进怀里,再把脸埋进她的发中,用能揉进骨子里的力气,让她再也逃不脱才是最好的。 他的指尖力气轻柔,慢慢的将她的发丝挽起来,笨拙地,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髻,将簪子插上去。 姜圆圆转过头来,杏眼儿里满是期待,“好看吗?” “好看,”楚景看她,“很适合你。” 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颊,衬得她娇美的如同一朵花妖,再精致的簪子都成了绿叶,来衬托她。 姜圆圆的目光落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你有新年愿望吗?” 楚景摇头,“没有。” 姜圆圆道:“我有,你能满足我吗?” 第二波烟花开始绽放,天空山盛开了一朵朵硕大的花,楚景的心里好像也开了花,他点头,“只要我能做到。” 姜圆圆张开手臂,完完整整靠近他的怀里,“那我要你抱着我,抱一刻钟。” 硬与软,奇异地相碰。 楚景顿了一下,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没有说话,满足她的愿望,也享受她许下来的这个愿望。 大年初一,新的一年第一天出了大太阳,姜圆圆换上了桃红色的短袄在厨房里忙活,楚景一眼就看见了她头上的簪子。 人靠衣装,姜圆圆就算不打扮也是极好看的姑娘,这会儿就像是春日枝头最明艳的那朵花儿,诱人采撷。 见到他,姜圆圆也愣了一下,楚景今日穿的是另一件石青色的袍子,既俊秀,又有一股淡淡的威严。 姜圆圆拿鸡蛋给他,“热的呢,快吃吧。” 想起来昨夜那个拥抱,楚景接过鸡蛋,心里暖乎乎的。 初一都是自家人团聚,隔壁几家传来打牌的声音,姜圆圆也被拉去看牌了,拉她的人是对门的姑娘,姓郑。 这郑小娘子极为热情,十四五岁的年纪,比姜圆圆还小一岁,却是一见到她就黏了上来,一口一个“圆圆”喊着。 姜圆圆被拉去看牌,楚景无事可干,便在屋里看书。 等到了下午时,姜圆圆回来了,红光满面的,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姜圆圆道:“你知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楚景大概猜到了,应该是第一次打牌,然后赢了钱,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发生了什么?” 姜圆圆把自己的小荷包掏出来,伸出手指比了一个二,“我今天赢了二钱银子呢!这可是我第一次打牌!” 楚景顺从夸道:“真棒。” 姜圆圆坐到他的身边来,“等开年了我给你买几本书,《春秋》看不看?” 这个名字很熟悉,楚景隐约觉得自己看过,他想了想,道:“不如看些杂记。” 姜圆圆道:“成,都给你买!” 等过了初三,镇上便又热闹了起来,这日下午,姜圆圆想吃糖葫芦,楚景去街上买。 路过一个拐角时,几个男子在那里说话,“你们知不知道这巷子里搬进来一个小美人儿?” 楚景步子慢下来。 其中一个男子道:“诶我见过!长得跟花儿似的,那小脸嫩的啊,啧啧,我真想上去咬两口。” “腰也细,屁股还翘,以后肯定能生儿子!” 几个男人七嘴八舌议论,楚景的脸色越来越冷,就算他们没有提名字,他也能猜到是谁,附近的几条巷子里,长得最好看的就是姜圆圆了! 他站过去,几个人吓了一大跳,“这、这位兄台,敢问有何贵干?” 楚景道:“你们吵到我了。” 几人霎时愣住,一个男子站出来,“你未免太过不讲理!这儿这么多人说话都没见人管过,你怎么管这么宽?” 楚景握了握拳头,在挥拳的那一瞬间想起来姜圆圆和他说过不能欺负人的话,挥到一半的拳头硬生生停了下来,饶是如此,也把那几个男人吓得够呛,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 楚景买糖葫芦买了太久,姜圆圆头发都洗完了他才回来。 她用干布巾擦着头发,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人有点多。”楚景道,当往她的方向看过去时,呆在了原地。 因为要洗头发,姜圆圆没有穿短袄,就连背心也脱了,只穿着中衣,因为弯着腰的缘故,从领口那儿,能看见沟壑的痕迹。 楚景猛地别过脸去,脸颊发烫,姜圆圆却全然不知,她抬起头来,见楚景的脸红透了,好奇道:“你很热吗?” 楚景强作镇定,“不热。” 话虽如此,却不敢看她。 姜圆圆觉得有些奇怪,她把头发擦的差不多干了,然后去梳头,楚景见她的短袄还在椅子上,便拿着短袄追了过去,“把衣服穿上再擦。” 姜圆圆步子又快了些,“现在开春了,才不冷呢。” 她的身子娇弱,楚景可没忘她上次病的起不来床的事情,“不行,穿着衣服梳。” 姜圆圆瘪瘪嘴,转过身去接短袄,却见他又背过了身去。 就像玩游戏一样,她站过来,楚景就背过去,好奇怪。 姜圆圆拉住他的衣袖,有些着急,“你怎么不看我!” 楚景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眼前却全是刚才看到的画面。 姜圆圆的衣裳领子开了一大截,露出白腻腻的一大片与粉色的小衣来,可偏偏她全无察觉,还追着他问个不停。 见他的手指了指自己,姜圆圆低头看去,顿时心里一惊。 她连忙拉自己的衣领,一想到刚才自己衣衫不整地到处晃,就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她怎么这么笨呀! 不过……姜圆圆抬眼瞧楚景。 忽然心生一计。 楚景闭了眼睛许久,见姜圆圆没有动静,问道:“整理好了吗?” 话落,他只听见“唉哟”一声,身体比脑子的动作要快,他就已经睁开了眼。 第39章 撬开齿关,呼吸交缠 姜圆圆正坐在桌子旁边梳头发,她似乎忘了要整理衣服的这回事,衣裳还是松松垮垮穿着,粉色小衣上边绣着的蝴蝶在两团起伏之上显得栩栩如生。 楚景的耳边又是‘嗡’的一声,干燥的喉间咽了咽,“不是让你整理衣服吗?” 他好像已经没了移开视线的自制力。 这时候,姜圆圆才慢吞吞往下看,然后故作惊讶地捂着自己的衣裳,“呀!怎么回事!” 但任凭她再如何遮,楚景该看的已经全都看见了,甚至能描绘出那处的大小来。 楚景叹了口气,默默转身离开了屋子,去院子里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屋内,姜圆圆若无其事地穿好衣裳,这都新的一年了,她一定要再接再厉! · 过了十五后,年才算真正的结束了。 十五这日,元宵,镇上有舞龙舞狮子的,敲敲打打好不热闹,听说晚上还有花灯,许多大姑娘小娘子都会同姐妹或者心上人一起出门来。 姜圆圆晚上想和楚景出去看花灯,下午便早早地做了饭,迫不及待要出门去。 饭还没吃完,就有人来敲门,楚景心里有个猜测,他按住想要去开门的姜圆圆,“我去开。” 果然,门一打开,外面站着的就是一脸笑意的白篷,不过白篷脸上的笑在看见他时迅速耷拉了下来,变成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姜、姜兄。” 楚景纠正他,“我姓楚。” 按理来说,是个聪明人都知道他和姜圆圆不同姓意味着什么,偏偏白篷好像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傻子。 白篷见他主动和自己说话,心下一喜,将自己的来意表明,“楚兄!敢问楚兄姜姑娘今日可有空,我想约姜姑娘晚上去看花灯。” 本朝民风较为开放,男子去约心仪的姑娘并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但是楚景不一样,他是一个有些古板的男人,尤其是在姜圆圆的事情上。 所以,原以为和未来大舅哥拉进了关系的白篷又灰溜溜被赶走了。 楚景此时心情大好,门还没关上,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是郑小娘子的声音,“圆圆,圆圆!我们去看花灯!” 楚景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郑小娘子感受不到似的,从门外挤了进来,凑到姜圆圆身边坐,“圆圆,晚上去和我看花灯好不好呀?” 郑小娘子生了一个小圆脸,和大大的圆眼睛,看起来单纯没有城府,很甜美可爱的长相,姜圆圆有些不忍心拒绝她,又看楚景,两个都想要怎么办? 郑小娘子可不像别人一样把两人当兄妹,她俏皮道:“你就陪我逛一会儿嘛,反正你回来后一整晚的时间都是楚大哥的。” 她说话的声音小,姜圆圆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楚景也不自然地别过头,有时候耳力好还真不是一件好事。 话既已经话说到这个份上,姜圆圆便答应了郑小娘子的邀约,她们两人出门后,甫县令也派人来请楚景去酒楼赴宴。 楚景锁好门,这才同来请人的衙差一起出去,衙差见屋里好像有女人的衣服,笑道:“楚兄年纪轻轻,没想到已经娶妻了。” 楚景愣了一下,没有反驳。 来到县中最大的酒楼飞云楼,甫县令和衙门的几位衙差都已经在了,见了他,甫县令来迎,“楚贤弟来了。” 甫县令已不惑之年,蓄了长须,身形清瘦,眉眼间并无戾气,是一位爱民的好官。 据说他是在原先的任职地得罪了人,才被算计,然后贬到了此处,不过他来后也未消沉意志,而是尽心尽力为本县谋划,这些年来为县里做了不少好事。 楚景有些不大喜欢和旁人这么亲近,几位衙差喝酒大声说话时,他默默喝酒,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有甫县令与他说话时才会接话几句。 甫县令很欣赏这个年轻人,想要收为己用,在这个地方,遇见如此武艺高强的后生,实在是难得。 他的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欣赏,问道:“楚贤弟可有读过书?” 楚景想起来之前姜圆圆和自己说的几个书名,“《春秋》、《论语》、《中庸》都读过。” “哦?”甫县令有些惊奇,现在读书的人大都去选择考取功名,不过据他所知,眼前人并未有功名在身,他挑了几个句子考楚景,本想试试他是浅尝辄止的读还是深入其中,却不想自己的几个问题全被他在稍加思索后便答了出来。 甫县令慎重起来,又考了他一些,然后发现此人不仅仅是四书五经,就连世系史记都很熟悉。 ‘潜龙在渊’,甫县令的心里突然冒出来这几个字,他相信假以时日,此人必然有大作为。 宴席结束,甫县令让楚景留步,“楚贤弟,不知你可愿意进衙门做事?” 楚景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道:“还需问过家里人再做定论。” 甫县令哈哈大笑,也不逼他,“想不到楚贤弟还是惧内之人啊,你且好好问问,三日后我再让人来问你。” 楚景点点头,想起什么,问道:“县令,不知薪俸如何?” 姜圆圆爱钱,要是能多赚点银子,她肯定会高兴的。 甫县令道:“一个月二两,如何?” 寻常捕快一个月五钱银子,楚景不寻常,能给一两,甫县令爱才,愿意给他二两,多的钱他从自己的俸禄里匀给他。 得了这个消息,楚景与甫县令告别后便回了绿水巷子,夜色已深,街上逛街的人已经少了许多,河面上流淌着无数盏花灯,散发着幽幽光芒,如星子坠河,灿烂浮华。 绿水巷中静幽幽一片,一片黑暗中,有一个小人儿提着灯笼在屋门口张望着。 楚景心中一紧,快步过去,“怎么在外面?” 姜圆圆在看见他的一瞬便鼻尖一软哭了出来,“我、我回来见你不在,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泣不成声,豆大的泪珠儿一颗一颗往下落。 楚景扶着她回到院子里,门关上后,怀里也扑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子,姜圆圆紧紧抱着他的腰肢,哭声逐渐变为哽咽,像是真的吓着了一般。 楚景拍了拍她的后背,说了甫县令邀他之事,“莫要哭了,我不是没走吗。” 姜圆圆这会儿才不在乎什么县令不县令的,就算是皇上来了,要让楚景进宫去当太子她都不愿意。 她的泪全都擦在楚景的衣领子上,道:“我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可谁知你不在,我等了许久都等不到你……” 她的一切担忧与害怕楚景都能体谅。 楚景摸了摸她的脑袋,捧起她的脸为她擦眼泪,动作温柔而又细致,“别再哭了,仔细把脸哭皱了。” 地上的灯笼光照不亮两人的全部,楚景的脸拢在阴沉沉的光线中肿,又有一抹温暖的光将他照亮。 姜圆圆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软软的触感,还夹带着似乎是茉莉的清香、泪水的苦咸,一切都让楚景痴迷。 他的喉头滚了滚,指尖碰了碰她亮晶晶的杏眼,“眼睛疼吗?” “不疼。”姜圆圆下意识舔了下唇,似乎在回味他唇瓣的味道。 她的动作,让楚景的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绯色,他几乎是不受控地,弯下腰,然后贴近她的唇边,轻轻辗转厮磨起来。 姑娘家的唇瓣上有很清甜的味道,比最昂贵的美酒还要醉人。 楚景在这方面好像有些与生俱来的本来,他轻轻撬开怀中姑娘的齿关,享受她的每一寸柔软与香甜。 直到三更的更声敲响,两人才终于分开。 姜圆圆几乎软在楚景的怀里,被他亲没了力气,楚景的额抵着她的,呼吸交缠。 “现在还担心吗?”他问。 姜圆圆犹豫,“还有一点。” 楚景亲了亲她的脸颊,“快去睡吧。” 他很想继续,想一整晚都将姜圆圆囚禁在怀中,亲吻,拥抱。 姜圆圆站直了身子,对上他溢满柔色的目光,那个吻便无比清晰起来在脑中一遍遍重复。 他们刚才……亲了。 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开始在两人之间牵连,一直到回了房以后,姜圆圆还没有回味过来。 她喜欢这个亲吻。 第40章 计划做生意 昨夜之事就像是做了一场很美的梦,梦醒之后,一切都又恢复原状,楚景不再亲姜圆圆,他维持着自己的矜持。 两人的生活恢复了平静,除了偶尔姜圆圆会有些小撩拨之外。 十五过后,一月下旬,楚景便去衙门当差了,基于此,巷子里相熟的人都来道贺,姜圆圆也高兴。 这会儿隔壁的白篷才知道两人不是兄妹,他有些惭愧,一想到之前楚景对他的冷脸,他就更是无地自容,差点找个洞钻进去。 楚景当差后,就开始忙碌起来,很早就出门了,但总不能按点回来,一直到了二月中旬,他才终于得了两天的假。 姜圆圆起床后已经日上三竿,她准备去做午饭,一推开门见院子里楚景还在,十分惊讶,“你今日没去衙门吗?” “县令给了我两日假,”楚景递给她两个一两的小银锭子,“还有月奉。” 姜圆圆只拿了一两,“你在衙门里总有交际,你自己留一两吧。” 楚景将钱全部塞给她,“我不用。” 见他执意,姜圆圆便全都收了起来。 难得楚景休息,姜圆圆今日要做些好菜好好犒劳他。 她做饭时,楚景就在离厨房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已经连续吃了很久衙门的饭,很想念姜圆圆做出来的味道。 衙门的饭不好吃,他内心想。 姜圆圆炖了一只鸭,炒了一个辣椒肉丝,一个椿菜鸡蛋,还有一碗炸鱼。 楚景吃了三大晚饭,犹觉不够,还喝了两大碗汤。 虽说他平时饭量也有这么多,但姜圆圆还是在想是不是衙门的伙食不太好,让他饿着了。 吃完饭后,对门郑小娘子来找姜圆圆玩儿,约她去放风筝。 二月正是杏花开的时候,各处红粉漫天,草长莺飞,春意盎然。 其实若要出门,比起和郑小娘子一起,姜圆圆更想和楚景一起去。 显然,郑小娘子看出了她的心思,嘻嘻笑道:“你们俩一起,我和顺子哥去,成不成?” 她嘴里的顺子哥是巷子里另一户人家的独子,大名陈顺,和郑小娘子是青梅竹马,甚至是同一天生的。 恰好学堂今日休沐,两伙人便一起出门去了。 在买风筝时,姜圆圆看着一个蝴蝶风筝和燕子风筝犹豫,楚景道:“买蝴蝶的吧。” 郑小娘子要了燕子风筝,陈顺付的钱,姜圆圆买风筝则是自己掏的钱。 面对陈顺疑惑的目光,楚景忽然有些后悔了,早上他应该把那一两银子留着的。 到了城郊的一块山脚下,四处烂漫,粉蝶飞舞,风来时带着一阵阵儿的清香。 姜圆圆弯着眸子笑,楚景见郑小娘子已经跑起来了,于是道:“走吧,我们要去放风筝。” 姜圆圆摇摇头,“不要。” 她伸手,楚景便会意握住了她的小手。 姜圆圆的杏眼一眨也不眨的落在他的脸上,“你是不是瘦了呀?” 这么长时间,两人都没有怎么见过面,大多是姜圆圆起床时楚景已经走了,她睡时楚景又还没有回来。 “没有,”楚景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掌心,“在衙门的活还算轻松。” 其实并不轻松,有些累人,但一切都不打紧。 柔软的春风拂过两人的发梢,让黑发在空中纠缠,姜圆圆柳绿色的裙摆在空中飘扬着漂亮的弧度,嫩红色的唇瓣微微张着,比樱桃还要甜美。 “你可不要哄我,”姜圆圆嘟了嘟红唇,“不如我以后都起早些,你吃了早饭再去衙门?” “衙门有早饭,”人越来越多,楚景松开手,“你且睡吧。” 姜圆圆握了握空空的掌心,有些失落,“哦”了一声,“那我们去放风筝吧。” 不远处,郑小娘子朝这边张望,“哎呀,怎么不牵手了。” 一旁的陈顺帮她牵着风筝线,颇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你不是来放风筝的吗,总看人家做什么?” 郑小娘子瞪他,“你少管我!” 陈顺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今日天气晴朗,也没什么太阳,来放风筝的人很多,姜圆圆玩了一会儿就累了,在树荫下休息,楚景去买马蹄糕给她吃。 树下的阴影斑驳,点点金辉洒落于美人脸颊之上,镇上首富杨志远在距离几步外的地方看呆了,他也没想到不过出门散散心,竟然能遇到如此美人。 杨志远问一旁的小厮,“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从未见过,生得好生标致。” 小厮眼睛转了转,打量姜圆圆道:“小的也没见过,老爷您若喜欢,小的帮您去打听打听。” 对美人要诚心,这是杨志远一直以来的态度,这会子,他挥手让小厮走开,然后摇着扇子走过去,“这位姑娘,你是一个人?” 姜圆圆正在看楚景在哪,冷不丁被人喊了一声,回头看去,只见眼前是一位三十来岁,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 她有些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没有答话。 有些姑娘性情如水,温顺可人,有些姑娘则如三月娇花,灵动明媚,很显然,姜圆圆就是后一种。 杨志远客气道:“莫非唐突到姑娘了?在下真是惭愧,不过杨某的确是诚心邀约,不知姑娘可否赏脸告知姑娘贵姓?” 话落,下一刻,眼前美人消失不见,而是一个身量颇高、面色不善的男子盯着自己。 杨志远不满,“你是何人?” 楚景护在姜圆圆身前,“与你何干?” 杨志远看姜圆圆,见两人显然是认识的模样,心下大概知道了,他笑问,“莫非二位有婚约在身?” 楚景默了一下,没有答话,姜圆圆拉了拉他的衣袖,“我们走吧。” 楚景冷冷看了杨志远一眼,带着姜圆圆离开了。 等两人走后,杨志远还在看着姜圆圆的背影回味,“芙蓉脸,杨柳腰,真真是美人啊,只可惜似乎有心上人了。” 一旁的小厮道:“有心上人有不代表成婚,只要老爷您喜欢,这全镇上就没有一个女子不愿意跟您的。” 杨志远笑了两声,“成亲了才好,女子婚后更是动人,爷都喜欢!” · 楚景的面色不虞,方才若不是姜圆圆拉着他,他或许早就一拳头揍到了杨志远身上。 待走远后,他问道:“怕不怕?” 姜圆圆摇头,“不怕,总归只是过路人,没必要在乎。” 话虽如此,她的小脸却是有些白,颤着手拿杏花糕吃,过了半晌才好了些。 到了下午时,一行四人回城,郑小娘子和陈顺并不知道姜圆圆被调戏之事,要去一家新开的川菜馆子吃饭。 姜圆圆也没心思做饭了,便和楚景一起去了。 川菜馆的菜偏辣,姜圆圆在饭前还有些郁郁的心情一下子就被治好了,只剩下功夫找水喝,再没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她的鼻尖满是薄薄的细汗,小嘴被辣得通红,泪花儿都辣出来了。 楚景给她倒水,皱眉道:“在嘴里含一会儿再咽下去。” 对面的陈顺和郑小娘子憋着笑看姜圆圆小脸红红的模样。 等嘴里好受些了,姜圆圆又尝试去吃那道水煮肉片,楚景重新拿了个碗给她倒了半碗水,让她洗一洗再吃。 姜圆圆瞥了他一眼,虽是不满的意思,但那一眼里含着泪光,又带娇嗔,莫名风情。 楚景也喝了一杯水,觉得有些口渴。 川菜馆子里人很多,楼上的杨志远颇为感兴趣的看着楼下的几人,在他身边伺候的美人有些不满地道:“老爷,你怎么都不看奴家?” 杨志远皱眉,看了眼她的脸,心中有些瞧不上这些庸脂俗粉起来,他不禁在想,要是那个姑娘,在自己身边时,会是什么样。 一行四人吃完后去结账,掌柜的却道已经有人帮他们付过钱了。 楚景心有所感,往楼上看去,恰好与杨志远对上目光,杨志远对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来。 姜圆圆也要转头,却被按住脑袋,没有看见。 楚景将饭钱递给掌柜的,“劳烦你将那人的钱还给他。” 姜圆圆也点头,“我们有钱付账。” 陈顺和郑小娘子没说什么,也觉得平白有人帮他们给了饭钱不一定是好事,还是谨慎些为好。 在回去的路上,姜圆圆一直在看两边的小铺子,有卖糕点的,卖油果子的,卖首饰的,还有招租的。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有些好奇,不知租价是多少钱一年,她现在手里的钱够不够用。 楚景一直知道她想开铺子做生意,便道:“应该是够的,我听县令说过,这两年县里不景气,商铺的租金比以前要低一些。” 姜圆圆微微惊讶,“你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郑小娘子凑过来,俏皮道:“莫说楚大哥了,圆圆你盯着那招商单子看,就算是瞎子也要猜到,你想做生意?卖什么?” 姜圆圆犹豫了一下,“想做吃食,但不知道好不好卖,镇上卖吃食的店铺太多了,我的绣活也还行,但一个人也做不了那么多。”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自从新县令来了以后,县城里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基本上什么生意都有人做。 郑小娘子也跟着摇头,“唉也是,做生意也需要本钱,还有风险,圆圆你还是慎重考虑吧。” 她们两人说话时,楚景则默默观察着周围,等到回了院子,他才道:“可以试着做一下。” 姜圆圆想了想,将自己之前有过的想法说出来,“可以找一个手艺好的人来做绢花络子之类的,我之前来绣坊卖帕子,发现县里的绣坊卖的东西花样少,大都是帕子荷包之类的,卖价还贵,但来买的人还是很多。” 她这个想法不错,但楚景却不大想让她做这些伤眼睛的活,于是道:“买个丫环回来,你教她做,再请一个绣娘。” 的确只有姜圆圆一个人的话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所以买丫环回来是必须的。 说到这儿,姜圆圆又开始愁了起来,打算先去打探一下铺子的租金,之后再想想怎么办,开铺子是开铺子,日子也是要过的。 · 杨家。 杨志远听着前去探查的小厮汇报打听来的关于姜圆圆的事情,满意道:“好,她想开铺子,我就让她开不成,一直到她来求我为止!” 他喜欢的女人,就没有不能弄到手的,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就算是下药、就算是抢,也要把人给要了! 第41章 等我赚到钱了养你 二月后,天就渐渐的热了,姜圆圆这日约了郑小娘子去布庄买几匹布回来做衣裳,现在楚景有月奉拿,他们手里宽裕了,多做几身衣裳还是做得起的。 郑小娘子陪她挑布,看的都是一些鲜活明艳的颜色,“圆圆,你长得这么好看,就该穿颜色鲜艳的衣服,肯定能把楚大哥迷得死死的。” 姜圆圆看柜台上的布匹,被她逗笑,两个酒窝旋起来时娇媚非常。 她今年已经十六了,这小半年来日子过得舒心,再加上皮相渐渐绽开,出落得更加动人,站在布匹铺子里,就有几个年岁大的妇人往这边瞧,有想托人去打探打探,为自家儿子相看的意思。 郑小娘子愣愣看着她,不由得叹道:“若我是个男人,我也要娶圆圆你这样的女子,漂亮、脾气好,还有一手好厨艺。” 闻言,姜圆圆忍不住打趣她,“那你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了。” 郑小娘子嘻嘻地笑,“我就算是个男的也没机会,我怎么比得过楚大哥英武俊朗呢?” 提起楚景,姜圆圆有些心烦,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莫说成亲了,就连个亲密些的举动都没有,她想拉拉楚景的手都没机会。 早知道当时就不让他去衙门当差了…… 姜圆圆摇摇头,突然觉得自己目光狭隘,楚景去了衙门一定有更好的前途,她怎么能这么想呢,但肉就在嘴边吃不到她也心急啊。 郑小娘子可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事情,等老板把布包好后,走出店子,她才悄声道:“圆圆,你前段时间不是说想开绣品铺子吗?绣娘可有招到?” 开绣品铺子这事儿还只是一个想法,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姜圆圆猜她有话要说,问道:“怎么了?莫非你要来?” 郑小娘子连连摆手,“我可不行,你知道的,我那绣活狗看了都嫌弃,是我娘那边的一个表姐,家里父母年纪大了,她又带着女儿和离回来,缝补是一把好手,要是你那儿缺人,不如考虑考虑我表姐?” 姜圆圆的确要招绣娘,她想了想,先没急着回答,“等晚些了,你让她绣个帕子香囊给我看看,会不会绣大件?” “应该是会的,”得了信儿,郑小娘子很高兴,“我待会儿就去问问。” 来到巷子里,陈顺家来了客人,好不热闹的样子,姜圆圆走过去时,见里面是长辈在带着新妇见亲戚。 郑小娘子道:“那是陈顺他堂哥娶妻了,好像娶的就是附近一个村子里秀才的女儿。” 小镇上有功名的人不多,更何况是附近村子,姜圆圆的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不好的想法,于是往陈顺家看去,那新妇的背影越看越熟悉。 她问郑小娘子,“陈顺他堂哥住哪儿,应该不在咱们巷子里吧,好像没见过。” “不在,住在城西边,远得很呢,”郑小娘子心里还揣着自家表姐的事情,才没功夫去关心别人家的堂哥,“我晚饭后就带表姐来找你。” 姜圆圆点点头,等回家放好了东西后,见家里没菜了,便拎着菜篮子出门,打算顺道去打听一下上次看好的铺子的租金。 真要开铺子了准备的东西定然多,先去打听一下价格才是王道。 铺子招租的单子就在上面贴着,姜圆圆拿着单子找到了主人家,是一对儿夫妻,夫妻俩当年买那个铺子做的是吃食生意,但是铺子开起来入不敷出,卖又卖不掉,哪怕能租出去,都能赚点儿回来。 因此对姜圆圆,夫妻俩特别热情。 那铺子地段还行,没有正街的那么好,属于有些偏的西街,但是不远处就有一座学堂,人流量不错。 夫妻俩是真的缺钱了,铺子的报价是一年五两银子。 姜圆圆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要是她一个月能挣一两银子,一年就是十二两,扣除成本、租金,也能剩一些,况且在乞巧节、过年这种节日的时候,铺子的生意还会比平常好一些,算来算去,都比她在家里一天偷偷摸摸绣一张帕子赚几文钱要好。 镇上的绣品铺子,手帕卖的是十文钱一张,稍微绣工好些的就是十五个铜板,而针线又不贵,只是费些时间,还可以去找绣娘收帕子来卖,赚中间价,只要铺子生意不是太差,就能开下去。 姜圆圆心动了,她又跟着夫妻俩去看了一下店铺内的摆设,里面之前做的是糕点生意,故而没什么油烟气很干净,还有一个之前摆放糕点的大柜子,刚好可以拿来当展台。 姜圆圆将一切都想好了,不过先没急着签字画押,而是回巷子里托隔壁的何氏去帮她打探一下隔壁几家铺子的租金。 何氏虽说因为之前自家的误会尴尬了一段时间,但两家好歹是邻居,没多久就又放开了,真心喜欢姜圆圆这个小姑娘,这会儿见她有求,便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那条街还有铺子在出租,何氏打探的很快,大多是开价六两银子一年,那个正对着学堂的更是要十两银子,这么比起来,那对夫妻开价还是很公道的。 姜圆圆决定好明日就带银子去把那铺子租下来。 租好铺子后,留三日打扫卫生添置物什,还要买个丫鬟、和供线布等料子的工坊联系。 姜圆圆拿了支笔写写画画,一直等到郑小娘子把她表姐带来了才停手。 郑小娘子的表姐姓沈,看起来约莫二十四五的样子,此时拿着筐子站在院门口,有些拘谨。 姜圆圆揉了揉眼睛,对两人道:“快过来坐,我去倒茶。” 郑小娘子给沈娘子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两人便在桌旁坐下。 倒完茶,姜圆圆简单看了一下沈娘子的绣工,的确不错,框子里有手帕、锦囊,还有了,两个巴掌大的小绣球,挂在屋里新奇又好看。 “会绣大件吗?”姜圆圆问。 “会的,”沈娘子此时没那么拘谨了,“只是这段时间没绣,没东西拿给姑娘看。” 只要会绣就成,姜圆圆没再多问,商议好收货的时间和价格后,就签了半年的契。 她也说不准自己的铺子能开多久,先签半年再看吧。 沈娘子要养家,签了契后问了花样,便马不停蹄回家干活去了。 姜圆圆将家里能拿出来用的银子分为了几个部分,分别是进货的钱、租金、买丫鬟的钱还有工钱。 姜圆圆会做绢花,这是个精细活,需得手把手带着人学,要是快的话,一天也能做个八九朵出来,就是累人。 她心里有了打算,便先去做了饭吃,然后等楚景回来。 楚景今日回来的算早,他的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疲色,当推开院门见到姜圆圆时,他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意来,遮掩自己的疲惫,“在等我吗?” 姜圆圆快步过来接他,“可有吃饭?今日累不累?衙门里今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楚景以为她是好奇,想了想,和她讲了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一桩入室杀人案,贼人丧心病狂,杀了主人家一家四口,一个活口都未曾留下。 姜圆圆听的小脸惨白,紧紧揪着衣袖,偏生心里好奇,忍不住追问,“然后呢,可有将贼人捉拿归案。” 楚景便继续讲了起来,原来在惨案发生的第二日是学堂休假结束的日子,学堂里的夫子见这家的两个儿子全都未来,便在下学时让这两个孩子邻居的同窗去问一问,那同窗去他家门前敲门,久久无人应答,便爬到墙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才知道,里头遍地狼藉,那家男人的尸体就很横躺在院子中间,尸体上还有三个血洞。 听到这儿,姜圆圆忍不住尖叫了一声,顺势扑进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楚景笑问,“还听吗?” 姜圆圆咬唇,点了点头,“还想听。” 还没听到贼人被捉捕归案,故事怎么能就这么结束呢? 楚景便继续讲了下去,作案的人基本上没有留下什么证据,衙门里的衙差不分昼夜在那院子旁蹲了好几日,才捉到一个可疑的人,结果却不是,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一位老衙役注意到,一家人的院子角落有一个酒坛子,而这家的男主人却不饮酒。 于是衙门里的人去查这酒是哪家酒坊卖的,然后另一拨人由楚景带着到了镇上比较混乱的一块儿地方,装成客人打听消息,再结合酒坊给的消息,锁定了几个可疑的男子。 楚景没有告诉姜圆圆他们找到几个可疑男子后的逼供手段,避重就轻,讲了那四个男人如何痛哭流涕后悔求饶。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姜圆圆听完,还是叹息,“可怜那一家人了,那两个孩子也都还那么小。” 楚景“嗯”了一声,“的确是可惜,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些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如此也算是以慰那一家的在天之灵了。” 姜圆圆“唉”了一声,想起来自己要说的事情,于是将自己的计划与铺子开张后的打算都与他说了。 楚景听后,只道:“你若喜欢,便只管去做吧。” 姜圆圆搂了搂他似乎有些瘦了的腰,哼道:“那等我以后赚到钱了,我就养你,你就不用每日去衙门做事了。” 第42章 他竟然惧内! 楚景闻言,丝毫不小瞧姜圆圆的雄心壮志,笑道:“好,那我等你养我。” 今日破了一桩大案,甫县令大手一挥给所有人都放了一天假,楚景也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等到洗漱完,他便进屋睡了,这一觉睡得很沉,但在天将亮时,他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床上人的神情冷漠,眼底似乎有些淡淡的疑惑。 楚景皱眉,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这是哪里,他不是在回京的路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周身气质矜贵,与周遭简单的一切都格格不入,虽只着这最简单的中衣,也穿出了绫罗绸缎的气质,不似在凡间。 楚景低头,看自己的手,紧接着,脑中便一阵剧痛袭来,再睁眼时,眼底的冷意消失,转而有片刻的茫然,而后恢复了平静。 · 今日楚景难得休沐,姜圆圆也不打扰他,一大早就起了,先去那对夫妻那儿将铺子租了下来,签了契,然后又去人牙子那儿逛了一圈,挑了个八九岁,看起来机灵的小丫鬟回家。 一早上,九两银子就花了出去,其中姜圆圆买小丫鬟花了四两银子,现在年初,牙行手里头也富裕着,不好谈价。 小丫鬟叫吉祥,是个喜庆的名字,适应的也很快,围着姜圆圆一口一个“小姐”叫着,提篮子接东西,十分有眼力见儿。 她们俩回去时,楚景刚晨练后擦洗过身子,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吉祥眼睛转了转,迅速开口道:“吉祥见过少爷。” 楚景顿了顿,微微点头,然后去了屋子里擦头发。 姜圆圆知道他应该是有些不好意思,便让吉祥先去做饭,自己拿了东西出来做绢花。 现在是春季,大姑娘小娘子们都喜欢戴稍微明亮一点的颜色,姜圆圆先做了个粉色的桃花,然后问吉祥,“你看这绢花做的怎么样?” 吉祥端详一番,夸道:“小姐您的绢花做的就像真的一样,奴婢仔细看才能看出来是绢花。” 她或许有些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姜圆圆的绢花做的的确不错。 她回屋将绢花别在发上,然后去楚景的屋子前敲了敲门。 楚景开门,便见她笑吟吟看着自己,发上有一朵娇艳的桃花,她的身后悬着一轮日光,楚景不自禁眯了眯眼,姜圆圆的脸颊上便像是渡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好看吗?”姜圆圆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绢花问。 楚景却误以为她在问自己她好不好看,他看了眼吉祥在厨房里做饭,便迅速答道:“好看。” 话落,耳根上便已经升起了淡淡的红色。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姜圆圆便又接着去做下一朵绢花了,楚景则是有些失落,最近姜圆圆对他似乎冷淡了一些,全心都扑在铺子的事情上去了。 做一朵绢花大概需要半个时辰,等到姜圆圆做好第二朵的时候,吉祥也把饭做好了。 吉祥看出来主子在吃食上舍得花钱,应该还有些小挑剔,做饭时便使出了看家的本领,做了三菜一汤出来。 其实姜圆圆本没打算吉祥这个小姑娘家能把菜做的有多好吃,不过是她现在一心想要多做些绢花出来卖,不大想做饭菜交给吉祥来做,但看到吉祥端出来的菜时,她稍微惊讶了一下。 虽说没什么太复杂的花样,但是菜的颜色很好看,闻起来也很香。 姜圆圆问,“你以前可学过做饭?” 吉祥笑笑,有些有些羞涩,“我以前在家经常做,比不得外面酒楼的好吃,但应该也过得去,小姐和少爷喜欢就好。” 其实姜圆圆觉得吉祥喊自己小姐没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楚景配上“少爷”两个字有些怪,感觉他更适合被叫“姑爷”。 当然,她没说自己的小心思,等到吃完饭后,便又打算出门去一趟。 楚景忍不住道:“我陪你一起去。” 他今日穿着一身深色的袍子,看起来是那么的威严且让人有安全感,姜圆圆也想和他多一些相处的时间,便留下吉祥看家,两人一起出门了。 他们要去的是城北面的一家布坊,听沈娘子说里面卖的布和线是里面最齐全的,而且价格也便宜。 姜圆圆想趁着楚景也在,多买一些回来,绣品铺子开起来后需要用针线和布的地方肯定多,她还想买点绢布回来,做精致且价格高些的好帕子,卖给那些夫人小姐们。 她走路时眉间都轻轻蹙起着,楚景猜到她心里又在想铺子的事情,便静静陪在她身边。 等到把要买的颜色和数量想的差不多了,姜圆圆才问楚景,“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大人晚上请我们去酒楼里吃庆功宴,”楚景看她,希望她留自己,“不过也可以不去。” 姜圆圆道:“不去自然是不行的,县令大人器重你才会让你去衙门里当差,你若不去,大人心里或许会不高兴。” 楚景回过头,没再说什么。 来到布坊前,姜圆圆把要买的东西和掌柜的说了,掌柜的去拿货时,她就在看架子上的布,的确是要比别的地方卖的颜色多且摸起来舒服些。 布坊里面走出来一个身影,她以为是掌柜的,抬起头去,却见是那个之前言语轻薄过她的男子,于是往后退了一步。 楚景扶住她的胳膊,然后上前一步将她拦在身后。 杨志远早就打听到了,两人没有成亲,只是住在一起,不过他也不在乎这是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只想要玩女人,玩漂亮女人,仅此而已。 他此时面上带着笑,客气道:“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你来买不?想买什么,我直接送给你便好。” 姜圆圆没说话,楚景冷声道:“我们自己会买,不劳你送。” 杨志远的目光仍旧是留在姜圆圆脸上,像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姜圆圆见到后面掌柜的已经抱着东西出来了,便安抚性地拉了拉楚景的手,然后掏出银子付账。 杨志远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见自己打量的目光被楚景遮住,也不急,慢悠悠摇着扇子,富贵闲人的模样。 掌柜的在几人身上看了一眼,心里有了谱,收了钱后从柜台里拿出两包品质好的线来,“姑娘以后常来,这两包线就送给姑娘了。” 姜圆圆不知杨志远是布坊的老板,以为是掌柜的会做生意,道谢后就和楚景走了,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杨志远。 杨志远则是笑,有脾气的漂亮小辣椒,他喜欢。 楚景心有所感,冷着脸转头去,杨志远对他露出一个势在必得且嘲讽不屑的笑来。 两人之间,针锋对麦芒,谁也不让谁,但比起杨志远的富贵模样,楚景更像是落难了的公子哥,一身布衣也难掩气质。 楚景垂下眸,忽然有些担心自己若不在家中,姜圆圆会被人欺负,就像他之前不过进山几日,回来时便得知她受了那样的欺辱。 正想着,他的手被一只小小的手拉住,姜圆圆娇声道:“等我回去就可以给你做夏日的衣裳了,昨日买了两匹布,也不知道颜色你喜不喜欢。” “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喜欢,”楚景轻轻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叮嘱道:“以后我不在家时,记得将门落栓。” 姜圆圆点头,“我自然是都知道的。” 回去后,吉祥已经将院子里都扫了一遍,还将楚景早上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见两人回来,又忙不迭去倒水。 姜圆圆先将买回来的东西收拾好了,才觉得有些累得慌,打算去歇个晌。 楚景的目光落在一丈高的围墙上,开始做木刺。 两人走后,布坊内,掌柜的朝着东家讨主意,“您喜欢那位姑娘,那我下次……” 杨志远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慢悠悠道:“她要开绣品铺子,就离不开线和布,下次再来,你就不要卖给她了,我要让她亲自求过来。” 女人不能惯,杨志远扇着扇子,眼里满是势在必得。 · 到了晚上,楚景来到和县令一行人约定好的酒楼,进去时,县令和几个捕快都已经到了。 其中有个姓尤的捕快见他来,打趣道:“楚贤弟你住的最近,怎么次次都晚到,莫非是弟媳不让你出来?” 另外一个姓黄的捕快附和笑道:“我上次去帮大人送信,见过弟媳一次,长得如花似玉的,也难怪楚贤弟不愿意出门。” 男人们在一起,难免会说一些荤话,楚景摇头笑笑,并未否认他们口中改的“弟媳”这两个字,而是去想甫县令赔罪,“属下来迟了,还请大人恕罪。”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向自己行礼时,甫县令总感觉浑身不对劲,忙抬手道:“咱们之间不讲究这些。” 甫县令为人和善,吃饭时大家都很高兴,谈天说地,楚景大部分时间都只是默默听着,偶尔才会附和两句。 见天色渐晚,他心里记挂着姜圆圆,便提前告辞回了。 待他走后,几个捕快都笑,看不出来这人还惧内啊! 第43章 “趴着,我给你按按” 很快,姜圆圆的绣品铺子就如火如荼开了起来,因为刚开始营业,铺子里的东西并不算多,只有简单的几张帕子,几朵绢花,还有一些小玩意,比如发绳,小绣球,巴掌大的娃娃等等。 因为是开在学堂附近,卖的东西很符合这些学生们的胃口,年纪小些的男孩子也会买娃娃回去挂在书袋上或者是课桌上摆着,那些来接孩子的妇人们也会进来看看,发现这家绣品铺子里的东西既便宜,又好看,便也都愿意买些。 总的来说,开始营业三天,姜圆圆准备的东西就已经全部都快卖完了,她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过生意会这么好,不过卖的最多的娃娃,还是得多亏了吉祥的主意。 那些娃娃是先用布剪出来形状,然后绣上小猫小狗的轮廓,再填充棉花进去,就成了一个小孩儿喜欢的物件。 姜圆圆还在这些娃娃上加入了一些巧思,比如缝上一朵蝴蝶结在娃娃头上,又或者给娃娃绣一双小鞋子等等。 铺子生意好,姜圆圆是最高兴的,每日做绢花一做就是四五个时辰,有时都忘了吃饭。 这日,她还有吉祥和沈娘子都在铺子里赶工,沈娘子绣帕子,姜圆圆做绢花,吉祥做娃娃,但三个人的速度还是不快,姜圆圆便有了再招一名绣娘的想法。 娃娃倒是好说,吉祥一天能做七八个,帕子和绢花却是一个精细活,原本姜圆圆买吉祥回来时跟着自己学做绢花的,现在吉祥有事要做,绢花她暂时也做的过来,就差一个要做帕子和锦囊还有一些小物件的绣娘了。 听了她的想法,沈娘子有些犹豫,道:“姑娘,我女儿今年也九岁了,她自小跟着我做绣活,帕子或许绣的没那么好,但是缝补还是不错的。” 绣品铺子里偶尔也会有人将衣裳送过来缝补,两三个铜板的事情。 姜圆圆知道沈娘子家中困难,不仅要奉养父母,还要照顾一双儿女,便道:“两个孩子若在家无事,便过来玩也是一样的,反正铺子里清闲,若有缝补,交给小荷做就行。” 沈娘子的女儿九岁,儿子才三岁,一双父母在家给人洗衣服,照顾孩子方面偶尔会力不从心,若是能让两个孩子也跟过来,简直是再好不过了,最主要的是这里离书院近,孩子在这里指不定也能受受熏陶。 沈娘子高高兴兴答应了,姜圆圆见上午还算清闲,将手里最后一朵绢花做完后便先回家了,打算给楚景送饭去。 这几日她吃的饭都是吉祥做的,楚景见她忙,哪怕散值早也是在衙门里吃完饭再回来,姜圆圆心里有些小小的愧疚。 回到家,她先煮上饭,然后做了两道楚景喜欢吃的菜,还有一碗鱼汤,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饭去了衙门那儿。 她提着篮子走在大街上,身形婀娜,又是独自一人,收获了许多男子频频回头的目光,今日的太阳有些大,姜圆圆走了一路,额头上竟然生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楚景正准备吃饭,看见桌上清汤寡水的面条,他毫无胃口,刚坐下去,就有值守的人跑过来,“楚景楚景,你媳妇来给你送饭了!” 话落,桌子旁十来人的目光齐刷刷往他的方向看过来,写满了羡慕嫉妒。 尤捕快羡慕道:“你这傻小子,怎么还愣着,快去啊!” 楚景这才反应过来,姜圆圆给他来送饭了,嘴角的笑意几乎是立刻便溢了出来。 他快着步子到了门口,见到了在太阳下,如一株嫩柳般亭亭的姜圆圆。 见到他,姜圆圆弯了弯眸子,“楚景!” 楚景大步过去,见她小脸上全是细细的汗,柔声道:“怎么突然想着来给我送饭了?” 姜圆圆嘴唇微微嘟,“你这段时间瘦了不少,见我忙,连晚饭都不回家吃了,我心疼你,行不行?” 楚景的脸慢慢红了起来,耳朵微动,听见了身后的一些声音,微微侧首看去,见看见了正探头探脑的几个同僚,他立刻正经起来,将篮子接过,“好了,你先回去吧,以后没事不要来了,都晒黑了。” 姜圆圆眨眨眼,也看见了那几个人,乖乖点头,“哦我知道了,那我走啦?” 楚景“嗯”了一声,等她走远了,才一脸正色地提着篮子进去。 周围几个年轻捕快瞬间围了过来,“楚哥楚哥,嫂子给你送的什么好吃的?” 楚景坐下,将篮子上的布揭开,周围发出了羡慕的惊呼。 篮子里有四个碗,一碗里面装着满满的一碗猪肉丸子,一碗里面是肉丝炒辣椒,一碗里面是猪油渣炒的青菜,再一碗是堆得高高的,压了又压的一大海碗饭! 周围人看着自己面前的面条,一下子就没了食欲,明儿也想要自家媳妇来送饭。 享受着周围人羡慕的目光,楚景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任谁都看出来他心情好得不得了。 有个十五岁的小捕快馋得不行,端着碗过来,“楚哥,嫂子做了这么多,你吃不完分我点行不?” 楚景抱着碗转了个边,“不行。” 他不仅吃得完,还要吃的一粒米都不剩! 甫县令也终于忙完出来了,见着大家都闹哄哄挤在一起,他有些好奇,“都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他脸上的笑在看见楚景面前的四个碗,和自己位置上的一大碗白水面条时一下子就凝固了。 怎么办,有点馋。 · 姜圆圆回去后稍微歇了个晌,下午又去了铺子里,沈娘子已经将一对儿女带过来了,小姑娘怯生生的,正在给一个客人缝袖子,见到姜圆圆来,忙喊了声“姑娘”。 姜圆圆朝她笑笑,又看正好奇地盯着一朵绢花看的小孩儿,三岁的小孩儿有些瘦,见到姜圆圆便害怕地往沈娘子身后缩。 沈娘子对儿子道:“云生,这是娘给你说过的姜姑娘,你快喊人。” 云生揪着衣袖,小声喊道:“姜姑娘。” “喊姑娘未免身份,就喊姜姐姐吧,”姜圆圆笑,“喊姜姨也行。” 她今年十六了,在寻常人家里也早该成亲,喊姨也是喊得的。 沈娘子觉得有些将她喊老了,姜圆圆却不在意,拿了糖给两个小孩子吃。 到了下午,学堂放学,铺子里生意又好了起来,卖出了六个娃娃和两张手帕,还有一朵绢花。 姜圆圆之前做绣娘卖帕子给绣坊买的是四文钱一张,绣坊卖出去十五文钱,香囊六文钱,绣坊卖二十文钱…… 她现在开铺子,同样的手艺,帕子卖十三文,香囊十八文,娃娃六文钱一个,绢花二十文,不算成本,下午赚了八十二文,一整日有一百多文钱。 要是能保持的话,一个月至少也是三两银子,扣除成本和工钱,也能有二两。 这比姜圆圆预期赚的多多了。 铺子生意好,大家都有干劲儿,等到下午时,又都做了一个时辰才回去,不过回去也是带着针线框子的,想多做一些。 尤其是沈娘子,听她女儿雨儿说,她基本上都是熬到天完全黑了才收手。 姜圆圆带着吉祥回家,她这几日累得不轻,尤其是肩膀和腰上,酸疼不已。 等吉祥去做晚饭了,她就自己捏一捏,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楚景回来时,就看见了她正皱着眉头捏肩膀。 “少爷回来了,”厨房里的吉祥探头,“饭马上就好了。” 姜圆圆转头,见楚景正看着自己,笑着起来迎接他,“今日回来得好早。” 楚景道:“今日衙门里没事,就先回了,你肩膀不舒服?” 姜圆圆不想让他觉得是因为做绢花做太久了她才肩膀疼,于是撒谎道:“不疼呀,只是有点酸,可能是昨日睡觉压着了吧。” 楚景还从未听过有睡觉压着了肩膀的说法,还准备再问,姜圆圆却满脸期待道:“今日衙门里可有什么趣事?” 楚景想,可能最大的趣事就是大家都知道他有一个漂亮且贤惠的‘媳妇’了吧。 想起来今日早回,衙门里人的揶揄,楚景的眼里划过一丝不自在,“没发什么什么,就是有一个人吃面后上吐下泻,后来查证是那家面馆用料不干净。” 的确做吃食生意是会有这种烦恼,自己本身不干净,吃出了问题倒还好,就怕那种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还被人讹的事情发生。 见她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楚景伸手在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捏了一下,姜圆圆立刻倒吸了一口气,碰上楚景的目光时又怯怯,“真的不疼……” 楚景沉了脸,拉着她进屋子,厨房里的吉祥看见了,偷偷笑了一声,慢吞吞做饭。 屋里,姜圆圆还在努力辩解,“就是一点点酸而已。” 楚景问,“除了肩膀外,背疼不疼?” 眼见瞒不下去了,姜圆圆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都有点,脖子也疼。” 话落,她抬眼,可怜兮兮的,楚景也没了再教训她的心思,指了指床道:“趴着,我给你按按。” 第44章 小姐被抓走了! 他们现在是在楚景的屋子里,姜圆圆犹豫了一下,慢吞吞走过去,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脱了鞋,像一块木头一样趴了上去。 她的姿势太过僵硬,楚景忍不住道:“放松些,不会疼的。”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姜圆圆把头埋在枕头里,闷闷应了一声。 她趴在床上,绿色的裙摆和深色的床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春日衣衫下,纤细的腰肢之后是两团鼓鼓的,像蜜桃一样的臀。 楚景闭了闭眼,喉头不自觉滚了一下,轻轻拨开她的头发,大掌在她的肩膀和脖子上按了起来。 他用了很轻很轻的力气,对姜圆圆来说就是刚好的,她被按得很舒服,险些睡过去,按了一会儿,她不忘道:“还有背,背上也疼,腰也有些酸。” 楚景的目光从她两只肩往下移,移到那不堪一握的细腰上,忍不住用手比了比,窄窄的,他一掌似乎就可以握下。 这个念头在脑袋里一生,他立刻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顿,他怎能如此想?实在是太不君子了! 姜圆圆却不知他想着什么,催促道:“快帮我按按,好酸。” 楚景按了按她的背,她立刻舒服地哼了两声,那声儿轻轻的,像是小猫儿在叫一样,挠得人心里痒。 他的掌又往下,碰到那截柔软的腰肢,的确是软,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比棉花还软,楚景忍不住稍稍往下按了按,眼底有些惊奇,真的没有骨头吗? 他从肩膀上渐渐往下按,为姜圆圆舒缓,按到腰下时,他的动作顿住了,立刻将自己的手从那儿离开,再往下些,就要按到姜圆圆的臀了。 等到按完出来,姜圆圆神清气爽,楚景却是有些疲惫的模样,他默默吃了饭,便进屋去了。 吉祥忍不住找姜圆圆打听,“小姐,您和楚少爷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姜圆圆往屋内看了一眼,“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不知道呢。” 她有些心不在焉,她和楚景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总该成亲了,但楚景还是太矜持,姜圆圆打算改个时间问一问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到三月上旬时,姜圆圆总算把楚景的夏装做好了,白天放到了他的房里,好让他晚上一回来就能看见。 夏装本来只打算做两件,一想到楚景现在在衙门里当差,不能让同僚觉得寒酸,便做了三件出来,都是细布的料子,还有两双鞋四双袜子,摆的整整齐齐。 放完东西后,姜圆圆先去铺子里算账,吉祥帮着清点货物。 开店二十日,卖出娃娃八十四个,帕子三十一张,锦囊十三个,绢花二十三朵,发绳二十三根,小摆件十个。 总计收入一千八百文,扣除成本,赚了一两银子三钱。 姜圆圆很满意这个收益,但心里还是有些发愁,铺子刚开始的半个月生意的确是好,现在慢慢的没那么好的,有些绣坊也开始学着他们卖娃娃,用的料子也更好,做得也更漂亮,他们现在收入的大头就是娃娃,要是这么下去,生意只会越来越差。 姜圆圆想了一会儿,忽然心里有个主意,现在天气热了,可以做些凉茶搭着卖,两文钱一碗,不过这个想法冒出来没多久就被她否决了,卖吃食有风险,还是得再想想。 算完账,姜圆圆一笔一笔记好,然后给了吉祥还有沈娘子一人二十文的小红包,给雨儿也发了十个铜板。 沈娘子专做帕子和锦囊,这段时间赚了好几钱银子,又收了姜圆圆的红包,心里更加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干。 雨儿缝一件衣服才两个铜板,铺子一文她一文,压根赚不了什么钱,她没想到自己也有,心里也是感动到不行。 而吉祥是没有工钱的,她是姜圆圆买来的丫鬟,见主子发红包还不忘自己,眼泪差点儿就流了下来。 铺子里的线不够了,姜圆圆和几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吉祥打算去上次买线和布的地方多买些回来,留沈娘子娘仨看铺子。 姜圆圆带了五钱银子,打算这次多买些回来,起码买够两个月的量,一次次跑也是麻烦。 在路过一个算命摊的时候,她看见有好几个熟悉面孔,都是学堂里学生的母亲,她忽然间福至心灵。 做吃食搭着卖不行,那就绣“金榜题名”、“前程似锦”类似的字眼在帕子上,或者帮忙绣在是衣服上,不愁没有人来买,现在的读书人,谁还不想考中功名了? 姜圆圆一边走,路过几家绣品铺子时还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和自家卖的差不多的娃娃,也是六文钱一个。 吉祥有些不高兴,“小姐,这明明是我们先想出来的。” 姜圆圆笑,“下次看她们卖什么好东西,我们也跟着卖就是了,没必要生气。” 因为有些事情是生气也解决不了的,手长在人家身上,他们想做就做,管不了。 吉祥这么想也是,决定下次来买菜时多盯着点,有什么好东西立刻和小姐说。 布坊内,掌柜的远远见到姜圆圆二女来,立刻对一旁的杨志远奉承道:“还是您神机妙算,知道这小娘子今日要来。” 杨志远挥挥手,“下去吧。” 掌柜的连忙走了。 姜圆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杨志远,皱眉巡视了一圈,没有看见掌柜的身影。 几日不见,这小美人越来越漂亮了,杨志远道:“小娘子想买什么?我是这里的东家,你只管说便是,我不收你的钱。” 杨志远是这里的东家?姜圆圆道:“那我不买了。” 她转身离开,杨志远“啧啧”了两声,“你跟了我,又不会吃苦,你躲什么?” 姜圆圆的步子顿住,回过身来。 杨志远以为她心动了,道:“你给我做姨娘,我每个月给你十两银子,可比你开绣坊赚得多多了,就算你还想开,我也支持你,想要什么我直接让人给你送过去,还再给你买两个小丫鬟伺候。” 姜圆圆静静看了他半晌,才道:“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我宁愿饿死都不会给人做妾,你死了这条心吧。” 话落,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有意思。”杨志远的眼里划过一丝狠辣,既然姜圆圆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了! 本镇的买不到便宜的丝线,姜圆圆对比了一下其它几家的价格,大批量买下来的确是要贵很多,她想了想,去问沈娘子,哪里还有价格低的布坊。 沈娘子道:“隔壁青云镇有一家比咱们镇的还要便宜,就是有些远,三十里路呢。” 三十里,的确有些远,不过一日也可以来回,姜圆圆不想再看见杨志远,自然也不会再去本镇的布坊买线和布,又要节约成本,只能往隔壁镇子去。 现在绣坊里的线还能用五天,姜圆圆先让沈娘子把“金榜题名”这些字样绣出来,然后打算明日带着吉祥出门一趟,一次性多买些回来。 去青云镇需要租一辆驴车,驴车租一天是一百文,姜圆圆叹口气,只能认命出了这些钱。 次日一早,等楚景去衙门了,姜圆圆便带着吉祥去青云镇。 姜圆圆没出过镇子,有些紧张,吉祥倒是胆大,一路上拉着她聊天,让她好受了不少。 天蒙蒙亮出的门,晌午时,才终于到了青云镇。 青云镇比姜圆圆所在的明成镇繁华许多,姜圆圆没有先去买线,而是在镇上的绣坊逛了一圈,记了些花样才去买线。 青云镇的布坊要大很多,里面不仅产线,织布、染布都是一家布坊出来的,东西也便宜。 布坊老板听说姜圆圆是明成县的人,买的线和布要有四两银子了,忍不住问道:“你们镇上不是也有布坊吗?” 姜圆圆的私事不好说,只能说是来走亲戚,见这边更便宜,顺道买些回去。 闻言,老板也没说什么,给两人打包好了东西后还又多送了一捆白色的线和一盒针。 这家布坊的老板是女子,她笑道:“以后再走亲戚,你来我这儿买,我还送你,” 姜圆圆谢过她,然后和吉祥带着东西回去了。 来青云镇买的东西花了四两银子,比在明成镇买至少便宜了三钱,这么一比,奔波些也不算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静悄悄的,拉车的驴呼哧呼哧喘着气。 姜圆圆有些犯困,吉祥已经趴在膝盖上睡着了。 忽然间,前边树林里跑出来五六个黑衣人,车夫惊呼一声便被打晕了过去。 姜圆圆连忙喊醒吉祥,但两人还来不及想就被包围了起来。 现在离回镇上至少还有十里路。 黑衣人里有两人拉住吉祥,剩下三人将姜圆圆的嘴堵起来抗走了。 吉祥要去追,却也被一棍子敲晕,等她再醒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吉祥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摇醒车夫,忙催着驴车回镇上。 绿水巷子里,楚景已经分别去了绣坊和沈娘子家一趟,都没有找到姜圆圆的踪迹,就在他在想姜圆圆会去哪里的时候,吉祥一身狼狈地回来了。 “不好了!小姐、小姐被抓走了!” 第45章 炙热狼狈 吉祥跑得很狼狈,一只鞋都不知所踪,脸上全是因为害怕而淌出来的泪。 “小姐被抓走了!” 楚景的身子踉跄了一下,然后迅速转身往衙门的方向跑去。 甫县令本来都快睡了,听见有人报案,忙穿了衣裳过去,一看,竟然是楚景,面色立刻严肃起来,“出了何事,竟然深夜前来?” 楚景不知细节,只能让吉祥来说。 听完,甫县令皱眉,“你是说,你家小姐是在回县的路上被捉走的?的确是听说现在有一伙人很猖狂,经常抢劫两县之间的过路人,但是把人抢走却是头一次见。” 楚景脸色越来越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拳,迸出青筋。 甫县令道:“你也莫要着急,我即刻派人前去搜查,弟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楚景抬头,哑声道:“多谢。” 甫县令拍了拍他的肩,然后便派了一拨人出城去了。 楚景慢慢蹲下身来,不敢想姜圆圆现在在何处,她该有多么害怕与无措。 吉祥哭道:“要不是那杨家布坊的东家不卖布给小姐,还出言调戏,小姐也不会去青云镇了。” 楚景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你说什么?” 吉祥被他吓到,结巴道:“昨日我陪小姐去买线,那布坊的东家不仅不卖,还让小姐跟了他,小姐不愿,这才想去隔壁镇子买线……” 楚景的脑中飞快划过一个人的脸,他拔腿往布坊的方向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布坊的掌柜就住在布坊隔壁的一条巷子里,睡得正熟,他听见有人敲门。 大晚上的来敲门,莫非是有何急事? 掌柜的连忙去开门,谁料门刚打开,就有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了进来,一柄泛着寒光的刀贴上了他的脖颈。 掌柜的身子一抖,颤声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钱都在床板下,好汉若是要便去取吧!” 话落,那薄薄的刀刃离他的颈又近了一些,几乎下一刻就可以刺破他的皮肤,让热血喷涌而出。 “带我去找杨志远。”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掌柜的犹豫了一瞬,察觉到颈上有刺痛感,他立刻道:“去去去,我这就带好汉过去!” 杨志远居住的府邸不远,就离布坊半条街,掌柜的带楚景过来,眼底满是乞求与讨好,“好汉您看,杨府已经到了。” 楚景冷声道:“若今日之事你敢透露出半个字,我必取你性命。” 掌柜连忙点头,今日时候他就要连夜带着一家老小逃了,就算楚景饶过他,杨志远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啊! 松手后,掌柜的连滚带爬跑了。 楚景目量了一下围墙的高度,然后翻了进去。 杨志远房内。 姜圆圆醒时后脖子疼的厉害,她隐约记得是自己挣扎的太厉害了,那群人便将她给敲晕了过去,只是……她现在是在哪儿? 她的目光往周围巡视了一圈,发现是一圈从未见过的屋子,她想要坐起身来,却发觉手臂被反绑在身后,稍微一动便有酸痛感传来,她已经不知被绑了多久了。 姜圆圆缓缓往外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去看自己的身上,衣裳被换过了,换成了一条大红色的裙子,就像是喜服一样。 她闭了闭眼,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心中涌上一些无力感。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吉祥能不能来得及回去报信,楚景会找得到自己吗? ‘咯吱’一声,屋门开了,一个熟悉的人走进来,是杨志远。 杨志远饶有兴趣地看着床上的小美人,见她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心里觉得有些没趣,“我以为你好歹要骂我两句。” 姜圆圆别过头去,闭上了眼,打算把力气用在他真正要做什么的时候。 扬志远虽好色,却更喜欢让女人真心实意服侍他,而不是跟个木头一样,没有一点儿意思。 他的手在姜圆圆的腰上捏了一把,忍不住感慨,“不盈一握,好腰。” 他的手就像是毒蛇一样令人感到不适,姜圆圆忍不住床内侧躲,却激起了杨志远的兽欲,他俯身上来,“知道躲才是对的,你放心,我会对你很温柔的。” 他要亲上来,姜圆圆呸了他一口,“你做梦!我就算是死也绝不让你得逞!” 杨志远脸色阴沉地将自己脸上的口水抹掉,冷笑一声,将她反绑的手松开,然后分别绑在了两边的柱子上。 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姜圆圆无法躲开,又用脚去踹他,却被握住足踝。 杨志远将她的两条腿压住,捏住她的下巴,“别说亲了,我就算要了你,你又能怎么样?” 姜圆圆瞪着他,在他亲上来时发了狠一咬,杨志远惨叫一声,捂着鲜血淋漓的嘴,“贱人!你竟敢咬我!” 他一把扯下姜圆圆的裙衫,见她面露惊惶,又站起身来。 就这样要了她未免没意思,不如玩点好玩的。 见杨志远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瓷瓶,姜圆圆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杨志远的手从她脸上滑过,“要不是你生得这般标致,我早就打你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这是让你舒服的东西,保管让你欲仙、欲死,只会让我更用力些,求着让我上你。” 姜圆圆紧抿着唇,不让他将药水灌进自己的嘴里,一瓶药洒了一半,另一半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杨志远好整以暇坐到一边,等她来求自己。 那液体清凉凉的,姜圆圆却感觉浑身发热起来,一层薄薄的细汗很快就从她的身上渗出,打湿了贴身的兜衣。 最令人羞耻的是,有一股奇异的热感从下面升起,让她觉得难受,忍不住去蹭被子。 她紧紧咬住唇,不漏出一丝呻吟,呼吸却越来越重,眼前也越来越花,神志不清,只剩下一个念头,好渴,好想有人来抱一抱亲一亲她。 姜圆圆的鼻尖一酸,泪便落了下来,她的两条手臂都被绑着,挣脱不开,就算是再用力的拉扯,也只会让她的手一阵阵发疼,她的心里想,要是能再疼一些就好了,盖过这种奇怪的感觉。 她不是小姑娘了,也听人说过这种事,她不想让杨志远碰自己,就算是热死、渴死也不愿意。 杨志远此时不紧不慢开口,“你若求我,我便帮你舒缓舒缓。” 姜圆圆的唇上溢出血来,用痛感来保持清醒。 杨志远失去了耐性,将她的外衣扯掉,重重压下,下一刻,“砰”的一声巨响,门被砸开,杨志远被甩到了地上。 楚景一开门,就见到姜圆圆满脸是泪的模样,两只肩头都露在外面,上身只剩下一件兜衣,裙摆也被撩到了大腿处。 他的心里满是怒意,用被子将她裹好后冷冷看向要跑的杨志远,一柄利刃便扎进了他的腿中。 杨志远哀嚎一声,紧接着,石头般坚硬的拳头便落下,一直打得他满脸是血才收手。 楚景对门外的护卫道,“你们若想他还活着,就给我让开!” 护卫们犹豫了一下,楚景拔出刀,又往杨志远的大腿上扎去,杨志远哀嚎一声,“快!快让他走啊!” 侍卫们散开,楚景将蜷成一团的姜圆圆抱在怀里,从杨府出来。 一路上,姜圆圆都在他的怀里不安地扭动着,楚景按住她乱动的手脚,安抚道:“马上就到家了,不要怕。” 被子里传来低低的哭声,一声声都像是小刀一样刮着楚景的心,生痛,他恨不得将杨志远千刀万剐,再曝尸荒野,饶是如此也不能解心中之气。 收到消息回来的尤捕快等人在听他说后,立刻赶去了杨府,而楚景则带着姜圆圆回了绿水巷。 进屋后,他将被子打开,姜圆圆浑身是汗,眼前一片迷蒙。 楚景用帕子为她揩汗,她却抱住他的手臂,用舌头舔上去。 楚景一怔,姜圆圆哭道:“楚景我好难受,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的小脸上全是绯红,就连身上也泛着粉色,两只小手正不安地想要脱掉身上的兜衣,往他的身上蹭来。 楚景此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低低骂道:“该死!” 姜圆圆的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往他的唇上亲来,楚景抱紧她,然后拿起桌上的凉茶往她的嘴里灌去。 姜圆圆被呛得咳嗽了两声,“不要……咳咳……不要……” 楚景却不给她抗拒的机会,一直到一壶茶都灌完了,姜圆圆身上的热还是没有褪去半分,反而身上全部湿透,薄薄的一层盖在玲珑的身子上,几乎遮不住什么春光。 “我去为你请大夫来。” 楚景闭了闭眼,压下心中不该有的欲望,转身要走,姜圆圆却将他的手捉住,唇上红的吓人,“不要走,求求你……” 楚景知道,若不走,两人之间必定会发生什么,他不想让姜圆圆在这种不清醒的情况下失身于她,宁愿让她忍一忍,也不要受这种委屈。 姜圆圆却只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爬进楚景的怀里,无比贪恋男人坚硬的身躯,她的红唇吻住楚景,似叹似怨般溢出低低的呻吟。 第46章 泪眼迷蒙 姜圆圆的身上很香,也像是一种催、情的药,诱惑楚景快些回应她。 她的身子挤压在楚景的胸膛前,分明软软的,却令人喘不过气。 楚景有些艰难地往后仰,“圆圆,不行的。” 姜圆圆将他的脖子往回拉,如泣如诉,“但我难受……” 她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一样,眸里满是盈盈水光,不停地往他身上蹭着,仿佛他是冰块儿一般,能让她冷静下来。 楚景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的声音也有些哑了,握住姜圆圆的肩,很认真道:“圆圆,你看清我是谁了吗?” 若是别的事,姜圆圆难受,楚景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她,但是这件事不行,他们没有成亲,没有行礼,若真的如此,则对不起姜圆圆,尤其是在她不清醒点情况下。 姜圆圆呢喃道:“我知道,你是楚景……” 她的眼角一颗泪落下,因为太过难受,就连话也说不清楚,声音越来越低,眼里只留着眼前人唇所在的位置。 楚景又问,“那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他的额上滑下一颗汗珠,这一切都彰显着,他此时也很难受。 姜圆圆只想让他亲一亲自己,最好再紧紧地抱住她,她想动,两只手却被拉了下来反剪在身后,她的心里也委屈,自己的热情一再碰壁,于是再次哭了出来。 “那我不找你了,你不帮我,我去找白大哥,你松开我!” 姜圆圆现在浑身上下都叫嚣着想要,她挣扎着想要下地,却被打横抱起丢在了床上。 楚景咬牙道:“不行,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行。” 他想要出去打水让姜圆圆冷静些,她却已经拉下了自己的兜衣,眼里满是泪,“求你了,我好难受……” 这种药物最是恶毒,楚景粗粗喘着气,在她不知第几次轻蹭他的胸前时,终于溃不成军。 男人的吻如狂风骤雨,让姜圆圆没有喘息的余地,但是这还是不够。 姜圆圆捉住他的手,祈求着,“还是、还是难受……” 事已至此,便再无挽回的余地。 楚景吻着她,耳边是她断断续续的娇哼。 他的指尖温柔而又轻缓,让姜圆圆好受了很多,但仍旧是泪眼迷离,指尖掐进了他的手臂中。 风急雨快,墙壁上月光倒影出男子的身影如同猎豹,矫捷而又快速,追捕着自己的猎物,久不停歇。 一次后,姜圆圆的药性纾解了,她躺在楚景的怀里,面上满是泪痕。 楚景仍不知疲倦的吻着她,寻找着下一次进攻的时机。 天光破晓时,屋内才渐渐安静下来,姜圆圆已经累得昏睡了过去,小脸红扑扑的,睡得很香甜。 下半夜里,楚景要了她三次。 床上一片狼藉,楚景亲了亲怀中人的脸颊,然后起床穿上衣裳去了衙门。 到衙门时,熬了一夜的甫县令才从牢房里出来,见到楚景,他立刻道:“弟媳如何?” “昨夜请大夫了,只是受了些惊吓,”楚景问,“杨志远怎么样了?” 提及此事,甫县令将她拉到了书房内,低声道:“我早就想查他了,你放心,拐卖妇女欲行不轨可是重罪,他起码要被关二十年,早前就有人报案,说杨志远欺辱女子,不过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再加上他用钱收买了被害女子的家属,这些事就不了了之了,昨夜还是第一次人赃并获!” 这种畜生,就算是被关五十年都是应该的。 接收到楚景的目光,甫县令道:“三十大板再加上二十年,他就算出去也废了,在牢里,自然会有人‘关照’他。” 楚景点头,没再说什么。 甫县令见他眼下青黑,猜他应该是忙于照顾姜圆圆没有休息,便道:“我给你放三日假,你且好好照顾弟媳,衙门里不必操心。” 楚景启了启唇,“我想去看看杨志远。” 甫县令道:“我带你去吧。” 牢房内,阴暗而又潮湿,蛇虫鼠蚁都聚集在这个了无生气的地方,杨志远被关在最下面的一层牢房,周围都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这就是甫县令对他的‘照顾’。 见到楚景,杨志远冷嗤了一声,丝毫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早些年也不是没有没关过,但过不了几天就又出去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不信世界上还有不爱财之人,就算表面装的再像,也掩盖不了内心里的贪欲。 楚景对甫县令道:“劳烦大人稍等,我有话想要对他说。” 甫县令看了他一眼,然后去了上一层等他。 杨志远的面上满是挑衅,“那个女人玩起来不错吧,她在我下面浪叫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想起……” 话还没说完,楚景的手从铁栅栏内伸进来抓住他的衣领往前狠狠一拉,他的脸就砸在了栅栏上。 楚景按着他的头,一下两下……往栏杆上砸,发出‘砰砰’的响声。 一直到杨志远脸上的伤口重新渗血,嘴被砸烂,楚景才松手。 楚景站起身来,“待你出狱,我必杀了你。” 他的气质冷寒,就连牢里的杀人犯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杨志远在地上抽搐着,方才楚景打人时,牢里的衙役就当没听见一般,都帮着打掩护。 回到地面,告别甫县令后,楚景回了绿水巷子,吉祥正在做饭。 “小姐醒了吗?” 吉祥擦泪,“没醒呢,我昨夜里还听见小姐一直哭,也不知是受了多大委屈,天亮了都还没睡。” 楚景抿了抿唇,给了她一吊钱让她去买些好菜回来,然后进了屋子里。 屋里满是属于姜圆圆的香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气味,将楚景的思绪拉回昨夜里,娇小的女人抱着他的头,一声声唤着他名字的时候。 楚景忽然有些燥热,他将窗子开了半扇,等到稍微平复了些,才走到床前。 姜圆圆也是累极了,小脸还是红红的,昨夜里需求满足后,她就一直乖的不像话,只有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推一推他。 楚景摸了摸她的脸,在她的唇上亲了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从昨夜之后,姜圆圆就是他的人了。 他的眼里带着就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色,看着睡得香甜的人,心间被装的满满当当。 掌下人卷翘的睫颤了两下,然后醒了过来,方睡醒,姜圆圆还有些懵,眼前是楚景的俊脸,她的脑袋空了一瞬,后知后觉的,那些画面开始往脑袋里涌,她想起来了,想起来昨夜她是怎么求着楚景让他帮一帮自己的,又是怎么大胆。 瞬间,姜圆圆便全身红透,缩进了被子里不敢看他,身上也都还疼着,尤其是那处,疼的不像话。 楚景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问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唔,没有……”姜圆圆选择撒谎。 “昨夜你一直喊疼,”楚景来拉她的被子,“我看看。” 姜圆圆立刻将被子拉的紧紧地,那处怎么能给他看呢!就算、就算昨日看过了也不行! 她的羞怯来的那么晚,楚景可没忘了昨日她的大胆与小声的催促。 不过无论是胆大的姜圆圆还是胆小的姜圆圆,他都喜欢。 “你、你先出去,我要穿衣裳。”姜圆圆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来。 楚景“嗯”了一声,“不如我帮你穿?” 姜圆圆立刻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楚景只得道:“好,我就在外面,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喊我。” 等到楚景走后,姜圆圆才慢慢探出头来,她想要坐起来,但浑身上下疼得她“嘶”了一口气,险些哭出来。 被子滑下,她往自己的身上看去,霎时吓得吸了一口冷气,用手戳了戳,不疼,这好像,是昨日楚景亲出来的。 姜圆圆捂住自己的脸,等缓和些了,才发现在楚景睡的屋子里,她扶着床下地,一挨着地面,腿便开始打颤,无法,她只能喊吉祥来帮自己。 吉祥正在剁鸡,听见声音,她连忙跑了进去,楚景在门口看了一眼,也有些想进去。 吉祥一进屋子,就看见了正坐在床头可怜兮兮的姜圆圆,还有她身上刺目的红痕。 吉祥哭道:“那该死的杨志远,怎么还掐人呢?小姐,疼不疼啊?” 她孩子是个小孩子,姜圆圆轻轻咳了一声,避开这个话题,“吉祥,扶我起来穿衣服。” 她顿了顿,感觉有些滑腻,“先将衣服拿给我,再端盆水来给我擦洗吧,昨夜里出了汗,身上难受。” 吉祥应了声,连忙出去打水了。 楚景见她急匆匆出来,以为是姜圆圆怎么了,在门口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一说话,姜圆圆就想起来两人昨日的亲密无间,脸上烧起来,“没事,让吉祥做就行了。” 吉祥端了水进去,姜圆圆先擦洗了一下身子,实在是擦不到的地方,就让吉祥帮忙。 她的身上几乎遍布红痕,从颈上开始一直往下到腰间,吉祥以为她是受了欺负,又是一通哭,姜圆圆只得骗她是昨夜过敏了,吉祥才收了泪。 穿好衣服后,姜圆圆还是没力气动弹,更别提走路了,于是让吉祥先出去,自己坐在床上缓和一下。 吉祥去做饭了,楚景在院子里等了许久,都没见到姜圆圆出来,于是又来到门前,见门没关,姜圆圆似乎正在发呆,于是走进去。 “饿不饿?” 姜圆圆支吾了一声,“不饿。” 她垂着脸,不敢看他。 楚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了一片狼藉的床铺,还有……床上斑驳如红梅的血迹。 第47章 新婚之喜 屋子不大,姜圆圆的兜衣还松松垮垮挂在枕头上,楚景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拉回了那温弹软绵之处。 他立刻正了神色,径直走到姜圆圆身前。 姜圆圆低头看自己的足尖,“你、你想说什么?” 楚景道:“我们成亲吧。” 他说出自己的打算,“端午前成亲,等我领到下个月的俸禄,在家里摆两桌,再给你买一根簪子,我没什么别的能给你的,你不要觉得寒酸,以后,以后我一定会给你更多。” 姜圆圆心中一跳,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为何、为何想要成亲?” 楚景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启了启唇,“我们昨夜……” 他的声音忽然有些艰难,“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嫁给我的。” 他的神情黯淡下来,原本因为紧张而轻轻抿着的唇,也因为失落而稍稍下垂。 姜圆圆于心不忍。 楚景察觉到她在看自己,飞快抬眼,那眼神湿漉漉的,就像是一只遭到了抛弃的小狗一样。 虽然小狗和楚景的形象不太符合,但给姜圆圆的感觉就是这样。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楚景的发,楚景很配合地弯下腰,方便她摸。 “没有说不成亲,只是有点突然,”她道:“那就在端午前?” 楚景的眼睛亮了一下,声音里满是笑意,“好,不许反悔。” 吉祥做好饭出来,正准备喊少爷和小姐吃饭,一出厨房门就看见楚景抱着被子在盆里搓,她揉了揉眼睛,一个大男人笑呵呵搓被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自从吉祥来后,家里的扫洗基本上都是吉祥在做,所以她也是第一次见着楚景洗衣服,相比之下,姜圆圆就淡然很多,已经开始想等到成亲的时候准备什么菜式了。 楚景认真地搓着床单上的那一小块,耳根慢慢红了起来,等到搓的差不多了,他将床单晾起来后,就坐到了饭桌上,上边已经给他晾凉了一碗汤。 楚景坐在姜圆圆的身边,见她吃得慢,然后端起汤碗喂她。 勺子递到嘴边,姜圆圆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试图解释,“我能自己吃的。” 楚景却摇头,“不行,我来喂。” 吉祥偷偷笑了两声,自己端碗去厨房吃了。 这次楚景喂饭喂的很温柔,仔细吹凉后再喂给姜圆圆喝,有种恨不能将骨头也帮她剔掉的架势。 今日姜圆圆定然不能去绣坊了,昨日买的线都还好好的,县令已经让人帮她送去了绣坊,至少今年一整年都不用再买线了。 吃完饭后,吉祥去铺子里帮忙,楚景留下来照顾姜圆圆。 说是照顾,其实就是姜圆圆在屋子里睡觉,楚景一会儿问她这儿疼不疼一会儿问她那儿疼不疼。 就在他不知道第几次问的时候,姜圆圆终于忍不住道:“只有一点儿疼,现在已经好多了。” 闻言,楚景看她红彤彤的小脸,脸埋到她的颈间,轻轻“嗯”了一声。 他到底还是一个矜持的人,除了昨日的越矩之外,今日一直老老实实受守在一边,贴一贴姜圆圆的脸就是他做的最大胆的事情了。 等到了晚上吉祥回来,楚景便出门了一趟,回来后便道:“三月二十七是个好日子。” 他道:“三月二十七成亲,行不行?” 姜圆圆在喝粥,闻言有些惊讶,“你、你去看日子了吗?” 楚景不知道成亲具体要做些什么,他今日出去媒婆问过,选好日子后才回来,他点头,“对。” 姜圆圆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早点和楚景成亲,对她来说是好事。 见她答应,楚景似乎很高兴,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捏了一下。 他的眼底明亮,只藏着眼前小姑娘一人的身影。 · 姜圆圆和楚景要成亲的消息一出,巷子里的众人都纷纷恭贺起来。 姜圆圆也正式开始忙碌,白天要忙绣坊的事情,晚上还要来绣盖头,因为时间其实没那么宽裕,她基本上不得闲,不过没让楚景知道。 绣坊里因为之前想出来绣“金榜题名”的点子,生意好了一段时间,基本上沈娘子等人都在熬夜干活,但也不嫌累,只要能赚钱,就算是不睡也成的。 没过几日,巷子里忽然来了位客人,是来找姜圆圆的。 来者是杨志远的父亲,杨老爷子,他从青州赶来,就是为了自家儿子的事情。 见到姜圆圆,杨老爷子先是很真诚地表达了歉意,然后提出让姜圆圆私下和解的条件,白银三百两。 “在下听闻姜姑娘马上就要成亲,只要姜姑娘愿意放过犬子一马,这些钱就当做是给你的新婚贺礼了。” 三百两,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姜圆圆却并不心动,杨志远带给她的屈辱,是无论多少钱都挽救不了的。 楚景冷声道:“依我朝律法,私下贿赂、威胁受害者,当杖责二十,罚银十两。” 杨老爷子面上的笑意一僵,他自然知道自己儿子是一个什么东西,但是无论如何,这也是他的儿子,没有不救的道理,可这两人实在是油盐不进。 他收起笑意,“在下可以担保,他之后绝不会再做出危害姜姑娘安危之事。” 姜圆圆开口道:“除了官府,我谁都不信,您请回吧。” 杨老爷子冷冷看了两人一眼,拂袖走了。 他走后,楚景看了眼姜圆圆,见她没有难受,这才放心。 三月二十七这日,楚景和姜圆圆成亲,他们在家里摆了三桌宴席,请的是楚景衙门里的一些同僚还有巷子里的邻居们过来吃饭。 姜圆圆穿着红裙子,在一群人的起哄中被送入洞房。 为形势所迫,他们成亲的确是有些简单,但楚景却方方面面都很细致,他的聘礼是用攒了两个月的俸禄买的一只镯子,花了三两银子,剩下的钱用来请喜娘,买菜等等。 送入洞房后,楚景拿着秤杆,慢慢挑起了新娘的盖头。 红盖头之下,新娘子眸若春水,娇滴滴、白嫩嫩,抬眼看了一眼新郎后又飞快垂下,羞怯不已。 来观礼的娘子们都不住地赞叹着姜圆圆漂亮等话,楚景也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新娘,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被人推了出去招待宾客。 等到屋子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散了,姜圆圆才放松了身子。 门被人打开,吉祥端了饭菜来,郑小娘子也钻了进来,不住地道:“圆圆,你今日可真好看。” 姜圆圆此时又累又饿,闻言道:“你成亲时一定比我更美。” 郑小娘子连忙摇头,“我可和你比不了。” 话说完,等到姜圆圆吃完了饭,吉祥端了碗出去,郑小娘子也就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她一人,楚景还在被拉着喝酒,今日颇有些不醉不归的架势。 窗户上都贴了喜字,床上的被褥也都换成了红色,处处洋溢着喜庆。 等到天将黑时,院子里还是有劝酒声,姜圆圆有些困了,让吉祥端水来,简单擦洗后便靠着床头打算闭着眼睛小憩一下。 院子外,甫县令见那些人还在劝酒,忍不住道:“好了好了,今日就先到这儿吧,楚贤弟忙了一日也该歇着了,改日我们再聚。” 他发话后,众人都笑着往楚景的方向看去,见他喝到脸上泛红,的确不能再劝了,再劝下去怕是洞房都洞不了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来,又热热闹闹散。 吉祥打扫院子,楚景漱口后便先进了屋子。 屋内很安静,柔和的烛光摇曳着,照着靠着床头睡熟的小娇娘那般动人。 楚景放轻了脚步,走到姜圆圆的身前,轻轻将她的黑发拨到耳后。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无数次想象过成亲这日会是怎样的,真正到了这天,楚景发现一切与他想的都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是,新娘子没有等他过来,而是因为太累先睡着了。 楚景微微俯身,爱怜地在姜圆圆的脸颊上亲了亲。 这个吻如羽毛一般,却还是惊醒了正熟睡的人,姜圆圆困极了,见到楚景,她往床内侧缩了缩,“我洗过了,你洗了快来睡吧。” 她想躺下去,却被托住,楚景将她的身子慢慢扶正,“待会儿再睡,还有事情没做。” 还有事情没做? 姜圆圆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困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会是那事儿吧…… 她可记得上次楚景做了好久,要是今日再来,怕是、怕是不知多久才能睡呢! 正想着,男人的大掌在她的脸上摸了一下,姜圆圆立刻坐正,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美娇娘乌发散在脑后,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被红衣衬得越发白了,就像在发光一样,黛眉弯弯,杏眼儿含情,唇上也红得像樱桃一样。 楚景喉头滚了滚,将交杯酒递给她,“喝了再睡。” 姜圆圆是一个一口倒,说一杯都是抬举她。 两人喝酒时,距离不断拉近,等到分开之时,因为喝了酒,姜圆圆就像一只煮熟的虾一样,热得慌。 她将中衣的带子扯开,“好热……” 楚景的目光落到她白皙的肩头,目光晦暗不明。 第48章 那你会离开吗? 姜圆圆丝毫未曾察觉到楚景的目光,一直到自己浑身上下被脱干净后塞进被子里,他的吻急急倾落而下,她才没什么力气地推了两下。 楚景怀抱着她软绵的身子,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将她的小手在唇边亲了又亲,这才去亲她的嘴。 姜圆圆真的是醉得厉害了,完全没有力气,只能任由他摆弄着。 等到骤雨停歇之时,三更的更声敲响。 姜圆圆几乎在他一停下时便睡熟,没有半分力气想别的事情。 楚景拧干帕子,温柔地擦拭着她身上的痕迹,擦干净后才将人抱在怀中,与她一起陷入一个春意浓浓的梦里。 · 新婚的第二日,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屋内传来极低的,极其隐忍的动静。 姜圆圆眼含薄泪,一口咬在了楚景的胳膊上,心里怨他坏死了,一大早就要折腾人,吉祥还在院子里呢,要是让人听见,那她的脸也没处搁了。 她的力气小小的,就连咬人也是像挠痒痒一样。 喜被不知何时落到了地上,楚景不知疲惫,轻松制住姜圆圆之余还有空给她擦擦额上的汗。 屋内的门窗都紧闭着,锁住了这满屋的旖旎,未曾漏出半分。 一直天光大亮,楚景才穿衣下床,然后神清气爽地打水来给姜圆圆擦洗。 姜圆圆的身上只裹着一件楚景的中衣,皮肤泛着淡淡的绯色,正伏在枕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听见动静,她瞪了楚景一眼。 楚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将巾子拧干后帮她擦脸,“我有七日的婚假,这几日我哪里也不去,只在家陪着你。” 姜圆圆擦了脸,楚景便蹲下身帮她穿鞋,他的手掌实在是太大,姜圆圆的脚都显得如此的小,被他一手便可以握住。 “我今日还得去铺子看看,”她的声音有些哑,“这几日都忙着成亲的事情,也不知道铺子怎么样了。” 楚景道:“我陪你去。” 屋外,吉祥连午饭都做好了,正在想要不要喊小姐和姑爷吃饭,门就从里面推开了。 她忙去端菜,姜圆圆走了两步,腰腿酸得厉害,楚景扶住她的腰,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完饭后,夫妻俩一起去了铺子,沈娘子正在打扫,她原本是只需在家做绣活的,但因为考虑到两个孩子,索性来帮着姜圆圆看铺子了。 见到两人来,她一下子笑开,见姜圆圆气色红润,雨打娇花的模样,又见楚景对她呵护备至,心里由衷地替两人感到高兴。 说了一会儿话,姜圆圆去后面看账本子,楚景也跟了进去。 算账的地方和外面卖东西的地方只隔着一道帘子,没隔全,能看见里面人的腿。 姜圆圆现在最怕的事情就是和楚景共处一室,她强迫自己专心算账,却能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她咬了咬唇,忍不住瞪他一眼。 这一眼万般含情,楚景靠近,在她的发上蹭了蹭,“怎么了?我可有打扰到你?” 的确打扰到了,哪怕他坐在一边儿一句话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姜圆圆也没法集中注意力,脑子里全是昨晚的事情,全是他怎么亲自己,怎么、怎么欺负自己的。 她或许也没注意到,自己红着脸的样子格外好看,楚景默默看了她一会儿,选择到帘子外面去。 正巧沈娘子的儿子云生在玩小木车,见到这个高高壮壮的陌生男人,他立刻站了起来,有些害怕。 沈娘子在收拾东西,没注意到儿子,云生左右看了看,似乎想起什么,怯怯道:“楚、楚叔叔。” 楚景记得这个孩子,此时他蹲下身,声音温和,“叫哥哥。” 把姜圆圆叫姐姐,把他叫叔叔,这是不行的。 云生也乖乖听话,“楚哥哥。” 云生这副胆小的样子,格外像楚景刚来时姜圆圆的模样,胆小,却又胆大,看人时总是怯怯,做事时胆大包天。 这会儿不是放学的时间,铺子里生意一般般,一下午只来了五个人,两个人买了一张帕子一根发绳。 等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铺子里涌进来一堆孩子,楚景便再次掀帘进了后面。 姜圆圆刚对完账,丝毫没有记起来到了晚饭的时辰,见楚景出来,她站起身来,“我拿些东西就回家。” 楚景点点头,等她收拾完后,两人一起回家去了。 沈娘子在后面直点头,觉得姜圆圆嫁对了人,不过改日她还是要说说,不能总想着铺子的事情,经营好自己的小家也很重要。 暮春时节,空气中渐渐有了些热意,姜圆圆也不再总想吃冰糖葫芦,反而想吃些冰凉凉的东西来。 走在路上,她偏头看了眼楚景,忽然在想若是去拉他的手,他会是什么反应,这般想着,她也这么做了。 她的小手伸过来时,楚景便已经注意到了,街道上有来来往往的行人,而右边是自己的新婚小妻子。 楚景几乎没有犹豫,将她的手握住,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正经,如果忽略两人相握的那只手的话。 他的手上有一层较硬的茧,握起来并不舒服,但却有股神奇的力量,叫人舍不得放手。 姜圆圆被他这么牵着,只觉得充满着安全感。 回到巷子,楚景很自觉地去给姜圆圆父母的牌位上香。 姜圆圆让吉祥去歇着了,打算亲自给楚景做一顿饭,吉祥则去屋里做绣活,不打扰两人独处。 姜圆圆刚切好菜,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她惊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楚景,感受到他来亲自己的脸,又羞又怕,“不行,叫人看见了。” 楚景只想亲一亲她,“不会的,没有人看见。” 在她的脸上不知亲了多少下后,他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转而去院子里看书,书是甫县令借给他的,关于破案的书,据说是前朝的大理寺卿编纂,一本书售价高达三两银子。 楚景平常对书很入迷,今日却心不在焉,想着姜圆圆何时能做好饭,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抱到她。 过了小半个时辰,姜圆圆端菜出来,她做了三碗菜,虽说简单,但对楚景来说,只要是她做的,都好吃。 与此同时,京城内。 老皇帝病重,现暮春尚可熬过去,但一入冬,这身子骨应该就不行了,朝中大臣们都开始站队,支持太子的占大多数,支持宁王楚铭的人也不少。 老皇帝本就有改立太子的心思,现在病了,又都是宁王在跟前侍奉,太子反而不知所踪,心里未免怄气,越发觉得是太子的不对起来。 现在距离太子楚景始终已经有了半年,盛皇后苦心寻了一位易容高手进宫,这才在祭天大典上蒙混过关,却不能叫易容人也去皇帝跟前,声音对不上,怎么都会露馅。 就在发难之时,盛皇后之女,平阳公主进宫,说是查到了弟弟失踪的一些消息,种种线索都指向南方的一个小镇。 闻言,盛皇后皱眉,“太子是在北地失踪的,怎么会到了南方?” 平阳公主道:“周承捉到了一个宁王的下属,严刑逼问之下,才知那时太子失踪是宁王所为,此人狼子野心,本想杀了太子永绝后患,但却被暗卫拖住,让太子逃掉了。” 事关弟弟的安危,平阳公主也沉不住气,“现在宁王的人或许也查到了太子藏身之处,母后您考虑清楚,我立刻让周承带着人过去将弟弟带回来。” 盛皇后揉了揉额,“周承走了,在朝堂上太子党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而且他是你的夫婿,他有异动,定然会引发关注,我会让盛越带人过去,你且不要着急。” 盛越是盛皇后的娘家侄子,既然如此,平阳也只能接受这个安排,她叹了口气,期盼弟弟能好好地回来,就算做不成太子,日后能当个王爷也是行的。 · 又是一个大太阳天,楚景的婚嫁结束后,他继续回衙门当差。 这日姜圆圆等了许久,才在天将黑时等到他回来,“可是衙门里出了什么事?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嗯,”楚景捉住她的手,声音里有些疲惫,“云家村出了件杀人案,我随县令去看了案发现场,故而回来的晚了些。” 又是杀人,在楚景进衙门前,姜圆圆本以为这些事情很遥远,起码没在自己身边发生过,现在短短两个月,已经有两起这种案子发生了。 见她害怕,楚景拍了拍她的肩,“不要怕,有我在,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他的诺言稳重而又可靠,姜圆圆自然是信的,只是晚上睡觉时还是梦魇了。 楚景抱着她,有些后悔与她说这些,将人搂在怀里轻声哄着。 姜圆圆抱着他的腰肢,忽然问道:“那你会不会离开?” 这件事始终是她心中的一个郁结,她怕楚景恢复记忆后离开,恢复记忆后的楚景还会爱她吗? 楚景不知她担忧的是此事,亲了亲她的唇,“你在这里,我自然不会离开。” 他的肩宽厚而又温暖,姜圆圆很依恋,她擦了擦泪,想说些什么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破空声,然后像是有人从院子里翻了进来。 第49章 刀刀夺人性命 脚步声细碎,并未刻意遮掩,更像是存心想让屋内的人发觉一般。 夜已深,此时前来的,若不是盗贼便是鬼祟。 楚景起身,姜圆圆却将他拉住,她刚做完噩梦,现在怕得厉害,莫说楚景功夫不差,就算他有三头六臂,她也不愿让他出去查看。 楚景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别担心,我去看看便回。” 人影已经到了门前,姜圆圆拉了拉敞开的衣襟,用力攥紧他的手,“你且小心。” 楚景翻身下床,拿起桌上的短匕,然后悄声贴近门的位置,门外的人似乎也在思考要不要进来,僵持一会儿,门外的身影消失了。 楚景推门出去,院子里空荡荡的,清冷冷月光照下,空无一人。 他在厨房和浴房查看了一下,又检查了门栓,这才回到屋内,见姜圆圆正担忧地望着自己,柔声道:“已经走了,应该是贼人想偷东西。” 闻言,姜圆圆松了口气,重新躺好,等他也上床后便钻进他的怀中,一时间没了睡意,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些不安。 床帐拉拢了,透不进一丝月光,楚景感受到她动来动去,忍不住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快睡。” 姜圆圆俏脸一红,不敢再动,渐渐地,也就慢慢睡熟了。 · 次日卯时未至,楚景准备去衙门。 今日的街上不知为何格外安静,就连小贩的叫卖声都好像要低很多。 路上有人在讨论,原来是因为这两个月的灭门惨案,不仅是镇上了,周边村子里也都人心惶惶,大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楚景想起来昨夜里进屋的贼人,临时改道打算回去一趟,让姜圆圆晚上就在绣坊待着等他去接。 在绿水巷的巷子口,有几个身着劲装,面容很陌生的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听见脚步声,几人回头,见到楚景,面上俱是有些讶异,飞快对了一个眼神,然后打算离开。 楚景皱眉,拦住几人,“你们是哪里的人?” 宁王的几个侍卫心中暗道糟糕,莫非是被认了出来?想来应该也是,从前他们跟着宁王可没少和这位太子殿下打交道。 其中一个姓杨的侍卫抬头,一边观察他的神色,客气道:“我们是周边村子的人,约了牙行来巷子里看房,您也住在这巷子里?” 他们几人不太像是南方人的长相,楚景道:“哪个村子?姓什么?” 杨侍卫随口说了一个之前找过的村子,手却摸到了藏在身后的刀上,要是糊弄不过去,现在就只有楚景一人,他们几人也是能赢的。 谁料,楚景并未多问,点了点头,便进去了。 他走后,几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道:“这不对劲,我曾随王爷一起参加狩猎,与太子抢过狐狸,他不应该对我没印象,莫非是有诈?想活捉我们然后找王爷的麻烦?” 此言亦是有理,太子最是狡诈,他们还是得小心为上,于是不再久留,几人先行离去,另谋他策。 几人走后,楚景站在门前,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心中涌上奇异的熟悉感。 他摇了摇头,将这种感觉抛开,然后敲门。 姜圆圆来开门,见是他,有些惊讶,“已经卯时了,你怎么还没去衙门?” 楚景说了自己的想法,又再叮嘱,让她千万小心。 昨夜的事的确吓人,姜圆圆现在心里也慌着,听他这么说,点头道:“你放心,我和吉祥就在铺子里等你来接我们。” 交代完后,楚景这才去衙门上值,姜圆圆则是把家里存钱的盒子藏到了厨房的灶膛里边。 到绣坊时,沈娘子正一脸愁容地望着对面新开的一家绣品铺子,见姜圆圆来,忍不住道:“那家新开的绣坊也实在是太过分,我们卖什么他们也卖什么,我们卖五个铜板他们就卖四个铜板,我们卖四个他们也跟着降价卖三个,这明摆着是不让我们干下去了啊。” 对面的绣坊是这个月刚开的,一开张就因为价格低而吸引了大批的顾客,反正不管别的绣坊怎么定价,他们总之要比姜圆圆的绣坊低一个铜板。 绣坊叫‘杨记绣坊’,不用猜都能知道是杨老爷子专门开来恶心人的,他们家大业大,的确不在乎这些小钱,但姜圆圆却是靠着铺子维持生计,要是铺子没生意,日子也就难过了。 吉祥气鼓鼓的,“太过分了!我这就去找他理论!” 姜圆圆拉住她,“别急。” 她自然是想过应对的法子,他们铺子里的价格本就比镇上其他铺子的价格低,而杨记得更加低,几乎是没什么赚的余地。 姜圆圆有个主意,对沈娘子道:“我们将铺子里现在的存货都按最低价卖,赚个成本就行了。” 沈娘子立即道:“这可不行,本来就没人来,要是再低价卖,更加没活头了。” 沈娘子的女儿雨儿倒是脑袋转得快,对沈娘子道:“姜姐姐的意思是,我们降价他们也降,我们按成本价卖他们也会跟着比我们更加低,他们低,就没有人来我们这边买,都去他们那边,亏钱的也不是我们。” “这个办法好,”沈娘子笑了笑,又皱眉,“但是他们有钱能耗,我们却是耗不起,要是他们一年两年的都和我们耗着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姜圆圆心不在焉道:“且先过着吧,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再说。” 楚景每个月还有月俸,他们三人也不至于饿死,沈娘子做帕子,姜圆圆也都按以前的价格收,只能先这样过着了。 不过沈娘子说的话也有道理,杨家家大业大,的确是不在乎这些小钱,要是他们铁了心的耗,姜圆圆的绣品铺子只能关门。 她拈开一根鹅黄色的线,绣帕子上荷花的花芯,忽然又想到昨夜里来的人,手一抖,针扎到了手指上。 姜圆圆垂下眸,给自己清理伤口,今日楚景应该会继续去查那桩案子吧,也不知何时才能贼人抓获,若这个月抓不到,下个月也不知会不会继续死人,届时倒霉的,又会是谁呢? 铺子一上午都没有人进来,只有中午放学的时候有个男孩儿来买了个娃娃回去送妹妹,这还是因为这个娃娃是姜圆圆新做出来的,缝了一块儿布上去当裙子,杨记绣坊没有跟着做出来,不然的话怕是这一个顾客都不会有。 下午时,姜圆圆正在看账,吉祥掀帘子进来,脸色不大好看,“小姐,那死老头找你。” 她口中的‘死老头’自然是杨老爷子无疑了。 姜圆圆抿抿唇,“将他请进来吧。” 杨老爷子这段时日不好过,去牢里看了儿子一回,杨志远因为挨了板子,屁股全烂了,可见那些人下手的时候是一点儿也不留情面,又没有大夫医治,在阴暗的牢里,伤口久久不长好,开始流脓发臭。 杨老爷子就这么一个独生儿子,怎么能看得下去? 他想要贿赂衙门里的衙差,那些人却都不收,只道是县令不许,后来杨老爷子才知道,原来姜圆圆的夫君楚景就在衙门里做事,还深受县令重视。 自古民不与官斗,杨老爷子贿赂失败,只能再次将主意打到姜圆圆身上,企图通过生意上的事情给她施压。 见到姜圆圆,杨老爷子笑,“许久不见,姜姑娘可还好?我见这铺子生意萧条,一天也没有几个人进来,真是可惜了姜姑娘的手艺啊。” 杨家父子都是这个德行,话说得漂亮,但该做的腌臜事是一样不少,姜圆圆冷冷道:“若您今日前来是为了此事,那我只说不劳烦您操心,若您是为了杨志远的事情,那您的算盘也打错了,我不会松口的,就算这个铺子开不下去,我也不会松口。” 若姜圆圆不追究,并承认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杨志远便可以出狱。 杨老爷子之前碰过一次壁,知道她没那么容易松口,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试图和她讲道理,“姜姑娘,做人要圆滑一些,你的确是吃了一次亏,不过犬子也吃到了教训,今日只要你松口,先前说的二百两银子我还是会悉数奉上,不仅如此,对面的绣坊我也会关门,绝不再打扰姜姑娘你做生意。” “姜姑娘仔细想想,二百两银子,你这绣坊就算开十年也不一定能赚到,有了这些钱,你可以租一个更好的铺面,还可以多招几个绣娘,人总是要朝前看,不能总纠结于发生过的事情,我也答应过你,以后绝不让犬子再打扰你的生活,只要你松口,这是对我们都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姜圆圆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了,之前张瘸子也绑过她,她愿意松口接受十两银子的赔偿,是因为张瘸子不足为惧,而杨志远不同,此人心胸狭隘,又有万贯家财,且不知残害过多少良家女子,姜圆圆不信杨老爷子的承诺。 毕竟人的生死就一瞬间的事情,杨志远出来后想杀了她,也不是不行。 姜圆圆放下针线,对杨老爷子道:“我知您爱子心切,但杨志远意图欺辱我却是实打实发生过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做到心无芥蒂,也不能真的忘记,您不用再来了,我不会答应的。” 她的话已经很客气了。 杨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负手出去了。 待他出去后,姜圆圆叹了口气,她不是一个心硬的人,也说不出什么狠话,但是无论杨老爷子再来多少次,她都绝不会改口的。 另一边,楚景等人也来到了云家村。 昨日衙门里的仵作来验尸,得出一家三口都是在夜里子时被杀害的,嫌疑犯在杀完人后还丧心病狂将几人的心肺都挖了出来,场面极其血腥。 尸体昨日已经被拖走,今天几人来是为了再找有没有遗漏的证据。 云家村的人似乎都很害怕,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尤其是被害人隔壁的一家人,已经连夜搬走了。 楚景看着地上的血迹,这都是被害人在挣扎时留下的,但有一点奇怪的是,若挖心时,几人还活着,那为何没有人听见动静?若已经死了,地上这些混乱的血迹和抓痕又是从何而来呢? 屋里值钱的东西也全都消失,一时猜不透到底是为财杀人还是杀人后顺道抢走了钱财。 楚景带着人去村里询问死者生前可有与人有争执或者是有仇家,问了几户,都是支支吾吾,推三阻四,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既然如此,那其中必定有鬼。 楚景想了想,换下衙差的衣服,然后去了村里着名的赖皮家里去。 赖皮正在屋里喝酒,听见有人敲门,酒气熏天地过去,见是陌生人,心里有些警惕,“你敲门做什么?” 楚景客气笑笑,从袖子里掏出半吊子钱来,“我是镇上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听闻这里有奇案发生,特来打听,只是不知为何村里人对此事都有所避讳,问不出什么来,所以才想找老哥打听打听究竟是为什么。” 这赖皮是一个见了钱就不认娘的,见楚景还真有两分书生气,左右看了眼,接了钱道:“进来说话。” 赖皮道:“你找我算是找对了,这村子里除了我以外,应该也没人愿意和你说。” 楚景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真是奇了,这是为何呢?” 赖皮笑笑,颇为不屑地呸了一声,“这村子里的人种的地都是村头地主的,他们只要敢说,明年就没地种了,农人没地,就和你们说书的没嘴一样,就活不下去了,他们怎么敢?” 楚景皱眉,莫非这桩案子和地主有关系? 赖皮眼睛睨了他一眼,没继续说了。 楚景了然,又拿出半吊钱给他。 赖皮才继续道:“死的那户人家他媳妇和地主家的儿子搞在一起了,之前那家男的还去找地主麻烦了,后来地主家给他免了一年的租金,这件事才过去了,不过那男的也不是个好东西,经常打媳妇儿子,死了也好。” 闻言,楚景了然,又打听了一下死者的其它事情,便离开了。 村中寂静,楚景又去了一趟地主家,见门上贴着黄符,大门亦是紧闭,便打算先去和甫县令等人汇合。 走在村道上,忽然有两个蒙面的人从前方出现,手持砍刀,朝着楚景的方向砍来,刀刀夺人性命。 第50章 一声声唤夫君 两人的刀法凌厉,刀刀冲着要害而来,楚景侧身避开,他现在赤手空拳,处于弱势。 在一个蒙面刺客横刀扫来时,楚景险险错开,然后伸手夺过他手中长刀,反客为主,将两人打的节节败退。 见占不了上风,两人也不再恋战,转身逃跑。 楚景本想追去,但他尚有差事在身,于是只得放弃,这两人既然想要夺他性命,便定会再来。 回到甫县令等人所在的地方,说了打探到的消息之后,甫县令立刻要去地主家,楚景却将一行人拦下,说出自己的想法,“若此事真是地主家所为,他们在门上贴黄符未免太过引人注目,依我看,真正的凶手应该另有其人。” 甫县令站定,觉得此言有理,“那依你所看,凶手是谁?” “这家人出事以后,同住一村的母亲与弟弟并未露面,昨日尤大哥带人过去时,死者的母亲哭晕了过去,死者的弟弟正在照料,以太过伤心为由,并不愿意说任何关于死者的事情,”楚景道:“而且据我所知,两家人的关系并不好。” 甫县令点头,让人去将死者弟弟一家人带过来,然后问楚景,“你的刀,是从哪里来?” 楚景没有隐瞒,将自己刚才被人追杀的事情说了出来,甫县令拍了拍他的肩,“我听说你失忆了,来追杀你的人,莫非是你之前的仇家?” “属下不知,”楚景抿唇,“属下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甫县令皱眉,“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此害人性命之事,不知是何人,竟然如此猖狂,你与弟妹不如先搬来府衙居住?那伙人应该还不至于猖狂至此,敢来衙门害人。” 楚景拒绝了,他并不知自己以前得罪过何人,现在府衙里也只有甫县令一人居住,他不能将甫县令也拉扯进来,若这些人真的上门来,他拼了命也会护住姜圆圆,让她离开。 见他拒绝,甫县令也没有多劝,“最近的确有些不太平,人心惶惶,我会多安排人巡逻,若有百姓遇害,也能及时赶到。” 话落,死者的弟弟云柱一家人与母亲郭氏都被压来,云柱面色凄惨,郭氏亦是哭得双眼红肿。 “大人,你一定要找出杀人凶手,为我儿报仇啊!”郭氏哭道:“可怜我的孙子,才八岁,那人怎么下得了手的!” 云柱长相憨厚老实,也哽咽道:“我大哥为人朴实,从来没有得罪过谁,怎么就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真是老天无眼啊!” 在他身旁,云柱的媳妇小郭氏则是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甫县令问,“事发当晚,你们都在做什么?” 郭氏道:“我年纪大了,早就睡了,第二天早上醒了才知道我儿子竟然惨遭毒手……我多想死的人是我!那杀人的畜生怎么不拿我的命,要拿我儿子孙子的命!” 云柱道:“我那日干完一天农活回来,也是早早就睡了,也是第二天才知道的这件事。” 他抹了一把泪,“我们都是老实人,从来没有得罪过谁,到底是谁这么心狠,就连孩子都不放过。” 小郭氏也是说的差不多的话。 楚景让人将云柱和郭氏带走,独留下了小郭氏,云柱立刻道:“大人,她就是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您要问什么就问我吧,草民一定知无不言。” 楚景没有错过他看小郭氏的眼神,甫县令让人将两人带到不同的地方,分别审问,他则和楚景一起审小郭氏。 小郭氏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胆子都要吓破了,哆哆嗦嗦的。 楚景问她,“你是哪里人?平时与死者一家关系如何?” “民、民妇是郭家村人,大哥大嫂是好人,民妇、民妇……” 她被吓到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地哭。 楚景又问:“你可知死者是死于何种手段?” 小郭氏摇头,“民妇不知。” 楚景和甫县令对视一眼,然后让人将准备好的汤端上来,让小郭氏喝下。 小郭氏无法拒绝,只能尽数喝了,待她喝完,楚景才道:“你猜这是什么汤?” 小郭氏往碗里看去,想起来那肉一样的东西,那口感,顿时全都吐了出来,面如金纸。 楚景又问,“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汤?” 小郭氏边哭边呕,“大人如何能将他们的心肺煮给我喝?” 闻言,甫县令挑了挑眉,楚景则道:“你怎知这是心肺汤?这只是猪肝。” 小郭氏自觉失言,支支吾吾道:“我、我听人说的,大哥他们的心肺都被挖了出来,这碗里的东西不是心肺,那能是什么?” 话落,立即有两个捕快将小郭氏绑了起来,就在她大喊冤枉的时候,楚景不急不缓道:“报案人是你们村里的村民,是清晨报的案,衙门里的人赶来时,受害人的家门紧闭,并没有一个人敢进去,三个受害人的衣衫俱是完好,心肺被挖出来藏在缸里,你又如何看见的?” 小郭氏终于受不了了,她大哭道:“不是我干的!都是我那丧良心的婆婆……”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审完了的云柱赶来将她打了一巴掌,跪下道:“大人明鉴,她吓疯了,才会说这些话,我娘就是一个胆小的妇人,又只有我和我哥两个儿子,怎么会干这种事啊!” 但多说已经无益,三人都被押走了。 经过拷问,原来是郭氏偏心小儿子,又因为大儿媳有些丑闻在外,所以心生不满,一心想让大儿子休妻另娶,但大儿子不愿,再加上因为公公去世后两个儿子分家不均,郭氏一直对大儿子没什么好脸色。 这起杀案的起因是那日郭氏路过村里的荒地,看见了大儿媳与地主家的儿子苟且,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郭氏大怒,回家和小儿子诉苦,要小儿子给大儿媳一点厉害瞧瞧,又逢那日大儿子喝了酒,小儿子云柱去时,大儿子听了这话,将大儿媳竟然打死。 云柱劝阻不成,后面只能想办法帮大哥掩人耳目,但大哥已经酒疯了,将大儿媳的心肺全都挖了出来,骂她没有良心、浪荡淫贱,甚至将八岁的儿子也打了一顿,怀疑儿子不是亲生的。 等到云柱回过神来,一家三口已经死了两个,他慌慌张张回家,将此事告诉母亲郭氏,郭氏怕明日大儿子酒醒后要将小儿子怎么样,便心一横,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上个月也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这个月再发生一起,官府也只会觉得是旁人所为,不会怀疑到他们亲生的母亲、弟弟身上。 为了让事情更加滴水不漏,郭氏亲手将大儿子和孙子的心肺也挖了出来,掩人耳目。 堂上,听完这番话,围观的百姓纷纷唾骂郭氏,虎毒尚且不食子,竟然有人能偏心道这种地步,不过大儿子和大儿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打媳妇,一个则是背着自家男人偷腥。 而迅速堪破此案的楚景则被奉为神探,有些妇人在姜圆圆的绣品铺子里见过楚景,知道了两人的关系,连忙报喜去了。 姜圆圆本来还在忧心铺子的事情,见远处一堆人乌泱泱地来,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东西出了什么问题,立刻严肃起来。 谁曾想,第一个过来的妇人道:“神探夫人,你家的帕子我要买三条!” 其余人也纷纷道:“我要绢花!” “我也要帕子!” …… 就在姜圆圆尚且懵着的时候,沈娘子立即反应过来,开始招待客人。 他们原本是要降价的,看来暂时是没有降价的必要了。 一直到日斜西山,铺子里还是有人,楚景来接姜圆圆的时候,就见到穿着桃红色衣裙的小妇人正面带笑靥招待着客人,手里拿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绢花。 余晖落在她的脸上,比仙娥还要美丽。 姜圆圆卖完绢花,一抬眼,就见到了在不远处看自己的楚景,她的脸上绽开一个极大的笑意,喊道:“楚景!” 她的步子小小的,跑过来时,就和小兔子一样可爱,不过是一只漂亮的、动人的小兔子,非凡兔可以比较。 楚景接住她,见铺子里还有沈娘子等人在招待,便牵着她往回走。 姜圆圆挽住他的手臂,“我都听说了,你现在是楚神探了!” 楚景“嗯”了一声,虚名不重要,姜圆圆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家,吉祥没有跟着两人回来,姜圆圆正打算去做饭,却被拉着抱到了腿上,楚景将她抱在怀里亲吻,遣倦缠绵。 一吻闭,姜圆圆伏在他的肩头,下一刻,身子腾空,被抱了起来,往卧房去。 她一惊,推他道:“不行,吉祥万一回来了怎么办?” 楚景很想与她亲近,旁若无人地、肆意尽情地亲近,让姜圆圆的眼里只有他,心里只有他,全部都归她所有,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天光渐黯,墨蓝里夹杂一抹金辉,映在屋内交缠的二人身上,楚景咬着姜圆圆的颈,让她一声声唤自己夫君。 姜圆圆被他折腾到喘不过气来,只得含着泪,声声娇啼。 第51章 莫非是铁打的,所以不知疲累? 冬日里无比贪念的温暖怀抱,如今炙热而又滚烫,轻轻碰着便觉得热得烧人。 姜圆圆不断躲避,楚景只好改为掐着她的腰,尽量不碰着她。 一片火热中,吉祥推门的‘嘎吱’声传来。 “小姐,你和姑爷回来了吗?” 姜圆圆捂着嘴,尽量平复着声音,“回、回来了。” 吉祥在屋外听着,她的声音好像不大对劲,像是病了一样,软绵绵没有力气,“小姐,您病了?” 姜圆圆的手胡乱拍着楚景,示意他停下来,他却像是得到了什么鼓舞,越发迅猛。 姜圆圆死死咬着唇,才能挤出一句稍微平整的话来,“我没事、没事,别等我……别等我吃饭。” 她的声音实在是不对,吉祥本想看看,又想到楚景也在里面,自己进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于是做饭去了。 一直到吉祥的身影消失,姜圆圆才又恢复大喘着气的模样,她的鬓发凌乱,贴在微红有着薄汗的面颊上,比芙蓉还要娇艳,楚景忍不住俯身亲她。 如置身密林,偶遇清泉,泠泠澎湃,又恰繁星漫天,月色动人。 姜圆圆又累又饿,不知他是突然起了什么兴,闭着眼睛不大想搭理他,但这人却不依不饶缠上来,箍着她的腰肢,在她颈间舔吻着。 她之前设想的婚后生活不是这样,晚上应该是夫妻两人说些贴心话,然后再相拥入眠,结果现在每日都要累上这么几遭,白日里不清闲,晚上也不得空,实在是令人招架不住。 就算是再舒服也不行! 楚景不知她想着什么,亲着她的耳垂,问道:“饿不饿?我端饭你吃?” 姜圆圆没什么脾气地哼一声,声音也如滴了水一般,“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楚景将她的身子掰正,额抵着他的,“当真不饿?” 真不知这人是哪里来的力气,白天忙了这么久,下午连饭都不吃,便又开始干力气活儿,莫非是铁打的,所以才不知疲累? 僵持不过,姜圆圆委屈巴巴道:“饿了。” 楚景喜欢看她这模样,又亲吻她,一直到亲够了,才穿衣起身,“你且歇着,我先端水来给你擦洗。” 姜圆圆软绵绵“嗯”了一声,就乖乖躺在床上,等着楚景伺候。 屋里还没点灯,一抹浓重的蓝氤氲,姜圆圆闭着眼睛休息,等到楚景将饭端来了,才坐起身来,喂一口吃一口。 她抱着被子,两只白皙的肩露在外面,脸颊上尚有未消退的绯色。 楚景虽不语,眼睛却是紧紧黏着她,诉说着喜欢。 姜圆圆咽下最后一口饭,捡起自己落在枕边的簪子将汗湿的发松松垮垮挽起来,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你今日怎么怪怪的?” 楚景摇摇头,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总之是想与她亲近一点,更亲近一点才好。 再有半个月便是端午,街上已经开始卖粽叶以及包好的生糯米粽子。 姜圆圆的铺子因为楚景的原因,最近生意好得不得了,她便趁着这日楚景休沐,打算在家包粽子。 她不太会包粽子,买了红枣、豆沙还有咸蛋黄回来,打算各种口味都包一些尝尝。 将粽叶泡在水里,姜圆圆撩起衣袖,回忆着之前家里包粽子的情景,然后将粽叶两边对折,折成一个小锥子形,再将糯米包进去,里面先放一颗蜜枣。 楚景在一旁看她包粽子,也有些想要试试,于是也学着她的模样做了一个,只是在缠线的时候怎么也缠不好,总是容易散掉。 姜圆圆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出一个被线裹得严严实实,形状还有些怪的种子来。 见她有些苦恼地皱着眉,楚景提议道:“不如不包了?去街上买吧。” 他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人,此事姜圆圆早就知道,她看了眼自己买回来的大堆小堆东西,“但是不包粽子的话,粽叶就浪费了。” 她试图给自己打气,“再试试,总能行的。” 又包了一会儿,有敲门声传来,然后是一道陌生的声音,“请问这是楚差爷的家吗?” 是找楚景的。 楚景去开门,见门前站着的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他道:“你是?” 那男子恭敬地弯弯腰,一边递过来一个小荷包,“这是我们家老爷谢您的,差爷破案如神,还我们公子清誉,还请您务必收下。” 话落,这男子将荷包往楚景的怀里一塞,便跑了。 楚景没打算去追,他已经猜到了来者何人,应该是当时云家村地主府上的小厮,因为当时楚景的判断,地主家的儿子才没有被卷入那起案子。 他关好门回来,姜圆圆好奇,“里头装的什么?” 楚景没有太大的兴趣,见她好奇,便将荷包递给她,姜圆圆打开一看,里面是三个十两的小银锭子。 她不由得咂舌,“不愧是地主家,出手可真大方,不过这钱我们能收吗?叫人知道了会不会不好?” 楚景道:“县令没说过不能收,那便收着吧。” 姜圆圆现在什么都不缺,唯独缺钱,钱这种东西就是无论有多少都会嫌弃不够的,她笑着将荷包放好,再回来时,楚景已经坐在凳子上开始包粽子了。 他好像掌握了什么诀窍,一个个粽子包得利落又漂亮,好像刚才怎么都缠不上线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下子轮到了姜圆圆在一边看他包粽子,她是一个极好的看客,每包好一个粽子她都要夸一顿。 在她不知道第几次夸楚景“深藏不露”之时,楚景终于看她,眼底满是无奈,他笑了笑,笑里满是宠溺。 比起咸口的粽子,楚景似乎更吃得惯甜口的,他吃了一个蜜枣馅的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吃一个,姜圆圆见劝不动他,便将煮好了的粽子拿了十来个,打算拿去铺子里,给吉祥和沈娘子他们吃。 刚走出院子门,姜圆圆两人就和大着肚子的孙巧碰上了,见到两人,孙巧很明显地抖了一下,连忙进了陈顺家。 正巧郑小娘子出来,见姜圆圆看着陈顺家门口的方向,便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肚子太大了,看起来像有六七个月呢。” 姜圆圆递了两个粽子给她拿回家吃,见她有话要说,就让楚景再去家里拿两个粽子来。 楚景进院子后,郑小娘子的画匣子一下子就开了,拉着姜圆圆道:“我之前听说了,陈顺这个堂嫂,她进门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孩子了,是肚子藏不住了两家才急着成亲的,我娘可让我别在外面瞎说,圆圆你可别和别人说啊。” 想起来之前清晨的时候见到孙巧鬼鬼祟祟出门的样子,姜圆圆心里大概也知道了,于是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在外面话的。” 郑小娘子看自己手里的粽子,“这粽子包的可真好看,多谢你啦,我先回去了。” 郑小娘子进屋后,楚景出来,他将姜圆圆手里的篮子接过来,“走吧。” 他一看就是特意等到两人说完了才出来的。 姜圆圆觉得他好生贴心,忍不住在他的手臂上捏了一下,硬硬的,捏不动。 今日镇子上还是很热闹,到了铺子里,沈娘子正有些愁眉不展,见两人来,又松了眉头,“怎么这么早就做粽子了?” 姜圆圆往对面看了一眼,杨家绣品铺子里的生意也不怎么样,一边将粽子递给几人,一边道:“闲来无事,便做了些出来,不过不知道做的怎么样,你们尝尝。” 沈娘子拿了一个豆沙的,吉祥和雨儿吃的是蜜枣的,云生则拿了个咸蛋黄的。 姜圆圆打算在铺子里挑一块儿深色的素面帕子就回去,给楚景绣个布帕子擦汗用,马上天气越来越热了,总不能和那些不讲究的老爷们儿一样用袖子擦用手擦。 她挑帕子时,沈娘子忍不住道:“姑娘,你说怎么今日突然就没生意了,昨天都还好好的呢。” 姜圆圆不以为意,“案子的事情过去久了,大家都去买更便宜的东西,也正常。” 其实她想的是,只要有杨家的铺子在,他们家的生意怕是好不了了。 闻言,沈娘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仍旧一个劲儿地叹气,心里发愁。 姜圆圆挑好帕子,又拿了两张纸,打算回去画几个新花样回来,之前在青云镇看到的几个花样也可以学一学。 两人往回走,姜圆圆顺道想买些菜回去,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今日有许多人在看自己,她侧首看去,见楚景也皱着眉,他也感觉到了。 买完菜后,路过成衣铺子门口摆着几件小孩儿的衣裳,还有几个颇为精致的小鞋子,她忍不住拿给楚景看。 楚景看出她的意思,笑了笑,“等有了孩子再买。” 说起孩子,寻常女子大多是成婚一个月就有了动静,姜圆圆心里盘算着,倒也不急,她和楚景才成亲没多久呢。 成衣铺子里有几个妇人也在买东西,一会儿讨论着款式,一会儿又说起不知道是谁家的闲话。 其中有一个穿着褐色衣裙的夫人道:“你们都听说了吗?之前衙门里那个一天破案的楚差爷,他家那个和在牢里的杨东家不清不楚的,还听说就是杨东家没犯事儿,其实是楚差爷被吹了耳边风,被那妇人迷了心智,才冤枉了杨东家。” 第52章 京中故人来 谣言本是最可不信的东西,但是在有心之人的驱使下,任何莫须有的东西都会变成害人于无形的刀。 姜圆圆颤了一下,不可置信看去。 那几个妇人还在说,“真是可惜了,楚差爷这种人怎么还被迷惑了?” “唉,这你就不知道了,据说那女人生得美,先是勾引杨东家和她苟且,又一边哄得楚差爷团团转,不然楚差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是啊是啊,楚差爷是好人,都是那女人惹的事!” 一字一言,就像是一把把刀一样往姜圆圆心里戳,她本想继续听下去,却被人拉着手腕带走了。 她怔怔抬头,见是脸色难看的楚景。 姜圆圆低下头来,任由他拉着走,耳边还不断回响着那几人所说的话。 她不是一个很脆弱的人,但是这些话,对一个女子的清誉来讲,对分明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楚景来讲,都是不公平的。 一路回到家,她被紧紧抱住,楚景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别听他们说。” 姜圆圆抱住他的腰,“嗯”了一声,像是在宽慰自己,“我没做过的事情,才不管他们怎么说呢。” 话虽如此,她的声音哽咽起来,伏在楚景的胸膛前呜咽,“一定是杨老爷子干的,他太过分了些。” 这些流言蜚语,除了杨家外,不会有人。 “无事,大人知道我是清白的,我亦知晓你是清白的,”楚景温柔地为她擦着泪,“等明日大人回镇上了,我便去牢里揍杨志远一顿给你出气。” 姜圆圆被他逗笑,“那你要多打他两下。” 楚景笑笑,“好。” 话落,他把姜圆圆抱到怀里来,轻拍她的背,想要驱散她的不安与烦恼。 在姜圆圆看不见的地方,温柔的声音与怀抱之外,楚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像是修罗。 等到了次日,姜圆圆还未醒,楚景便去衙门了。 一路上,有些认出他的人支支吾吾,显然是想要说什么,但碍于他那低到了极致的气势,没敢开口。 猜到他们大概要说什么,楚景停下来,认真道:“我相信我的妻子,而且杨志远做的事的确触犯了我朝律法,捉拿他只是秉公办案罢了,若诸位不信,大可去问问县令大人,这是县令大人亲自办的案子,没有人会比他更加清楚。” 听他解释,路人有些吃惊,不过都飞快点点头,然后走远了。 这件事里面将楚景打造成了一个受害者,但真正的受害者是姜圆圆。 楚景知道,无论他怎么说,一旦听过谣言,这些念头就会在人的心里扎根,很难再消除掉,他能做的,就是尽力解释,或者……让杨家人从镇上消失。 他来到衙门时,甫县令也正在转圈圈,愁眉不展的模样,见他来,开始诉苦起来,“这个杨老真是个又蠢又坏的,难道这一通谣言下来,杨志远就能出来?” 原本杨志远是被判流放五百里的,但因为杨家的讼师一直递状,故而耽搁了下来。 楚景想起来之前提过杨志远疑似杀害了几名女子的事情,问甫县令,甫县令看他一眼,道:“你可知世上最难办的案子是什么吗?” 楚景看他。 “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没有证据!”甫县令愁的头发都快掉了,“杨志远这家伙家大业大,杀人的事情不知干过多少,也惯会掩饰,那些女子的家人早就被逼的搬走了,现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些街坊们也都不愿意掺和,这会儿这谣言一出,更难办了。” 楚景垂眸,“我有办法。” 甫县令道:“不能严刑逼供,不然那讼师还要反咬一口我们屈打成招。” 楚景的脑海里忽然划过了很多种不见血但令人闻之色变的手段,他抿了抿唇,“不会让他身上出现伤的。” 来到牢房,楚景让人将杨志远带了出来,杨志远在牢里关了这么多天,形容憔悴,但眉宇间却仍满是嘲讽与不屑,“你想对我用刑?” 楚景并未否认,而是道:“你将那些女子的尸骨藏在哪里?” 杨志远怎么可能答他,他道:“我虽好色,却也怜惜美人,爱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杀了她们?莫非是你想要给我强加罪名而空想出来的?” 他不承认,楚景也不强求,等到几个捕快按照他的要求捉了几只牢房里脏兮兮的老鼠来后,他站起身来。 楚景一只手将杨志远的嘴裂开,另一只手将竹筒塞进他的嘴里,迫使他的嘴不能闭合。 杨志远挣扎着,却被按住了头,只能看那几个比拳头还大,浑身挂着臭水的老鼠被塞进的竹筒里。 他不断地翻着白眼,喉咙里发出呕吐的声音,老鼠在他的嘴里不断挣扎着,将他的嘴里咬的鲜血淋漓。 楚景抬手,那两个衙役松手,杨志远立刻跪在地上不断呕吐起来,他吐了很久,一直过了半刻钟,他才终于停止。 见两个衙役又要来按他,他这次终于怕了,“楚景!我给你钱!我给你钱!” 楚景置若未闻,这次让人换了小一些的老鼠,能钻进他的喉咙里,将他的肺腑挠穿的那种。 比肺腑穿掉更可怕的事情,是老鼠在嘴里跑来跑去,脏污的臭水不断从嗓子里滑进去。 杨志远哭出来,“我都说!我都说!” 他哭着,一边吐一边把自己杀害了两个女子,并藏尸埋在府中某个姨娘的院子里的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并在认罪书上按了压。 甫县令得知大喜,见杨志远身上没有伤痕,问过是用何种办法才得出真相后,一时恶心的一整日都没吃得下饭。 杨志远被判端午前斩首,原因是杀害了两名女子,并欺辱了八名良家女子。 此事出的时候,姜圆圆已经三天没去铺子了,她心里烦的厉害,一出门就要面对那些风言风语,倒不如在家里躲清闲更好。 吉祥兴高采烈地回来说了此事,不过又是叹气,“我们铺子生意还是不好。” 姜圆圆笑笑,心中轻快不少,不仅为自己能得到清白,更是因为那些女子在天之灵能得到慰藉。 她将自己新画好的图纸给吉祥,“你明日拿去让沈娘子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纸上画的是一个粽子形状的……木头? 吉祥看不明白,只觉得刚好应了端午的寓意,做粽子也挺好的。 杨志远被判斩首,杨老爷子悲痛欲绝,也没了心思再与姜圆圆周旋什么,等到杨志远被斩首的那一日,行刑台下围满了人,都是那些女子的家人们。 姜圆圆没去看,而是在给楚景做新的夏衣。 因为杨家绣品铺子关门了,再加上姜圆圆做了一批粽子娃娃、龙舟手帕,还有那种各色粽子和龙舟的、可以缝在衣服上的小物件,他们的生意又好了起来。 端午节这日,镇子里来了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盛越在客栈住下,立刻让人去打探关于楚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因为被宁王的人耽误,他比计划中晚到了十来日,也不知太子如何了,有没有被那些人得手。 盛越推开窗,见到客栈对面有一家绣品铺子,门口坐着一名约莫十六七岁梳着已婚妇人发髻的女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小镇上竟然也有如此美人。 他一路奔波而来,实在是累极,因为不能被宁王的人发现,以免打草惊蛇,他便没再出客栈的门。 一直等到傍晚,打探消息的人才回来,得知自己的太子表哥在这里当上了捕快还破了两个大案,盛越笑笑,他这个表哥还真是,好好的太子不做,怎么还当起了捕快来。 当听到楚景娶妻了的时候,盛越一口水呛在了嗓子里,“怎么可能!” 在这里娶妻算什么事?那京城里的未婚妻怎么办?姑母也不会同意! 盛越想,莫非正是因为这个女人,所以表哥才留在这里的吗?还真是红颜祸水啊。 不过若表哥真心喜欢,其实姑母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把那女人带回去当个侧妃似乎也可以? 就这么揣着一脑子的事情,盛越睡了,打算明日等表哥去上值的时候,去路上等他。 · 这一夜,楚景有些睡不着,折腾了姜圆圆两次后,见她泪眼汪汪的,不忍心再欺负她,于是将人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捏着,总之就是闲不下来。 他睡不着,姜圆圆也不能睡,她小声嘟囔了几声,忍着忍着便慢慢睡熟了。 楚景呼吸着她发间的清香,忽然有种错觉,这种平静与安宁不会一直在他的生命里存在。 这种感觉让他心慌,楚景一连将姜圆圆亲了好几下一直到她不满地嘤咛出声才感觉好些。 次日一早,楚景去衙门,一路上,他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他以为又是之前那伙贼人,在走进一个巷子后,他袖中短匕飞出,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盛越看着自己险之又险避开的,已经插入石缝的匕首,不可置信看向楚景。 “表哥!是我!” 第53章 但他是货真价实的太子啊! 盛越哀嚎两声,又看楚景又看那把匕首,仿佛不是插在了石头上而是插在了他的心上。 别人不了解他这位太子表哥,盛越可是了解的透透的,虽说平日里看着不近人情冷冰冰的,还动不动就把这个下狱那个下狱,但他们是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小时候在上书房读书,楚景受罚是他去送饭,在府里盛越挨打,也是楚景出面求情! 现在他哥拿刀射他!盛越的心都要碎了! 见盛越一脸要哭出来的模样,楚景皱眉,眼底满是冷意,“你是何人?” 盛越一怔,指自己,“我啊,我是盛越!你亲表弟!” 楚景仍是看陌生人一般看着他,心头的确是划过了一丝熟悉感,但这熟悉感并不就代表面前的人是好人,之前想杀他的人,他也感觉过熟悉。 眼前的男人气度容貌都与自己的太子表哥一般无二,声音还有那对陌生人的态度也是,所以,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不记得了? 但盛越来不及多想,楚景便已经大步离开,见他进了衙门,盛越不好再追,暗暗锤墙,心里难受的不行。 他不觉得楚景是失忆了,或许只是因为这小地方宁王的人太多,所以要装一装? 越想越想不明白,于是盛越让人去打探楚景在此和谁成了亲,并偷偷解决一些宁王的眼线,然后就回了客栈。 南方的景致要比北方秀丽很多,从窗外看去了,初夏时节,一片绿意盎然,红粉黄绿色彩鲜亮,远处有几座低矮青山,蜿蜒缠绵。 盛越一低头,见客栈对面的绣坊开门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扫地,然后昨日见到的那个年轻妇人坐在门口似乎是在给丈夫做鞋子,微微垂着眼,神情温柔而又恬静。 要不是因为现在心里牵挂着表哥的事情,盛越也想在南方娶个媳妇回去,温柔漂亮,看着就舒服。 姜圆圆在给楚景做鞋,她今日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左右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有可疑的人,她干脆将凳子端进铺子里面,继续做鞋。 楚景的鞋磨损的都很快,衙门里的差事辛苦,姜圆圆先给他多做几双,免得鞋坏了没得穿。 她坐着有些别扭,昨日被欺负的狠了,今日腰还酸着,腿上也一抽一抽的疼。 到底是新婚小夫妻,感情就是不一般,沈娘子看在眼底,偷偷的笑。 端午学堂也放了假,姜圆圆的铺子里卖了许多小玩意儿出去,她做完鞋子后又在想,这里都是学生,不如搭着卖些砚台、笔墨之类的,也不用多贵,只要好用就行。 她这个想法立刻得到了沈娘子和吉祥两人的支持,沈娘子自不必说,吉祥是唯姜圆圆是从,不会有什么异议。 说来也是,铺子只要开着,每日都是在往外花银子,虽说节日前后生意好,但一年也没几个节过,总不能就靠着那几个指望一年的生计。 说做就做,姜圆圆对镇上不熟,便让沈娘子去打听一下哪家的砚台做得好还便宜,不出一个时辰,沈娘子就回来了,说是青云镇就有一家,五十个砚台起卖,一个好砚台只要二百文钱,还送二十只笔。 若砚台真的好,二百文不贵,能在学堂上得起学的人,家里自然不缺一点儿砚台钱,但五十个砚台进货得十两银子,这不是一笔小钱,姜圆圆得考虑考虑。 砚台的事情暂且搁置,吉祥提出可以卖簪子手环,被否决了,一日讨论下来,还是卖读书用的东西最妥当。 去青云镇的路,姜圆圆很长时间内都不敢再走第二趟,铺子里又没有能走的人,正在为难的时候,沈娘子道:“我父亲或许可以去问问。”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父亲读过书,认得字,以前做过账房,现在年纪大了,前两年又病了一场,这才在家歇着,若是给姑娘跑腿,姑娘给五个铜板意思意思就行。” 沈娘子家缺钱,的确是很缺,她一个人养着一家五人,日子很拮据。 五个铜板不多,姜圆圆给得起,便答应了,“你且让沈叔问问在咱们镇上可还有别的人卖这种砚台,日后若长期买,价格可否再优惠些?” 见她答应,沈娘子高兴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父亲这几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累赘,给个事情他干,无论钱多钱少,他都能提起些精气神来。” 沈娘子是个孝顺的女儿,姜圆圆知道她是和离了回来的,如今看她家或许只有她一个独生女儿。 姜圆圆笑笑,“沈叔是帮了我大忙了,又是咱们自己人,不怕出什么岔子。” 她笑着,杏眼弯弯,客栈楼上,盛越正在想给京城正等信的姑母写什么送过去,见到她的笑容,一下子忘了提笔,纸上洇出好大一团墨渍。 他连忙摇头,恨自己真是见识少,头一次来南地竟然被迷了眼。 这会儿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原来楚景当时来这儿的时候是被卖到了牙行,不过身份是假的,卖身的契并不对太子楚景这人有任何作用。 卖到牙行以后,他被一个村姑买走了,后来这个村姑在镇上开了家绣品铺子,叫“一江小绣”。 盛越听着,眉头越蹙越紧,心里烦得厉害,真怕表哥爱上那个村姑。 又不知道该怎么给姑母寄信说这件事,盛越急得在屋里打转儿,于是走到窗户边透气,一低头,就看见了硕大的‘一江小绣’四个字。 盛越:“……?” 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看得没有错,于是伸长脖子往下边看。 里面有两个小女娃娃,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大的妇人,一个则是年龄小,梳着妇人发髻,曾让他失神的那个年轻妇人! 盛越只觉有些头晕,这是什么缘分,原来表哥娶的村姑就在他所住的客栈楼下。 盛越忽然觉得也不能怪表哥了,要是他,他也喜欢这种水灵清秀的美人儿。 既如此,寄到京城的信可不能乱写,盛越提笔沉思许久,才只道是楚景受了伤在静养,又有宁王的人在,故而不能打草惊蛇,若正面对上,怕是不敌,绝口不提楚景成亲了的事情。 让人送完信,便已经到了下午,一轮红日坠西山,薄云似火,白鹭齐飞。 楚景散值后便来接姜圆圆回家,现在正是吃茄子和油麦菜的季节,姜圆圆顺道买了些。 楚景想牵她的手,却被避开,姜圆圆虽不看他,却是脸蛋儿红红,脑子里不知想着什么。 成婚之后,楚景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晚上还能搂着娇娇软软香喷喷的妻子睡觉,可以肆无忌惮欺负她。 一进院子,楚景便弯腰在姜圆圆的脸上重重亲了两下。 吉祥还没回来,在帮着沈娘子收拾铺子。 姜圆圆轻轻打了一下楚景的肩,把自己今日新做的鞋拿出来,“试试穿着舒不舒服。”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穿。”楚景将她拉到怀里来,亲她白嫩嫩的颈,有些重的呼吸喷洒,已然是情动了。 姜圆圆这次可不能由着他白日里胡来,且她晚饭都没吃,饿着呢,可经不起他折腾两下。 见她在怀里扭来扭去不愿意,楚景也只得作罢,不过将她亲了又亲,一直到吉祥回来才松开。 吉祥去做饭了,姜圆圆便在院门口坐着吹风,藕粉色的裙摆被风拂起,她的乌黑发丝柔柔蜿蜒,美不胜收。 楚景很想将这幅场面画下来,但却没有画纸与颜料,只得作罢,不过他静静地看着,要将这一切全都记在脑中,这一辈子也不能忘掉。 一人站而一人坐,楚景的视线牢牢落在姜圆圆的脸上,这一幕实在是太过温馨。 不过落在盛越眼里,却不是这样了。 他今日白天想了一整天,觉得表哥装作不认识他定然是有苦衷,一定是觉得若是将这名女子带回京城,会遭到姑母等人的阻拦。 盛越挠了挠头,但是这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戏码也实在是太庸俗了,听曲儿的时候听听就算了,怎么还真的给演上了。 再说,表哥也不是唱曲儿的,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太子啊! 于是乎,盛越从姜圆圆从铺子离开后一路跟到了这儿来。 依他所见,表哥的确是喜欢这名女子了,在京的时候,表哥对他未婚妻都没什么好脸色,到了这个女人这里,又是亲自接,又是想拉手,还提东西,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不过情爱一事就是玄乎,是谁能说得准呢? 盛越理了理衣裳,然后慢慢走进巷子里,还不忘咳了两声吸引两人的注意力。 见到他,楚景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而姜圆圆看着这位衣着富贵的公子,又看楚景,见两人似乎认识,有些疑惑,“夫君,这位是?” 既然要顺着楚景来,盛越可不想做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于是微微躬身,对姜圆圆客气道:“嫂嫂好,我是楚景的表弟,盛越。” 闻言,姜圆圆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第54章 “我不记得从前的事,只知我绝不可负她” 两人离得近,楚景很容易就发现了姜圆圆的紧张,他淡声对盛越道:“我并不认识你,还请不要乱说。” 话落,姜圆圆先站起来,推着楚景进屋,“我们进去吧。” 两人对自己都不待见,盛越苦了脸,他没法了,只能在门口坐着,等晚些了再试试能不能好好讲讲。 姜圆圆能看出来,盛越的衣裳料子比这镇上最好的绸缎都要好,这就意味着,楚景的家世也绝不会差,她的心里有一杆秤,一边是让两人相认,告诉盛越楚景失忆的事实,但她怕楚景恢复记忆后恨她趁人之危。 一边是她不再让两人见面,就这么束着楚景,让他永远陪着自己,但这个想法又太过自私,楚景的家人也都期盼着他回家去吧。 楚景一低头,就见她愁眉不展的模样,眼里还隐约有了泪光,虽不知为何,心中却是跟着疼了起来,低声哄道:“不要管他,他或许就是一个骗子。” 姜圆圆才是真的骗子,她抱住楚景的腰,心中的煎熬不能诉之于口。 晚饭后,盛越又敲了一次门,但楚景并不搭理,故而没有一个人去开门。 晚上洗漱后,姜圆圆主动抱着楚景的脖子去亲他,她今日的热情实在是有些太过令人惊讶,楚景回以拥抱、亲吻,给她最炙热的一切。 夫妻俩今日没怎么说话,都沉默着,渲染一室春光。 事后,姜圆圆仍旧紧紧抱着楚景,不愿他离开半步。 楚景大概猜到了是为什么,他拍着怀中人的背,用自己的温度来回应。 盛越的出现,在姜圆圆的心里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她很害怕,怕楚景的离开与恢复记忆后的憎恶。 所思所念间,她梦魇了,梦见一个全然陌生的楚景,用一种厌恶的,像是看蝼蚁一般的目光,不屑地看她。 姜圆圆心里的口子开始往外渗血,一直到惊醒时,她的心还在疼着。 她于黑暗中静静打量着身边熟睡的人,眼角的泪悄无声息滑下,就让她自私吧,她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一切,就算是短暂些,她也要一直拥有下去。 次日休沐,楚景在家,姜圆圆也没去铺子,在家里陪着他。 就像昨日的事情全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姜圆圆又恢复了爱笑爱闹的性子。 吃完午饭后,听说街上有小狗卖,姜圆圆想去买一只回来看院子,楚景便陪她去了。 今天有些热,太阳晒人。 姜圆圆撑了一把鹅黄色的小伞,穿着白色的素底碎花裙子,楚景站在她的身边,穿着的是浅蓝色的长袍,女子娇小玲珑,男子高大健硕,任谁看都是一对璧人。 卖小狗的老翁在墙下躲阴,周围围了好几个在看小狗的孩子,老翁笑眯眯的,也用手摸着小狗的头。 姜圆圆走近,大概看了一眼,都是清一色的小黑狗,养的肥肥的,肚子都要挨着地。 老翁笑,“姑娘可是要买狗?这窝小狗崽都是我家里自己下的狗崽,老狗长得也是又大又壮实,看家护院一把好手,若姑娘要,给二十文就行,我也不卖高价,只求姑娘日后好好待狗崽就好。” 这几只小狗崽的确不错,姜圆圆看了一圈,又问楚景,“你喜欢哪只?” 楚景指了指一只头最大,身子最圆的,“这只好养。” 见他指自己,小狗立刻摇了摇尾巴,看起来很开心。 老翁拍了拍小狗的屁股,小狗立刻坐了下来,坐的端端正正,小小的身子,看起来格外有趣。 姜圆圆正准备付钱时,一只瘦瘦的小狗崽从老翁的身后边钻了出来,若其它小狗崽有两只巴掌大,它就只有一个半巴掌大,也不是纯黑色,一前一后两只腿是白的,很怕生。 老翁道:“这只狗崽是最后一只生下来的,吃得少,也不长个子,还总被欺负,没人买它我就自己养了。” 小狗崽看人的眼神湿漉漉的,这会儿把头藏在老翁的背后正小心翼翼看着两人。 姜圆圆的心一下子就化了,但见那只摇尾巴的小胖狗,她也舍不得,于是花了三十个铜板把两只小狗都买回了家。 胖狗二十文,瘦狗十文。 回到家后,姜圆圆立刻摸了摸两只小狗的脑袋,并且给两只狗一只起了一个名字。 白腿的那只叫小白,全黑的那只叫小黑。 楚景挑了挑眉,对于这两个名字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因为现在家里也还算宽裕,姜圆圆很奢侈地给小黑小白一只煮了一个鸡蛋。 在吃鸡蛋时,小黑有些不乖,自己的吃完了还总想去吃小白的,想起来老翁说小白总被欺负的事情,姜圆圆毫不客气在小黑的屁股上打了一下,“不许抢小白的鸡蛋。” 小黑的尾巴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委屈巴巴躲到了楚景的腿后边儿,小白吃完鸡蛋后亲昵地蹭着姜圆圆的手掌,乖得不行。 午饭时,姜圆圆去做饭,楚景则是给两只狗一只搭了狗窝,还用瓦片盖了个屋顶,下雨天也不怕。 他搭狗窝的时候小黑在他的跟前转来转去,小白则是趴在厨房门口守着姜圆圆,一下子就划分好了阵营。 窝搭好后,小黑用头蹭楚景的腿,楚景摸了摸它的脑袋,小白则翻了个身继续睡。 因为只有两个人在家,午饭做得简单,炒黄瓜和番茄炒蛋,还有一碗汤。 两只小狗吃饱后进窝午睡,姜圆圆和楚景也去歇了个晌。 不过真正歇的时候已经日头西斜了。 天越来越热,每每这个时候姜圆圆都会忍不住推楚景,今日楚景干脆就将她拉到了身上来,让她凉快凉快。 只是可怜了姜圆圆,没凉快多少不说,腿上还一抽抽的疼,也不是只被硌的还是累的。 楚景擦了擦她额上的汗,又亲了亲她的脸,才抱着她浅寐了一小会儿。 下午吉祥回来时兴高采烈的,说是有一位公子把他们铺子里的东西全买了。 这位公子,姜圆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逗狗,小黑玩得开心些,小白则抱着姜圆圆的腿看着小黑玩儿。 两只小狗格外讨喜,下午郑小娘子也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孙巧早产了,生了个男娃,但是那男娃生出来不会哭,怕有问题。 姜圆圆听了一耳朵,没说什么,反而问她,“你今年十五了,和陈顺的婚事也快了吧。” 闻言,郑小娘子不高兴地撅了撅嘴,“我倒是可以嫁了,但陈顺他娘又说什么要等陈顺十八了再娶妻,还说什么读书人都是二十之后再娶妻的,要不是为了我,是这两年都不愿意提前呢。” 男子的确是可以等到二十,甚至三十都可以,但女子却是等不得,到了十七之后,就是老姑娘了。 陈顺十八的时候,郑小娘子也就十八了。 姜圆圆忍不住问,“那你爹娘怎么说?” 郑小娘子有些难过,“反正我爹娘是不可能答应的,最晚等到十七,陈顺不娶的话,就把我嫁给别人。” 姜圆圆觉得,无论多少岁娶,主要的是看陈顺如何想,他愿意早些,那就早些,他若是一味听爹娘的话,那郑小娘子也就不用嫁了。 郑小娘子也道:“是啊,我晚些就去问他,反正我才不会等到十八,我可不愁嫁不了人,才不是非他不可呢!” 闻言,姜圆圆忍不住看正一只胳膊抱着一只小狗的楚景,心下黯然,非他不可吗? 她也不明白,但若楚景离开,对她来说,的确是很难过的一件事。 休沐结束后,楚景次日便要去衙门上值了,甫县去年年终考核的绩效非常不错,令今年年中后或许会升迁,他想带着楚景一起走。 但楚景却舍不得姜圆圆,他知道,姜圆圆在这儿租了铺子也买了院子,是有长住的念头,若跟着他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之前的努力就都空付流水,一切都要从头来。 他不愿,甫县令虽叹息,却也没有强求,只道升迁一事也未定,或许他还要在这里待上几年。 甫县令是一个好官,这是毋庸置疑的,拿自己的俸禄补贴百姓与属下,敢问这世家有多少官员能够做到? 楚景不希望他继续留在这个地方,希望他能够去更能发挥他价值的地方任职。 今日衙门有些忙,散值后天亦擦黑了。 楚景回去时,盛越就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走了一段路,楚景停下步子,转头看他,“你究竟有何事?” 他若是装的,未免也装得太像了一些,盛越心中有个不好的念头,莫非,表哥失忆了? 盛越指了指自己,“表哥,你当真不记得我了?我在宫里陪你读书读了十三年,你怎么能忘了我呢!” 这些话,盛越昨日也说过类似的,楚景的确不记得他,闻言,他皱眉,“你……当真是我表弟?” 盛越大喜,“对!如假包换!亲得不能再亲的亲表弟!” 楚景知道自己失忆,其实对以前的事物也很好奇,他问道:“我是哪里人?家中父母可尚在?可有兄弟姊妹?” 盛越答他,“你是京城人,父母都在,不过父亲怕是不行了,你也别急,你父亲对你不好,但是他若死了你还是要回去的,你有一个姐姐,平阳公主,已经成亲,你还有一个侄子!” 这些事情都有一种熟悉感,好像真的就是他的家世,楚景渐渐信了,他道:“那我带着圆圆回去,我母亲他们也该见一见她。” 盛越犯难,“你先自己回去不行吗?这、这……” 见他有所为难,楚景垂眸,“我在这里,只有圆圆这个妻子,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只知我绝不可负她。” 第55章 不会有孩子了吧 楚景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姜圆圆远比那些并不在记忆里存在的亲人更加重要,姜圆圆是他记忆里的全部。 他的决心之大,盛越不可能感受不到。 盛越叹口气,不死心,再问,“你不想见见你的母亲?” 楚景想见,但他不能弃姜圆圆于不顾,若是他的母亲,不会阻拦他带着自己的妻子回去。 其实盛越也说不准盛皇后怎么看,但是姜圆圆就算回京城了,也当不了太子妃,前朝后宫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太子这个位置,若让一个村姑当太子妃实在是太说不过去。 楚景现在的未婚妻是朝中很有名望的大将的嫡女,且是唯一一位嫡女,只要两人成亲,楚景太子的位置就坐稳了,再没有宁王什么王的事了。 盛越还想说什么,想让他看清自己的选择,试图和他讲道理,但是和一个失忆的人能讲什么呢? 楚景在前面走,盛越在后面跟着。 姜圆圆在门口等楚景回家,远远地,楚景就看见了女子纤细的身影,一左一右两边分别趴着一只小狗崽子。 见到他,小黑摇着尾巴迎了上来,小白也在后面慢吞吞地走,都来迎接他回家。 走在楚景身后的盛越不自觉看他,见到了楚景脸上的满足与淡淡的笑意,这是在京城时从没见过的。 这个地方的确是好,就当个普普通通的衙役,娶个贤惠温柔的妻子,生活平静而没有波澜,但幸福快乐。 这是在京城的楚景几乎不可能拥有的。 但是享受这一切的代价,却是将江山拱手让人。 不管楚景怎么想,盛越感到不值得。 见到盛越,姜圆圆脸上的笑意凝固了,等到两人走近,她才有些戒备地看过去。 楚景解释道:“他或许真的是我表弟。” 盛越笑笑,本以为楚景会让他进院子,谁料楚景下一句话,“你不喜欢,那就不让他进来了。” 见楚景当真要关门,盛越忙扑上去,“哥,别关门!我就进来坐坐!” 盛越比楚景小几岁,今年十九,但也比姜圆圆大两岁,这会儿颇有些可怜,对姜圆圆道:“嫂子,你就让我进去吧,我又累又饿,连口水都没得喝。” 姜圆圆对楚景道:“让他进来吧。” 她明白了,自己就算怎么拦,也不可能真的让两兄弟见不到面,她没办法一直将楚景藏起来。 盛越进院后,打量了一圈,虽然小,但是干净,似乎还有个空屋子,给他住刚刚好。 吉祥做好了饭菜,见到盛越,很高兴,“小姐,就是他把我们铺子里的东西全买了!” 盛越的身板儿挺直了一些,笑道:“哎呀,小钱小钱。” 一边说,朝着姜圆圆两人看去,却见两人都没搭理自己,于是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在桌子旁边坐下。 今日吉祥做了三个菜一个汤,炸鱼、青椒肉丝,豆腐圆子,还有一碗黄瓜鸡蛋汤。 这些菜看着平平无奇,摆盘也不漂亮,盛越犹豫了一下,见一向锦衣玉食的表哥都吃了,于是也尝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 就这样,楚景还是一贯的胃口,吃了三碗饭,盛越吃了两碗后看了眼表哥吃饭的大碗,心里直咂舌,他记得表哥饭量好像没有这么大的啊…… 这还是吉祥做饭,要是姜圆圆做饭,楚景能吃四碗。 吃完饭后,楚景看向盛越,赶客的意思很明显了,盛越指了指那间空屋子,“哥,让我住那儿呗。” 他想的倒是挺美,却没有机会住进去,楚景一站起来,他就赶忙溜了。 盛越走后,姜圆圆在院子里坐了会儿,便去洗漱了。 她的情绪有些不对,楚景洗漱回来时,她正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门的方向。 楚景去抱她,“怎么?不喜欢他吗?” 姜圆圆说不出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盛越这个人应该是不坏的,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会带着楚景离开,她的心里就难受。 她没说话,往被子里钻了钻,闭着眼睛装自己睡了。 楚景在她的颈间亲了亲,见她的确是不想说话,便也抱着她睡下,不过心里下定决定以后再不让盛越来了。 与此同时,客栈内。 盛越刚经历过一轮偷袭,正烦着,这宁王的人实在是太猖狂,在客栈里就打打杀杀起来,丝毫不顾及这是在哪里。 甫县令带走了来偷袭的几人,又狐疑地看了两眼盛越,这才走了。 盛越躺在床上直叹气,怎么说他都是个小侯爷,在京城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到了这个小地方尽受委屈了,还差点被表哥赶出去。 他叹了会子气,然后招人来,让人去寻这南地最有名的神医,最好是能治失忆的,看看能不能将表哥的脑子治好,要是再耽误下去,京城的局势先不说,在这儿当活靶子也不是个事儿。 次日楚景去衙门之后姜圆圆就去了绣品铺子,沈娘子的父亲也去青云镇问过了,这砚台在本镇还没卖过,大多是卖到城里面去。 砚台的确是好砚台,就是贵,本镇大多砚台进价才几十文。 昨日沈父去了后,那边的老板也爽快,只要姜圆圆进货,卖她一百九十五个铜板,还多送十支笔。 姜圆圆心动了,她又去本镇的书店里看了看,砚台也卖得差不多三百文一个,几两银子的也有,高价的砚台且先不说,几百文的还真没有隔壁镇子的质量好。 姜圆圆决定进货!一百九十五文钱买,三百文钱卖,赚得少些,和其它地方卖一个价,就会有人来看,来比较,这里都是读书的孩子,教书先生也多,自然看得出来哪些东西好哪些东西不好。 这么决定后,姜圆圆回家取了钱,沈父去交定金,等五日后,便能去取砚台了,先将笔给送了过来。 这些送的笔质量和书铺子里卖的八文钱的质量差不多,姜圆圆决定只卖七个铜板。 等到下午书院放学的时候,还真卖出去了三支,反正是送的,就当是捡了二十一个铜板也叫人心里高兴。 开铺子的这两个月,虽然生意一段时间差一段时间好,但也的的确确是赚了一些钱,姜圆圆算了一下账,打算等到月尾的时候,给沈娘子放一日假,让她回去歇一歇,工钱还是照样算上。 中午有些热,姜圆圆看了眼火辣的太阳,和吉祥一起买了两个大西瓜送到了衙门。 她很少来给楚景送东西,除了成亲前送过一次饭以外,这还是成亲后第一次过来,但衙门里的人多少都记得她,去参加过两人的婚礼。 见她来送西瓜,两个休息的衙役立刻去喊楚景,没一会儿楚景就出来了,不过身上全是汗,像是做了什么苦力活一样。 “这么大的太阳,过来做什么?”见她怀里抱着一个大西瓜,楚景怕她被压坏,伸手接了过来。 “来给你送西瓜,”姜圆圆笑,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你擦擦汗,我和吉祥回了。” 楚景攥着她的香帕,心里甜滋滋的。 等到回了衙门,正在歇晌的众人开始起哄,楚景把西瓜递给他们,然后把姜圆圆粉色的帕子藏进了胸前,继续用自己的帕子擦汗。 有个小捕快羡慕道:“有媳妇就是好,我什么时候才能娶媳妇啊。” 楚景看他一眼,笑笑没说话,也不是所有的媳妇都这么好,只是姜圆圆格外好而已。 因为想到楚景今日累着了,姜圆圆下午特意买了一只鸡回去打算用萝卜炖鸡。 饭还没做好,盛越又来了,这次还提了两个纸包,“嫂子,请你吃芙蓉酥。” 楚景刚刚又出去了,纵使再不想盛越来,但到底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姜圆圆让他进来了。 鸡肉炖得很香,在炉子上咕嘟咕嘟冒着泡,两只小狗都趴在窝里睡觉,见到有人来,摇摇尾巴凑了过来。 盛越装作不经意道:“嫂子这院子挺好的,你和我哥成亲多久了,他一直这么晚回来吗?” “我们成亲快两个月了,他平日回来得都早,今日是刚刚又出门去了,”姜圆圆客气笑笑,洗了个甜瓜给他,不过没削皮,懒得削,“你在这儿可都还吃得惯住得惯?” 这还是姜圆圆第一次给好脸色他看,盛越想,一定是昨日不好意思,所以嫂子才对他那么冷漠的,但他也知道,姜圆圆不会真的做他的嫂子,在这儿喊喊就算了,反正也没别的人知道。 他拿起一块甜瓜吃了两口,又呸呸吐皮,“都吃得惯也住得惯,嫂子这瓜好甜,是你自己种的?” “买的,”姜圆圆拍了拍小黑的脑袋,又问,“你是哪里人啊?” “京城人,”盛越没和姜圆圆说楚景的身份,怕她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于是道:“家里做点买卖,勉强能糊口。” 他说糊口实在是太谦虚了一些,逼近他身上的衣裳,可不是什么堪堪能温饱的人能够穿得起的。 两人都藏着事儿,不说真话。 姜圆圆不知为何,心间烦躁,胃里也不舒服,见盛越吃得开心,突然扶着桌子干呕了一声。 盛越呆在了原地,愣愣看着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划过,完了……不会有孩子了吧! 第56章 莫非是出了何事? 作为皇家人,尤其是太子,有孩子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是若这好事发生在太子妃进府之前,就不是好事,而是坏事了。 姜圆圆胃里难受得慌,一抬头见盛越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己,“怎么了?” “没、没怎么,”盛越道:“嫂嫂,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比如最近总是犯困、然后食欲不振?” 他这个问题好生奇怪,姜圆圆秀眉轻蹙,“的确是有些不爽利,不过倒也还好,你会医术吗?” “这个倒是不会……” 盛越不再说什么,盼着楚景快些回来,好带着姜圆圆去医馆看看,要是真坏了,那还是赶快带回京城去吧。 楚景回来时,手里还捧着几支莲花,两支是完全开了的,还有三支还是花苞,不过花苞也长得大,颜色粉嫩,格外好看。 等到吃完饭后,盛越将楚景拉到一边说了自己的想法,楚景一惊,看向姜圆圆。 她与平时没什么区别,但的确是要更容易犯困一些、好像腰身处也粗了一些。 姜圆圆也正偷偷看着两兄弟在说什么,见楚景猛然看向自己,她心头有些慌乱,忙别过脸去,下一刻,楚景来到了她的跟前。 见他面色严峻,姜圆圆心头一乱,“怎、怎么了?” 楚景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温声道:“听盛越说你身子不大舒服,我陪你去医馆看看。” 他这句话说得好像没有任何让人拒绝的余地,姜圆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是乖巧跟着他去了医馆, 大夫把脉时,楚景和盛越一人坐一边儿,都严肃的不得了。 把完脉,大夫道:“最近有些没睡好,不要胡思乱想,心里放宽些就好了。” 闻言,楚景忍不住道:“她最近总是犯困,还容易干呕,会不会是……” 听了他的话,大夫抬眼瞧了一下姜圆圆,摇头道:“没怀。” 话落,盛越悄悄松了一口气,姜圆圆却是俏脸通红,这么大张旗鼓跑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事儿。 察觉到她的目光,楚景笑笑,又有些惭愧,“对不住,是我心急了。” 姜圆圆很想问问他在急什么,难道是急着想要一个孩子?但碍于有外人在场,她没有问出来。 晚上,只剩夫妻二人的时候,姜圆圆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想要孩子了?” 楚景微微偏头看向她,大掌在她的脸上摸了摸,“不想。” 他不想是因为自己的举动而让姜圆圆误会他想要一个孩子,故而心急。 姜圆圆趴在他的胸膛上,“唔”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想要呢。” 她的声音软软的,楚景忍不住想起来喂她吃饭的时候,和她被欺负狠了偷偷哭和没什么力气推他的样子,实在是乖巧到不像话,如果有一个孩子,也这么乖,那就好了。 他将姜圆圆的纤腰捏了捏,又去捏那蜜桃似的臀瓣儿,“想要就能有吗?” 他反客为主将姜圆圆压在身下,亲她的脸颊与唇,“那就生一个,先生一个像你这么乖的女儿。” 每次听到他说“乖”这个字,姜圆圆总会联想到干那事儿的时候,这人也是喜欢在她耳边这样说了,羞死人了。 她默默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脸,不敢看他。 好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楚景轻笑了一声,将她的被子拉开,两三就将人给剥干净了。 今夜亦如是,这般的狂与热。 姜圆圆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几只老虎在追着她赶,其中有一只小老虎一下子就咬到了她的腿上,然后钻到她的怀里不愿意走,小老虎很重,重到她几乎抱不起来,一下子就被压到了地上。 被压醒的时候,天还暗着,楚景的脑袋埋在她的怀里,两只手也紧紧箍着她的腰肢,难怪喘不过气来。 姜圆圆闭了闭眼,抱住他的脑袋继续睡。 楚景醒时,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轻咬了两口姜圆圆,然后将人身子一翻,便贴了上来。 姜圆圆挥着手去推他,却推不动,只能任由他折腾。 天大亮时,楚景通体舒畅出门去衙门上值,姜圆圆还赖在床上,就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一直等到吉祥也出门了,她才慢吞吞起身穿衣裳。 今日天气好,她将屋里的被褥全都搬出来晒了,等到中午时草草吃了两口,不大想出门,便在家里做绢花。 既然夏日来了,她做了荷花的绢花,还新想了一个花样,打算先绣一个出来看看。 做针线是一个细致活,姜圆圆做了这么久,很少有能一连扎了四五下手指头的情况,眼见着手都扎肿了,她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莫非是楚景出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她有些坐不住,换了件衣裳出门了。 今日太阳实在是太辣了一些,街道上的行人少得可怜,在十字路口处,有一个形容褴褛的老妇人,正牵着瘸了腿的孙子要饭,姜圆圆从荷包里拿出两个铜板,丢进两人前边的碗里面。 那老妇连忙磕头,“多谢大善人,多谢大善人。” 这老妇的声音好生耳熟,姜圆圆愣了一瞬,然后趁着老妇还没抬头,迅速跑到一家茶馆子里边去了。 姜圆圆躲好后探头再看,见那老妇人竟然是余婆子,而她身旁断了一条腿的孩子是姜富贵! 太久没有见到这一家人,她险些都要忘了,不过这两人怎么沦落到了当街乞讨的地步? 姜圆圆暗暗皱眉,难不成手指头扎针竟然是提醒她余婆子找到镇上来了? 不确定是不是来找她的,姜圆圆要了一壶茶,和一盘龙井酥,就在茶馆里面看,见到余婆子讨到钱磕完头后都会和人说几句话,她的心中大感不妙。 她招来一个正在嗑瓜子的女娃,给她三个铜板,指了指余婆子两人,“你去他们碗里丢一个铜板,听听他们会说什么,然后告诉我好不好?” 女娃八九岁的样子,很机灵,收了钱后跑了过去,等到余婆子说完后又跑了回来。 “她说问我知不知道姜圆圆在哪里,那是她走丢的孙女儿,还问我知不知道孙巧的家在哪里。” 姜圆圆谢过这小女娃,心情沉重起来,她又折返回家,找到了郑小娘子。 郑小娘子吃着她带回来的点心,猜她有事求自己,于是道:“找我何事?你尽管说吧,要是能帮我一定帮你!” 姜圆圆道:“是这样的,你还记得陈顺那个堂嫂吗?” 提起陈顺,郑小娘子一下子就生气了,“你可别提陈顺了,他就是个窝囊废,什么都听他娘的,要是他家的事情,我可不帮!” 这巷子里,姜圆圆也就和郑小娘子一般大还说得上两句话了,除了郑小娘子,她还真不知道去找谁。 想了想,姜圆圆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我有个要将我卖了的祖母?” 郑小娘子皱眉,“她找过来了?” 姜圆圆把今日在镇上遇到余婆子和姜富贵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她还在问孙巧,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许久没回村里了,也不敢回去,但是这事儿关系到孙巧自己,她应该知道些什么,也不想余婆子就这样打听。” 关系到姜圆圆日后还能不能安稳地住下去,郑小娘子有些烦地挠了挠头,“好吧,我可只帮你这一次!” 等到下午稍微凉快些了,姜圆圆和郑小娘子一起去了陈顺读的学堂。 放学的时候,陈顺在门口见到郑小娘子,满脸惊讶,“你怎么来了?” 郑小娘子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言简意赅地道:“带我们去找你堂嫂,快点!” 陈顺不敢反驳她的话,只说了一句,“她好像还在坐月子呢。”就带着两人过去了。 到孙巧家有一段路的距离,路过铺子时姜圆圆和吉祥交代了一下,让她和几家人递个话。 陈顺把两人带到了孙巧夫家的家门口就没走了,“你们进去吧,我就在门口等你们。” 姜圆圆简单交代了来意,陈家人也没说什么,带她去了孙巧住的屋子。 孙巧正抱着孩子逗,不过怀里的孩子不给她什么回应,只是呆呆望着屋顶。 见到姜圆圆,孙巧的身子抖了一下,略带戒备道:“你来做什么?” 虽是在月子里,孙巧的精神看着却不是特别好,但人却胖了些,不像是受了委屈。 姜圆圆不想和她废话什么,把来意说明了,“现在不是我要找你麻烦,而是我奶在找你,村子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闻言,孙巧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们真的是要逼死我啊。” 听她边哭边说,姜圆圆大概知道了,原来他们搬走以后没多久,姜冬莲又怀了孩子,姜富贵本来在孙家就过得不好,再加上后来余婆子发现当时孙家给的聘礼银子是假的,过去大闹了一通,不仅把吴氏和孙秀才的事情抖出来了,还各种污言秽语,甚至说姜冬莲不清白。 孙家一怒之下,把余婆子给打了,这时候姜富贵来帮余婆子,竟然主意打到了董氏身上,想把董氏从床上推下去摔死,结果自己从床上倒栽了下来,脑子撞了不说,腿还被跟着摔下来的董氏压折了。 这么一通闹后,两家人都没脸在村里待了,幸好孙巧当时的婚事已经说定,丈夫也是个宽厚的,不然还能不能嫁过来都不是个准事。 说完,孙巧又开始流泪,“我爹他们搬走了!我也不知道在哪里,这余婆子就是见不得我好……我去和她拼了,我不活了!” 第57章 生个孩子最重要 孙巧现在嫁人了,因为娘家的事情,本就处境不算好,余婆子一闹只会给她的处境雪上加霜,姜圆圆又在开铺子,名声不好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怎样才能把余婆子赶走呢? 孙巧沉默了一会儿,道:“杀了她吧,只要没人报案,不会有人知道的。” 虽说余婆子不好,但叫姜圆圆做这件事,她做不出来,她更情愿能把余婆子关到牢里去关到死为止。 商量不出一个特别好的办法出来,但这件事也不能耽搁,谁她知道问来问去,什么时候就问到地方了呢。 孙巧从自己攒的钱里面拿出来一吊给姜圆圆,“我拿不出更多的来了,你拿这个钱,去找人吓唬她一顿吧,剩下的事情且再想想,你若是不愿意干,就等我来干。” 她说话时,襁褓里的孩子哭了几声,像是饿了,姜圆圆便也没有久留,拿了孙巧的钱后就出门了。 出去时,恰好和孙巧的丈夫碰上,对方很客气地点了点头,然后进屋去看母子俩了。 说到底,对人对事非黑即白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姜圆圆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陈顺和郑小娘子在门口等她,两人坐得远远的,陈顺倒像是想说话的样子,不过郑小娘子不怎么搭理他。 等到姜圆圆出来,郑小娘子立刻来牵她,“饿死我了,我们快回去吧。” 已经到了晚饭的时辰,姜圆圆便请两人在路边吃了羊肉面。 再次路过那个十字路口时,姜圆圆找到了一个醉汉,给了他半吊子钱,让他去吓唬余婆子祖孙俩两天。 醉汉高高兴兴应了,没几下就把余婆子吓的连忙带着姜富贵跑了。 只是这样依旧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想个办法让余婆子不再来才行。 姜圆圆带着一腔烦恼回家了,楚景在院子里摆弄昨日买的荷花,见她回来,拉了她到缸前看,里面还有两条红尾巴的小鱼游来游去。 除此之外,缸旁边还有几个莲蓬,都是嫩嫩的青色。 楚景剥出一颗莲子给姜圆圆吃,嫩嫩的莲子又甜又香,就连里面的莲子芯都是甜的。 姜圆圆喜欢吃莲子,尤其是生莲子,若是炒着吃或者是煮汤都不爱吃,总觉得味道奇怪。 吃了约莫十来颗后,她摇了摇头,不愿再吃,看出她似乎有心事,楚景便没再喂她。 等到两人都洗漱完躺到了床上,楚景抱着她,这才问道:“有烦心事?” 烦心事自然是有的,又岂止一桩? 姜圆圆点了点他高挺的鼻梁,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心中满是不舍与害怕,怕楚景会离开。 这么想着,她有些缠人起来,娇滴滴窝在楚景的怀里,黛眉轻蹙的样子格外惹人怜惜,也让人心痒痒。 楚景亲了亲她,手有些不安分起来,“不愿说,那做些别的?” 姜圆圆想起来自己那时买楚景回来的目的,一是为了找个人过日子,免得被欺负,二则是为了生个孩子,这样大伯一家就没理由再吃绝户。 她想,楚景或许不能陪她一辈子了。 这么想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见她哭,楚景慌了神,忙去擦她的泪,“是不是我说错了?对不住,我不该在你有心事的时候还想着这件事……” 话还没说完,姜圆圆便吻住他,还带着一丝哭腔,“你没做错,你最好了。” 她的主动是极少有的事情,当她的手搭到楚景的裤腰带上的时候,楚景终于忍无可忍将人压在了身下。 一晌贪欢仍不够,姜圆圆夜里多要了两次,又悄悄垫了个枕头在腰下,睡着的时候眼睫都还是湿润的。 楚景亲了亲她的发,有些不明白到底是发了什么才会让她今日如此反常。 搂紧怀中人的身子,他将头埋在那柔软馨香的发中,也一道儿沉入梦乡。 次日姜圆圆醒时,已经是日上三竿,郑小娘子在院子里等她。 姜圆圆从锅里舀了粥吃,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时郑小娘子道:“你还真是个运气好的,你知不知道今早上你奶差点儿就找到孙巧家门口了。” 姜圆圆有些惊讶,“这么快?” 郑小娘子也拿了个红薯吃,边剥皮边道:“谁说不是呢?今早上陈顺他娘去买菜,在菜场门口碰到了你奶,听她在问孙巧,差点儿就说漏了嘴,幸好他娘只知道你姓姜,不知道你名字,不然你也惨了。” “那这件事会被孙巧夫家知道吗?” 郑小娘子摊摊手,“这怎么说得准?他们两家关系也还不错,妯娌间经常串门,指不定没多久就知道了。” 看来这下子孙巧的处境不好了,不过姜圆圆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要是真等余婆子找上门来,这就麻烦了。 但是这人要真铁了心当个狗皮膏药,是怎么也赶不走的,除非下了狠劲儿撕下来,要么膏药坏掉,要么……带着一块肉一起下来。 姜圆圆想了很久,都不能想到一个妥善解决的法子,现在余婆子是把她和孙巧两人当成救命稻草了,是余婆子的救命稻草,却是她们两人的索命绳。 姜圆圆干不出杀人的事情,但也知道,和余婆子没什么好商量的,若给钱,只会助长此人的胃口。 又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出来,姜圆圆便打算先去铺子里看看,顺道打探一下余婆子现在在哪里。 还没走近铺子,她便看见了在门口徘徊的余婆子祖孙,她好几次想进去都被吉祥赶了出来,但她的眼神却是十足的贪婪,盯着铺子的招牌,最后就在一边坐下了。 姜圆圆心中一沉,暗道不好,看来余婆子已经知道她在镇上开了一个铺子,果然,这镇子就这么小,想要打探一件事根本费不了什么功夫。 既然如此,今日她是不能去铺子了,也不能再找人赶余婆子走,不然余婆子知道了闹起来就不好收场。 镇上不比村里,村里人都知道余婆子是什么德行,也不会多可怜她什么,但镇上却不一样,余婆子只要多说些什么,姜圆圆变会被人谴责不孝。 姜圆圆想了一会儿,打算回村里一趟,看看能不能让理正来镇子上一趟,这样就算到时候余婆子说她不孝,也有个人作证。 一阵哭声传来,姜圆圆往铺子的方向看去,发现原来是姜富贵抢了云生的包子。 沈娘子正骂姜富贵,“你这个小乞丐实在是太坏了一些,我儿子好心分半个包子给你,你竟是一整个都要抢过去!” 余婆子护住姜富贵,上下睨了沈娘子一眼,似乎骂了两句什么,继续坐在原地不动。 沈娘子拿扫帚想赶他们,看见不远处的姜圆圆,正想说些什么,见姜圆圆朝她摇了摇头,略一思考,放下扫帚进铺子里去了。 沈娘子进去后,余婆子“呸”了一声,等她拿到这个店子了,立刻将这个臭婆娘赶出去! 因为决定好了要回村子一趟,等到次日一早,姜圆圆便带着吉祥一起回去了。 她从小路走,趁着村里人都在地里忙活的时候直接去了理正家,理正家的二儿媳见到她很惊讶,“圆圆,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理正家二儿媳已经生了,正抱着怀里的儿子,姜圆圆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情况,然后说了余婆子的事情。 二儿媳的表情严峻起来,她将怀里的儿子递给姜圆圆,“我这就去地里找爹。” 理正一家都是好人,姜圆圆抱着小孩儿的襁褓,往里面塞了两个一两的小银锭子,不多,但是她的心意,就当是谢理正一家子对她的善意与帮助了。 小孩儿才四个月,正一脸好奇地看着抱着自己的人,也不哭闹,没一会儿就自己打个哈欠睡了。 姜圆圆用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颊,见小孩儿要醒,便没有再逗。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理正回来了,他将头上的草帽放好,问姜圆圆,“你想让我把她带回来还是怎么样?” “带回来怕是难了,”姜圆圆说出自己的想法,“她现在已经知道我在做什么,若我与她碰上,不满足她的要求,她一定会骂我不孝,镇上的人不知事情到底是为何,定然会认为是我不孝,任由祖母与族弟流落在外乞讨。” 其实私心底理正也不愿余婆子去镇上丢人,之前就因为余婆子等人的事情,害得村里今年后生们娶不到别村的媳妇,村里的姑娘们也嫁不出去,若是又闹到镇上去,就更丢人了,以后村里人更加抬不起头来。 理正收拾好后,就和姜圆圆一起坐上了去镇子的牛车,以防万一,还带上了小儿子姜守正。 到镇上时刚好是吃午饭的时辰,余婆子还是和昨日一样在门口坐着,姜富贵手里捧着一个脏兮兮的馒头在吃。 姜圆圆先不过去,就在不远处等着。 理正走过去,问余婆子两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余婆子大声嚷嚷道:“我来找我孙女!我孙女现在发达了还在镇上开了铺子!我要让她养我!让她看看她在过好日子的时候她奶和她弟弟在镇上要饭!” 第58章 我来替你揉揉 余婆子的声音很大,完全没有要顾忌什么的意思,她心里就一个念头,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姜圆圆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虽是中午,但街上的人也有一些,此时都稀稀拉拉围了过来看热闹。 理正的脸拉下来,“她早就和你们一家断绝关系了,你瞎扯一些什么!” 人都是喜欢看热闹了,客栈里午睡的盛越也被吵醒,他打开窗户竖着耳朵听,难道他哥娶了个没孝心的女人回来? 此时也有几个在姜圆圆铺子里买过东西的妇人也跟着附和,“是啊,这家店东西又好又便宜,我女儿最喜欢她家的头绳了,就那个娃娃,都买了七八个回来呢!” “对啊对啊,这乞丐婆子说不定就是想讹人,人家开个铺子多不容易,她一张嘴就开始瞎说。” “楚差爷前几日在街上捉贼帮我把荷包抢了回来呢!”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帮着姜圆圆说话。 余婆子不乐意了,她给大家看她黑黢黢耳朵上被咬缺的一块,又把姜富贵往前推,“我耳朵就是那个丧良心的咬的啊,还有她弟弟,才八岁的一个孩子,没了爹又没了娘,想来姐姐这讨口吃的还被骂是乞丐,被人拿扫帚赶!说什么断绝关系,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对她的好她是一点儿也不念!” 铺子里的沈娘子忍不住出来,道:“你们说是我家掌柜的亲戚就是了?我们都知道掌柜家就她一个独女,哪里来的弟弟?而且我们掌柜的最是心善,要是你对她好,她怎么可能不管你!” 余婆子道:“你知道她是好人?她的心最黑了!” 周边围着的人谁家里还没点破事儿?这会子又怎么听不出来,又是堂弟,又是独女,还断绝关系,谁都看得出来是这老太婆对孙女儿不好又想吃绝户! 群情激愤起来,都骂余婆子不要脸,理正也不想再和这个老婆子说什么,他让儿子把余婆子一抗,然后他把姜富贵一抱,打算回村子里去了。 姜守正余婆子扇了两巴掌,又被熏的差点呕出来,对着姜圆圆脸色不算好地笑了笑,然后走了。 余婆子还在骂,“该死的孙家,没良心的姜圆圆!孙巧你爹娘都跑了把你丢在这里,你也是个该死的!你不要脸!你唔唔……” 她的嘴被堵住,说不出话来,但有耳朵的人已经听到了孙巧的名字,姜圆圆的事有人帮着解释,那孙巧又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议论开来,姜圆圆又在一边等了一会儿后等到人散得差不多了才回店子里去,沈娘子正一边低声骂一边泼水扫着地,见她来,忙告状道:“刚才这儿有个疯婆子说是姑娘你的祖母,还说姑娘你不孝,幸好有人帮着你说话,不然咱们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姜圆圆叹口气,“的确是我祖母,她定然还会再来的,且注意着吧。” 沈娘子愣了一下,想起她昨日朝自己摆手,于是没再说什么,继续扫地去了。 余婆子这一闹,孙巧家也不安生了起来,挨了婆婆一顿骂后,夜里孙巧抱着儿子流泪。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 孙巧看了眼熟睡的丈夫,默默穿上衣服起身出门去了。 姜大伯的院子已经废了,不太能住人,余婆子还在屋里骂理正骂姜圆圆,还骂那跟着男人跑了的儿媳吴氏,最后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姜富贵早蜷在地上睡了,孙巧一路走过来的,她还没出月子,走了快两个时辰,现在浑身上下都难受的厉害。 等到里面没了声儿,她才悄悄进去,把浸湿了水的帕子蒙在余婆子脸上,手脚并用把她死死压着,等到人没了气息的时候,孙巧把余婆子背到背上,然后丢到了村里的河里面,再回到镇上去。 她回去的时候天蒙蒙亮,陈家人都还没起,孙巧洗了把脸,换下衣服,然后把全家人的脏衣服都洗干净了。 婆婆周氏起床时见她在晾衣服,皱了下眉,“你月子都还没出,这些事不需要你干。” 见孙巧脸色难看,周氏把她赶回了屋子里歇息,但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这个媳妇虽然麻烦,但好歹是个还算老实的。 回床上躺好后,孙巧默默流下了泪,但她并不后悔自己干的一些,她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一定不能就这么被毁了! 余婆子跳河了的事情第二天村里人就全都知道了,因为余婆子的两个儿子全都死了,娘家那边也没人管,理正也不想多事,让人把她捞出来后就埋了,没去深究。 至于姜富贵,这孩子知道祖母死了也没什么反应,看样子也算是废了,村里要是有好心人就给他吃一口,能不能活到长大就看命了! · 时间到了五月下旬,这日下午,姜圆圆买了些米酒,打算做米酒汤圆吃,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她格外想吃些酸的,还去买了镇上的一家酸杏干,吃得津津有味,楚景也尝了一个,却被酸得直皱眉。 不一会儿,盛越过来,还抱了个好大的箱子,一打开,里面是个极其精致的铜花摆件,栩栩如生。 盛越朝着两人笑,“哥,嫂子,这是我送你们的端午节礼!你们看看喜不喜欢!” 姜圆圆没说什么,笑了笑,楚景皱眉,“这个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再者,端午已经过了,没必要送什么。” 这话听得盛越心里疼得直抽抽,要知道他哥可是连实心的金炉子都看不上的人,现在竟然说一个铜树贵重。 心里疼是一回事,让两人必须收下又是一回事,这可是他废了老鼻子劲儿搞到的,里面藏了麝香,能避孕,而且剂量不重,不会影响女子身体,这样就不用担心有皇子龙孙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诞生了! 这个心思不能说,盛越对楚景道:“哥,你就收下吧!你看嫂子也喜欢!这多配嫂子!” 忽然被提到,姜圆圆多看了眼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摆件,有些不知道盛越是怎么看出来这个摆件和自己配的,但见两兄弟僵持,她出来打圆场,“这树的确好看,表弟你吃饭了吗?” 她要收,盛越心里高兴,忙道:“吃了吃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待他走后,楚景问姜圆圆,“你喜欢这铜树?” 姜圆圆看了眼,的确是好看,“好看,但我也不算喜欢,你们兄弟争来争去也没必要,干脆收了放在不睡的屋里,等到什么时候,我们也送表弟一些什么。” 听了她的话,楚景没再说什么,姜圆圆去厨房将煮好的米酒汤圆盛出来,两人一人一碗。 闻见酸味,楚景皱了皱眉,慢吞吞地吃完了一碗,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也没提她似乎没放糖的事情。 姜圆圆口味一变,家里的菜式也要跟着变,晚上楚景被甫县令临时喊出去了一趟,吉祥又在铺子里还没回来,姜圆圆便打算出去买一条鱼,做醋蒸鱼,再买两个番茄回来吃。 正巧在门口遇见白篷,白篷像是刚回来的样子,见到姜圆圆,他客气笑笑,待进屋子了,仍有些怅然若失,又为自己这种无礼的想法感到惭愧。 有缘无分,实在是……唉! 天越热了,姜圆圆这几日都没再看见余婆子,心想或许是理正让人将她关了起来还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无论怎样,只要不烦扰她的生活就行。 路边小摊上有卖甜瓜的,有圆溜溜的一个,还有长长的甜瓜,姜圆圆一样买了一个回去,买完菜后,又买了些炸面果子给吉祥吃。 回到家时,楚景还没回来,姜圆圆将甜瓜洗了,然后削皮切成小块,一大半放在水桶里然后镇到井里面去,一小半放在碟子里吃。 两只小狗绕着桌子转来转去,小黑小白都长大了一些,尤其是小黑,若以前只有人一个巴掌大,现在就有两个巴掌大,小白也胖了些,不过还是比不上小黑。 姜圆圆给两只小狗一人吃了一块甜瓜,然后坐在桌子旁打起盹来,楚景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她一只手撑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模样。 她的脸上有些红晕,或许是热的,睡得很沉,有人进院子了也不知道。 楚景将碟子里最后一块甜瓜放进嘴里,然后将人轻轻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去。 起身时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攥在了手里,睡着的人嘤咛了一声,又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 楚景笑笑,亲了亲她的额头,就坐在一边陪着她。 傍晚的光柔和而又静谧,楚景捏着姜圆圆的手,视线从她的眉毛到下巴,一遍又一遍看过去,怎么也感觉看不够。 不知过了多久,熟睡着的姜圆圆眉头轻蹙,捂着胸口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楚景问,“可是哪里难受?” 姜圆圆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闷闷的。” 楚景的目光落到她鼓鼓囊囊的胸前,哑声开口,“我来替你揉揉。” 第59章 枕边人变为陌路人 话说着,楚景的大掌便覆了上来。 他的掌心有着一如既往的火热温度,只是从姜圆圆心口的位置逐渐偏移,他似乎浑然不觉,揉捏地认真。 姜圆圆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脸红的快要滴血一般,眸里泛上泠泠水光。 楚景俯身亲吻她,唇齿纠缠间,姜圆圆大半个肩头便裸露在外,他的吻烙上来,滚烫。 姜圆圆被他亲的脑袋晕晕,不知是梦是醒,一直到院门口传来极大的敲门声,两人迅速才分开。 姜圆圆抱着被子,忍不住瞪了楚景一眼,楚景将她抱住,又亲了两下,这才去开门。 来人是盛越,他不知是做了什么来的,浑身上下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见到楚景,他激动道:“哥,我找到给你治脑子的大夫了!” 见他这咋咋呼呼的样子,楚景皱眉,“治什么脑子?” 盛越来拉他,却因一身臭汗被躲开,只得讪讪道:“你不是失忆了吗,我给你去找了治脑子的大夫,已经请到城里了,你随我过去待两个月,治好了再回来,行不行?” 其实他的想法是,将楚景骗到城里后就把人打晕绑起来,在回京的路上慢慢治,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他以为自己的这个借口天衣无缝,谁料楚景道:“我去与你嫂子说一声。” 盛越连忙拉住他,“太远了,不带嫂子。” 楚景看他一眼,将他的手拂开,“不带她我不放心,她一人在此危险,若不带她,我便也不去了。” 他的倔强盛越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在这儿体会到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太美妙,盛越忍不住低声道:“你治好了脑子就比什么都重要,在这儿苦巴巴当个衙役,难道有什么前途?千万莫要被一时的美色迷心,你要回去继承大统啊!” 楚景不想听他说这些,将门一关,便将他的声音隔绝在了院子外面。 姜圆圆穿好衣裳起来,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无事,”楚景道:“他约我晚上出去吃饭,我不想去。” 一句话简单带过,姜圆圆便也不再多问,等到吉祥回来了,便帮着一起去做饭。 今晚上做了一道酸菜鱼,又酸又辣,吃得人鼻尖直冒汗。 晚上洗漱完后,姜圆圆几乎一挨床就睡着了,本来打算做点什么的楚景有些疑惑地看她,下午睡了这么久,怎么这么快又睡着了? 与此同时,客栈内,盛越收到了京城寄来的信,看完信,他直叹气,表哥不愿意回京城,他总不能把人腿打断了带回去吧,再说了,他也打不过。 不过虽然如此,盛越心里却有了另一个主意,打算让大夫能不能调配一些服用的药丸,先让表哥吃着,扎针什么的,等他把人哄好再说。 端午之后最近的一个节是乞巧,现在已经五月下旬了,从现在开始慢慢儿地准备铺子里乞巧节要卖的东西,就不用担心届时货不够。 毕竟铺子里人手有限,什么事情都要做提前打算。 这日姜圆圆在铺子里缠彩绳,见店门口有人偷偷摸摸探脑袋,走过去一看,是一个才五六岁大的小女娃娃。 女娃娃眼睛极大,像是两颗黑葡萄一样,又黑又亮,见到姜圆圆,她从小荷包里数出三个铜板,“漂亮姐姐,我想要一个发带。” 姜圆圆左右看了一圈,没看见这孩子家的大人,便让她先进来,拿了一根粉色的发带给她,又让吉祥给她拿了两颗糖吃。 过了大概半刻钟,有一位二十三四的女子很是慌乱地过来,见到屋里的孩子时险些哭出来,“你这死孩子,怎么乱跑啊!” 那女娃娃含着糖,笑吟吟的,也不反驳娘亲的话,只给她看自己买的发带。 姜圆圆放下手里的活,安抚妇人道:“这孩子刚才一个人来,我就担心她是自己跑出来的,就让她先在铺子里玩一会儿,你来了就好,以后注意些,别又让孩子跑了。” 那妇人擦了擦眼泪,对姜圆圆笑道:“真是多谢你了,我家谷儿昨日听她堂姐说你家发带好看,今日缠着我来买,我在晾衣裳,本想着晚一些,谁知道一转头孩子就不见了。” 叫如儿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 姜圆圆没想到自己铺子里的东西这么受小孩儿喜欢,又拿了一根嫩绿色的送给她。 谷儿的娘亲孙娘子收了,临走前偷偷放了几个铜板在桌子上,便带着孩子走了。 等到母子俩走了,沈娘子才道:“姑娘,这可是前任县令的女儿。” 姜圆圆新搬来没多久,自然不如沈娘子知道的事情多,她有些疑惑地道:“前任县令?不是去别的地方做官了么?难道女儿嫁在了我们县里,所以留了下来?” 沈娘子道:“是啊,她丈夫好像是个商人,走南闯北的,比之前的杨家还要有钱得多,只是低调,他家孩子喜欢铺子里的东西,指不定还能在小姐夫人们的圈子里流传开呢,这样咱们家的生意就好做了。” 姜圆圆笑笑,她自从开了这家绣品铺子后起起落落也是经历了一些,知道凡事不可抱有太大期望,不然后面能得到的只有失望而已。 等到了下午,楚景来接她,姜圆圆便先回去了,吉祥去做饭,她就坐在屋子里绣贴身穿的兜衣。 之前穿的兜衣好像小了些,穿着难受,得做新的了。 她挑了三个颜色的布,一个鹅黄色,一个桃红色,还有一个素白色。 楚景从屋外走进来,看见那熟悉的款式,就知道她在做什么有衣裳,凑过去看了看,忽然道:“做一件红色,再做一件黑色,你肤色白,穿这两个颜色好看。” 姜圆圆转个身背对他,不大想理他,上次这人还将她的兜衣扯烂了一件呢! 她转到哪儿,楚景就站到哪儿,一直到姜圆圆都有些晕了,她才气呼呼地放下针线,“我才不做呢!” 她生起气来的样子格外可爱,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楚景将她的两只小手握住,在她的脸上重重亲了两下,然后将人搂进怀里,“不做就不做,你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最好看。” 听了这荤话,姜圆圆脸一热,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哼了两声,表示自己还在生气。 但小猫儿生气是不打紧的,楚景轻轻将小猫儿的齿关撬开,便轻而易举束缚了她的所有。 屋门半掩着,小白从门缝里钻进来,歪着脑袋看两人,然后咬着楚景的裤脚往外拽,好像是觉得他在欺负姜圆圆似的。 等到裤腿都快被扯烂了,楚景才松开姜圆圆,有些不高兴地看了眼小白,在它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小白立刻蜷到了姜圆圆的脚边,只拿眼白瞥他。 姜圆圆捶了捶楚景的肩,声音还没什么力气,“小白都知道你在欺负人。” 楚景笑了笑,鼻尖挨着她的,“这就算欺负了吗?” 这么近的距离,实在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姜圆圆一把抱起小白,然后跑到院子里去了。 下午起了一些风,吹散了燥热,又有些乌云飘过来,晚上或许要下一场雨。 的确是已经热了有一段时间了,但还没进六月七月,夏天还早呢。 姜圆圆想起来将楚景带回来的那个深秋,他们之间就是两个陌生人,现在这个初夏,他们却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晚饭后,姜圆圆想去散散步,没叫楚景,而是打算去叫郑小娘子,谁知两人一出巷子口,就见到了又准备来‘走亲戚’的盛越。 盛越是一个重礼节的人,每次来都会带一些东西,这次他左手提着两个油纸包,见到姜圆圆,他立刻道:“嫂子,我给你和我哥买了些点心,你们拿着吃!” 一旁的郑小娘子看了眼盛越又看姜圆圆,忍不住道:“他比你看起来还大两岁,喊你嫂子有些怪怪的。” 这不能怪盛越,谁让楚景年纪大呢。 姜圆圆看盛越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于是对郑小娘子道:“你先去前面等等我,我和他说两句话就来找你。” 等到郑小娘子走了,姜圆圆才客气对盛越道:“你有事找我?” 盛越叹了口气,神色严肃起来,“嫂子,你能不能劝劝我哥,让他去看大夫,趁早将脑子治好啊?” 姜圆圆垂下眼睫,“你没和他说?他不愿意吗?” “他……知道要走两个月,说放心不下你,”盛越有些心虚,“但是脑子治好了总归是好事,他一定听你的劝,你也不想看他一直这样什么都记不起来吧。” 楚景不答应,一定是因为盛越提了什么要求,姜圆圆知道楚景或许家世不一般,但现在的楚景全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他不答应,这说明,盛越或许让楚景抛弃她。 姜圆圆不是一个无私的人,她做不到让自己的丈夫离开,可能从此以后再也不回来,做不到枕边人变为陌生人。 看着盛越期盼的目光,姜圆圆嘲讽一笑,“若我不答应呢?” 第60章 只有你死我活一个结局 问世间,哪有妻子不希望丈夫好?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盛越在此时忽然觉得姜圆圆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不希望他好?” 姜圆圆也不再对他客气什么,直接道:“我只知道他现在是我的丈夫,如果他此去不再回来,那我为何要让他去?如果他恢复记忆后不再要我,那我为什么希望他恢复记忆?” 她冷声道:“你口口声声为他好,是因为你们是兄弟,但我不一样,我父母双亡,和他成亲才两个多月,你的成全,是要拆散我们,你觉得这对我来说,难道就公平吗?” “我……”盛越唛濡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的确,他从未想过姜圆圆该如何,只想着事后给她最好的补偿就是钱。 他不能告诉姜圆圆,楚景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所以很多地方都有着难以解释的苦楚,这些落在姜圆圆的眼里,就是他们家的人嫌贫爱富,看不上她这个儿媳。 当然,一个村姑去做太子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姜圆圆从盛越身边走过,不再看他一眼,盛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也转身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补偿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需要多少钱? 盛越有些烦躁,五百两?一千两?两千两? 他能给让姜圆圆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钱,让她不再去开什么绣品铺子,可以很好地过完这一辈子,但是她会要吗?等到表哥恢复记忆了,要是还忘不了姜圆圆,到时候又因此怪他怎么办? 盛越真的觉得自己的这个差事太苦了。 但事关大局,盛越不能再纠结一些什么,舍弃姜圆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之后姜圆圆可以拿着钱改嫁,而表哥也会继承大统,尽好他的职责。 姜圆圆和郑小娘子没走多久,她就回家了,回去时,楚景正在用一根绑着鸡尾巴毛的棍子逗小黑小白玩。 斜阳的光就这么柔柔洒着,温馨而美好,姜圆圆多希望能一辈子就这样下去。 看见她,小白立刻跑了过来,往她的腿上扑,小黑也紧跟其后,尾巴摇个不停。 姜圆圆却没什么心思理会两只小狗,她扑进楚景的怀里,一想到他会离开,心里就针扎似的难受,无论再想多少遍,这种疼还是不能缓解分毫。 察觉到她这段时间的怪异,楚景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 姜圆圆摇头,将眼里沁出来的泪全都擦在他的衣襟上,不再言语。 晚上,姜圆圆格外的缠人,楚景都觉得够了,她却还想再要一次。 然后等到次日一早,她就病了,发起了热。 楚景向衙门告了假,在家照顾她。 姜圆圆脑袋疼得厉害,却不想闭眼,仍旧盯着他不动,眼眶红红的,像是心里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委屈一般。 楚景心疼,摸了摸她的额,柔声道:“有人欺负你了?” 说起欺负,大抵是他欺负的最多了,姜圆圆鼻尖一酸,抽泣起来,“楚景,你老实告诉我,你会不会不要我?” 楚景知道她的反常是为什么了,他温柔而坚定地回答这个问题,“不会,只要你还需要我一天,我便会一直陪着你,就算你不想要我陪着了,我都不会离开。” 在他的心上,姜圆圆永远是被放在最顶尖的位置,在心尖尖上,永远不会落下来。 病了的人儿格外惹人怜,楚景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喂她喝药,姜圆圆不愿意喝,他就稳住她,一直吻到她愿意喝药为止。 被他这么折腾了两下,姜圆圆便开始乖乖喝药,心里还是想着晚上行房的事情,她要留一个孩子给自己。 下午,楚景倒药渣,隔壁的白篷闻见药味,将家里桌子上的半框李子拿上,犹豫了一下,打算过去看看。 楚景开门,见是他,脸色不算太好,不是很欢迎的模样,毕竟谁都不可能对一个曾经觊觎过自己妻子的人有好脸色,“你有何事?” 白篷不动声色往院内看了一眼,温和笑道:“这是我母亲刚摘的梨子,特意叫我拿给你们尝尝。” 楚景看了一眼篮子,声音淡淡,“多谢。” 他的冷漠白篷并不在乎,而是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问道:“怎么闻见院子里好大一股药味,可是谁病了?” 因为是他问出来的问题,就算只是不经意,也会被楚景认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道:“不关你的事情。” 话落,便关上了门。 白篷抿抿唇,有些对他的不满,也有些对自己的不齿,他怎么能……关心一个有妇之夫呢? 他有些失魂落魄回到家,何氏问他,“我放在桌子上的李子哪去了?你可有看见?” 白篷低声道:“我、我送人了。” 闻言,何氏看了眼隔壁,摇摇头,走了。 · 因为姜圆圆病了好几日还不见好,楚景本来是很不赞同此时还行房事的,任凭她再怎么求都不行,但今日晚上,见她都哭了出来,只得遂了她的愿望。 若她没生病,能这般主动,楚景是高兴的,但一想到她的病是因为害怕自己离开才得上的,又患得患失,似乎只有这种行为才能满足她心底的空缺,楚景就怎么也心硬不起来。 再一想到姜圆圆的心病是从盛越来才开始有的,便对盛越也没什么好脸色。 这日,盛越又堵在了他散值的路上,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楚景本想绕过去,却听他道:“这是皇后娘娘写给你的,哥你不看看?” 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后,盛越也憔悴了,他将信往楚景怀里一塞,“你看看吧,我真希望你能想起些什么,那么多人都在等你呢。” 手里的信纸薄薄的,没有半分重量,楚景紧抿着唇,耳边隐约响起一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在催促着他快打开信纸看看。 他慢慢将信纸打开,里面是盛皇后的亲笔信,没有一句话提到朝廷政事,尽是对他的殷殷嘱托。 楚景看着这些熟悉的字眼,眼前浮现出一个妇人的面庞来,雍容端庄,他的身子一晃,断断续续的记忆涌进脑中,他记起来了,自己母亲的模样。 一旁的盛越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一个回应,谁料楚景只是将信纸还给了他,便大步往家的方向走。 盛越跟了两步,又停下来踹了墙两脚,打算等再过两日,就把楚景绑了绑回去! 京城的老皇帝都快不行了,他这个太子再不回去,皇位就要拱手让人了! 楚景现在的脑里面很乱,无数记忆在脑中翻涌着,有些能连成一片,有些却是只有一部分,没有首尾,让他急切地想要知道更多,却没有办法。 回到家时,姜圆圆正坐在院子里,她病了几日,看起来清减了一些,精神也不是那么的好,但见到楚景回来,还是绽开了笑容。 因为这个笑,楚景所有的困惑都消失,只余下她的模样。 姜圆圆依念地靠在他的腰间,手里还攥着一颗吃了一半的桃儿。 楚景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好多了,”姜圆圆弯了弯眸,“只要你在,我定会一日比一日好!” 她的笑容太甜,楚景弯腰亲了亲她的唇,也跟着抿出一个笑来。 京城,宫中。 养心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老皇帝靠在引枕上,刚吃了药的缘故,现在看着还有两分精神。 “太子还没来?”他的声音苍老又枯朽。 盛皇后擦了擦泪,“皇上,太子他随着贺将军去通州巡查去了,不过我已经写信催他回了,您且再等两日。” 闻言,老皇帝嘲讽一笑,“刚回京城没多久便又出去了,这是急着要立民心啊。” 他的话里有话,盛皇后不可能听不出来,但是儿子不在,她也找不到一个能在老皇帝眼前蒙混过关的办法,只能先拖延着。 “通州旱灾,百姓生计艰难,皇上您龙体抱恙,但安抚民心却是不能耽误,太子过去,百姓会觉得他们依靠的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君主,都会在心底为您祈福,愿您早日康复。” 好一个早日康复,老皇帝看着盛皇后的脸,心中有一股闷气,他再次问道:“到底是太子不能来,还是不愿来?你我夫妻数十载,你知道,我最不愿听假话。” 话落,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旁的内侍忙上前又送上一颗丹药。 老皇帝服下后,感觉好了些,阴沉的目光又落回自己皇后的脸上。 盛皇后垂下眸,还未答话,殿外便有人通报宁王与贵妃母子来了。 老皇帝不耐烦对盛皇后摆手,“你下去吧。” 盛皇后俯身行礼,然后退了下去,眼前走来贵妃母子二人,见到她,贵妃仓促地行了礼,便急着往老皇帝的方向过去。 宁王恭顺唤了一声“母后”。 盛皇后点了点头,与他们擦身而过。 出了养心殿,那令人作呕的药味便消失,盛皇后慢慢走下台阶,心中期盼着太子快些回来,因为若坐不上那个位置,他们母子都会成为贵妃母子的手下亡魂。 这场争夺,只有你死我活一个结局。 第61章 只当一切是一场梦 夏季来临,首先下了一场泼盆大雨,次日一早,气温便更加热了起来。 姜圆圆最怕热了,她每天衣裳都会汗湿好几次,只能待在阴凉处,手里的扇子打个不停。 楚景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自从五月之后都是用井水擦洗身子,从来不用热水,每日散值回来时整个人身上也是有一股汗味,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擦洗。 他爱干净,姜圆圆很满意,但盛越看在眼里却不是滋味,夜里让人送了两桶冰来。 冰价贵,就连酒楼里一碗冰镇过的樱桃都要卖二钱银子,这两桶冰的确是有些价值不菲了。 但既然盛越送了过来,已经摆在了屋子里,感受着久违的清凉,姜圆圆舍不得还回去了。 楚景也长吁出了一口气,见她发呆,将她的腰身揽住抱到自己怀里来,“这次不热了。” 他想做什么,姜圆圆自然是看得出来,于是顺从地依偎进他的怀里,共同迎接即将到来的风雨。 子时的更声响起,楚景帮姜圆圆擦完身子,才抱着她入睡。 天将亮时,院内小黑小白突然狂吠不止,有利刃出鞘的声音响起,楚景立刻起身披上外衣,执剑以待。 姜圆圆也被惊醒,她慌乱地穿好衣裳,想要出声,却见楚景摇了摇头。 院子里有人,还不止一个人! 察觉到这件事,姜圆圆的后背霎时被冷汗沁湿,她捏紧了被子,目光紧紧落在楚景宽厚的背脊之上。 下一刻,门被撞开,约莫五六个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从屋外冲了进来,出手极快,皆是冲着人的命门来的,楚景迅速避开一个黑衣人的攻击,然后与他们缠斗在一处。 刀剑相撞的声音不断响起,隔壁的吉祥听见动静,忙跑了出来,一见屋内这番景象,差点儿魂都吓散,忙大声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她这一嗓子,将隔壁几户都惊了起来,这时候,隔壁白家似乎有人出去报官了,还有人在撞门,想进来帮忙。 黑衣人自然不能让人破坏他们的计划,一个人挥刀向着门外跑去,楚景将他拦住,但双拳难敌四手,他的左手手臂上负了伤。 姜圆圆咬咬牙,摸出楚景送她的小匕首,然后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刺去,黑衣人大概也没想到她有这么大的胆子,猝不及防被刺到腰间,楚景见状立刻趁着他吃痛的瞬间将人了结。 姜圆圆对外大喊道:“都别进来!快去报官!” 吉祥泪眼迷蒙地看着屋内乱象,咬了咬牙,也从厨房拿了菜刀冲过来,不过却被黑衣人刺了一刀,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黑衣人已经倒了两个在地上,但还有四个人,他们的目标主要在楚景的身上,但姜圆圆如此碍事,于是有一个人过来想先杀了她。 楚景将姜圆圆护在身后朝着门口的方向去,然后将她推出门外。 刀光剑影之中,楚景在杀了第三个黑衣人的时候,肩上又中了一剑,等到只剩下最后一个黑衣人时,屋外才有脚步声响起,姜圆圆原以为是官府的人,却不是,盛越的人比官府的人更早到。 盛越带的人多,两三下就将最后一人活捉,此时楚景也已经力竭,他最后看了姜圆圆一眼,确保她还是安全的,这才闭上了眼睛。 盛越忙让人将他的穴位封住止血,见姜圆圆无碍,便先带着楚景离开了。 这时候,屋外的邻居们也都冲了进来,何氏见姜圆圆一身都是血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又见盛越一群人将生死不明的楚景带走了,没人管她,连忙又是招呼人背着姜圆圆去医馆,又是去看吉祥怎么样了。 姜圆圆没有受伤,但她此时心里很不是滋味,若没看错,刚才那一群人都是冲着楚景来的,若不是她拖累,楚景本可以不用受那么重的伤,她都看见了,楚景的肩上被贯穿了一剑,还有不知多少刀,砍在他的身上。 到了医馆,姜圆圆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吉祥背上被砍了一刀,有些严重,需得在医馆住几日观察。 姜圆圆付了药钱后就在何氏与郑小娘子的陪同下先回去了,官府的人已经将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收拾妥当,甫县令心细,还让人将屋里的血迹先冲了一遍,饶是如此,姜圆圆还是被这冲天的血腥气熏得干呕了一下。 何氏满眼心疼地看着她,“唉,这段时间这些盗贼实在是太猖狂了,不过你人没事就好,你先歇着,我帮你把家里收拾收拾。” 姜圆圆谢过她的好意,自己收拾了起来,等到收拾得差不多时,天也大亮了。 她擦了擦汗,然后启步去了盛越落脚的客栈。 早就猜到她会来,盛越在等她。 “你可还好?” 姜圆圆垂下眸,“我无事,他呢?” 盛越深深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他有事,有很大的事!你也看见了,想要他命的人很多,一不小心你也会被连累进去,而且他在这里没有人保护,像这样拖下去总有一天会丢了性命,你若真的明白,就应该让他跟我走。” 姜圆圆没有答话,她现在只想看看楚景是否还好好的。 屋内,有几个大夫正在忙碌,姜圆圆只在外面看了一眼,看见楚景苍白的侧脸,她的心间便难受到无以复加。 盛越坐在一边,看了她几眼,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劝什么都没用了,还是让她先看明白,再决定怎么做吧。 等到几个大夫出来时,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姜圆圆走进屋子里,里面有一股很浓重的药味,楚景的上身赤裸着,绑着白色的纱布,隐约还可以看见肩上那一块渗着血。 他的脸色很白,唇上也没有血色,好像陷入了沉睡。 一旁的盆里,是全被血浸透了的布。 姜圆圆的眼前模糊起来,她握住楚景的手,泪无声滑下,渐渐模糊眼前人的脸庞。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擦干泪,往外走去。 盛越问,“你看见了,现在还想让他留下来吗?” 姜圆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她现在无法说出口,她需要时间缓一缓,“我明日再来看他。” 话说完,她顿了一下,“明日,我再告诉你。” 姜圆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她将院门关上,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累,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楚景必须要走。 几乎是睁着眼到天亮,姜圆圆次日洗了把脸,先去医馆看了看吉祥,见她已经醒了,陪她说了几句话,然后去看楚景。 楚景还没醒,不过性命已无大碍。 盛越在用早饭,见姜圆圆的脸色难看,问道:“一起用一些?” 姜圆圆在他的对面坐下,立即有伺候的人为她盛上一碗小米粥。 姜圆圆没有胃口,她问盛越,“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他?” 这些事情本不应该和姜圆圆讲,但见她眼眶红肿的样子,盛越还是道:“他们是你生我死的仇家,换句话说,要么表哥回去杀了他们,要么在这儿等着被杀。” 姜圆圆大概明白了,她喝了口水,抿了抿干涸的唇瓣,“你们什么时候走?” 闻言,盛越道:“越快越好,随行都有医师,自会照料好表哥的伤口。” 盛越也不是一个要拆散这对夫妻的坏人,他苦口婆心道:“我喊你一句嫂子,是因为我哥真心喜欢你,但是……我与你实话说,他的婚事不能由他自己做主,若你与他一起去京城,他的未婚妻颜面何存?表哥的家人,也不会同意你进门,除非你……愿意做妾室。” 盛越摇头,“但表哥已经与你在此地成亲,贬妻为妾,此举又多么荒唐,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主动放手,让他离开。” 他们都没有错,楚景失忆,不知自己有未婚妻,对姜圆圆是真心爱护,姜圆圆亦不知楚景有这么多的不可为、不能为,种种之下,他们的结合,在一开始,就错了。 清泪滑下,姜圆圆决然道:“好,你们走吧,我绝不纠缠。” 她道:“楚景已经帮了我很多,我虽不舍他离开,却也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置他性命于不顾之人,你们走吧!” 盛越不放心道:“你写下一封诀别信,不然表哥定会回来寻你,信写好后,待他醒了我自会给他看,只要他死心了,就不会再回来。” 侍从递了纸笔来,姜圆圆写下一封诀别信,里面写清了她是如何贪生怕死,又是如何果决地舍弃两人之间的一切,然后交给盛越。 她再去看楚景最后一眼。 沉睡着的男人呼吸轻而缓,姜圆圆触碰他的脸颊,轻轻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有一颗泪滑下,印在楚景的脸颊上,苦咸而又冰凉。 床上的人眼睫轻颤了颤,似乎感受到了这滴泪的存在。 今日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日了。 从客栈离开后,姜圆圆失魂落魄往绿水巷的方向走,她的脸色白到不像话,等到进了院子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哭完后,她擦了擦泪,决定从此忘掉楚景,只当这段时间的一切是一场比较长的梦,梦醒后,一切都无影无踪。 第62章 姜圆圆成了寡妇 在一辆前往京城的马车内,楚景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在马车上,他立刻警惕地看向周围。 盛越在一边守着他,见他醒了,忙问道:“哥,你感觉可还好?有没有哪里难受?” 不知为何,楚景的心里涩得厉害,他想要坐起身来却无法,只好问道:“这是在哪儿?我昏迷了几日?你嫂子呢?” “我们现在在去京城的路上,三日后会改走水路,半个月便可抵达京城,”盛越选择先骗他,让他好好养伤,“你昏迷了三日了,嫂子晚我们一日启程,等改坐船时你便可以见到她了。” 楚景有些怀疑地看向他,“为何她不与我们同行?” 盛越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我们先走,宁王的人便只会盯着我们的行踪,嫂子不与我们一起,才是安全的。” 楚景慢慢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望着马车的顶,忽然摸了摸脸颊,耳边竟然响起女子的哭声。 他皱了皱眉,再问了盛越一次,确定姜圆圆会在船上和他见面,这才没有再问。 盛越一边哄他,额上慌得满是汗,只得安慰自己,等上了船后,表哥想走也走不了了,还是安安心心治脑子吧! · 姜圆圆闭门不出消沉了几日,她很不习惯楚景的离开,院子里空荡荡的,又恢复了没有人气的时候。 不过再消沉日子也是要过的,这日收拾好后,姜圆圆先给吉祥送了饭,然后去了绣品铺子。 沈娘子担心她担心到不行,但是铺子这边也离不开人,今日好不容易见她来了,忙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然后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有人说话,姜圆圆感觉稍微好些了,说了一下自己这几日的情况,便坐到一边去做绢花。 沈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你不来,雨儿和云生都闹着要去看你,我说你要静养,他们两个才没再提这事儿。” 姜圆圆笑了笑,“这两个孩子真是乖巧。” “你早晚也会有的,”沈娘子笑,“我都听说了,楚差爷一个人杀了五个贼人呢!这次指不定要封个官做,对了,他伤的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沈娘子没听见回答,往姜圆圆的方向看去,只见她小嘴儿抿的紧紧的,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沈娘子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这是怎么了?” 姜圆圆垂下眸子,艰难道:“他受了很重的伤……没救回来。” 除了这个理由,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楚景的消失。 沈娘子脑子里‘嗡’的一声,也哭出来,“怎么会呢!你还这么年轻,这可怎么办啊!” 姜圆圆本以为自己好了很多,听她一哭,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以后再不提他了,我的日子也要过,离了他,我也能行的。” 沈娘子也是自己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知道一个女子在这世道讨生活多么艰难,她这会儿抱住姜圆圆,“没事没事,我们都陪着你呢。” 沈娘子擦了擦泪,递给她一个盒子,“这是前两日一个客人让我给你的。” 木盒子简单,没有任何花纹,姜圆圆打开后,里面是一摞银票,最上面的是十两。 她走到算账的帘子后面,将里面的银票拿出来,从小到大摆放,依次是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五百两,拢共两千两。 这是盛越给她的。 姜圆圆将这些钱收好,坐在椅子上,思绪却渐渐有些放空,现在楚景他们到了哪里?楚景醒后有没有找她?看见那诀别书,又会不会怨她的无情。 · 码头上,楚景一身的伤,是被人抬上船的。 进了房间后,他第一时间问姜圆圆在何处,盛越擦了擦汗,再次哄他,“你先别急,船还要在码头上停一会儿,我已经让人在码头上候着了,你看看你现在走都不能走,嫂子看了也是担心。” 他清了清嗓子,“你先让大夫给你看看,等一觉醒来,嫂子包管在你身边。” 楚景看了眼自己绑得严严实实的伤口,那些都已经开始长新肉,其实是不打紧的,但是一想到姜圆圆那爱哭的性子,他同意了盛越的话,先让大夫过来。 盛越在他的床头点上安神的香,楚景便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睡了过去。 待他睡后,船也启动,大夫进来为他施针治疗失忆。 盛越走到甲板上,见岸边有一群人在张望,嘲讽一笑,这宁王,还真是不死心,不过他们已经上船,他的人就算是想追,也追不到了。 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大夫才出来。 盛越忙问道:“我表哥这病怎么样?好不好治?需要多久?” 大夫治了这么多年的脑疾,自然也是治过不少失忆之症,他捋捋须,不急不缓道:“好治,只要把脑中瘀血除尽便可,那位公子症状较轻,最快一个月便可将过往悉数记起。” 闻言,盛越松了一口气,“好治便好,好治便好。” 让人送大夫回房,盛越进屋又点了一柱安神香,让他多睡会儿,“我给嫂子留了两千两,够她花了,你也不用担心她,你现在只要快些好就行了。” 楚景这一觉,便睡到了次日早上。 他醒后,只觉得脑中昏涨的厉害,四周无人,他便先闭目修养。 早上有人来服侍他洗漱用饭,等到了下午,盛越才过来。 楚景道:“为何我还没见到圆圆?” 盛越不来,就是为了让他晚点儿受打击。 这会儿他既然问了,盛越便道:“其实我是骗你的,嫂子不会来了。” 话落,楚景的眼神如刀一般射向他,冷声道:“你骗我?” 盛越已经是不知第几次叹气了,“你伤得严重,几乎命都快丢了,嫂子也吓得不轻,我和她说了,只要你在那儿,你们就过不了安生日子,嫂子便让我带你走。” 他说着,将姜圆圆写的信拿出来,“你看了便知,也不能怪嫂子,这世上哪个女子不想过安稳日子?跟着你,她每日都要担惊受怕,指不定哪日连命都要没了。” 楚景接过那封信,看完后,眼神逐渐从不可置信变为浓重的伤与痛。 “她……还有没有说什么?” 盛越骗他,“什么都没说,不过我给她留了钱,她这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了。” 楚景没再说话,将手里的信捏紧,别过脸去。 盛越便先退了出去,不打扰他。 楚景其实不信姜圆圆会这么无情,但他的确不能给她安稳的生活,这封信上又的确是她的笔迹。 楚景哽了一声,闭上眼。 · 六月里,太阳就像火炉子一般烤个不停。 姜圆圆成了寡妇,巷子里的邻居们都来看过她几次,无非是劝她节哀之类的话,还有人想要将她介绍给自家的子侄,不过都被拒绝了。 楚景虽走了,但他给姜圆圆的心口烙上了很深的烙印,短时间内是不会好的。 这日,郑小娘子来陪她说话,见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忍不住嘀咕,“怎么每天都在睡,这么热也睡得着?” 见她睡得香,郑小娘子便又先回去了,见女儿没出门多久又回来,郑小娘子的母亲尹氏不由得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圆圆睡着了,”郑小娘子道:“她一定是太伤心了,晚上睡不着,所以白日才睡得多。” “唉,可怜啊,”尹氏说了一声,突然一顿,“不过……虽然楚差爷走得急,但两人成亲也有一段日子了,你说她会不会是……有了?这有了身子的人,不就是嗜睡么?” 闻言,郑小娘子呛了一下,“怎么可能!要是她有了,以后还怎么再嫁!” 尹氏在女儿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楚差爷才走多久你就瞎说什么改嫁不改嫁的,圆圆自己开了铺子有营生,想养孩子也不是养不起,你这死丫头,成日里胡说八道!” 郑小娘子摸了摸脑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心里是真的替姜圆圆担心。 等到了下午,估摸着她也该醒了,郑小娘子才又过去。 姜圆圆的确是刚睡醒,见到她,揉了揉眼睛,“我怎么又睡到了下午,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来。” 郑小娘子欲言又止,其实她刚才想过了,现在楚差爷刚走没多久,要是圆圆真的有了孩子,怕是会触景生情,要是再一哭,给孩子哭没了就不好了。 她改口道:“街上新开了家面馆,你要不要去尝尝?” 吉祥在医馆里现在都是沈娘子每天去送饭,姜圆圆也懒得做饭,基本上都是在外面吃,听郑小娘子说,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那走吧。” 在门口跨过门槛时,郑小娘子都紧张兮兮的,怕她绊到,姜圆圆不由得道:“我哪有这么不小心?” 郑小娘子嘟囔,“谁说得准呢?” 来到面馆,姜圆圆要了一碗土豆鸡肉打卤面,郑小娘子要了一碗卤肉的。 刚从学堂回来的白篷看见两人,忙摸了摸荷包,然后过来,“郑姑娘,姜姑娘,你们也来吃面?” 姜圆圆道:“白大哥,你刚从学堂回来?” 白篷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客气而有礼地道:“是,刚回来,我母亲今日出门去了,我便来街上吃。” 郑小娘子刚想说何婶子不是在家吗,心里飞快转了一圈儿话头,没有说出来。 都是邻居,便也没什么顾忌,三人各坐一方吃面。 姜圆圆的胃口好,一大碗面条都吃得干干净净,还又要了一碗面。 郑小娘子看得目瞪口呆,这、这也吃得太多了吧! 白篷则是高兴她胃口好,等到自己吃完后,悄悄将三个人的账结了。 郑小娘子知道自己是占了姜圆圆的便宜,笑嘻嘻的不说话。 姜圆圆倒有些不好意思,路过杂货铺子时买了一包五香瓜子儿让白篷带回去给何氏吃。 一般来说,两个人的感情都是在你来我往中产生的,郑小娘子乐得如此,倒也希望两人能成,不过她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又在心里给刚走没多久的楚景道了个歉。 晚上,姜圆圆洗漱完后,便睡下了。 她夜里总会惊醒,偶尔摸到枕边空荡荡的还是会失落一阵儿。 这夜里,她又醒了,不过却是感觉胃里面难受,起身喝了一杯茶才好些。 不仅是胃,就连胸口也一阵阵发闷,小腹也不舒服。 姜圆圆记得自己还有几日才来月事,她有些心烦,打算等到明日去医馆看看。 第63章 肚里孩子月份尚小 医馆内,老大夫正听着脉,眉头皱得紧紧的,看得姜圆圆心里也一阵上一阵下。 过了一会儿,老大夫收回手,先写了一副方子,这才道:“你肚子里孩子月份尚小,切记不可再情绪起伏过大,不然孩子怕是保不住,我先开两副安胎药给你喝。” 姜圆圆有些没听清,她结巴了一下,“您、您说什么?” 老大夫看她一眼,“你们这些年轻人,有孩子了都不知道?” 孩子? 姜圆圆的手不禁抚到自己的小腹上,她和楚景的孩子? 她曾无数次期盼过这个孩子的到来,但是这个孩子却是在她的意料之外来临。 楚景走了,但她又有了一个孩子,这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吗? 拿了安胎药,姜圆圆先去接吉祥回家。 在医馆里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吉祥已经待的不耐烦了,但她的伤没好,就算回去了也只会给姜圆圆增添麻烦,再加上知道了楚景的事情,吉祥更加专心养伤起来,只等着快点养好伤,然后能回去照顾姜圆圆。 姜圆圆怀孕了的事情谁也没告诉,大夫说孩子月份尚小,至少要等到三个月以后才落稳,她打算先将这件事当做一个秘密藏起来,等到孩子三个月了再说出来。 因为知道了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姜圆圆内心中缺的那一块被补了起来,她的脸上也渐渐多了笑容,不再想楚景的事情,一心只想将肚子里的孩子养好。 与其留在过去思念一个不可能再回来的人,倒不如向前看,专心过好自己和孩子以后的生活。 她的变化众人都看在眼里,也都高兴她能慢慢走出来。 六月中旬,何氏买了一只鸡回来煮鸡汤,煮好后用一个大碗盛了一碗出来,让儿子去给姜圆圆送过去。 白篷面红耳赤,“母亲,你都知道了?” 何氏笑看他一眼,“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你想去就去吧,圆圆是个好姑娘,又命苦,要是真能当我们家儿媳妇,娘一定好好对她。” 听了何氏的话,白篷重重点了点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然后端上鸡汤过去。 还没到吃晚饭的时辰,姜圆圆才午睡起来,正在看小黑小白两只小狗儿你追我赶地玩闹。 听见敲门声,吉祥去开门,然后对姜圆圆道:“小姐,隔壁白夫子来了。” 白篷是教书先生,吉祥总喊他‘白夫子’。 门一开,白篷就看见了穿着一袭素青色裙衫的姜圆圆,她正笑吟吟看过来,娇俏又明艳。 白篷不是一个很会说什么话讨姑娘家欢心的人,他将手里的鸡汤放在桌子上,这才道:“姜姑娘,这是我母亲让我端过来的鸡汤,你最近可有好些?” “我都好,多谢何婶子了。” 白篷送完东西,本应该离开,他看见小黑的狗窝好像小了些,便道:“小黑长得太快了,我帮它把狗窝重新整理一下吧。” 他是好心,姜圆圆自然是谢过,“那就多谢白大哥了,不过白大哥你这么斯文,竟然也会搭狗窝?” “自然是会的,”白篷道:“你以后家里有什么重活,只管叫我来干,你与吉祥两个弱女子,万不要勉强自己。” 搭狗窝时,小黑小白两只狗不断绕着白篷转圈,想要给他搭把手,却总帮倒忙,白篷也不生气,摸了摸两只狗的脑袋,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姜圆圆又想到了楚景,他那日给两只小狗搭狗窝时,也是这样有耐心,不过那时小黑喜欢他多一些,小白则总是跟在她的身后转。 她的目光专注,白篷转头时,姜圆圆朝她笑笑,好像在透过他看谁一般。 白篷并不在乎,他知姜圆圆思念楚景,也知她不可能这么快就将一切忘记,但是这都不打紧的。 只要他坚持,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那一日。 · 楚景一行人在船上走了十天,这期间,大夫日日都来为楚景治疗,他也记起来了一些事情,比如是谁暗算的他。 尽管还有很多没有记起来,但记起这些,便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他们还有时间慢慢来。 记忆恢复后,他的性情也变了许多,没有再提过姜圆圆的事情,总是在静静养神,梳理着脑海中的记忆。 他的冷渐渐回来,盛越也放心很多,这个冷漠的楚景,才是太子楚景,而不是小县城里面的楚差爷。 下船时,除了左肩上的那个伤外,楚景身上的其它伤都已经没有大碍,已经可以行动自如。 他们没有急着进宫,而是在城外等候,只等了一刻钟,他们便与贺将军回城的部队遇上,楚景再换上常服与他一起进城。 太子亲自随着贺将军前往通州大旱之地安抚民心,这是全京城百姓都知道的事情。 进城时,百姓们都在仰望着他们未来的君主,全心都是信服。 年轻的太子高坐在马上,身姿挺拔,气宇轩昂,面对百姓的敬仰,他摆出谦逊而又温和的姿态,这更让百姓觉得,他们未来的君王是一位好的君王。 人堆里,盛越看着楚景,险些落下泪来,再晚一点,就要与贺将军错过了。 在马上,贺将军并没有多看楚景,等到下马后,进宫的路上,贺将军这才看了几眼。 他自然知道太子其实并没有去通州,但他只能配合着做戏,因为他的嫡女即将嫁入东宫为太子妃。 两人来到养心殿见老皇帝。 老皇帝被扶着起身,说了一些话后便让贺将军先退下,然后让太子楚景上前来。 楚景记起了这位冷心冷意,且一直不喜自己的父皇,他慢慢走上前,看清了老皇帝苍老的面容。 老皇帝仔细打量着他,好像在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楚景垂着眸子,任由他打量,片刻,老皇帝突然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声音里满是戾气,“朕还没死,你就急着去立功了?” 他的猜疑与阴狠,楚景并不陌生,他不急不缓启唇道:“儿臣并不是想要立功,而是去替父皇安抚民心。” “朕还没死,需要你替?”老皇帝眯了眯眼,“你是何居心,难道以为朕看不出来?” 其实楚景并不怕他,就算老皇帝想要废太子,他也有办法将诏书作废,只是他不愿意麻烦。 他道:“父皇龙体康健,又有仙师在旁佐助调养,假以时日必能恢复如初,甚至更甚从前,儿臣为人子,更为人臣,并不敢僭越。” 闻言,老皇帝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他的确怕死,也不想将皇位传给太子,他本来以为太子死在了外面,却没想他回来了。 但是……回来做什么呢?死在外面不好吗? 老皇帝在楚景面前从不掩饰自己对他的不喜,父子俩没说什么话,便各自散了。 盛皇后早就在宫里等了许久,一见到儿子的身影,她便险些落泪。 楚景走上前去请安,“儿臣参见母后。” 盛皇后忙扶他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回到宫里后,原本还模糊的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楚景陪盛皇后用了午饭,这才回东宫去。 东宫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样,他先传了自己的几位心腹过来,了解了一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京中发生的事情,说到一半,便有宫人前来传话,说是宁王来了。 宁王就算不来,楚景也会去找他。 他在侧殿接见了宁王,宁王并不和老皇帝一样怀疑自己眼前的人不是真正的太子,他的人追了一路,都没能杀掉的人,他怎么会忘呢? 宁王恭敬拱手行礼,“许久未见太子殿下,臣弟十分想念,不知殿下在通州可有遇到什么新鲜事?” 宁王面容温润,又惯是人前乖顺,就连楚景也被骗过,不过自从长了一次教训后,他就再也不信了。 此时闻言,楚景道:“遇到一只追着老虎不放的狐狸,算不算新鲜事?” 听出他话外有话,宁王神色未变,“哦?倒真是极为有趣,狐狸怎敢追着老虎?莫非,这是一只残缺的老虎,所以才让狐狸有机可乘?” 楚景喝了一口茶,反问他,“你觉得呢?” 有些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只差最后一层纸挑破。 宁王的眼底藏着浅显的笑意,“那或许是吧,老虎是病老虎,伤老虎,快死了的老虎,所以狐狸才敢越步,且狐狸多智,老虎空有矫健的身躯与武力却缺乏计谋,到底还是不配做山中之王。” “老虎为王,这是从古至今都默认的说法,”楚景的声音低而沉,黑色的袍子上,印不出跳跃的烛光,“所以,智近多妖也不一定是好事,最后还是会死于虎爪之下。” 话落,宁王忽然笑了两声,“许久不见皇兄,皇兄越发风趣了,不过今日时间也不早,臣弟便不再多陪,咱们兄弟改日再聚吧。” 他走后,楚景的目光落到砚台上,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有些疲惫。 记忆在不断地涌进脑中,身上的伤口又没有好全,今日的应付,的确让他疲惫了。 等到大夫换完药后,在宫人的服侍下,楚景歇下时已经过了三更,他记得自己从前好像也是这样,慢慢来,或许就能习惯了。 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一个年轻女子的面颊。 楚景在心里默念这个熟悉,而渐渐有些陌生的名字,心中涌起一些痛意。 第64章 你肚子怎么这么大 六月热,七月更热了一些。 姜圆圆的肚子并不显怀,只有晚上空无一人时,她的手贴上去,才能感受到有些硬硬的稍微鼓起来的东西存在。 她总是在想,这个孩子还这么小,有没有长出来鼻子眼睛,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长得像她还是像楚景多一些。 她的问题太多,也不知去问谁,干脆就都藏在心里面,打算等到孩子出世了,再好好看一看。 因为有了孩子,她便要开始准备孩子生下来后要用的东西了,比如孩子要穿的小衣裳等等。 姜圆圆不懂这些,便问生养过两个孩子的沈娘子。 沈娘子倒是将自己知道的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她,不过却很好奇,“你总问这个做什么?” 姜圆圆绣着手里的小肚兜,含糊道:“我就在想咱们铺子里是不是可以做一些小孩儿穿的衣裳鞋袜卖,小小的一个,也和绣帕子差不多呢。” 说到这方面,沈娘子是行家,她道:“小孩儿的衣服有讲究,布料要好,绣的花纹寓意也要好,方方面面都要细致,大都是当娘的自己做,出来买的倒是少。” “那绣什么花纹好?” “老虎、狮子,或者是孩子的生肖,也不用多复杂,小孩子都长得快,主要是穿着舒服。” 问完,姜圆圆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她肚里的孩子大概是明年三月出生,正值暮春,生肖为兔,可以绣小兔子的肚兜,还可以绣蝴蝶和花卉,老虎也可以绣上。 这么决定好,她便开工,打算先做一个小兔子扑花的肚兜出来。 沈娘子怕她闲下来多想,便道:“我听说皇上病了,过不了多久太子殿下就会继位呢。” 这些皇家大事还轮不着姜圆圆操心,她咬断线头,没什么兴趣,随口问道:“那太子殿下是个怎样的人呢?” 沈娘子也只是从茶馆子里听来的,哪里真的知道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物,此时她想了想,道:“应该是一个好人,我听人说他随军出征过好多次,还曾斩下敌军首领的首级回来,这次通州大旱,也是他代表皇家出面安抚人心。” 大旱可怕,随着大旱一起发生的各种病症更加可怕,姜圆圆点点头,“如此说,那太子殿下的确是一位极好的人。” 说着话,她手里已经绣了一个小兔子的轮廓出来,肚兜小,兔子更小,不过人的半个拳头大,姜圆圆特地绣的粉底白兔子,可爱又清秀。 “不过我听说宁王殿下也很得皇上喜欢,”沈娘子皱了皱眉,“不过这皇家的事我们也不懂,皇上这么多儿子,定然也是会偏心哪一个的。” 手心手背的肉尚且有薄有厚,做皇帝的偏心也是很正常。 姜圆圆喝了口水,胸腔内涌上来一股恶心感,忙又喝水压了下去。 前段时间都还好,随着月份大了,她总是容易反胃,不过症状还算轻,并不会被人察觉什么。 因为做的是送给孩子的第一件小衣裳,姜圆圆做得格外认真,有人来了都不知道。 谷儿眨着大眼睛看她,忽然道:“你在做什么?” 姜圆圆被她的声音冷不丁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之前那个偷跑出来的小姑娘又来了,正好奇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 姜圆圆往外看了一眼,并没有见到她的母亲,便道:“谷儿,你又是偷跑出来的?” 谷儿眨眨眼,“没有呀,是我娘亲走丢了,才不是我偷跑出来的。” 童言天真,姜圆圆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摸了摸谷儿的脑袋,这时沈娘子道:“你娘来了。” 孙娘子走进店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随行的丫鬟,她也听见了谷儿的话,此时将小姑娘的鼻子捏了捏,“你这个调皮鬼。” 谷儿吐舌,“娘亲,谷儿要买头绳,还要买娃娃!” 她要买,孙娘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姜圆圆便招待起两人来。 谷儿买了三朵绢花,海棠、桃花还有芙蓉各一朵,还要了六根发绳,两个娃娃。 孙娘子只嘴上说她买得多,该付钱时一点儿也不犹豫。 谷儿机灵,孙娘子温婉,姜圆圆看在眼里,也十分羡慕,要是她的孩子降世,他们也会这样吧。 送走几人后,姜圆圆又继续坐回去干自己的事情,沈娘子去买了两个桃子来,两人一人一个。 桃子买的是脆桃,果肉是硬的,很甜,姜圆圆不一会儿就将一整个全都吃完了。 沈娘子道:“你最近胃口倒是见长了许多。” 姜圆圆笑,“天热了,就想吃些果子。” 其实是一个人吃了两个人的量,怎么会胃口不好呢? · 老皇帝渐渐不好了,昨日服了仙丹之后,吐了一大口黑血出来。 黑血吐出来之后,他就像是被挑了灯芯的油灯一样,要灭了。 昨日整个宫里的人都心惊胆战等着,等着老皇帝薨逝,或者是,还能再活几日。 太子楚景和几位王爷都跪在龙榻的一侧,另一边是后宫中位份高的几位嫔妃,但最中间的,却是那个给老皇帝炼制丹药的仙师。 昨日吐血事发后,众人借言要将仙师打入牢中,以治他谋害圣体之罪,但老皇帝却将仙师保了下来。 如今老皇帝靠在引枕上,面色红润,又服了一颗仙丹后,觉得浑身都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他并不觉得这是回光返照,而是觉得昨日的那口黑血是排出了体内的污秽之气,他即将脱离凡体,羽化登仙了。 老皇帝挥散了一众人等,独留了仙师在左右。 楚景出殿后并未离开,就在殿前等待,宁王见他如此,便也候在另一侧。 其他几个王爷自知争不过两人,倒不如躲个清闲,便都出宫去了,盛皇后也带着一众嫔妃离开。 临走前,盛皇后与贵妃各看了一眼各自的儿子,都在等待之后的一个结果。 养心殿内,老皇帝已经走下了榻,他的体内此时充盈着热意,从小腹之上不断蔓延到全身。 谢仙师在一旁画阵助力,“皇上您已功德圆满,即刻便可羽化登仙。” 羽化登仙,这是多少人的梦,但今日,却实现了。 老皇帝仰天大笑,他当了一辈子皇帝,死了之后又可成仙,问世间,谁还能比过他?饶是始皇帝,也未能成就长生大业! 但不过片刻,他的笑声便戛然而止,瞳孔不断放大,然后捂着心口,疼痛到在地上抽搐。 谢仙师不急不缓开口,“欲要成仙,必先脱离肉身,灵魂出窍,这样方可升天,皇上您不要大声喊叫,不然会惊扰了接您的童子,您就不能成仙长生了。” 老皇帝极为信任他,而且他的确已经看见了两个童子从天上慢慢走下来,经脉里针扎火烧似的痛苦已经不算什么,只要能成仙,这些痛,他…… 就这样,老皇帝在极端的痛苦与幻想中死去了。 谢仙师蹲下身为他擦掉眼鼻中流出的黑血,然后将擦过的帕子丢入烧尽。 一切便如烟般散去。 谢仙师拍了拍手,便有两个人从隐蔽处出来,其中一个人将老皇帝的尸体搬走,另一个人则换上龙袍,躺到榻上。 门‘嘎吱’一声推开,谢仙师走出来,对太子道:“殿下,皇上有话想对您说。” 宁王闻言,立刻道:“谢仙师,父皇的身体如何?” “皇上一切都好,只需再静养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宁王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废太子的诏书还没写,父皇可不能这么早就死了。 楚景进去后,淡声道:“处理好了?” 谢仙师恭敬道:“一切已经准备好,待一个月后,皇上便能——寿终正寝。” 楚景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做没有完成的事情,不过为了不让老皇帝添麻烦,他只能,先将人送一程了。 · 到了八月,肚子过三个月之后,就开始像吹气一样鼓起来,姜圆圆一直穿宽松的衣服遮掩着,倒是没叫人察觉。 现在肚子四个月了,大夫说孩子已经落稳,她便不再打算隐瞒一些什么,换上合身的衣服穿。 早上吉祥煮了小米粥和银耳汤,放凉后姜圆圆各吃了一碗。 她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做了六条肚兜,平均半个月做一条,小兔子、小老虎、醒狮,还有祥云等图案。 因为身子重了,她再不能像之前一样早起去铺子,每日总感觉困乏得厉害,睡醒时已经到了中午。 比如现在,吉祥从铺子里回来做饭时,姜圆圆才把粥喝完,等到吉祥做完了饭,她刚好又饿了,吃完饭后两人一起去铺子里。 吉祥总是马虎,没有注意到姜圆圆肚子的异常,等到了铺子,沈娘子正在招待客人,姜圆圆便到一边去看账。 这时云生过来,有些好奇地盯着姜圆圆的肚子看。 姜圆圆但笑不语,没想到第一个发现自己怀孩子了的人竟然是个小孩。 云生一脸凝重,脸蛋也皱着,不太赞同道:“姜姨,你的肚子怎么这么大,你是不是吃太多了啊?” 第65章 我、我肚子有些疼 客人刚走,沈娘子听见儿子的话,笑道:“姜姨胃口好是好事……” 话还没说完,沈娘子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她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姜圆圆的肚子,肚子是大的,但四肢仍旧纤细,这能说明什么? 姜圆圆啼笑皆非地摸了摸云生的脑袋,这才对沈娘子道:“大夫说孩子胎落的不稳,我就想着过了三个月再和你们说,这段时间太忙了些,一晃现在已经都四个月了。” 沈娘子脸上有些愁绪,“你……要把孩子生下来吗?” 姜圆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能感受到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在跳动,“对,我要把他生下来,抚养长大。” “可是……”沈娘子劝道:“你还这么年轻,带着一个孩子,以后怎么办?” 在知道有了孩子后,这几个月里,姜圆圆都想过这些问题无数遍,她轻声道:“若后半辈子能遇见将我的孩子视如己出之人,是我走运,若遇不见,我也不会怪什么,这都是我的命。” 到底是她自己的事情,沈娘子纵使有话想要多说,却也说不出口,只道:“难怪你前些日子总是打听孩子需要用的东西,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绣了几条小肚兜,小的三条,大的三条,我大概比划了一下,大的应该能穿到半岁,”姜圆圆想了想,“不过我没生养过,也不太清楚,明天我带给你看看?” “行,你生孩子要用的东西多,我也帮你准备着,”沈娘子捏了捏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肚子,不禁道:“你还是要少吃些,不然孩子太大了生不下来,你看你这肚子,都比得上人家五个月的了。” 姜圆圆也不太懂,但决定听沈娘子的话,晚上少吃一碗饭。 这时吉祥去买东西回来,见沈娘子的手放在姜圆圆肚子上,也才后知后觉道:“小姐,你肚子怎么这么大了?” 姜圆圆失笑,沈娘子轻轻瞪了吉祥一眼,“亏你还天天和你家小姐在一起,她肚子都四个月了你还不知道!” 这话说得吉祥一懵,她道:“什、什么四个月,小姐你有了?” 姜圆圆浅笑着点点头,“嗯,有了。” 吉祥心里算了一下,姑爷走了三月了,那这是在姑爷走之前就有孩子了,她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叹小姐命苦。 不过可不能提姑爷,要是小姐又难过了这就不好了。 知道姜圆圆怀孕后,一群人立即对她不一样起来,吉祥就连她走路都盯着,怕她摔到,等到了下午时,巷子里的邻居也都知道了这件事。 白家,何氏想了好一会儿,才对儿子道:“依娘看,圆圆现在有孩子了,指不定下半辈子就带着孩子过,不如……你就算了吧。” 白篷盯着手里的书页,却是一页也没翻动,闻言,他道:“我将孩子当做亲生的,这样也不行吗?” 何氏一边感慨儿子的痴情,一边道:“那你去问她,若是她愿意,你再说这些话,怎么样?” 白篷不语,径直回了房。 次日一早,姜圆圆还在睡,便闻见了鸡汤的香味,她的馋虫被勾了出来,慢慢起身下床。 吉祥正在炖鸡汤,见她出来,忙道:“小姐,你就在屋里等着,鸡汤好了我给你端过去。” 见姜圆圆要去打水,吉祥又抢先一步将水接好了放到架子上,甚至将巾子拧干递给她。 见她这严肃的样子,姜圆圆失笑,“我只是怀了孩子,又不是动不了,这些事情还是可以自己来的。” 吉祥却摇头,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反正小姐你现在只需要睡好吃好就行,其他的全交给我照顾,我一定让小少爷或者是小小姐养得白白胖胖的。” 难得她有这个心,姜圆圆便顺了她的意,只是久躺也不是一个事,她便慢慢在屋子里转着圈。 等到吉祥把鸡汤端来时,她已经走了有十来圈。 姜圆圆现在已经不吐了,只是容易犯困,等到喝完鸡汤后,她又歇了个晌,下午就打算在家里做做孩子的衣裳。 有人敲门,她去开,见是白篷。 白篷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眼神黯了一下,“你感觉可还好?” “我都好,”姜圆圆将院门打开,然后让白篷进来,“今日休沐吗?白大哥怎么没去学堂?” “我告了一日假,”白篷还是没能说出来自己想说的话,在这个院子里,他总有种趁人之危的感觉,“我就来看看你,你都还好我就放心了。” 话落,他起身就要离开,姜圆圆却喊住他。 “白大哥。” 白篷看过去。 姜圆圆朝他笑笑,“我想等孩子生出来后劳烦你给孩子起一个好听些的名字,你看成不成?” “自然是行的,”白篷启了启唇,“你且好生养身子,待我拟好孩子的名字,便送来给你看。” 枝头的桂花开了,荷花却已经零落,有枯萎,也终将有生长。 · 在八月上旬,昭示着皇帝殡天的四十五下丧钟敲响,景平帝殡天,其太子楚景继位,年号邺顺。 据说为景平帝哭灵的那日,新帝泣不成声,几欲昏倒,更为天下百姓树立了一个孝顺贤德君王的形象。 是夜,楚景处理完今日的奏折后,宫人来报,宁王似有异动。 他摆了摆手,让人继续盯着。 因为国丧,批红的朱墨不能再用,要改用蓝墨,楚景有些烦躁地将笔丢进笔洗这种,然后传自己的心腹海内侍进来。 海内侍端着安神的冬瓜茶进来,“陛下,您先歇歇吧。” 楚景喝了一口茶,这才问道:“贵妃可有安分前往皇陵?” 他不愿意放过贵妃母子,软禁宁王的同时,并昭告天下,贵妃是因为对先帝不舍,才自请去守皇陵,其实若无意外,贵妃的下半辈子,都要在深山老林之中度过了。 宁王自然知晓其母被送去皇陵的事情,但任由他再不甘,也逃不了被软禁起来的命运。 楚景留着他的命,只是因为现在刚登基,残害手足之事若是流传出去,不利于稳固朝臣之心,再者,他留着宁王尚有用。 “贵妃自然是不敢说什么,只是一路上哭着要见宁王殿下,”海内侍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楚景的表情,这才继续道:“还有骂陛下您,不仁不孝。” 闻言,楚景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海内侍道:“陛下,先帝已仙逝将近一个月了,按例来说,在服丧二十七日满后,内务府就要开始为您准备大婚事宜,您看……不如让太后先将贺家嫡女请进宫来坐坐?” 楚景揉了揉眉心,“你看着办便可。” 得了准话后,海内侍弯腰退下,现在的几个王爷,无论是比陛下年纪大还是小的,膝下都有了子女,唯独他们陛下,做太子之时屡次被派到边远之地,来不及娶妻,现在当皇上了,看起来又像是淡了那份心思一样。 但等到服丧期过后,朝中大臣定然会催促陛下早日开枝散叶,所以还是早日将皇后迎进来才是正事。 过了三日,丧期过后,盛皇后,也就是如今的盛太后,便借了一个由头传了贺家女眷进宫。 楚景在处理完政事后也被请到了御花园,从他的方向,可以看见那头的贺家嫡女。 贺家嫡女今年十九,两人的婚事本定了已经有三年,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成亲,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拖延不下去了。 楚景只看了一眼,便别过了头,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海内侍擦了擦额上的汗,“陛下,贺小姐温婉大度,且有国母风范,日后定能帮您管理好后宫琐事。” 楚景“嗯”了一声,“朕知道了。” 年轻的帝王,穿着玄色龙袍,说话时神情淡然,好像那头不是他未来的皇后,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海内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劝道:“等皇后进宫了,您可以再选秀,挑几个喜欢的秀女进宫侍奉,但当务之急,是得让那些大臣们没错处挑啊。” 楚景有些头疼,他再次朝着贺家嫡女的方向看过去,那边,贺婉也看见了楚景。 这是太后特意安排的,让两人见一面。 贺婉垂下眸,也偏头,不看楚景。 她本要嫁给心上人的,要不是因为那年宫宴上先帝乱点鸳鸯谱,她才不会做什么太子妃、皇后,她只想嫁给与自己两心相悦的人,才不是未来三宫六院全都挤满了美人的皇上。 楚景喝了口茶,对海内侍道:“请贺姑娘过来坐。” 这是不合规矩的,但楚景是皇上,规矩怎样,由他来定。 贺婉过来了,行礼道:“臣女参见陛下。” 楚景看了眼海内侍,海内侍立刻退到一边儿去望风。 楚景道:“坐吧。” 饶是再不愿嫁进来,贺婉也不能违背楚景的意思,她规规矩矩坐好,然后便听他道:“你的心上人,是你父亲麾下的尹潜?” 贺婉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面上逐渐流露出惊恐,“陛下,这一切只是臣女一厢情愿的爱慕,并不关尹校尉任何事,您要罚,就罚臣女一人吧。” 楚景并没有要罚她的意思,“朕并不想娶你。” 贺婉意识到什么,咬咬唇,“臣女……也不愿入宫。” “你我成婚,本就是无奈之举,”楚景道:“但后宫不可无后,若你愿意,便先嫁进来,随朕应付朝臣,待你在宫中待满七年,朕自会放你离开。” 没有一丝婉转,楚景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贺婉自然是高兴这样的安排,她的心跳渐渐平复,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际遇,话也不由得多了起来,“那陛下是要将后位留给心爱的女子吗?” 不合时宜的,楚景眼前又浮现出姜圆圆的脸庞。 其实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属于姜圆圆的那一份特殊已经消失,他可以很长时间内都不想起来,但是一旦她的样子浮现,便难以平息。 他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只需安心待嫁便好。” 贺婉不敢再说什么,高高兴兴退下了。 晚上,盛太后问起楚景对贺婉感觉如何,楚景敷衍了过去,便回养心殿了。 他这段时间都累得很,前朝的事情乱且多,后宫也不安宁。 好不容易歇下了,楚景却又做了梦,梦里,他梦见了那个无情、贪生怕死的女人。 梦醒时,他的眼底全是冷意。 他不是以前的楚景,对姜圆圆没有爱意,但却有比爱意复杂得多的情感。 失忆的那段时光,对他来讲,就是一场梦,短暂而又缥缈。 · 今年的冬天下雪要早很多,在十一月时,便飘起了鹅毛大雪。 姜圆圆的肚子七个月了,行动不再方便,就连弯腰都累得慌。 沈娘子让她就在屋里歇着,但她闲不住,总是要去铺子里转一圈再回来。 这日下午,吉祥炖了老鸭汤,姜圆圆喝了一碗后,浑身上下都暖乎乎的,还生了一些汗。 她有些想去买糖葫芦,便趁着吉祥收拾的时候溜了出去。 到底是身子重了,从前感觉两步远的距离现在走起来累得慌,好像走了很久都没走到。 好不容易到了卖糖葫芦的地方,姜圆圆花了三文钱买了一个最大的,也给吉祥买了一根,边吃边往回走,有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在不远处跑闹,十分活泼,姜圆圆也跟着笑弯了眸子。 她摸了摸肚子,肚里的孩子便也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 她前几日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一个小娃娃对自己喊娘,小娃娃的脸看不清,样子也很稚嫩,看不出是男娃还是女娃,但是都不打紧,姜圆圆爱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一直猫崽子她也爱。 雪片飞舞,落在她红润的脸颊上,尹氏正在屋门口换炉子里的煤,见她笑眼弯弯,打趣道:“圆圆,我说你怀孩子以后气色这么好,一定怀的个姑娘,心疼娘呢。” 这些打趣姜圆圆听了太多,但这些都是好话,她心里也感激这些平时总关照自己的邻居,笑吟吟答话,“那托您的福了,让我生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出来。” 她要进门去,尹氏又喊住她,给她端了一碗豆腐圆子,“今早上刚做的,做多了,你们娘俩帮着吃点。” 姜圆圆谢过她,一推开门,就见着吉祥正慌慌张张要出门找人。 “小姐,您怎么又乱跑!您这身子这么重,要是摔哪儿磕哪儿了那怎么办!” 姜圆圆将给她买的糖葫芦递给她,另一只手把豆腐圆子也递给她,“哪有这么不禁碰,没事的。” 吉祥先去厨房放了东西,然后把她扶回屋里,“您下次想吃什么,就叫我去给您买,或者我陪着您去,可不能再这样了,现在肚子都六个月了,年后没多久就要生了,唉,我这越想越是担心,恨不能长八只眼睛八只手来伺候小姐您才好。” 姜圆圆被她逗笑,“那我可不敢让你伺候。” 闹归闹,躺好后,姜圆圆先按了按自己有些肿的脚,然后开始做孩子的小被子。 自从有了那笔盛越留的钱后,她给孩子的小衣都换成了绸的料子,其余的都是细棉。 到底是财不可太外露,姜圆圆还是懂的,她自己的小衣现在也穿的是绸的料子。 小被子上她还是绣的兔子,本打算绣三只,想了想,只绣了两只,大一点的是她,小一点的是孩子。 没过多久,天就暗了,吉祥来伺候姜圆圆洗完脚后,又给她烧了一碗白天尹氏拿来的豆腐丸子。 因为记着自己的肚子比别人要大很多的事情,姜圆圆只吃了半碗,漱口后就歇下了。 在年后,各家各户热闹之余,礼部也特别忙。 新帝和贺家嫡女的婚期就定在二月尾,如今要操持的各项事宜还有很多,基本上在七日假结束后,便都开始忙碌起来。 楚景自然也是不得闲,官员好歹还有几日的假期,他却是一日也不曾歇下来,今日处理某地雪灾拨款之事,明日听六部喊穷,后日还要参加这个宴那个宴。 但这些他做太子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甚至还要轻松些,好歹不用去送死。 初十这日,难得早早结束了一天的政务,楚景突然想去御花园逛逛,只让海内侍随行。 开春后,雪小了许多,但梅花还是开得动人。 不远处,有一红裙女子,正娉娉婷婷往这边走来,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在这儿的人是谁。 楚景目不斜视,在那女子行礼时径直走了过去。 海内侍看了一眼这个不知好歹扰了主子雅兴的人,招一旁的侍卫将人拖了下去。 陛下后宫无人,故总会有这种戏码发生,总有人觉得自己能让陛下感觉不一样,但之前这样做的人,无一例外已经受罚后被丢出宫去了。 红裙女子却挣扎道:“表哥,是我!我是玉芙啊!” 闻言,楚景的步子顿了一下,往她的方向看去,盛玉芙委屈道:“表哥你怎么都不记得我了!” 楚景的确是不记得,他所谓的那些表妹太多了些,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女子也总妄想唤他一句表哥。 盛玉芙见他看自己,得意地转了一个圈,“表哥,你看我这裙子美不美?” 楚景不语,海内侍却懂了他的意思,肃容道:“盛姑娘,您怎可唤陛下表哥呢?在宫里,咱们还是要守规矩的。” 盛玉芙不高兴,“我们表哥表妹的,守什么规矩?” 盛玉芙不过十四岁,还是一个孩子,楚景不打算与她多计较什么,全当做是看舅舅还有盛越的面子上,让人将她请出了宫。 盛玉芙能来,自然是经过盛太后的首肯,但楚景却不给盛太后面子,意思就已经很明了,让盛太后别再做这种事。 盛玉芙被送回侯府后,气得哭了一晚上,盛越来看了妹妹一样,懒得劝她,小孩子受点打击就知道是非好歹了。 · 二月里,暖风和暄,草长莺飞。 姜圆圆这日兴起,要去踏春,去的地方也不远,就在镇子里的一个园子里,听说还有人在唱戏。 她大着肚子,自然是要有人陪着,于是郑小娘子就担起了这个重任,一手提着篮子,里边装着姜圆圆最近爱吃的什么酸枣糕、什么马蹄酥、什么桃子蜜饯,装得满满当当。 吉祥本来也要跟上,但沈娘子今日告假了,她要去看着铺子,于是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今日踏青的人格外多,郑小娘子嘴里还在嘟囔,“你看看你,都要生了还总想出来跑,小心孩子生半路了,那你哭都没地哭去。” 怀孕这九个月以来,姜圆圆不仅没出现像其它怀孕的妇人那样出血或是没有胃口、食欲不振等状况,还吃得好喝得好,这就说明肚子里的孩子乖巧,不忍心让娘亲难受。 闻言,姜圆圆笑,“他最乖了,才不会突然出来,再说了,我现在不出来走走,等到孩子出世了,就要在屋里坐一个月的月子,想走都不能走了。” 郑小娘子撇撇嘴,被她的道理说服,也不再劝什么,一心一意关注着她,防止她摔到或者是和别人撞到。 院子内有一条河,河边有十八座亭子,两人走到第五座时,姜圆圆便要歇着了,她一只手托着肚子,另一只手被郑小娘子扶着,呼吸有些急促。 郑小娘子忙拿水给她喝,“快喝口水缓缓,饿不饿?” 姜圆圆喝了两口水,又吃了一块儿马蹄糕,这才缓过劲儿来,兴致勃勃道:“不累,我们再往前面走去听戏。” 前边看戏的人都在往回走了,估计是已经唱到了尾声,姜圆圆却还是想听戏,就算是只看见一个戏台子也好,不然岂不是白来一遭了。 见她坚持,郑小娘子踮脚往前看了一眼,“走吧,我扶着你。” 往回走道人多,往里走的人也多,有些人见到姜圆圆大着肚子都自觉避开。 有几个三五岁的小孩在玩闹,一个年纪小些的,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女娃娃认错了人,抱着姜圆圆的腿喊娘。 她后面走过来也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将她给牵走了。 郑小娘子继续扶着姜圆圆往前走,在走到第七个亭子的时候,姜圆圆忽然用力捉住她的手臂,“等等、我、我肚子有些疼!” 第66章 这孩子与楚景长得好像 突如其来的坠感,让姜圆圆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托着肚子,额上的汗一滴一滴落下来。 莫不是刚才那小孩儿喊娘,把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给喊出来了? 郑小娘子急得忙扶住她往回走,不知是在宽慰她还是在宽慰自己,“别急别急,这生孩子刚开始还要疼一阵儿呢,够咱们走回去了。” 两人行色匆匆,还有一个抱着大肚子,周围人立刻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都给她们避开一条路来,有一个推着板车的货郎刚卸完货,对她们道:“快躺上来,我推你!” 事已至此,也顾不得什么讲究,姜圆圆刚躺上去,那人推着板车就飞一般冲了出去,郑小娘子在后面跟着为他指路。 板车一路来的架势不可谓不小,尹氏正嗑着瓜子打算去牌馆子打牌,远远见到有人板车上推着个大肚子,脑袋懵了一下,忙不迭往回跑,“快去请稳婆呀!圆圆要生了!” 话一落,巷子里有人的几家立刻忙碌了起来,请产婆的请产婆,帮着扶人的扶人。 姜圆圆从板车上下来后,先对推车的人道了谢,然后被尹氏和郑小娘子一边一个夹着走了。 肚子上的疼越累月明显,她却有些没力气,只想坐一会儿。 尹氏先让她坐在凳子上歇会儿,然后让她吃东西,“不吃待会儿生的时候没力气。” 她生过两个孩子,自然是有经验,姜圆圆忍着痛吃了一些,稍微喘了口气,疼得实在是不行了,被扶进了房。 这个孩子从怀上起就不让人操心,却没想到最后的时候弄了这么一出,姜圆圆心里都想好了,等孩子生出来,一定要将这个小家伙的屁股狠狠打几下才行。 从中午到下午,姜圆圆生了两个时辰,她的速度还算快,稳婆讲有些孩子生一天一夜都生不出来,能活活把当娘的疼死。 这么一听,姜圆圆也不觉得这孩子不乖了,但饶是两个时辰,也将她折腾得够呛,草草看了孩子一眼后就睡了过去。 是个男孩儿,长得很漂亮,邻居家由尹氏和郑小娘子留着照顾,一群人都围着孩子看,都说长得像楚景。 与此同时,皇宫内,帝后今日大婚。 看出主子的心不在焉,海内侍委婉提醒道:“陛下,马上就结束了,您且再忍忍。” 楚景回了神,他淡淡“嗯”了一声。 今日实在是奇怪,为何总是会想起姜圆圆那个女人呢? 一切流程结束后,楚景便歇在了侧殿,贺婉听他不来,便也歇下了。 一夜寂静。 次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姜圆圆身上难受的厉害,但看着粉色襁褓里小小的一团,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 孩子的名字叫楚霖,是白篷起的名,姜圆圆听着挺好,便在好几个名字里择了这个。 她柔声唤道:“霖儿。” 吉祥端了汤来,笑道:“小少爷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女娃娃,不过也好听。” 姜圆圆用自己的脸颊轻碰上孩子的,“无所谓了,寓意好就成。” 小楚霖像是听懂了娘亲的话一般,轻轻哼了一声,不过没有醒,继续睡着。 这孩子生出来有些重量,七斤多一些,都说姜圆圆生了一个又乖又懂心疼娘亲的胖小子。 姜圆圆记着这句话,亲了孩子的小脸两下,也喊道:“胖小子。” 母子俩的画面格外温馨,姜圆圆全心在孩子身上,心里对楚景的遗憾也早就化为对拥有这个孩子的满足。 小楚霖的确是乖,饿了就哭,拉了也哭,其余时候就是睡,从不烦人,还能吃。 姜圆圆的奶水好,都险些喂不够这小子,日日喝鱼汤、猪蹄汤催着。 这日铺子关门后,沈娘子来看母子俩,抱着小楚霖爱不释手,“怎么长得这么好啊,这才几天,脸上的皮就全长开了,瞧瞧这大眼睛、高鼻梁,和楚差爷一模一样。” 话落,她顿了一下,忙去看姜圆圆,见姜圆圆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时,小楚霖“啊”了一声,握着小拳头醒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比珍珠还漂亮。 雨儿和云生都围着看,都觉得姜姨生了个画里的童子。 沈娘子坐到姜圆圆的床边,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又问了一下她的恢复情况,“你这月子里也没一个懂的人跟着照顾,咱们铺子现在营收还行,不如你去请个以前给大户人家当过奶娘的人来伺候着?等到孩子满月后,就不需要再用了。” 姜圆圆是有过这个想法,却被邻居几家给阻止了,现在何氏和尹氏都是一日三趟的来,家里又有吉祥帮着照顾,她便歇了这心思。 闻言,沈娘子点了点头,感慨道:“远亲不如近邻啊,你有人照顾我就放心了。” 姜圆圆这个月子坐得还算舒服,就是天越发热了,身上有些粘腻。 但吉祥不敢给她用水洗,只能将巾子拧干后给她擦一下,每日起码擦三趟,不然躺着实在是难受。 这日,换好干净的中衣后,姜圆圆又洗了把脸,心里默默算着还有多少天出月子。 就睡在她旁边的小楚霖,穿着一件兔子肚兜,盖着他专属的小被子,正睡得香。 姜圆圆在他的脸上亲了两下,闻着小孩儿身上的奶香味,心里说不出的满足与安定。 她去握孩子的小手,小楚霖的掌心微微张开,然后将她的手指给捉住了,下一刻,他瘪了瘪嘴,醒了过来。 那一瞬间,姜圆圆怔了一下,好像见到了楚景。 这个孩子,与他的父亲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一些。 其实姜圆圆现在还是会偶尔想起他,现在楚景在做什么,他或许已经重新娶了一位妻子,又或许,恢复记忆后恨她入骨,恨她的低劣与趁虚而入。 但是…… 姜圆圆的唇碰了碰孩子的脸,闭上眼睛,没再想他。 小楚霖的乖巧,是巷子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因为姜圆圆要坐月子,何氏便将小楚霖抱出去走走。 又不知情者见到,总会问是不是她的孙儿,何氏都笑而不语。 她知道自己儿子想什么,要是真能成,她也能把这孩子当亲孙子照顾。 小楚霖也乖,抱到哪里都不哭,有人逗他,便也跟着笑,偶尔有些不耐烦,何氏哄两句,他便被吸引了注意力。 养孩子是一件费心的事情,但姜圆圆却没费多少心,等到出月子的时候,她带着孩子去铺子里,还是和生孩子前没什么区别,只是稍微圆润了一些。 她在铺子里做自己的事情,小楚霖就乖乖躺在摇篮里,一会儿雨儿来逗一下,一会儿云生来逗一下。 姜圆圆看自己坐月子这一个月店子里的进项与支出,这个月铺子里赚了五两银子,看来上半年的生意要比下半年好做一些。 算完账后,她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让吉祥去买了五份鱼丸来,大家一起吃。 吃完后,姜圆圆看了一下铺子里现在卖的几种花样,便带着孩子回去了。 路上,小楚霖趴在娘亲肩膀上,不知是饿了还是怎么样,口水流了姜圆圆一脖子,她忍不住笑:“你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小楚霖“啊”了一声,继续啃。 他没长牙,啃得有些痒。 等进了院子,姜圆圆抱着他去喂奶,吉祥去做饭。 这孩子在眼皮子底下一日一日长得变了,姜圆圆见他吃得香,也跟着笑了笑。 · 新帝即位,有很多地方需要操心。 楚景白日里忙,晚上还总是多梦,梦见的东西稀奇古怪,但都记得浅,醒后就再不记得任何梦里的事了。 这日,又是梦醒,下朝后,海内侍来说了宁王暗地里和梧桐卫、左武卫等四个卫所暗地里联系,还有一个四品威远将军,想要趁着三日后的宫宴从内部袭击,直接杀了他的事情。 听完,楚景无所谓笑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宁王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真以为京城十二卫所会有听他话的? 宁王想反,楚景不介意陪他玩一玩。 当皇帝的日子无聊,虽说手握天下大权,但也需要偶尔看看乐子。 下午时,盛越来了,他忧心忡忡的模样,见了楚景只一个劲儿地叹气。 楚景皱眉,“出了何事?” 盛越欲言又止,他留了个心眼,上个月让人回那小镇打探姜圆圆的情况,不打探不知道,一打探吓一跳,她竟然孩子都生了! 正所谓十月怀胎,这孩子应该就是五月份还是四月份怀上的,那时候楚景还在镇上呢! 所以,这孩子是楚景的儿子,还是长子,光是想想,盛越就要晕了。 见他不说话,楚景再次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盛越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决定先不说,找了个借口道:“没什么,臣就是看陛下太忙了,心里也跟着心烦,不过陛下怎么脸色不大好,难道是太累了?” “近来夜间总多梦,”楚景揉了揉额,“睡得浅,故而有些疲惫。” 盛越试探,“什么梦?有没有梦见小孩?” 楚景皱眉,“此言何意?” “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盛越讪笑两声,“臣就是在想,陛下现在成亲了,是不是也要添一两个孩子,臣听说有些人会提前梦见呢。” 楚景并没有梦见什么孩子,不过却经常梦见那个叫姜圆圆的女人,梦见她忽悠自己去挑水劈柴,梦见她在床榻之间被自己欺负得眼泪汪汪的模样…… 虽不愿承认,楚景对这场梦印象深刻。 见他走神,盛越轻轻咳了一声,“陛下,您在想什么?” “朕在想,”楚景垂眸,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待到明年朝政稳定了,朕要南下微服私访。” 第67章 想起来那一年的元宵 微服私访? 盛越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楚景却不再和他多说什么,继续去案后看折子了。 · 小楚霖是在八个月的时候会站起来的,他胆子太大了一些,刚会站,一看见娘亲就想跑过去,结果脸上摔青了好大一块儿,把姜圆圆心疼坏了。 不过小楚霖却不在乎,哭了一会儿后就又兴致冲冲想要站起来。 姜圆圆有些发愁,不禁道:“你就坐着爬爬不行吗?” 小楚霖“啊”了一声,像是在反驳娘亲的话,但他估计也知道摔了会疼,小脚往前迈了两步,还是不敢走出去,最后还是在地上爬了起来,往桌子上放红豆汤的地方爬过去。 又是一年冬,因为年节的缘故,镇上很热闹,总有家里会放鞭炮或者是炮仗玩儿。 小楚霖爬了两步,被鞭炮声吓到,又立刻哭着往娘亲怀里钻,嘴里含糊不清吐出一个字,“怕、怕怕。” 姜圆圆抱住他圆溜溜的小身子,有些失笑,“你这孩子,别的孩子学说话要么先喊娘要么先喊爹,你先喊怕是怎么回事?” 听了娘亲的话,小楚霖抬起胖乎乎的脸,白嫩嫩的脸颊上还挂着两颗晶莹的泪,大眼睛眨了眨,又把头埋回娘亲怀里,哼哼唧唧撒娇。 姜圆圆拍了拍他的屁股,将他抱出屋门,吉祥正在炖山药排骨汤,小丫鬟已经十一岁了,长高了许多,做饭也更好吃了。 见到母子俩出来,吉祥以为他们是饿了,忙道:“饭上蒸了蛋羹,小姐您先和小少爷吃点,汤盛出来就可以吃饭了。” 姜圆圆倒是不饿,她怀里的小楚霖却是饿极了的模样,挥着小手要往厨房去。 这孩子,能吃能睡,胖得像个球一样。 姜圆圆将蛋羹吹凉了喂他,他一大口一大口吃得带劲儿,吃完了还要吃。 姜圆圆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嘴,将他乱挥的手按下来,“待会儿吃,仔细积食。” 积食是什么意思,小楚霖不懂,他歪了歪小脑袋,见娘亲不给他吃了,倒也没再要,嘴里咿咿呀呀说起话来。 他穿着红色绣狮子头的小袄子,头上还带着红色的醒狮帽,两只藕似的胳膊上一边戴着一只银镯子,格外可爱。 小楚霖见娘亲盯着自己,又“啊”了两声,似乎是在催促娘亲快陪自己说话,谁料却被捧着脸狠狠亲了两下。 见小楚霖脸都急红了,姜圆圆笑得前仰后继,养孩子还真是一件好玩的事儿。 这边姜圆圆刚逗完,屋外郑小娘子就来串门了,她年后就要和陈顺成亲了,平日里被拘着不让出门,只能来对门姜圆圆家逗逗孩子找乐子。 郑小娘子手里拿着一颗麦芽糖,放在小楚霖面前逗他,在他当真了流着口水要来捉的时候又迅速收回手,要么就放在他嘴边,让他吃不到。 小胖子又急又无可奈何,瘪瘪嘴,委屈地抽泣起来。 姜圆圆和郑小娘子两人泪花都快笑出来了,郑小娘子道:“圆圆,你说霖儿怎么、怎么这么好笑!” 虽说打趣自己的亲儿子不太好,但姜圆圆也觉得郑小娘子说的话有道理,小楚霖的存在的确是让她的生活开心了许多。 好不容易捱到吃饭的时候,姜圆圆先喂的小楚霖,等他吃饱了,这才自己吃起来。 吃完饭,姜圆圆扶着小楚霖在门口堆雪人,它堆不好雪人,倒是注意力总被小黑小白吸引,小黑在前面摇尾巴,吸引小主人去陪它玩,小白则是趴在屋门口,用鼻子拱雪。 白篷回来,见到小楚霖,喊了一声,“霖儿。” 小楚霖立刻两只巴掌胡乱拍着,要让白篷抱。 现在小楚霖除了姜圆圆之外,最亲白篷了,也有可能是从小没有父亲陪伴的缘故吧。 白篷很轻松地就把小胖子抱到怀里来,见姜圆圆也因为玩雪而冻得鼻尖通红,关心道:“冷不冷?你先回屋去吧,我带着霖儿玩。” “白大哥你刚从学堂回来,就连饭都没吃,我怎么好再麻烦你,”姜圆圆要去抱小楚霖,小楚霖摇了摇头,抱紧白篷的脖子不松手,拒绝之意很明显,“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白篷的确是对小楚霖好,总会买一些小玩意儿来逗他,这会儿听了这话,笑道:“你且回去吧,我带孩子玩一会儿,晚些再将他送回来。” 既如此,姜圆圆谢过他,便先回去拿手炉子了。 吉祥不由得道:“小姐,这白夫子可真好,对小少爷和您都好,您觉得呢?” 白篷的好姜圆圆不是不知道,她拍了拍衣上的雪,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道:“白大哥是好人。” 闻言,吉祥不再说什么了,她相信,只要白夫子再坚持坚持,小姐总会动心的! 隔壁,何氏乐呵呵摸了摸小楚霖的脸,“唉哟小霖儿怎么越长越漂亮了。” 是漂亮,这孩子漂亮得跟一个女娃娃一样。 小楚霖“啊”了一声,笑着露出两颗小门牙来,像是害羞了一般将脸埋进白篷的脖子里。 何氏对儿子道:“霖儿这么喜欢你,像是把你当爹了一样。” 白篷摸了摸怀里孩子的脑袋,小楚霖便用头去拱他的手掌,咯咯直笑。 “但愿吧。”他道。 在除夕夜后,小楚霖十个月,姜圆圆打算给他断奶。 平日里乖得不得了的孩子到了断奶的时候总是哭闹个不停,喂他吃别的东西也不吃,总想往娘亲的怀里拱。 孩子哭,姜圆圆心里也跟着难受,索性先不断了,等一月里暖和一些再说。 她心软也不是没有原因,小楚霖不咬人,吃奶便乖乖地吃,吃完便睡。 这会儿小胖墩儿满脸是泪,见到娘亲来,又巴巴地往前爬,嘴里念叨:“娘、娘、” 他会说的字少,除了那日冒出来一个“怕”字外,就只会说“娘”了。 小楚霖一喊,姜圆圆更加不忍心,将他搂回怀里来喂奶。 吉祥也跟着折腾了半宿,见姜圆圆不打算断了,就将屋里的灯熄了回房去了。 屋里只剩下小孩儿偶尔的哼唧声与嗝声。 吃完后,小楚霖便抱着娘亲睡熟了,姜圆圆亲了亲他的脸颊,下定决心等到一月一定狠下心来。 · 楚景本打算三月里南下,但他最近总是坐立不安,像是待在宫里会错过什么似的。 于是等到除夕后,他便准备出发了,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就连盛太后都不知道,随行的除了几个贴身侍卫和藏在暗处的暗卫之外,只有盛越一人。 盛越倒是乐得出门去,南方好啊,美人儿多,小桥流水,白墙黑瓦,景色也雅。 当然,若盛玉芙不闹着也跟过去就好了。 临行前一天,盛越黑着脸看无理取闹的妹妹,“你是怎么知道陛下要微服私访的?” 盛玉芙今年刚及笄,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她支吾着道:“我、我不小心听见的,哎呀哥!你就带着我吧!我保证不会添乱的。” 这可不是添乱不添乱的事情,盛越又不是看不出来,楚景对自家妹妹没意思,既然没意思,何必上赶着讨嫌呢? 他语重心长道:“陛下不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表哥只是不了解我,他要是多见见我,一定会喜欢我的!”盛玉芙开始耍赖,“你要是不带着我,我就把这件事传出去!” 盛越气得要打她,“你反了天了!” “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把你的嘴缝上,”盛越眼里划过一丝危险,“我说到做到。” 他可是连流落在外的皇长子都不管的人,又怎么会在乎把妹妹的嘴缝起来呢。 盛玉芙被吓到,立即不敢吱声。 等到盛越走后,她立即让院里的丫鬟出去,果不其然,等到了第二天,盛玉芙就被禁足了,但是她已经让丫鬟跟上记下路线,她能出去后立刻就可以追上。 · 开春后,雪渐消融,树枝上也冒出了新芽。 或许是为了迎接新一年一般,小楚霖会走了,但只能摇摇晃晃走两步,然后便一个屁股墩儿摔地上。 不过衣裳穿得厚,摔一摔也不打紧。 每每这个时候,姜圆圆都会静静看着这个小胖子,眼里满是欣慰。 元宵这日,铺子里生意好,吉祥去帮忙,姜圆圆便打算带着小楚霖出去逛逛。 在收拾好准备出门时,姜圆圆看着院里的石桌子走神了一瞬,想起来两年前这个时候,她等了楚景许久他都没有回来。 她以为他走了,当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的时候,便哭了出来。 楚景抱住她,亲吻她,那是一个带着茉莉花香味的吻。 到现在,已经两年了。 楚景离开了两年,霖儿也快一岁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姜圆圆无声叹口气,她以为很慢,但细细回想,确实那么快。 两年里,她成婚、失去丈夫、生下孩子,度过的每一瞬间都觉得难熬难过,但回头再看,却是这么快,都已经成了回忆。 现在的楚景,应该和另一个人在看花灯吧。 此时,县城门口,来了一队锦衣公子。 领头人穿着玄色锦袍,神色藏在阴影之中,令人看不真切。 稍微停顿片刻,领头男子便下马,进镇。 第68章 女子的背影隐约有些熟悉 花灯璀璨,灯火辉煌,元宵节各处都是喜气洋洋。 出行之人大都与好友两两三三作伴,或是妻儿在侧,或是一家三口走在一起,将孩子牵在中间。 姜圆圆却是独自一人抱着孩子,不过她的心中没什么孤寂感,兴致勃勃地看着路边的花灯。 这还是小楚霖第一次来有这么多人的地方,他紧紧抱着娘亲的脖子,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会儿看被爹爹抱在怀里的小孩儿手里的糖葫芦,一会儿看另一个小孩儿手里的兔子花灯。 姜圆圆想买一个锦鲤花灯,但她又没有力气一只手抱着怀里的小胖墩,于是只能作罢。 街道上人多,她慢慢走着,将怀里的孩子身子掰过来,指着一个铺子里最大的一个八面花鸟灯给他看,“霖儿,你看,好大的一个灯啊。” 小楚霖眨了眨眼睛,牙牙学语,“灯!” 小孩儿的声音清脆,又含糊,姜圆圆抱着他,眉眼弯弯。 “姜姑娘。”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姜圆圆抱着孩子转身看过去,原来是白篷,他的手提着那盏姜圆圆喜欢,但没有买的锦鲤花灯。 暖黄色的灯火下,抱着孩子的小娘子是那么纤细柔弱,望向他时,眼神又澄澈。 “白大哥?” 白篷朝她笑笑,“我听说你带着霖儿出来玩了,我帮你抱着霖儿吧,你多逛一逛。” 姜圆圆启了启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怀里的孩子已经拍着手急着想要白篷抱。 她将孩子递过去,白篷便将花灯递过来。 姜圆圆抿抿唇,轻笑了一下,“多谢你。” 她的笑虽浅,却是那么美好,是一万盏花灯都比不过的灿烂。 小楚霖被抱到了一个更高更宽的怀中,也不再胆小地像刚才一样抱着娘亲的脖子不敢四处看,而是指了指前面的花灯,高兴道:“灯!”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实在是太可爱了些,白篷将他抱稳,然后跟在姜圆圆的身后,他们像是一家三口。 姜圆圆走在前面,有一些心不在焉,她不傻,看得出来白篷对她有意,也看得出来霖儿喜欢白篷。 孩子还小,的确需要一个父亲。 她转过头看去,小楚霖正坐在白篷的肩膀上去抓挂在半空中的灯,无论他怎么调皮,白篷总能轻轻松松将他抱稳。 而她抱孩子,不能让孩子站得更高更稳,甚至抱一会儿就会感觉吃力。 姜圆圆垂下眸,又听见小楚霖喊娘,她看过去,小楚霖不知从哪儿抓了一支梅花要送给她。 姜圆圆将梅花接过,抬眼看白篷,恰好与他的目光撞上。 白篷一愣,对她微微一笑。 · 小镇的热闹与京城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随行的侍卫都不远不近跟在楚景身边,只有盛越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忍不住道:“陛、哥!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微服私访也该去杭州扬州这种地方,你老实说,来这儿是不是想去找姜圆圆!” 楚景并不回答他的话,慢慢往前走着,停在一个摊位前,看上面的帕子。 小商贩见他驻足,立刻道:“公子,我们家卖的这帕子绣活好、用料精,您买去送心上人一定错不了的!” 帕子上绣着杜鹃花,颜色很庸俗,比不上姜圆圆绣的帕子好看。 楚景只看了两眼便又离开。 独属于这个地方的记忆不断涌来,他渐渐清楚地回忆起一切。 镇上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陌生而又熟悉,在路过一个生意格外好的绣品铺子时,楚景停下,往里面看去。 还没看清什么,便被盛越挡住。 盛越急得跺脚,“哥!你这样让皇后怎么想!让姑母怎么想!你难道忘了那个女人是怎么贪生怕死抛弃你的吗!一个阴沟里翻两次船,这、这怎么行呢!” 楚景记得,当然记得,那封信现在还被他好好地留着。 他垂下眸,继续往前走,却被盛越拉住。 盛越一脸乞求,“哥,我们走吧,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成亲了,就连孩子都有了,咱们这样算什么事?” 楚景冷声道:“你在质疑我?” 盛越被他眼底的冷意慑到,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眼前人现在除了是他的表哥,还是如今的天子,万人之上。 他松开手,“盛越不敢……” 既然如此,他只能想办法先让姜圆圆母子离开了。 若让表哥见到孩子,一定不会让皇家血脉流落在外,会将孩子带走,那将孩子带走,姜圆圆会愿意吗? 表哥微服私访,却带了一个快一岁的孩子和一个女人回来,这将皇后的面子放在哪里?又让朝臣如何想,让贺家如何想? 盛越在想什么,楚景并不知道,只是他的心里有一种急切感,催促着他快点去见一见姜圆圆。 楚景并不想承认自己还想着这个在自己失忆时趁人之危的女人,但是内心的情感却是骗不了人的,他想去看看,到底是记忆作祟,还是他真的忘不掉。 甫县令在去年已经调走了,新县令将这里治理得也还算不错,楚景看街道上来往百姓大多衣衫完整,并没有出现补丁,又看四处跑闹的孩子们也都还算壮实,脸上都是童真,不由得点了点头。 绣品铺子里,吉祥揉了揉眼睛,她刚才好像看见了姑爷,但姑爷已经走了两年了,一定是她太累了,所以才出现了幻觉。 让侍卫们去客栈歇下,楚景来到他与姜圆圆一起吃过面的地方,要了一碗汤面,加一片卤豆腐一筒藕,再要一屉小笼包。 盛越也无时无刻不跟着他,见他来这儿小破面馆子吃饭,虽嫌弃,但做皇上的人都不讲究什么,他更不能表现出来,于是要了一碗卤肉面,加了一个卤鸡蛋,和一个卤鸡腿。 他有些犹豫地尝了一口,意外地发现味道竟然还不错,鸡蛋和鸡腿卤得也都很好,软烂入味。 盛越要去夹小笼包,却被楚景看了一眼,他讪讪道:“哥,给我吃一个吧。” 楚景道:“自己买。” 他不高兴,自然也不想让盛越吃他买的小笼包。 两个身着锦衣的公子坐在这儿,又正值元宵,许多大姑娘小娘子们都结伴逛街,目光巡过时,总会在两人身上逗留一会儿,尤其是那个看起来年长一些的男子,威严、庄肃,有一种想让人臣服的欲望。 楚景习惯了这些目光,并不在乎,继续吃着面,他的动作看起来很慢,但实际上一点儿也不慢,只是很优雅,赏心悦目。 盛越把面吃完了,感觉有些意犹未尽,于是打算再去买一屉小笼包。 他离开座位,见摊子前排着队,于是拍了拍衣裳,也到后边排着去了。 南方的姑娘骨架小,身姿都纤细,走路若弱柳扶风,格外好看。 盛越左右看了一会儿,忽然腿上面撞上来一个软软的东西,他低头看去,见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儿。 这小孩儿眼睛又大又圆,戴着蓝色的小帽子,帽子上还绣着一只兔子,似乎是撞疼了,这胖小孩儿“啊”了一声,像是要哭。 盛越有些慌了,他可没带过孩子,幸好,下一刻,这小孩儿的爹将他抱了起来。 白篷本想牵着小楚霖走两步,让他学学走路,见他走得正欢,便悄悄松开了抓着他衣裳的手,谁料小楚霖被香味吸引,竟然歪歪扭扭走过来还撞到了人。 白篷略带歉意,“对不住,孩子不是故意冲撞阁下的。” 盛越自然不会和这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孩儿计较,他笑笑,“无事。” 不过这孩子长得真好看,还有些眼熟,他多看了两眼,等到这对父子离开后,他也带着自己的小笼包回到座位上了。 白篷和小楚霖就在前面等姜圆圆,姜圆圆去买了一些红枣,剥了枣核后递给小楚霖,他立刻就用牙都没长齐的嘴啃了起来。 一个套圈的老板对小楚霖抛了抛手里的圈子,小孩儿的目光立刻被吸引,咿咿呀呀地要过去。 姜圆圆问道:“多少钱一个圈?” 老板笑,“两文钱一个,买十个圈送一个。” 摊子上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什么胭脂、手帕、簪子、孩子玩的小木马等等。 见儿子喜欢,姜圆圆便买了十个圈,她给了一个小楚霖,小胖子却玩不明白,要拿着圈往嘴里去。 白篷立刻将他制止,将圈拿出来,想套一个镯子给姜圆圆,但那圈却在地上弹了一下弹跑了。 姜圆圆想给儿子套个小木马,十个圈子套完了都没套中。 老板乐得直笑,“小娘子,再买十个?我多送你两个圈。” 人都是有种倔性,得不到的东西总想得到,姜圆圆此时看那木马都格外好看起来,又买了十个圈,不出意料也是一个没中。 此时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楚景他们吃完也顺着人流过来,见里边有人在套圈,盛越撇撇嘴,“这种东西也有人去买,纯属哄人呢,怎么可能套中。” 在人圈子里,小楚霖“啊”了两声,就要去拿那个木马,却被老板阻止,有些委屈地抱住娘亲的腿。 姜圆圆皱了皱眉,对老板道:“不如您将这木马卖给我吧,我儿子的确是喜欢。” 老板摇摇头,尽显奸商本质,“套圈就是一个规矩,若是卖给您,不就是不讲规矩了?” 周围有人看热闹道:“是啊是啊,小娘子怎么玩不起?两个铜板也不多,试试呗,指不定下个就套中了。” 也有人道:“这一看就是不好套中,这圈子是竹条捆的,一碰地就弹走了,买一百个看能不能套中一个。” 人群的议论声有些嘈杂,楚景望着人圈子里那一家三口的背影,隐隐约约感觉有些熟悉,他将目光落在那女子的身上,眉头越蹙越紧。 第69章 一个麻袋扑面而来,将母子俩装走了 楚景熟悉姜圆圆吗?他觉得以前的自己是熟悉的,只要姜圆圆出现,他绝不会认错。 但现在,已经过了两年之久,他不再是那个心里只装着这一个小女人的人,他看着女子的背影,熟悉,又陌生,对他有一种吸引力,促使他上前一步,想要揭开谜底,一探究竟。 楚景往前迈了一步,却被前面的人挡住,有更多的人和朋友或家人结伴而来看热闹,于是他只能先停下步子,站在人群的外围。 套圈的摊子前,小楚霖本来还想要木马,这会子不知怎么回事,忽然间大哭了起来,泪珠子不断往下掉,不愿再站在地上,哭着要抱。 姜圆圆心疼地将儿子抱起来哄,“乖乖,怎么哭了?” 白篷看了一圈,道:“许是人太多了,霖儿吓到了,不如我们先回吧,明日我再买一个木马送给霖儿。” 周围的人的确多,与方才在街上不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们三人,小楚霖将头埋在姜圆圆怀里,哭得抽抽噎噎,“怕、娘、怕怕。” 姜圆圆拍了拍他的背,正准备离开,却被老板拦住,老板道:“小娘子,我看你是真心喜欢那个木马,这样吧,一钱银子,我卖给你,也不为了钱,主要是小公子喜欢,孩子喜欢最重要对吧。” 老板见姜圆圆穿的衣裳皆是细棉料子,容貌也不俗,孩子养得白白净净,抵得上寻常人家两个孩子胖,认定了她是不差钱的主儿,既然不差钱,自然不会吝啬这点儿。 闻言,姜圆圆皱眉,看出来了老板是将她当成了冤大头,冷笑一声,“不买,谁要是喜欢你就卖给谁去吧!” 话落,她抱着孩子走了,白篷看了老板一眼,也跟上。 老板‘切’了一声,“还以为多阔气呢。” 他又将手里的圈子递给围观的人,但周围的人早就看见了他那一副嘴脸,不干这种给他送钱的事儿,全都散了,只剩下了楚景和盛越两人还在原地。 老板笑嘻嘻地将圈子递过来,“两位爷,来套一个?我们摊子上的都是好东西,套一个就绝对回本了。” 盛越翻了个白眼,要走,却见楚景拿了一个圈,忙又折了回来,“哥,你也玩?” 楚景“嗯”了一声,“试试吧。” 见他只拿一个圈,老板心道这富贵人家的公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一次就能套中,他道:“您买十个,我送您两个,怎么样?” 楚景摇头,“一个就行。” 话落,他抬腿走向老板画的线那儿。 算了,两个铜板也是钱,老板抱胸等到一边,自信满满,准备看他套不到东西气急败坏再来买圈的模样。 其实地上摆的那些东西都不怎么样,楚景看了一圈,然后手轻轻一抛,圈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 老板笑着走过来,“公子,我刚才就说了……” 剩下的话噎在了嗓子里,老板眼睁睁看着那个圈从地上弹起来然后挂到了姜圆圆一直没套到的木马脖子上。 “这、这……”老板道:“这不算数的,这圈是落到了地上再弹起来,不算套在了木马上,这不行、不行。” 两文钱换一个木马出去,老板要是答应,那他的裤子都要赔掉了! 盛越不高兴了,“嘶”了一声,“你这人怎么这个狡猾啊,说好了这个圈套在东西上就算数,怎么这会儿又不算了呢?” 老板目光游移,“我是说一次套在东西上就算,从地上弹起来,那肯定不能算!” 而楚景负手,冷冷看向老板,只吐出两个字,“不行?” 在这个小镇子里,最大的官就是县令老爷,老板也不是没有见过,但眼前的男子,分明没有穿官服,也不是青面獠牙的模样,反而是一个俊俏公子哥,但那周身的气势,是那般的冷冽,仿佛下一刻就能主宰苍生,将任何反抗他的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老板后退一步,背上出了一层汗,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人不好惹。 都是出门做生意,谁也不想惹一身骚,老板只得道:“行,当然行,套中了就是您的了,您拿走、拿走。” “这还差不多。”盛越道。 说完,他去拿木马,然后跟在楚景身后准备回客栈。 走到一半儿,盛越后知后觉道:“哥,你套木马做什么?” 楚景也说不清,看那个孩子想要,他就也想要将木马给套回来,他摇摇头,“套着玩罢了。” 闻言,盛越看了眼手里做工粗糙的木马,也没再问什么。 · 小楚霖哭了一路,到家时,已经哭得开始打起嗝来,小脸涨红。 姜圆圆听着孩子的哭声,心里不是滋味,早知道就不带他出去了,竟然吓成了这样。 她抱了孩子一路,此时小楚霖也不要白篷抱了,一心依赖着娘亲,眼泪将娘亲肩头的衣裳都洇湿了一大块。 在屋门口,白篷犹豫了一下,“可需要我帮你照顾霖儿?” 姜圆圆道:“这孩子哭的时候只要我抱,今日多谢你了白大哥,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在这一瞬间,白篷想,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或许姜圆圆会更快将自己交给他,但这只是一个很短暂的想法,他摸了摸小楚霖的头,等到母子俩进去了,也回家去。 吉祥听见哭声,点了灯起来,姜圆圆让她继续去睡,然后抱着孩子回房。 她将小楚霖鞋子脱了放在床上,小楚霖又来搂她的腰,像是饿了,不断往胸前拱。 姜圆圆叹口气,解开衣裳喂他,小楚霖立刻吭哧吭哧吃起来,不过偶尔还是打两个哭嗝,眼泪也还在往下掉,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姜圆圆替他擦了擦泪,笑道:“你这小家伙,胆子怎么这么小?” 但小楚霖此时忙着吃奶,没工夫理娘亲在说什么,小胖手一挥,将娘亲的手也捉住,十分霸道。 等他吃完后,姜圆圆打水来给他擦了脸和手脚,然后自己也去擦洗了,才抱着小胖子睡下。 今日的小楚霖格外活泼,紧紧抱着姜圆圆的脖子,也不睡,咿咿呀呀的,一会儿蹦一个“娘”,一会儿蹦出一个“马”,看样子是对那木马念念不忘。 姜圆圆哄他道:“娘明日去给你买一个更高更大的木马回来好不好?” 其实小胖墩没什么玩具,就一个拨浪鼓,两个小球,也不是姜圆圆舍不得给他买,而是他对这些玩意儿都不怎么感兴趣,唯独今日喜欢上了那个木马,却没能带回家。 听了娘亲的话,小胖墩眨了眨大眼睛,好像还有别的话要说,怎奈何他会说的话实在是少,哼哼唧唧急了一会儿后就睡了。 他的小身子就像一个火炉一样,姜圆圆抱着他,整个冬天睡觉就没有手脚冰凉过。 夜渐深了,半夜时,姜圆圆突然惊醒,不知为何,她的心很慌,是那种没有缘由的慌乱。 她再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想是不是铺子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又想是不是存在钱庄的那两千两银子出了什么问题,一直到四更的更声敲响,她都毫无睡意。 在她的怀里,小楚霖哼唧了两声,又砸了两下小嘴,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一样。 姜圆圆在他肉嘟嘟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决定还是不要多想,闭着眼睛假寐起来。 等到次日,院子里传来吉祥做早饭的声音,姜圆圆坐起身来,轻手轻脚下床。 见她起了,吉祥将粥端出来,“小姐,您今日要去铺子吗?” “我等霖儿醒了过去,”姜圆圆问,“铺子昨日生意怎么样?” “生意自然是好的!”吉祥笑容大得不得了,“还是小姐您聪明,让我们做活动,所有铺子里的东西一律便宜两文钱,昨日铺子里人挤人,都差点站不下了!” 卖绣品就是一个手工活儿,成本可大可小,要是愿意便宜卖,买的人多起来,也能赚。 这个活动是姜圆圆早就想好了的,故而昨日拿出来卖的东西,特别是帕子,花样都要比平时卖得简单一些,费的力气少了,这便宜的两文钱自然也能补回来。 还有就是砚台,昨日砚台除了便宜两文钱之外,还买砚台添三文钱就送一支笔,对顾客来讲,相当于是买完砚台后花一文钱就买了一支笔回来,都觉得划算,毕竟这笔平时卖八文钱一支呢! 姜圆圆大概听了一下,心里粗略有了个估计,然后打算待会儿去看账。 吃完粥后,小楚霖也醒了,姜圆圆给他擦了脸,又擦了擦小牙后就抱出来吃粥。 粥是肉末鸡蛋粥,软绵咸香,很好入口。 小胖墩一个人吃了一碗,才拍拍肚子示意自己吃饱了。 今日出了太阳,但毕竟才一月,还是有些冻人。 姜圆圆给小楚霖穿了一件粉色的小袄子,又给他的头发扎成两个小丸子绑上粉色发带,见像一个小姑娘了,她才收手。 小楚霖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娘亲打扮成了什么模样,他咬着小手,乖乖被绑好了两个小丸子在头上。 打扮好小胖子后,姜圆圆就抱着他准备出门了,院子门刚一打开,就有一个麻袋扑面而来,将母子俩兜头给绑走了。 第70章 父子俩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应该是特意吩咐过的,来绑架的人手法很轻柔,母子俩虽然被捆在麻袋里,但麻袋里面缝了一匹细棉的布,并不会磨人,后来又被塞进了马车里,所以全程几乎没有感觉到痛感。 姜圆圆的嘴被堵住了,小胖子的嘴里也塞了一团布,母子俩在麻袋里大眼瞪小眼,想喊喊不出,挣扎也挣扎不了。 绑匪绑人还会这么细心吗? 姜圆圆按耐住心中的恐慌,抱紧了儿子,打算先看看绑了他们的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马车晃晃悠悠好像走了一个时辰,姜圆圆有些头晕,总感觉好像在原地打转儿,等到马车终于停下,她被人扛了出来,等到麻袋打开,她发现自己在一间很陌生的屋子里,面前站着一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人。 她将嘴里的布扯出来,又给小胖子嘴里的布也扯掉,这才警惕地道:“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黑衣人的眼睛却直直盯着正躲在她的怀里,露出胖胖敦实的背影和头上两个小揪揪的小楚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黑衣人不动,姜圆圆也不动,护着孩子等着他回话,余光打量周围。 窗子是封死的,屋里的摆设都不差,四周还很安静,这是什么地方?抓他们来是为财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此时盛越正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探子出了什么问题,不是说姜圆圆生的是个儿子吗?怎么是个女儿,还这么胖? 他想要看看这孩子长什么样,但他前进一步,姜圆圆就抱着孩子后退一步。 盛越只好道:“放心,我抓你来不为财也不为色,更不要你的命,只是我家老爷最近有意纳美妾,他七十岁了还色心不死,尤其喜欢生了孩子的女人,最喜欢折磨人,府上已经死了几十个妾了。” 越听,姜圆圆的脸色越白,身子一抖,险些晕过去。 盛越这人说话慢,大喘了一口气后继续道:“但是我家夫人心善,在镇上看了一圈,就属你又有孩子还有两分姿色,被我们老爷找上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让我把你先藏起来,等我家老爷死了再放你回去。” 姜圆圆颤着声音问,“那、那他什么时候死?” 盛越摸着下巴想了想,“快了吧,我家夫人让我顺路买一包耗子药回去,你不要担心,且先在此处住下,等老爷死了,我自会放你离开。” 姜圆圆听他声音有些混不吝的样子,这个说法也不能让人信服,只能假装稍微放松下来一些,想起什么,又道:“这段时间我都不能回去吗?” “晚上送你回去,白天再把你绑过来。” 这么一听,好像……更加不合理了,姜圆圆强作镇定。 见她似乎安了心,盛越咳了咳,伸手道:“孩子给我看看。” 姜圆圆立刻抱紧了孩子,并不给他。 此时,小楚霖转过头来,和盛越的目光对上,他人小,但脾气大,臭着脸奶乎乎哼了一声,那神态、那动作,简直和楚景一模一样! 盛越有些烦恼地皱了皱眉,半晌,又后知后觉地觉得好像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小胖子一样,于是不顾姜圆圆的挣扎,将小楚霖一抢,然后举起来仔仔细细地看。 他人高马大的,姜圆圆一手拿着一个茶壶,想要偷袭,却被避开,盛越瞟了她一眼,“我就看看。” 在他的手上,小楚霖咿咿呀呀地骂他,两只小胖腿乱蹬。 盛越想起来了,是刚来镇上的那天,这个小胖子撞到了他的腿上。 盛越思考了一下,忽然伸手在小胖子的裤裆里一摸,摸到了小鸟,这才放下心来,探子没错,是个儿子。 姜圆圆一脸呆滞,小楚霖也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反正带着口罩子,盛越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事传出去会被人发现而影响自己的一世威名。 他捏了捏小胖子的屁股,然后还给姜圆圆,找补道:“我们夫人说你生的是个男娃,我怕绑错了人而已。” 姜圆圆抱着小楚霖,默默坐远了一点儿。 等到盛越出去了,她立刻去推窗户,推不动,然后小心来到门前,发现门口还守着两个人。 她有些烦躁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来暂时是没办法离开了,现在看不出黑衣人的用意,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且看一步了。 盛越出门后,将夜行衣一脱,下个楼就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躺了一会儿,回忆那天的场景,那时候小胖子撞到了他的腿,有个男人将小胖子抱走了。 这说明姜圆圆已经成了亲,还给孩子找了个爹,而且当时表哥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吃面,他们都没碰上,这除了说明两人父子缘分浅还能说明什么? 盛越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让表哥发现这个孩子的存在了,免得徒留牵挂。 午饭后,隔壁传来推门的动静,盛越也忙推门出去,楚景正打算去绣品铺子看看,据他的记忆来看,姜圆圆一般会在绣品铺子忙碌一整日。 他想了一早上,到了铺子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是否需要表面身份,让姜圆圆为自己的趁虚而入而害怕惶恐。 虽说脑子里想得多,但出门时,楚景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 见到盛越也出来,他只淡淡瞥了一眼。 镇子不大,从客栈出去后走半刻钟就到了绣品铺子门口,楚景并未直接过去,而是进了对面的一家茶楼。 盛越好奇,“表哥,你为什么又不进去了?” 楚景喝了口茶,“嗯,里面的绣娘认识我,我只想看那个女人在何处,并不想多惹麻烦。” 盛越“哦”了一声,心想他也等不到了,便也坐在一旁悠哉游哉喝起茶来。 楚景等了一会儿,铺子里人进人出的,唯独没有看见姜圆圆的身影,他皱了皱眉,莫非她今日没来? 他启步离开,打算去两人曾经住过的绿水巷子。 盛越清了清嗓子,“今日不去不行啊,明日就休沐日了,巷子里的人都认识你,要是被发现你死而复生,那就麻烦了。” “死而复生?”楚景皱眉。 他也不是没让人打探过,却只打探了姜圆圆如今是否再嫁,并没打探自己是以什么方式在这里离开的。 “是啊,”盛越道:“镇子上的人都知道你因公殉职了,死的英勇呢。” 说话时,他摸了摸鼻子,“唉,这样走也体面,但是你大白天复活就有些太吓人了吧。” 这句话成功让楚景止住了步子,他也没想到姜圆圆对外是说他死了。 沉默了一会儿,楚景决定先让盛越去敲门,然后自己就在巷子口等着。 虽说知道屋里面没人,盛越还是敲门敲得起劲儿,唯恐不被楚景看出他的真心实意来,“屋里有人吗?姜小娘子在家吗?” 他敲了一会儿,并没有人来开门,楚景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你找谁?” 这个声音熟悉,楚景侧了个身,并不让身后的人看见自己的正脸,“找过了,等他出来我便走。” 陈顺“哦”了一声,正准备进去,觉得此人莫名眼熟,又退回来,却始终看不见他的正脸,暗道这人真是奇怪,于是进巷子去了。 此时,楚景不禁想,难道姜圆圆就这么怕和他扯上关系,所以才对外说他死了吗? 淡淡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垂下眸子,见盛越敲门久久无人应答,便转身离开。 盛越两三步追上来,和他分析,“这姜姑娘对外都说你已经死了,那心里肯定没你,不然咱们回去算了,不是微服私访吗,下个地方去哪里?去杭州还是扬州?扬州美人那么多,表哥你要是喜欢,可以多带几个回去,来年生七八个小皇子小公主出来,宫里一定热热闹闹的。” 他的声音有些聒噪,听他说生七个八个皇子公主,楚景道:“子嗣太多无益。” 盛越不赞同,“皇家人,子嗣也多越好,哪朝不是这样的?先帝算是子嗣不丰,都有五个儿子,表哥,你年纪还轻,可不能就不行了啊。” 到底是亲表兄弟,敬畏之余,还能说一些这种玩笑话,楚景摇摇头,淡声道:“饶是本朝子嗣不丰,几个王爷也各有异心,历数前朝数代,新帝登基之时无一不是血雨腥风,平日亦是尔虞我诈,暗流涌动。” 他的意思,大概是子嗣在于和美相亲,而不在于多。 理是这个理,但……盛越挠了挠头,被说服了,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对,“那子嗣不丰,朝臣会有非议,若王储不符合朝臣所望,便会有异心者将目光投向诸王子嗣,如此下去,仍会威胁王储地位。” “现在考虑这些无用。”楚景声音淡淡。 盛越低声嘀咕,“您膝下可是一个孩子都没呢……哦也不是……” 两人又回了客栈,在上二楼客房时,有一阵阵孩子的啼哭声传来,楚景越听,越觉得心中难受,不由得往楼上看去。 盛越忙挡在他眼前,冷汗一滴一滴往下落,“哥、哥,你看什么呢?” 第71章 她和记忆里没有任何差别 楚景的目光落到盛越脸上,虽没说什么,但是这一眼里含着极大的威慑力,让人心肝发颤。 盛越可记得自己这位嫡亲表哥是怎么表面风轻云淡,手上毫不留情将一位大喊“违背天道、楚家必亡”的乱臣手脚筋挑断然后丢进野狗堆里的。 不过……他是好意,又没做什么,表哥不可能拿他去喂狗……吧。 终于,楚景移开目光回了房,盛越极大地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盛越也回了房,然后换上黑衣,再偷偷摸摸地上楼。 楼上,姜圆圆正在喂小楚霖吃粥,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什么也不吃,一个劲儿地哭,还总想往外面跑。 要是在家里,她定然不会拘着小楚霖,但他们现在不知身在何处,还是不要乱跑为好。 小楚霖捉着娘亲的手,摇头表示拒绝,不愿意吃粥,哭得抽抽噎噎,指着门口的方向,“娘、娘、走。” 他又多会说了一个字,但是却让人无端心酸。 姜圆圆哄他,“晚点再回去好不好?” 小楚霖又摇头,将脑袋埋进娘亲的怀里,小胖身子都哭得一颤一颤的。 盛越推开门进来,见小胖子哭,桌上的菜一口都没动,问道:“菜不合口味?” 姜圆圆垂眸,“他想回家。” 盛越看了眼天色,下午了,天边涌上了一抹墨蓝,现在这个时辰楚景也不会再出门了。 他递来两条黑布,“系上。” 姜圆圆给小楚霖系上,但这个小胖子哭得太凶,不一会儿布条就洇湿了两大块。 见状,盛越摆手道:“算了算了,你系就行。” 姜圆圆顺从地系上布带子,然后被带了出去。 在楼上看见母子俩上马车后,盛越叹了口气,将夜行衣脱下,回了房。 一进房,他就看见了正坐在桌旁的楚景,似乎正在等他。 楚景掀眸,“你可有话对我说?” 盛越心中暗道不好,他果然不应该心存侥幸,这天下之事,有什么能逃脱这位的眼睛? 他的手臂不自觉颤抖起来,“我没把她怎么样,只是、只是关了一下而已。” 楚景看他,“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他坐在暖黄色的灯影里,但周身却是有一种冷冽的光晕,不过淡淡一瞥,就令人惊得魄散魂飞。 盛越毫不犹豫跪下,“哥,我错了!” 楚景没有说话,他往杯里倒茶水,倒了半杯,茶盖合上,发出‘噌’的一声清脆响声。 玄色的常服穿在他的身上,他就是隐在人间的龙,一刻为人,下一刻能腾空而起,呼云唤雨,将所有人物事都淹没于风雨之中。 此刻,玄龙虽未腾空,但盛越却是已经嗅见了危险的气息,他声音发颤,“哥,是我一时糊涂,我不该阻挠你们见面,我心中既是担忧你对她余情未了,又怕她太绝情,让你伤心,更怕京中有人知晓此事,日后将姜圆圆当做桎梏你的把柄啊!” 他说的话有道理,但楚景不怕,他是天下之主,是天子,不怕质疑,也不怕谁知晓他的过往。 楚景摩挲着杯身,“她现在如何?” “她很好,”盛越实话实说道:“哥你明日亲自去见她吧,届时,你想知道的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有一种感情,越是压抑,爆发澎湃之时,威力越大。 楚景站起身,“欺君犯上,自去领十鞭,明日不必来见我。” 盛越低头,“臣遵旨。” · 马车还是绕了一个时辰,下车时,小楚霖都已经哭得没了力气。 姜圆圆抱着孩子慢慢走回绿水巷,还没走近,就看见了吉祥提着灯笼四处寻人。 她想说话,却发现嗓子格外的哑,只好等再走近一些了,才喊道:“吉祥,我在这里!” 听见声音,吉祥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泪,“小姐,你和小少爷去哪了!可叫奴婢好找!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们受没受伤?饿不饿啊?” 姜圆圆余光能瞥见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黑衣人,她勉强笑道:“我带霖儿去逛园子忘了时间,没出事,也没有受伤,不过有些饿了,你去炒碗饭我吃吧。” 吉祥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几遍,确认的确是没受伤,也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这才把心收回肚子里。 小楚霖换了一边继续趴在娘亲的肩头上,蔫巴巴的,香喷喷的炒饭端上桌都没有像以前一样馋得直抓,没什么力气地眨了眨大眼睛。 吉祥担忧道:“小少爷怎么看着没精神?” “许是玩累了,”姜圆圆摸了摸小楚霖的脑袋,“你去烧水吧,我吃完饭去给他洗洗。” 小楚霖这两日哭的次数太多了一些,洗澡时也乖乖的,让娘亲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然后一进被窝没两下就睡着了。 姜圆圆在他睡着后,在屋内的桌子上给吉祥留了一张字条,已经来就可以看见,让她明日去报官,且说出自己的一些猜测,比如她被关的地方其实就在镇子里,没有出镇。 做完这些后,她也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疲惫感,简单擦洗后就抱着小楚霖睡下了。 次日醒时,姜圆圆的脑袋有些疼,她摸了一下烫人的厉害,怀里的孩子小脸也是红扑扑的,也像是病了一样。 她有些没力气,喊了吉祥两声,让她去请大夫来。 姜圆圆缓了一会儿,披着衣裳坐起身来,等到吉祥出去了,也将门打开一条缝看,果然,门口不远处有一个陌生男人。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怎么还病糊涂了,刚才应该让吉祥去报官才是。 敲门声传来,姜圆圆小心将门打开了一条缝,见是白篷。 白篷面色关切,“我听吉祥说你要请大夫回来,可是病了?” 姜圆圆点点头,“有些头疼,许是感染了风寒吧。” 话落,屋里孩子的哭声响起,姜圆圆忙进了屋。 白篷握了握拳,也跟了进去。 小楚霖正坐在床上,委屈巴巴地喊道:“娘、娘。” 他以前睡醒时是从不哭了,看来今日的确是病了。 姜圆圆将他抱在怀里哄着,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白篷,她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白大哥,你……” 白篷低了下头,道:“你病了,吉祥又不在,我帮你照顾孩子吧。” 闻言,姜圆圆看了眼在自己怀里的小楚霖,小楚霖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白篷,的确是很想他抱的模样。 无端地,姜圆圆鼻尖一酸,“那就劳烦白大哥了。” 小楚霖在白篷的怀里很乖,就这么抱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不吵也不闹。 姜圆圆转身揩了揩眼角的泪,不让任何人发现。 · 巷子口,楚景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又低头看是否沾到了灰尘,徘徊的时间久到不远处的侍卫都望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迈步向前去,走到那家再熟悉不过的门前。 一切都和他记忆中没什么两样,甚至对门郑家的灯笼都是还是一大一小两只没有换过。 楚景的视线落在门上的细细裂缝中,思绪竟然飘到那年和姜圆圆来买院子的时候。 想起来他曾经和一个牙人讨价还价,甚至是狮子大开口,楚景不由得失笑,又想起姜圆圆拿到房契时那双似乎闪着细碎微光的眼,楚景又敛了笑意。 他今日既然亲自来了,便不怕被人怀疑什么,他只想知道,当姜圆圆再次看见他时,会是什么模样。 楚景收起自己的思绪,轻轻敲了敲门。 院子内,白篷正抱着小楚霖,听他咿咿呀呀说话。 敲门声传来,姜圆圆还在屋内,白篷便先去开门。 门打开后,白篷心间猛然一跳,看着屋外的人说不出话来。 楚景亦是看着他,又看他怀里,只给自己一个背影的孩子。 他们以前是邻居,自然记得彼此,楚景也自然记得,白篷对姜圆圆有意。 两人相对无言时,白篷怀里的孩子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胖嘟嘟的脸蛋,最重要的是,这张脸,和楚景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楚霖有些好奇地盯着门口的人,似乎是这几日见了太多陌生人,他有些害怕,抱紧了白篷的脖子,稚声道:“爹、爹、怕怕。” 楚景的眸子微微眯起,闪烁着危险,他上前一步,迈进院子来。 这也是白篷第一次听见小楚霖喊爹,他看了眼楚景,手掌放到孩子的背上,似乎在默认这个称呼。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无声对抗着。 屋内,姜圆圆换了件厚实些的衣裳,她也听见了敲门声,但现在不知为何,她的脑袋一阵阵发晕,眼前也有些花了起来,看不清东西。 以为是吉祥请了大夫回来,姜圆圆打起精神,推开门走出去。 在她推开门时,楚景便移了目光过去。 两年了,姜圆圆还是和他记忆里没有任何差别,甚至……看不出任何生过孩子的痕迹。 姜圆圆揉了揉眼睛,脑中的眩晕感已经让她几乎不记得任何事情。 她步子有些摇晃地走到楚景面前,好像是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不是大夫,这才道:“请问你是?” 第72章 姑爷没死! 正午的阳光洒下,暖阳照在女子的脸颊上,她的神情单纯而迷茫,就像是两年前,无数次在楚景面前时,显露出来的纯真。 因为病了,姜圆圆的脸很红,杏眼里就像是一滩被搅浑了的清水,莫名懵懂。 楚景一言不发,静静盯着她,不信她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 好歹做过一段夫妻,她当真这么绝情? 白篷知道姜圆圆病了,他端着温和而又关切的语气,就连称呼也在此时更改,“圆圆,你感觉可还好?” 话说着,他的手附上来,扶住姜圆圆的左臂,轻轻的,落在楚景眼底是亲密的象征,对姜圆圆来说,这只是因为白篷关心她。 她病了,没注意到被白篷直唤闺名是多么亲昵的举动,点了点头,“我还好,多谢白大哥。” 楚景现在就像一个外人。 白篷并不心虚自己一时的造假与蒙骗,他为已经死了两年偏又死而复生的楚景感到愤怒与不耻。 一个男人,为何要装死让自己的妻子难过?又为什么,偏偏在他快成功的时候出现,试图打乱现在的一切。 楚景冷声道:“松手。” 白篷看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眼几乎要站不住的姜圆圆,顺从地松了手,但下一刻,姜圆圆身子一歪,倒到了他的怀里去。 白篷一只手半拥着姜圆圆,一只手抱着孩子,就像是一个赢家一样,目光中带着挑衅,看向楚景,炫耀他此时所得到的一切。 姜圆圆虽是站不住,却知道自己现在被谁抱着,她没有力气地推拒了两下,秀眉紧皱着,难受至极。 ‘刺’的一声,寒光一闪,楚景没有多和白篷废话什么,启唇道:“放开她。” 只要不是真的,就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并且,据楚景得知,姜圆圆这两年来,并未和白篷有过任何逾越或纵容的行为发生。 宝剑锋利,削铁如泥不在话下,剑尖只要再近一尺,就能划破白篷的喉咙。 白篷嘲讽一笑,“你这个莽夫。” 楚景往前迈了一步,长剑便挑起白篷的脸,刺骨的寒意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是又如何?”楚景道。 他的声音轻而淡,像是在话家常一般,但是周身的危险气息却不容小觑,白篷毫不怀疑,他会一剑刺穿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白篷怀里的小楚霖好奇的要去碰长剑,楚景立刻收剑,不让他的小手碰到。 长剑入鞘,小楚霖没有碰到新玩具,嘴一瘪就要哭。 看着这个小胖墩红了鼻头,楚景的心里也跟着难受,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抱孩子,而是将姜圆圆从白篷的怀里带离,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院子里,抱着小楚霖的白篷满脸戾气,他闭了闭眼,将孩子抱到了隔壁去。 他尚且不知姜圆圆是如何想,但小楚霖喜欢他,是他握在手里的筹码。 楚景脱下姜圆圆的绣鞋,然后为她盖上被子,他的动作很轻柔。 床上人的呼吸清浅,像是睡着了一般,但眼皮却是强撑着想要睁开,怎奈何没有力气,只能维持着闭着的样子。 楚景摸了摸她的额,见她皱着眉头,又好脾气地揉了揉她的眉心,想要让她舒服一些。 姜圆圆的额头很烫,楚景去打了一盆井水来,将巾子拧干贴在她的额头上,希望这样能让她好受些。 目光碰到她垂落在被子外的手,楚景毫不犹豫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她的手很凉,没有什么温度。 过了这么久,遇见她,还是会不可自控地去做这些事,楚景不禁有些自嘲地想。 屋里的摆设还是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空气中多了些独属于小孩子的奶香,床上也多了一只巴掌大的小木马。 想起孩子,楚景眸子暗了一下,低下头,鼻尖轻轻蹭了蹭姜圆圆的脸颊,闭上眼,感受她的呼吸。 现在,孩子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姜圆圆。 他的温度熟悉而又陌生,姜圆圆能感受得到,她想要睁开眼看看到底是谁,却听见,“睡吧。” 低低的声音,太熟悉了。 姜圆圆的眼角滑落一滴清泪,被无尽的困倦拽着沉入昏沉的梦中。 吉祥请大夫来回花了半柱香,院子里空无一人,她喊了声“小姐”,然后往屋内走去。 床边坐着一个男子,背影很熟悉,吉祥小心翼翼靠近,手在地上捡了一块砖。 “你是何人!” 楚景慢慢转过头,吉祥呼吸一滞,是因为小姐和小少爷全都病了,所以姑爷才来看一眼吗? 但是、但是现在还是白天啊! 吉祥吓得哆哆嗦嗦的,“姑、姑爷您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小姐,还、还有小少爷!” 楚景开口道:“我没死。” 吉祥脑袋已经懵了,但楚景已经起步来到了院子里,大夫进去为姜圆圆诊脉。 姑爷没死? 吉祥的脑袋里飞快转了两圈,看了眼明晃晃的太阳,又看了眼楚景的影子,这才确认他真的是活人。 楚景问吉祥,“我离开的这两年,他们可还好?” ‘他们’指的是姜圆圆和孩子。 吉祥想了想道:“都好,铺子生意也好。” 她不敢多说什么,怕小姐其实是被姑爷伤了心,所以才说姑爷死了,姑爷要是真问什么,还是等小姐醒了再说吧。 楚景没有多问,他道:“孩子在隔壁,你去抱回来。” 吉祥应了声,连忙出去了。 隔壁,白篷心不在焉地坐着,见吉祥过来,他道:“他让你来的?” 何氏抱着小楚霖,有些听不懂儿子在说什么,“什么他不他的?” 她将孩子递给吉祥,“霖儿烧得说胡话了,快去请大夫来看看。” 等吉祥走了后,何氏见儿子脸色不好,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白篷握了握拳,“没怎么。” 说完,他就回了房。 何氏有些莫名其妙,也不太搞得懂。 吉祥抱着孩子回来,楚景站起身来,“把孩子递给我。” 吉祥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小楚霖给他。 “他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还不到一岁,二月尾巴满周岁,单名一个霖字。” 抱着小霖儿胖乎乎的身子,楚景的心里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他离开后,姜圆圆给他生了个儿子? 在他的怀里,小楚霖正皱着眉头看抱着自己的人,“啊”了两声,然后扭着小胖身子要下去,但是楚景的手太稳,他没有办法逃离,只能急得哼唧起来。 这个孩子不认识他,楚景想。 这时,大夫从屋里出来,楚景道:“劳烦您给孩子也看看。” 白头发白胡子的大夫一走过来,小楚霖立刻就老实了,缩在楚景的怀里,动也不敢动,一副欺软怕硬的模样。 大夫捏着小楚霖的脸,看了下他的舌头和眼睛,然后道:“喝两副药就好了。” 吉祥跟着大夫去医馆抓药,院子里只剩下小楚霖和楚景两人,父子俩面面相觑。 楚景看了眼小楚霖因为卯着劲儿蹬自己而涨红了的小脸,试探开口,“霖儿?” 小楚霖自然是会听名字的,但是他不喜欢这个陌生人喊自己,臭着小脸别过头去。 楚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摸了摸他的脸,将他在怀里搂紧。 他的怀抱宽阔,小楚霖试着去咬他,但是却被硌到了牙,又用手去推,但他力气太小,怎么挣扎都不起任何作用,最后嘴一瘪,哭道:“娘、娘、怕怕。” 他会说的话实在是少,楚景用帕子擦了擦他的泪,耐心道:“霖儿,我是爹爹。” 小楚霖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又学会了一个新字,“坏、坏银!” 话落,他的脸蛋上就被亲了两下,小楚霖尖叫了一声,忙去擦自己的脸,“坏!” 原来有孩子是这种感觉吗? 见小楚霖又要去咬自己的手,楚景捏住他的小下巴,又去看他长了几颗牙。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楚景从来没有体会过,他有了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就像是得到了是珍宝一样,珍惜不已。 吉祥买了药回来,就见到姑爷在逗小主子,她忙去煎药了。 煎药的炉子咕嘟咕嘟冒泡,不一会儿整个院子里都弥漫上了药味,小楚霖讨厌这种味道,偏偏吉祥先给他煎的药。 药煎好端到桌子前,楚景道:“拿一包糖来。” 吉祥又去拿了一包麦芽糖,见楚景要亲自给小楚霖喂药,又去洗炉子煎姜圆圆的药去了。 小楚霖还是讨厌楚景,但又想吃他手里的麦芽糖,那纠结的小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楚景摸了摸药碗,见药还烫着,于是将手里的麦芽糖递过去,但是用手抵着小楚霖的脑袋,让他吃不到。 小楚霖费尽了力气,才舔了一口糖,于是眼巴巴地看着楚景,想要他再给自己多舔一口。 楚景舀了一勺药放到他面前,“一口药,一口糖。” 药味很冲,小楚霖皱着小脸干呕了一声,飞快摇头,然后指他手里的糖,“糖糖。” 但是不容他选择,楚景捏着他的下巴给他喂了一勺子药,又把糖沫沫塞进他的嘴里。 小楚霖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砸吧完嘴里的糖沫子后,又道:“糖糖。” 这下子,他也愿意喝药了,但是楚景是个黑心的,等他一大碗药全都喝完了,这才给了他小半颗麦芽糖,并且面不改色道:“糖吃多了坏牙。” 小楚霖哼了一声,舔着麦芽糖,更讨厌他了! 第73章 霖儿是我儿子,对吗? 小胖子生得实在是太漂亮,虽五官与父亲的相似,但实际上要柔和许多,也有可能是没长开的缘故,很讨人喜欢。 楚景好像知道了怎么讨他喜欢,他又拿了一块糖,怂恿小楚霖道:“喊爹就给你吃。” 现在,在小楚霖的心里,爹爹不是这个让自己吃苦药的陌生人,他皱着小脸不答应。 这小子还有两分倔性竟然。 楚景笑笑,也不再勉强他。 吉祥很快就煎好了姜圆圆的药,楚景不再逗儿子,将他交给吉祥,然后端着药进屋去了。 姜圆圆还在睡着,脸比刚才更红了一些,但唇上却没有半分血色,惹人怜。 楚景擦了擦她额上的虚汗,轻轻将她喊醒,“圆圆,来喝药吧。” 他的声音好像是从九霄云外传来,缥缈,让人感觉不切实际。 姜圆圆被他喊醒,又迷迷糊糊被扶着坐起来,她睡得沉,也晕得厉害,一口一口的苦药并没能让她清醒太多。 她隐约觉得这种喂药的方式很熟悉,好像除了一个人之外,不会再有人这样非要一口一口地将比胆汁还苦的药喂给生了病的人。 她抬起眼来,见到一个那么熟悉、曾在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人。 姜圆圆一愣,忘了将药喝下,褐色的药汁顺着白皙的下巴下滑,被男子用手擦去。 他的手掌上,就连生着茧的地方也是那么令人眷恋。 姜圆圆下意识地歪了歪头,整个小脸就被他用手托住。 楚景摸了摸她的头,“乖,先喝药,好不好?” 她应该是在做梦吧,姜圆圆想。 一碗药喝完,楚景喂给她一块最大的麦芽糖,再扶着她躺下。 姜圆圆氤着水雾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用目光描绘他的轮廓。 如果是梦,那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她喜欢这样的梦,若是再生病,是不是还可以见到楚景…… 等到她睡熟,楚景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出门去。 小楚霖喝了药,这会儿也睡了,被吉祥放在他的摇篮里。 楚景又看了两眼孩子,这才离开。 回到客栈,盛越脸色苍白地在门口等他。 楚景直接路过,没有想要和他说话的打算,盛越今早被抽了十鞭,这会儿能下地都不错了,忙追上去,“哥,你都知道了吗?” “嗯,”楚景道,“你不该瞒着我。” 盛越自知理亏,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讨好道:“小胖子、不对,小侄子喜欢吃鱼,我都打听过了,不如我们买两条鱼过去吧。” “你不必去,”楚景道,“在离开这里前,你不要再出现在他们母子眼前。” 盛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他虽是干了些不太好的事情,但也认错了,他还想去逗一下小胖子呢。 不过……现在哥已经知道了孩子是他的,小胖子一定会跟着进京,算了,以后再培养叔侄感情吧。 楚景写了一封信寄回进城给贺婉,估摸着小楚霖和姜圆圆快醒了,他带上那日套圈中的木马,然后带人去买了一些小孩子爱吃、好克化的糕点吃食又去了绿水巷子。 那些训练有素、武艺顶尖的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又看自己拎的木马、茯苓糕、奶皮子等等,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算了,主子要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他们一行约莫七八人进绿水巷,在门口嗑瓜子的尹氏见到领头人,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怎么大白天的还诈尸了呢! 不对不对,瞧楚差爷这周身的气派,难不成这两年其实是去偷偷干了什么大事儿,现在功成名就了要接姜圆圆母子去享福了? 尹氏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见邻居们都探头,然后一脸呆滞的模样,等到楚景进去后,她就也去大展身手了。 小楚霖的确是刚醒,正坐在摇篮里发呆,见到楚景来,他“啊”了一声,又看见有一大批人拎着东西进来,他忙躲进自己的小被子里面去了。 侍卫们自然不可能待在院子里,都去守在了门口。 吉祥也被这阵仗吓到了,她擦了擦汗,“姑、姑爷,小姐还没醒呢。” 楚景“嗯”了一声,先去屋里看了眼姜圆圆,见她睡得香,这才将摇篮里的小胖子抱出来。 小胖子身上奶香奶香的,嘴里咿咿呀呀抗拒着,但抗拒无用,他就是一个小团子,只能任亲爹揉捏。 楚景找到了他的衣裳,但是不太会穿,小胖子被他穿得龇牙咧嘴的,若是会说话,怕是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好不容易把衣裳穿好,小楚霖握着拳头往亲爹身上砸,像是面团子一样,软绵绵的,但楚景的眼底却满是笑意,握住他的拳头捏了捏。 小楚霖“啊”了两声,对这个总占自己便宜的人非常不满意,但下一刻,他的不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望着楚景手里捏着的一块杏仁奶糕流口水。 恶霸小团子一下子就可爱起来,连叫声也软萌了许多,哼唧着想要吃。 楚景再次道:“喊爹。” 小胖子皱着眉,似乎思考了一下,他是一个有骨气的胖子,坚决不喊,直接一整个身子往前想要咬奶糕吃,结果没咬到,反而将小牙磕了一下。 见儿子要哭,楚景不慌不忙将杏仁奶糕揪了一小点儿放他嘴里,小胖子立刻砸吧着嘴好了。 原来小孩子都是这么好哄的吗?和他娘一样乖巧。 吉祥正端菜出来,见状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姑爷还真是……变了许多呢。 楚景将小楚霖的碗端起来,然后喂他吃饭。 小胖子本来是抗拒的,但怎奈何嘴一张饭就塞嘴里了,只能鼓鼓囊囊地嚼了起来。 这么大的孩子能吃菜吗?楚景没养过孩子,不清楚,但见小楚霖吃白米饭也吃得开心,便一下一下接着喂了,一直到一整碗饭吃完,他摸了摸小胖子的头,“乖孩子。” 一边儿的吉祥话都不敢说,这哪是小少爷乖啊,分明是姑爷喂饭的速度太快了,小少爷嘴一张饭就喂了进去…… 小楚霖打了个饱嗝,小胖脸皱着,不想理他。 楚景见姜圆圆还没有醒的迹象,便先吃了一碗饭,然后让吉祥另外去煮一些好消化的青菜瘦肉粥,等姜圆圆醒了吃。 才一月,天黑得还是有些快,晚饭后,天边便有了一些暮色。 楚景抱着儿子去看他带回来的木马,小楚霖完全不记得,只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趣。 小黑小白两只狗还记得这个以前的男主人,尤其是小黑,尾巴摇得十分欢快,它已经从那个肚子着地的小胖狗大变了模样,小白也长大了许多,不过身子还是比小黑小一圈。 小楚霖有些郁闷地待在楚景的怀里,看样子像是不大高兴。 楚景毫不在乎,静静享受着父子相处的时光。 见一旁的吉祥欲言又止,楚景侧目,“怎么了?” 话落,腰腹处突然传来一股暖流,楚景身子一僵,向怀里的小胖子看去,小胖子一脸无辜,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奶声奶气“啊”了一声。 楚景的脸全黑了,他面无表情地将小胖子塞给吉祥,然后站起身来,他的下半身全都被尿湿了! 难怪刚才小胖子一动不动也不挣扎,原来是早有预谋! 怕现在这个变了很多的姑爷生气,吉祥忙抱着小楚霖去换衣裳了。 楚景深吸了一口气,看自己往下滴尿的衣摆,只得劝自己,这是亲儿子,年纪小小就知道这么对付讨厌的人,是好事。 这时候,屋内的姜圆圆醒了,她的头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疼了,但胸前还是一阵一阵地泛着恶心,她喊道:“吉祥,我想喝水。” 话落,有人断了水来,姜圆圆闭着眼睛被扶起来,喝了两口温水后又躺下。 喝完后,身边的人好像并没有离开,姜圆圆也觉得刚才脑后的那只手有些不像是吉祥的手,太大、太有力气了一些。 姜圆圆睁开眼,看清身旁的人,一时间愣住,有些不可置信,闭了闭眼,再睁开,但眼前人还在原处。 怎么会…… 她不由得想,楚景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他们应该一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为什么他会再回来…… 楚景静静与她对视着,没有说话。 但眼前的楚景不是记忆里的那个楚景,眼前的男人要冷厉、威肃很多。 一切终究还是变了。 姜圆圆别过脸去,用后脑勺对着他。 楚景的目光落到她卷翘的长睫上,垂下眸子,启了启唇,想说的话在嘴边绕了又绕,最后变成,“你骗我?” 这一天终究会来临,姜圆圆在当年买他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过,会有一天楚景这样质问她。 “是。”她声音沙哑回答。 楚景的心中很乱,明明不想说这句话,却还是说了出来。 他是一个不善于解释的人,此时唇紧抿着,很想让她看自己一眼。 姜圆圆虽闭着眼,但楚景的呼吸在她耳边清楚地响着,似乎也暗示着,身边人也有重重心事。 他的心事是什么呢?是想要杀了她这个卑鄙无耻趁人之危的女人吗? 楚景闭了闭眼,声音干哑,“霖儿是我儿子,对吗?” 第74章 难道他是想要孩子? 楚景虽是问,但声音却是笃定的。 也是,只要见过楚景和小楚霖,就都能看出来,他们是父子俩。 姜圆圆问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她与两年前没有任何变化,其实也不对,她从来不会这样对以前的楚景说话,不会以这样冰冷又生疏的语气。 细细看来,她也瘦了些,眉眼更加艳丽,虽是带着病容,也不见当年的娇俏与稚嫩。 短短的两句话,就像是两把小刀,往楚景的心里扎,一戳一个窟窿,往外汩汩淌着血水,怎么也愈合不了。 楚景自然是知道答案的,但他更想要听姜圆圆亲自承认。 他设想过很多次两人的重逢,一腔热血,如今已被浇的冰凉,但也不能怪姜圆圆,若他刚才说话时,语气更加温和些,换一句话说,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的情况。 但楚景是一个骄傲的人,哪怕内心被戳得千疮百孔,他也不会露怯。 他站起身来,“你好好休息吧。” 他离开后,屋内又恢复了宁静,姜圆圆躺平身子,看着床帐顶发呆,楚景为什么又要回来? 她呼出一口气,慢慢坐起身来,床头小柜上还放着那碗已经凉透了的茶,她端起来一饮而尽。 吉祥抱着已经换好了衣裳的小楚霖过来,小楚霖立刻拍着小手要到娘亲那儿去。 姜圆圆将他抱住,小胖子立刻抱着娘亲的脖子亲了两口,粘粘糊糊的。 吉祥道:“小姐您可算醒了,您可不知道,刚才小少爷全尿姑爷身上了,吓死人了!” “尿了?”姜圆圆有些讶异地看儿子,小楚霖害羞地笑了笑,似乎也知道自己没干什么好事。 “是啊,小少爷现在要尿都会哼,好久都没尿人身上了,”吉祥拍着胸口道,“刚才姑爷那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 想起什么,姜圆圆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来了多久,都做了些什么?” 楚景此次突然过来,难道是想要抢走孩子? 吉祥想了想,道:“我来的时候小姐您晕过去了,姑爷陪着您,小少爷在隔壁,奴婢把小少爷抱回来之后,姑爷陪着小少爷玩了一会儿,给您和小少爷喂了药,等您醒了,下午走了一会儿,晚饭时候又来的。” 想起来楚景一口一口喂药的场景,吉祥打了个寒颤,没继续说了。 原来刚才给她喂药的人是楚景吗……姜圆圆想,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她叹了口气,心中五味陈杂。 而院子外,楚景出去时,以前的邻居们正围在他的侍卫旁边。 “楚差爷是不是这两年在外面发达了要去接圆圆母子去享福啊?” “你是给楚差爷看家的?一个月多少银子?” “楚差爷现在住哪?知不知道圆圆给他生了个儿子?” “……” 一群人高马大的侍卫此时就像一群小鸡崽子一样被围着,答又不知道怎么答,说又怕说错,不说还被围着可劲儿地问,这邻居们的好奇心也太重了吧! 好不容易等到主子出来,还没松口气,他们就看见了主子湿了半边的身子,当然,邻居们也看见了。 尹氏眼睛一转,立刻道:“唉哟!这么冷的天衣裳怎么湿了!怎么不让圆圆给你找件衣裳换啊?你现在去哪?天都要黑了还要忙啊?” 正当侍卫们以为他们的主子会高冷路过时,楚景却道:“尹婶子,我在外尚且有些杂事需要处理,以前的衣裳都被我带走了,我去住处换就行。” 侍卫们一脸呆,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喊这个妇人婶子?! 尹氏乐呵呵道:“那你且去忙、且去忙,我们不打扰你,快去换衣裳吧!仔细病了!” 楚景微微颔首,然后带着一群侍卫,在邻居们羡慕且好奇的目光中扬长而去了。 待他走后,尹氏立刻对周围人道:“你们看吧,我就说这楚差爷日后是有大出息的人,你们以为圆圆不知道?那是因为楚差爷干的事情太重要!不能对别人说!圆圆是不想我们多问,所以才那么说的!你们看看,现在楚差爷多风光啊,指不定当上了多大的官儿呢!圆圆马上也要去当官夫人享清福了!” 这么一说,还真是有道理,不然姜圆圆那么年轻还那么漂亮,怎么会坚持把孩子生下来,这两年还没想过改嫁的事情呢? 众邻居深觉有理,还有人往白家看,难怪白夫子人这么好,姜圆圆还不答应呢,原来是自己夫君更好啊。 白家,何氏自然也是知道了这件事,她有些忧愁地看了眼儿子的屋门,难怪圆圆这两年都不曾有任何表示,原来楚景压根就没死。 不过现在既已真相大白,她不会再让儿子错下去了。 这时,白篷推门而出,见母亲盯着自己,他笑了笑,“娘,我都知道的。” 他知道楚景是真的‘死而复生’,姜圆圆压根不知道他没死的事情! 而何氏则是以为儿子想明白了,欣慰地点了点头,“圆圆虽然好,但到底是已经成亲了,等过几天娘给你相看一个好姑娘,你也不小了,趁早也成亲吧,娘也想抱孙子了。” 白篷摇摇头,“且先不急,最近书院考核,端午后再说吧。” · 楚景回到客栈先换了衣服,他的外衣、裤子、里裤全被小楚霖尿湿了,一路走来的确是很难受,幸好他的衣裳颜色深,不是仔细看的话看不出。 想起儿子胖乎乎的样子,楚景不由得轻轻笑了笑,又想起来姜圆圆对自己的冷漠,笑意又消失不见。 事情的发展与他所想完全不一样,他以为自己在见到姜圆圆时应该是平静的,应该对这段旧的感情没有任何的回味与留念,其实不然,他的内心情感在澎湃着,想要靠近她,亲近她,几乎不能自己。 因为是微服私访,楚景来此还有要事要办。 据他这几日的观察所得,本镇居民生活还算富裕,也未从居民口中听说有任何贪赃枉法或欺压百姓之事发生。 他拿了巡检司的令牌到县衙,要求查看近三年来记载镇上的收入与朝廷下发的补助银子用途的账本。 新县令姓齐,三十上下,是一位瘦弱的中年男人,他检查过令牌后,立刻着人去拿账本,然后陪在楚景的身边,不卑不亢。 楚景见他似有病容,身上的官服都破了两个洞,皱了皱眉,“为何不领新官服?” 齐县令笑笑,并没有要讨功劳的意思,“小洞而已,我忘了缝补,也还能穿,没必要换的。” 账本拿来需要半刻钟时间,楚景起了与他闲谈的心思,“你似乎病了?” 齐县令看眼前人,道:“天寒,的确是容易生病一些。” 朝廷的七品官很多,但不是所有的七品官都如此节俭,且对朝廷的巡检没有讨好之意。 楚景的到来是一个意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预警。 “从前在何处为官?官居何职?是迁是贬?” 齐县令犹豫了一下,巡检司还问这些么? 他低垂着眼睑道:“从前……在岭南容州,遭贬来此。” 岭南? “何年进士?起先在何处任职?” “景平二十三年进士,在岭南容州任郡守十一年……” 老皇帝在位三十三年,也就是说,直到楚景去年登基,齐县令才从岭南离开。 容州楚景有印象,岭南蛮荒之地,朝廷派人过去都是慎之又慎,怎会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官员过去呢? 容州此地土匪横行,去年楚景登基时曾让人整理岭南地区十五年来的税收情况,除容州外,其他地区要么增长缓慢,要么增增减减,始终低于其他地区一大截。 只有容州是一个例外。 朝廷官员每年都会有两次考核,按齐县令的政绩来说,他不应该在岭南任职十一年才对,而且就算是变动,也不该是遭贬。 此时衙差带了账本来,楚景仔细核查过后,发现朝廷补贴的银子的确是都用在了该用的地方,齐县令来了之后所做的事情也不比甫县令少。 又想起来去年查出来的一群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蛀虫,楚景意识到户部还有一个更大的蛀虫没有被发现,或者说,应该是枯树的根支已经蔓延到了全国各地,残害忠良!还有多少有本事且忠心的官员如齐县令一般遭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看完后,楚景站起身来,深深看了齐县令一眼,并未说什么,离开了。 他离开后,一个年长的捕快过来,揉了揉眼睛,看着他的背影道:“怎么这么像楚景呢?” 回到客栈,楚景立即让人送了一封信给锦衣卫,命令他们分散到全国各地彻查,尤其是先帝在位时进士的名单,有任何异常的地方一定要仔细查看。 做完一切后,楚景揉了揉额,有些疲惫,他看了眼空荡荡的客栈,打开窗子,一眼就能看见楼下姜圆圆开的绣坊铺子。 姜圆圆今日来了铺子里,正坐在门口打络子,小楚霖扶着凳子站在她的旁边,要去扯娘亲手里的线。 姜圆圆点了点小楚霖的鼻子,笑时两个梨涡很美。 楚景看着这一切,心中的疲惫也好似消散。 第75章 不过现在,孩子和你我都要 楚景的注视并未打扰到楼下的母子分毫,姜圆圆把小楚霖抱到自己的怀里来,亲了亲他胖乎乎的脸颊,小楚霖被亲得咯咯直笑,笑声清脆,满是和娘亲在一起的开心与快乐。 若是可以的话,楚景也想坐到他们身边,只是现在,好像暂时没有他的位置存在。 他默默将窗子合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稍作思考,换了一件深蓝色的袍子,这是从前姜圆圆喜欢看他穿的颜色,又将束发的墨玉冠换成了银冠,然后下楼去。 有一道阴影落在身上,姜圆圆侧首看去,一瞬竟然恍惚,男人穿着深蓝色的袍子,望过来的目光沉静,她好像回到了两年前,楚景从衙门里下值后来接她的时候。 但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以前的楚景穿不起在衣上绣金丝银线的袍子,也戴不起纯银的发冠,现在来的,只是一个长着一模一样脸的人。 姜圆圆别过脸,继续捉着儿子的小手玩儿。 小楚霖则从娘亲怀里转过头,看楚景,皱着小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小肉腿儿一晃一晃的。 铺子里,沈娘子和吉祥交换了个眼神,都没说话。 见姜圆圆不理自己,楚景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伸出手来,“霖儿,让爹抱。” 闻言,姜圆圆的手猛地收紧了一下,但怀里的孩子却伸出手,咿咿呀呀要抱。 姜圆圆咬着唇,将孩子松开,小霖儿站到地上摇摇晃晃走了两步,然后扑进了楚景的怀里。 男人的力气很大,轻轻松松就把胖胖的小孩儿一只手抱了起来,小楚霖好像不记得昨日的不愉快了,一会儿用小手戳楚景的脸,一会儿用自己的小肉脸去贴他的,很是好奇的模样,而作为父亲的楚景,始终以坚实的臂膀支撑着他的所有胡闹。 姜圆圆看在眼里,心中很难受,为什么霖儿会要楚景抱,昨日吉祥明明说…… 或许真的是血浓于水,小楚霖很快就不再排斥楚景,乖乖搂着他的脖子,小胖手一指不远处的酒楼,好像知道这个人会顺着他一样,奶声奶气道:“肚肚饿。” 这孩子会说的话一天比一天多,楚景摸了摸他的脑袋,自然不舍得拒绝他。又看静默不语的姜圆圆,出声问道:“一起去吗?” 姜圆圆自然是不会让他单独带着孩子离开,她将东西收进篓子里,“嗯”了一声。 男子高大英武,女子娇小玲珑,怀里的孩子也是可爱白嫩,任谁看都是一家三口。 沈娘子看着三人的背影道:“我怎么感觉夫妻俩像是吵架了?” 吉祥含糊道:“不清楚,没吵架吧,姑爷才回来。” “不管吵不吵架,日子总是要过的,”沈娘子一边擦柜台一边道,“或许圆圆现在只是心里有些怨,只要楚差爷诚心,圆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也说不准,谁知道呢。” 吉祥无声叹了口气,踮脚望了眼三人已经进了酒楼去,没接沈娘子的话。 现在大家都说姑爷在外面当了大官,要来接小姐和小少爷去享福,官大不大吉祥不知道,反正小姐好像是不想跟着去享福的。 小楚霖应该是早就饿了,一进酒楼闻着香味就开始流口水,楚景也不嫌弃,怎么看都觉得儿子可爱,用帕子给他擦了擦,然后抱着他上了二楼的雅间。 姜圆圆跟在他的身后,低头看脚下的楼梯,忽然前面的脚步声停下,她一个没注意,鼻子撞到了前面人的手背上,眼眶立刻红了起来,泪眼朦胧瞪他。 楚景不等她拒绝,飞快地用帕子给她擦了擦眼睛,指腹从她的脸颊扫过,感受那久违的软嫩肌肤,“对不住,我并非有意。” 他的确不是有意,只是想看看姜圆圆有没有跟上来而已,但事既已发生,不如再做点别的。 小楚霖也“啊”了两声,像是给他作证一样。 刚才楚景给姜圆圆擦脸的帕子是给小楚霖擦了口水的,姜圆圆不太想说话,先他们一步进雅间去了。 楚景掩住嘴角的笑意,然后也走了进去。 雅间内,姜圆圆自己坐一方,小楚霖和楚景坐在一起。 小二拿了菜单过来,楚景点了花菇鸭掌、板栗烧鸡和白玉鱼羹,都是很耳熟的菜式,看来他的口味一直没怎么变过。 既然是他请客,姜圆圆也不客气,又要了一道红枣雪蛤汤和一道糖醋排骨。 小楚霖光是听着这些菜式两腮都开始泛涎水,一点儿也不挑剔。 在等菜的间隙里,小楚霖在楚景的衣服上抓来抓去,将他腰间有巴掌大的一个玉坠拿在手里当石头玩儿。 那玉颜色温润,一看就价值不菲,但楚景不在乎,姜圆圆自然也不说话。 不过她心里有些好奇,楚景到底是什么身份,按盛越所说就是一个小生意人家是不可能的,至少也该是富甲一方。 不过这也不是她现在该想的问题,她朝小楚霖招了招手,小胖子立刻从楚景的腿上下来,然后扶着桌子来到娘亲身边,把那块玉献宝似的递给娘亲。 姜圆圆要还给楚景,他不依,抱着玉不松手。 “石头!”他道。 “让他玩吧,”楚景也笑,并不在乎这块玉到底价值几何,“不过是一块好看的石头而已。” 姜圆圆没看他,摸了摸儿子的小脸,然后拿过玉放到了楚景的跟前,显然是不想和他沾上一点关系的样子。 楚景长睫垂下,并不言语。 小楚霖瘪了瘪嘴,玩意没了,便爬到娘亲的腿上,往她怀里拱,像是饿了。 他现在虽然只吃夜奶,但饿的时候还保留着要往娘亲胸前拱的习惯,要是平时,姜圆圆将他扯开也就罢了,现在楚景就在眼前坐着,她有些微微面红,将小楚霖的脸一捏,让他规规矩矩坐在一边。 察觉到楚景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姜圆圆的脸上开始烧起来,强作镇定地给自己接了一杯水。 楚景的视线在姜圆圆胸前落了两下,又看快一岁的儿子,有些不赞同道:“该断奶了。” 姜圆圆一口水险些呛着,“与你无关。” 她脸红的样子格外好看,又羞又窘,像是一朵艳丽的芍药一般,令人难以移目。 一直到小二上菜来,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才打破。 姜圆圆在一个碗里给小楚霖夹了一些鱼肉,又盛了一些汤,在他的胸前别了一张帕子,就让他拿着勺子自己吃起来。 小楚霖看了下勺子,又看了下自己的手,似乎想用手抓,被娘亲打了一下手后委屈巴巴看过去,不太想自己吃饭。 这么小的孩子能自己吃饭吗?楚景不太想看见小楚霖弄脏衣裳,出声道:“霖儿,爹喂你吃。” 小楚霖一双大眼睛在楚景和姜圆圆身上转了一圈,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听娘亲的话,卖力地抓着勺子自己吃了起来。 他握勺子的姿势实在是不好看,姜圆圆纠正了两次,也不再管了,让他自己学着用勺子吃饭。 小楚霖吃饭吃得很香,完全不需要娘亲哄,一口接着一口吃,半点儿磨叽都没有,十分乖巧。 见他吃饭没有问题,楚景便也开始用饭。 不同于隔壁两间的热闹喧嚣,他们这间里只有小楚霖吃饭时的‘啊呜’声响起,安静非常。 楚景有意想要缓和关系,打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开口道:“下个月杜鹃就开了,不如随我去邕州看杜鹃?” “杜鹃哪里都能看,”姜圆圆淡声道:“就不劳烦你了。” 话落,她的碗里被夹了一块鱼肉。 楚景道:“我记得你爱吃鱼。” 从放楚景离开的那日起,姜圆圆就没想过他会再回来。 但他现在回来了,在往前的两年了,他都没有回来,那现在回来是为了什么?除了孩子,她想不到其它。 姜圆圆不愿再与他虚与委蛇,放下筷子,直接道:“我知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但霖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走的那日,我就当你已经死了,你若想要把霖儿带走,除非我死,否则绝无可能。” 楚景抿了抿唇,“你觉得我回来是为了孩子?” “是,”姜圆圆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倔声道:“但我绝不会答应的。” 她说这句话时,声音微微地发抖,若楚景执意要带走孩子,她又能做什么呢? 一旁的小楚霖完全不知道爹娘在对持着,他吃完碗里的饭后,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伸手去抓盘子里的花菇吃。 楚景来时,并不知道姜圆圆给他生了个儿子,他来,只是为了姜圆圆。 多说无益,姜圆圆擦了擦小楚霖的手和嘴,便打算抱着儿子离开,就算是搬家也好,她也绝对不要再见到楚景,更不可能给他将孩子带走的机会。 她的动作那么决然,就连一点儿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人。 楚景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来。 姜圆圆挣扎着推他,“你疯了!” 楚景没有说话,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然后重重吻了下去。 姜圆圆一直都不是楚景的对手,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拼了命地挣扎,去咬他,一直咬到唇齿间全是铁锈味道,他也没有松半分力气。 过了不知多久,楚景才将她松开,他的眸子很沉,用手将姜圆圆脸上的泪,和唇上属于他的血擦拭。 “我来时,并不是为了孩子。” 他的声音低哑,眼底深藏着偏执与势在必得,“不过现在,孩子和你,我都要。” 第76章 是让他发狂的毒药 从昨日见到楚景起,一直到现在为止,他一直表现出进退有度的模样,此时的偏执与疯狂,的确是吓到了姜圆圆。 夹在父母中间的小楚霖几乎成了肉饼,两边都推不过,索性不推了,搂着娘亲的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姜圆圆偏头避开他的手,胸前因为挤压而涨奶有了些湿意,虽说穿的衣裳厚,看不出来,但还是让她的心里弥漫上一股羞耻感。 她的泪或许是抑制楚景的法宝,但此时却是让他发狂的毒药。 楚景抱住她,埋在她的颈间,找寻自己熟悉、眷恋的感觉。 姜圆圆无声哽咽着,“放开我。” 男人的呼吸喷洒在颈间,此时却让人觉得恶心与恐惧。 楚景没动,舍不得松开,也不愿意松开。 他的耳边全是姜圆圆的呼吸,鼻尖是独属于她的馨香,就好像是已经完全拥有毫无芥蒂,又像是回到了从前,亲密无间: “我刚才在想,”姜圆圆突然出声道:“若你真的死了该有多好。” 楚景一僵,从自己编造的短暂美梦中破碎醒来,眼底藏满裂痕,“你当真这样想?” “是,”姜圆圆一字一句道,“楚景,我希望你死掉。” “呵,”楚景松开她,慢慢站起身来,背影孤寂而又落寞,他闭了闭眼,袖子下的拳头却是紧握着,青筋绷起,像是自嘲一笑,“那你怕是要失望了。” 好像无论什么都已经挽回不了姜圆圆的心了。 姜圆圆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带着孩子快步离开,她不断擦着嘴,一直到走出这家酒楼,那窒息的感觉才终于消失。 泪还在无声地落着,小楚霖也笨拙地用小手替娘亲擦拭着,姜圆圆深吸了一口气,用衣袖将眼泪擦干,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去。 吉祥正在扫地,见到姜圆圆眼眶通红地回来,心一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姜圆圆有些疲惫地道:“吃饭时呛着了,不打紧,我去歇会儿,你不用管我。” 话落,她抱着孩子回了房,将小楚霖脏了的衣裳脱掉,姜圆圆便躺到了床上,右手胳膊遮着眼睛,心里满是无力与疲惫。 若楚景没有回来该多好,他不回来,她就能这样和孩子一直过下去。 她的嘴里还有没有消散的铁锈味,姜圆圆侧了个身子,眼泪又打湿长睫。 小楚霖也躺在床上,见娘亲不理自己,便咬手玩儿,突然间,他道:“爹爹!” 这两个字念得清晰,他现在喊‘娘’都会偶尔喊成‘郎’,唯独这两个字,却是没有念错。 姜圆圆想过孩子需要一个父亲,却没想过当他父亲的人是楚景。 她将儿子抱到怀里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见他双眼懵懂,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愧疚。 抱了儿子一会儿,姜圆圆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干净的兜衣,然后把身上的,已经被奶水浸透的兜衣换下来,无声叹气。 今日起,姜圆圆决定正式给小楚霖断奶了。 晚上,洗漱完后,姜圆圆先端了让吉祥在锅里温着的米汤,一推门,就看见小楚霖乖巧坐在床头,正有些急切地拍着小手,“娘、娘,饿饿!” 姜圆圆狠下心来,将米汤舀起来往他嘴边递,“喝米汤就不饿了。” 小楚霖一直到现在断奶都没断成功,其实和这孩子的倔性有些关系,再加上姜圆圆心疼孩子,于是一直拖到了现在。 且不说今日在楚景面前丢人之事,也到了该给小楚霖断奶的时候了,都快一岁了,白天里饭也能吃,怎么夜里奶就断不下来呢。 小楚霖皱着鼻子闻了闻米汤,然后摇头要往娘亲怀里拱,使出自己常用的撒娇伎俩,抱着娘亲的腰肢哼哼唧唧假装在哭。 假哭了半晌,小楚霖悄悄抬眼,却见娘亲一点儿动容之色都没有,此时又饿又急,隔着衣裳就想吃奶,却被用手掌抵住脸,脸憋得涨红都没吃到一口。 虽不奢望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孩子能听懂什么,姜圆圆还是很认真地和他说道:“霖儿,你已经要一岁了,没有哪个一岁的孩子还在吃奶的,所以你也不能继续吃奶了,明白吗?” 小楚霖懵懵懂懂,咬着手指,好像是真的听懂了一样,眼眶红起来,眼泪汪汪的,“奶、奶。” 姜圆圆还是摇头,将他抱到了他的摇篮里,给了一小块桃子让他拿在手上,饿了就能啃两口,馋了也能啃两下解馋。 小楚霖皱着眉,尝试着舔了一口,又‘呸呸’往外吐,伸着小手要让娘亲抱。 米汤不喝,桃子也不吃,姜圆圆心里有些烦躁,也不知何时才能把奶给断掉。 母子俩就这么僵持着,小楚霖饿得哇哇直哭,说什么也不愿意喝一口奶水,姜圆圆想了想,去厨房拿了一个碗来,将乳水挤到碗里,用勺子喂他,小楚霖也不喝。 若是再心软下去,这个奶怕是断不成了! 姜圆圆将灯吹了,然后回到了床上,用被子捂着耳朵,小楚霖从摇篮里坐起来,一个劲儿地喊着“娘”。 她心里钝痛不已,咬了咬牙,就当做没听见。 月上西稍,楚景听暗卫说孩子哭了一晚上,心里有些放心不下,不知是不是病了,又怕姜圆圆还在生他的气,在客栈里来回踱了几圈。 暗卫低着头,不敢看主子被咬破了好几处的嘴,小心开口道:“姜姑娘好像已经睡下了。” 楚景舔了舔唇,“嗯”了一声,让暗卫下去后,换上夜行衣,然后趁天黑往绿水巷子去。 他自幼习武,自从两年前被偷袭后更加勤勉起来,身影在夜色中宛如鬼魅,不叫任何人察觉。 进了绿水巷子,里面静悄悄的,几户人家的灯也全都熄了,楚景并不敲门,打算今日做一次梁上君子,从围墙翻了进去。 他一翻进去,两只狗就叫了起来,楚景忙对小黑小白道:“安静。” 闻见熟悉的气味,小黑摇了摇尾巴,亲昵地来蹭楚景,小白还躬着身子,绕着他转了两圈后回了狗窝。 吉祥听见动静起来查看,楚景隐到了屋顶上。 吉祥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又检查了门栓,见没人进来,训了小黑小白两句,又进屋子去了。 墙上的木刺还是楚景在的时候安上去的,所以他知道怎么避开,更何况两条狗也是他和姜圆圆一起买的,所以想夜探简直是易如反掌。 楚景来到姜圆圆睡的屋子的屋顶上,只听见里面有低低的孩子哭声,他将瓦掀开一片,屋子里只点着一盏小灯,摇篮里的孩子正闭着眼睛哭着,小脸上满是泪,床上姜圆圆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也不知是睡是醒。 就在楚景皱着眉头想要不要下去的时候,摇篮里的孩子坐起身来,又开始咿咿呀呀喊饿,姜圆圆翻了个身,没下床,桌子上摆着一碗米汤还有小半碗像是牛乳的东西。 楚景明白了,应该是在断奶。 这时候姜圆圆坐起来了,她没有去抱孩子,而是将桌子上那个装着牛乳的碗里面的牛乳倒掉,然后……解开了衣裳。 楚景心中一慌,下意识闭上眼,喉头滚了滚,想起来什么,微舔了舔唇,又睁开眼去。 方才一闪而过的莹白乳团已经错过,从楚景的方向,他可以看见姜圆圆两只肩头都在外面,纤细而又柔弱,再往下,是漂亮的后背与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 姜圆圆正在往碗里挤奶水。 楚景嗓间干燥,原来碗里的不是牛乳。 挤好后,姜圆圆将衣裳穿了起来,衣裳穿好后,她往屋内望了一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屋里的一切都如常,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来不及多想什么,小楚霖眼睛都已经哭肿了,想让娘亲抱。 姜圆圆将他抱起来,用帕子将他脸上的泪水擦干净,见他又要往自己的胸前拱,将他转了一边,自己坐在凳子上,让小楚霖面对着桌子。 刚才挤出来的奶水还是热的,闻见熟悉的味道,小楚霖暂时止住了哭,但还是不愿用勺子喝,抓着娘亲胸前的衣裳,小身子扭来扭去,像是难受极了一样,不断地哼着。 姜圆圆不为所动,将勺子放在他的嘴边。 在小楚霖的眼里,此时的娘亲是冷漠且陌生的,但楚景却看见了姜圆圆也泛红的眼眶。 不知过了多久,小楚霖像是饿得受不了了一样,终于舔了一口勺子里的奶水。 姜圆圆和楚景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谁料这小子舔了两口,又开始突然发犟,小身子一蹬,碗和勺子都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孩子的哭声像是魔音绕耳一般地响起来。 姜圆圆并没有生气,拍了拍小楚霖的背,抱着他在屋子里走起来,哄他。 她不是一个力气大的女子,但却抱着起码有二十多斤的孩子走来走去,哪怕累了,手酸了痛了,哪怕夜深已经困了,都不能够歇下。 楚景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发酸发胀,在这两日里,他一直觉得小楚霖是一个极其听话的孩子,但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那些不听话全都由姜圆圆承担了起来。 第77章 这是一种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缘分 一直到三更过,小楚霖才哭着哭着在娘亲的怀里睡了过去,一月犹寒的夜里,姜圆圆哄了他许久,累出一身汗来。 趁她出去打水擦洗,楚景从窗里翻了进来,小楚霖也哭出了一身汗,现在虽说睡了,但还在打着哭嗝儿。 楚景轻轻碰了碰他的胖脸,见他要醒,又忙轻轻拍了拍他。 厨房里传来舀水的声音,楚景俯身亲了亲小楚霖的脸,目光碰到满地的碎瓷片,将靠近门槛的两块收在手里,以防姜圆圆踩到,然后又隐入夜色之中离开。 姜圆圆打水回来,先给小楚霖擦了擦身子,又自己擦洗了一下,这才带着疲惫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她是被小楚霖压醒的,平常一觉睡到天亮的孩子,这会儿急吼吼地要下床出去,应该是饿急了的缘故。 姜圆圆拍了拍他的屁股,然后把他抱出去给吉祥,让吉祥喂他吃粥,自己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再醒时,已经日上三竿,小楚霖白天都听话,吃饱后就乖乖在一边等娘亲醒,见娘亲醒了,立刻爬过来,抓着娘亲的手拉她。 若是这孩子白天晚上都这么听话就好了。 姜圆圆换了身衣裳,洗漱完后就带着小楚霖一起去了铺子里。 她来时,沈娘子正一脸愁容地一边往前看一边绣花,心事重重的样子。 见到姜圆圆,沈娘子立刻道:“圆圆你快看,之前杨家那绣坊又开起来了,不过换了个名字,叫‘扬州绣品’,里面还没摆货,但看这架势似乎不小啊。” 姜圆圆顺着她的话看去,的确那里正有一群人在往绣坊里面搬东西,还都用箱子装着不叫外人看见,偶尔露出来的也都是不便宜的绢丝料子。 他们铺子的这块地方位置好,再开一家什么店都不稀奇,就算真的开一家绣坊,也不是姜圆圆能够阻止的。 她宽慰沈娘子的心道:“莫要慌张,他们做他们的大生意,我们做我们的小生意就行了。” 姜圆圆开的‘一江小绣’因为东西好、价格便宜,这两年来早就有了一批老顾客,盈利也比她之前预估的一年十两多得多,去年一年扣除成本和工钱外,还有三十两银子的进账。 沈娘子叹口气,想想也是,于是也不多忧虑一些什么,继续坐在门口干活,姜圆圆见云生带着小楚霖在玩儿,便进去先看账。 账看着看着,她的思绪就有点飞远了,她在钱行里存了两千两,一年有四十两银子的盈利,其实就算是不开绣品铺子也能活下去,如果她带着孩子远远地离开,楚景是不是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听着帘子外面小楚霖的笑声,姜圆圆心口一痛,真的很害怕哪天自己会失去这个孩子。 她不了解现在的楚景,一点也不了解,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出来。 想着,昨日楚景疯了一般的亲吻又开始清晰起来,姜圆圆喝了一口清茶,压下那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她昨日,好像将楚景咬得很严重。 姜圆圆垂下眸,看见自己有些干裂的手,从抽屉里拿出护手膏擦了擦,其实她应该感谢楚景,若不是楚景当年的出现,她或许现在还没有能力逃离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也不能在镇上买得起院子,更不可能得到后来的两千两。 这两千两银子,是多少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姜圆圆忽地自嘲一笑,是啊,楚景还给了她一个孩子,一个她早就想有的孩子。 姜圆圆呼出一口气,理了理脑子里混乱的思绪,若是楚景做得太过分,她就带着孩子离开,绝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正想着,小楚霖从帘子后摇摇晃晃走进来,然后是云生激动的声音,“姜姨,霖儿会走路了!” 所有人都屏声静气看着小楚霖一步三崴地扑进姜圆圆怀里,然后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沈娘子笑道:“霖儿一教就会,这孩子真聪明。” 吉祥也笑,“小少爷真聪明!” 小楚霖在娘亲的怀里仰头求夸奖,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又蹦出了一个新词,“棒棒!” 姜圆圆在他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两口,“霖儿真棒!” 今日看账是看不成了,铺子里的人都有心事,沈娘子这会儿还在朝外面望呢。 等到下午,孩子们放学后,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姜圆圆道:“今日咱们早半个时辰打烊,我请客去吃饭。” 此言一出,众人心里都高兴起来,沈娘子不大好意思,“圆圆,又让你破费了。” 姜圆圆笑,“就当是给一月收个尾,二月我们再好好干,一顿饭吃不穷也富不了,尽管吃吧。” 沈娘子忙让云生去家里喊雨儿,然后一行人往最近的一家口碑还不错的饭馆去。 一人点了一道菜后姜圆圆又多添了一道水煮肉片,给小楚霖添了一道虾仁蒸蛋羹。 正是吃饭的时辰,饭馆里很热闹,香味飘飘,小楚霖已经开始东张西望流口水,咬着空空的碗沿,像是在催促着赶快上菜一样。 沈娘子以为姜圆圆和楚景已经和好了,打趣道:“咱们霖儿这么乖,以后一定是个读书好的,能和他爹一样当官呢,考个状元回来,日后圆圆你就是状元娘了。” 吉祥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不敢说话,心道姑爷可是没再来过了,小姐也不像是很欢迎姑爷的样子呢。 不过沈娘子的话还是很中听的,姜圆圆自动忽略了中间那句“能和他爹一样当官”,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小手,“要是真能考个状元,那我一定烧香拜佛吃素十年还愿。” 闻言,沈娘子也笑呵呵看向小楚霖,打趣儿夸他是状元郎。 饭馆楼上,楚景将几人说的话全都收入耳中,他耳力好,只要凝神静气,就能听清楼下人说的话,听沈娘子夸小楚霖是状元郎,他不禁摇摇头,他的儿子,以后可不止是一个状元郎这么简单。 在楚景对面,本该在养伤但是闲不住的盛越也往下面瞅,但怎奈何他的耳朵没那么好使,什么也没听见,光看小胖子啃碗了。 “这小胖、霖儿,也不怕把牙啃缺了,”盛越极时收住了嘴,将未出口的‘小胖子’噎回嘴里,“哈哈,他好乖。” 楚景点头,看向儿子的目光也满是宠溺,“是胖了些,不过不打紧,乖就行。” 盛越不断点头,一边看他嘴上新鲜的伤口,还是忍不住问道:“哥,你上火了?” 的确是上火,楚景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就当做回答。 “对了哥,我们什么时候走?”盛越又问,“在这儿已经好几天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扬州苏州这些地方了。” 一想到扬州多美人,盛越就心痒痒,“等去了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楚景置若未闻,慢慢喝着茶,“你这个地方找的不错。” “来体察民情嘛,自然也是要来小馆子听听饭客们说话了,”这么一打岔,盛越一下子就把刚才的话忘了,“不过这家味道也很不错。” 的确是不错,更不错的是,刚好碰到了姜圆圆。 楚景深信这是一种缘分,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缘分。 楼下,最先上的菜是蛋羹,姜圆圆先给小楚霖拌在饭里,等凉一些了让他自己吃。 小楚霖便拿着勺子大口大口吃起来,吃的桌子上一塌糊涂,但是他却很开心,还用勺子指着鱼想让娘亲夹给他。 等到一碗饭吃完后,姜圆圆又给他添了小半碗,有意想让他多吃些,起码晚上没那么快饿,指不定他肚子饱着就睡熟了,忘了要吃夜奶的事情。 小楚霖压根没察觉到娘亲的意图,拍了拍小肚子,然后继续吃。 沈娘子想起什么,看了看姜圆圆束起来的胸,问道:“霖儿断奶了?” “正在断呢,”姜圆圆面上有些愁容,“他太倔了些。” 沈娘子传授自己的心得给她,“孩子倔不打紧,就怕当娘的心软,这么大的孩子不应该再吃奶了,不然你身子受不了,他越大就越难戒下来。” 道理姜圆圆自然是晓得的,但她的心硬起来的也的确够迟,此时她点点头,“我都记得了。” 不过才十八岁的小妇人身姿玲珑,说话也温声细语,吸引了饭馆子里一些男人的注意。 楚景看见有一桌男人眼神不老实,说话也不干净,他执起手边的酒杯,然后飞快甩了出去,速度之快到所有人的没有注意到这个酒杯是从哪里砸过来的。 那男人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脸上划了好几道口子,一摸一手血,骂骂咧咧地四处张望着,最后道:“真他娘的是见了鬼了。”然后走了。 他走以后,饭馆里又热闹起来,盛越看了眼自家面不改色的表哥,暗暗拍了拍胸口,这手法,也太快了些。 小楚霖吃着吃着开始四处张望起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就像是葡萄一样格外可爱,楚景正含笑看着,突然见儿子小手往他的方向一指,然后脆生生道:“爹爹!” 第78章 让我帮帮你好吗 小孩儿的声音具有很独特的穿透力,简单的两个字,让楚景不禁心魂一震,捏着筷子的手都握紧了些。 这还是小霖儿第一次喊他爹爹。 二楼和一楼之间有木板挡着,从窗户里看去,二楼的人能很清楚看清一楼的人在做什么,一楼的人却看不清二楼到底是何人。 姜圆圆捂住儿子的嘴,让他不要乱喊,然后往楼上看了一眼,只隐约看见了几个陌生人在楼上吃饭,并不见那个熟悉的面庞。 也是,楚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来这个小饭馆呢。 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姜圆圆回过头去,不再多看。 小楚霖虽说被捂了嘴,但大眼睛还是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楚景的方向,像是渴望爹爹来抱一抱他一样,可怜又可爱。 这个眼神,不禁让楚景想起来姜圆圆以前,也是爱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目光盯着自己,让他心软,不忍心拒绝她的一切请求或者是小动作。 楚景就这么遥遥和儿子对视着,但凡意志力再稍微不坚定一小点,他都会下去,抱一抱可怜的小胖子。 但是现在不行,楚景垂眸,手碰了碰自己还没愈合的伤口,再往下看时,小楚霖已经收回了目光,正想要下凳子走两步,他被抱下了凳子,摇摇晃晃走两步,再在原地站一会儿,然后继续走。 不过一日没见,小家伙已经会走路了么? 楚景盯着小胖墩,唇边抿着不自觉的笑意,心中又溢满愧疚,他缺席了这个孩子的成长,从一开始就没有陪在他们母子身边,没有尽到一点作为父亲的责任。 就连他也没有意识到,他现在温和得可怕,真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也或许是因为从小不被先帝喜欢,对于自己的儿子,楚景心中怀着满满的期待与喜爱,不愿让他经历如自己一般的童年。 坐在他对面,盛越却在想,做皇帝的都是三宫六院,没有一个例外,很多时候儿子女儿多到自己都记不清谁是谁,表哥现在对这个儿子上心,是因为这是长子且是暂时唯一一个孩子,以后孩子多了,或许就会没那么在乎,不过到底是头一个孩子,以后就算再有别的孩子,也是不一样的。 若是姜圆圆愿意服软,指不定可以母凭子贵,日后进宫做一个婕妤也不是不行的。 楚景看了儿子一会儿,目光就又放到了姜圆圆身上,她被辣到了,正往肚里灌清水。 她吃辣的能力过了两年也没有增长分毫。 等到他们走后,楚景便也准备起身离开。 姜圆圆从饭馆回去时会经过绣品铺子,毕竟两个地方隔得不远,她路过时,看见有几人正在铺子前不知道说些什么。 吉祥正要去问是不是要买东西,姜圆圆却将她拉住,几人这模样,不像是来买东西的。 不过还不等她多观察一会儿,几人又散了,然后走进了新开的“扬州绣品”里面。 吉祥忍不住道:“小姐,他们不会是想要找我们麻烦吧!” 姜圆圆也说不准,她道:“做生意大都讲究和气生财,再者,我们不过一个小铺子,无论是门面大小还是东西种类都比不上他们,他们没必要和我们较劲。” 她开小铺子,也只想过小百姓的生活,不去惹麻烦,也不想麻烦上身来,但话虽如此,心里却还是有隐隐约约的担忧。 闻言,吉祥稍微放宽了心,“也是,指不定他们就是来看看,再说了,这镇上不少绣品铺子呢。” 就这么说服了自己,主仆二人便继续往家走。 在回家的路上,姜圆圆本来打算给小楚霖买些吃食,想起来上次楚景来时买了许多,便又作罢。 回家后,她把小楚霖交给吉祥,然后去厨房打算煮一碗粥出来,晚上继续给小楚霖断奶。 小楚霖不挑食,基本上是娘亲做什么就吃什么,姜圆圆想了想,将一块猪肉切成细细的沫子,然后和同样切成了细沫的白菜一起煮成了粥,等到天差不多黑了的时候,先去给小楚霖洗澡,在他平时吃夜奶的前一刻钟左右喂他吃粥。 小楚霖皱着眉头,小嘴儿要张未张的,似乎在思考现在到底应不应该吃粥,大眼睛一会儿往碗里看一会儿又往娘亲身上看,似乎在抉择一般。 他晚上吃了许多饭,现在本来不太饿,但这香喷喷的粥就在面前摆着,娘亲也不会跑掉,于是小楚霖决定先吃粥。 见他吃了,姜圆圆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去洗漱,洗漱完见他没有闹着要吃奶,便哄他睡觉。 小楚霖半分睡意都没有,一双眼睛睁得大,要和娘亲说话,但见娘亲不理自己,过了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起架来。 眼见他要睡着了,姜圆圆有些紧张起来,就在这时,小楚霖哼唧了一声,往娘亲的怀里拱,姜圆圆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幸好他只是搂紧了娘亲的腰,拱了两下就睡熟了。 姜圆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亲了亲儿子的脸蛋,然后轻手轻脚下床打算去接杯水喝,怎料到她的脚还没下地,屋顶上传来一声清脆的踩瓦声,小楚霖一下子就惊醒了,大哭起来。 屋顶上,楚景默默将瓦片盖了回去,他的确不是有意的,只是不小心踩空了一下…… 屋内,姜圆圆头疼地抱着小楚霖哄,心里暗骂那只路过的野猫,踩在人家屋顶上也不知道轻点儿过去。 小楚霖记起了要喝夜奶的事情,小手不断抓着娘亲胸前的衣裳,像是耍赖一样,就这么抓着不放手,非要喝到不可。 若不是小楚霖晚上不要吉祥,姜圆圆也不至于累成这个样子,孩子一直哭,饶是再好的脾气都有些受不了,姜圆圆心里觉得又累又委屈,也坐在床边掉起了泪。 小楚霖此时不能体谅娘亲的心情,闭着眼睛找奶吃。 姜圆圆擦了擦泪,就将他放在床上让他哭,然后拿乳酪条来喂他。 姜圆圆喂一口,小楚霖就吐一口,不愿意吃。 屋顶上,楚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宫里的孩子自小都是乳母带,他也是昨夜才知道原来带孩子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情。 见姜圆圆两腮上都挂着泪,楚景的心中也酸胀着,只可惜孩子还小,不能用香迷晕,不然何必这么麻烦? 过了不知多久,好似天都要朦朦胧胧亮,小楚霖才哭着睡了过去,姜圆圆累极了,替他擦了擦脸,然后才在他身边睡下。 等母子俩睡熟后,楚景才悄声离去。 次日,姜圆圆一直睡到了巳时过,醒时,小楚霖正坐在床头吃昨夜里不愿意吃的乳酪条,吃得津津有味,见娘亲醒了,拿手里沾了口水的乳酪条往娘亲嘴边送。 他的眼睛还是肿的,小脸上还有昨日发犟时留的五条抓痕。 姜圆圆摸了摸他的脸,估摸着现在吉祥应该已经去铺子里了,便先起床洗漱。 锅里有吉祥给母子俩温着的午饭,一碗蛋羹,一碗辣椒肉丝,还有一个上次做了没吃完的羊肉馅饼。 姜圆圆把羊肉馅饼给小楚霖抱着啃,本打算将他放在学步的小推车里面,谁料小楚霖长胖了太多,已经坐不进去,只好将他放在椅子上,一边照看他一边解决自己的午饭。 今日出了大太阳,进二月了,春衫都可以准备起来。 刚吃完将碗筷收拾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姜圆圆以为是郑小娘子,于是起身去开门。 结果门外的人出乎了她的意料。 楚景身着芦灰色绣暗缠枝纹的袍子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一个纸包,里面不知装着什么,像是来走亲访友的一般,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姜圆圆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结痂了的嘴上落了落,便要关门,却被一双大手抢了先。 不等她拒绝,楚景便侧身从一旁迈了进来,直直走向小楚霖的方向。 姜圆圆心中一急,去拉他,“你要做什么?” 她原本以为拉不动,谁想楚景很快就停下步子,反倒是姜圆圆因为太着急而撞到了他的胸前,忙又后退两步,杏眼儿瞪着他。 楚景好像已经找到了怎么对付姜圆圆的办法,他将纸包放在桌子上,淡声道:“敷眼睛用的。” “霖儿不需要。”姜圆圆冷声道:“我们能自己买,不要你给的东西。” 楚景则是正身看她,闻言又看了眼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儿子肿成了核桃的眼睛,直接道:“给你用的。” 他的话说得这么自然,姜圆圆怔了一下,没想到他是给自己买的,又很快道:“我也不需要。” 她想表现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楚景是一团火,藏在暗处,饶是你再冷若冰霜,都能在不知不觉中将你融化,就像是曾经,姜圆圆是太阳,而楚景是阴影处的高山。 见到楚景,小楚霖此时成了最高兴的那个人,他拍着小手,想要楚景来抱他。 父子之间的亲情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就算之前没有见过,小楚霖亲近楚景也比亲近其他人要快得多。 楚景没有看他,而是问姜圆圆,“霖儿不听话?” 他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姜圆圆皱了皱眉,大概知道自己也瞒不过他什么,“嗯”了一声。 “从今日起,霖儿晚上和我住在客栈,”楚景不容置喙道:“白日里我再把他送回来,直到他能断奶为止。” 他让人打听过了,孩子断奶,入夜后最好是不要见到母亲,若不是孩子太倔,姜圆圆又没有能够安心托付孩子的人,想必她也不愿意如此折腾吧。 姜圆圆不信任他,尤其是关于孩子的事情,她的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楚景低下头,与她对视,声音从容,而又充满令人信服的力量,“我是孩子的父亲,自然不会害他,同样,我也是你的丈夫,信我一次,让我帮帮你,好吗?” 第79章 他怎么会打孩子呢? 楚景的声音里,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让姜圆圆想要点头,想要答应。 她闭了闭眼,想要拒绝,却见小楚霖从椅子上爬了下来,然后往楚景的方向走来,嘴里不断念叨着,“抱抱。” 姜圆圆抿了抿唇,见楚景将小楚霖抱起来后,小楚霖就这么靠在他的肩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她选择相信楚景一次。 “等酉时后,你来将霖儿接走,”姜圆圆道,“但次日辰时前,你必须将孩子送回来,不然我就去报官。” 城门是酉时关辰时开,她的防备心很重。 楚景点了点头,“好。” 下午姜圆圆要去铺子,楚景便抱着孩子和她一起过去。 许是因为天气好,今日逛街的人不少,有一个约莫两岁左右,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娃坐在爹爹的肩膀上,手里拿着一串儿糖葫芦,脸上满是天真的笑容,小楚霖在楚景的怀里,小脸上满是羡慕与好奇,看得姜圆圆心中一疼。 她的孩子,长这么大莫说坐在爹爹的肩膀上,就连见到父亲,也不过才几日而已。 姜圆圆看了眼楚景,又默默别开眼,他们现在和楚景可以说是没有关系,楚景又身份不一般,怎么会在大街上让孩子坐在他的肩膀上呢…… 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楚景两只有力的手臂轻轻一举,就将小楚霖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他的肩宽而厚,很轻易就承载起了一个孩子所有的期盼与愿景。 小楚霖吓得叫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坐在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上,小肉手紧紧抱着父亲的脑袋,小嘴儿“啊”个不停,像是害怕又像是感到新奇。 楚景的步子很稳,很快就让小胖子适应了,他的两只手抓着小楚霖的胖脚防止他摔下去,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看向姜圆圆。 那一瞬,姜圆圆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将头转到另一边,不让他看见自己唇边的笑意,不为了任何,只为孩子此时的满足与开心。 因为楚景的身形太过高大,又容貌太过俊朗,再加上肩上的孩子太胖,还手舞足蹈的,他们三人很快就成为了街上的焦点。 有小孩儿也拉了拉爹爹的衣袖,示意自己也想坐在肩膀上。 正在客栈养伤的盛越,本想开窗透透气,结果一低头就呆住了,半晌,他揉了揉眼睛,似乎在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那个小胖子怎么坐在表哥的脖子上! 这这这、这可是天子!这不就是骑在皇帝老子脖子上吗! 这小胖子还真是好命,盛越不禁咂舌,要是真的把这小胖子带回京城去,小胖子长大后要么是个极得圣宠的富贵闲散王爷,要么……就是要坐到那个位置去了。 一路到了铺子附近,小楚霖还不愿意下来,抱着爹爹的脑袋‘吧唧’几口,像是想要多坐一会儿一般。 楚景没有动,看向姜圆圆,姜圆圆启了启唇,伸手道:“霖儿下来,晚上再让……让他来接你好吗?” 小楚霖瘪了瘪嘴,不情不愿让娘亲抱了下来,不过却对楚景道:“晚抱抱!” 楚景忍不住笑了笑,捏了捏儿子的小胖手,承诺他道:“好。” 简单一个字,让小胖子眉眼弯弯,那神态像极了娘亲。 铺子里,沈娘子和吉祥看得正起劲儿,活忘记干了,见姜圆圆进来,又装作开始忙的样子起来。 “诶我的针呢?” “我要找哪根线,我怎么忘了!” 姜圆圆见两人到处找就在手边上的东西,摇头笑笑,端了凳子坐到另一边开始做春季的花样。 沈娘子凑过来,低声问道:“楚差爷搬回家住了?” “没呢,”姜圆圆一边穿线一边道,“不知道他要去哪。” 沈娘子一听,急了,对姜圆圆道,“那可不行,这不是我多想,夫妻间就算是感情再好,也经不起久别,一年两年三年,夫妻都要变成陌生人了,你看楚差爷这么年轻,还这么有前途,唉,要是有谁别有居心,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她的话说得有道理,但姜圆圆可不觉得她和楚景现在是夫妻关系,敷衍了沈娘子两句,她从柜子里找了去年的几个花样做对比,来绣新图案。 沈娘子啰嗦了两句,心里直叹她年纪小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决心改个时间再仔细和她说一下,这夫妻就是要搭伙过日子的,要是一个人走了,那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呢? 到了下午时,太阳就没那么温和起来,照在身上隐约有些晒意,姜圆圆绣好了一个轮廓,然后起身打水喝。 小楚霖就在摇篮里睡午觉,他前两日都没有午睡,因为要断夜奶,他白日里睡了晚上就睡得晚些,不过今天晚上是楚景将他接过去,见儿子困了,姜圆圆便让他睡了。 喝完水,姜圆圆见到门口有人来,让吉祥去接待,但那人却是朝着她来的。 “姜小娘子,久闻大名了。”来人四十上下,面容精明,此时正一脸笑意看过来。 姜圆圆没见过此人,也不知他是何来意,于是站起身来,客气道:“不敢当,不知您可有何事?” 那人道:“姜小娘子叫我老李就行,我是扬州绣品的掌柜,今日来是有事想要与姜小娘子你商量。” 话说完,他往帘子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圆圆敛了笑意,和他一起走进帘子,“李掌柜若是有事直说便可。” 李掌柜笑,先打量了一下这间小小的账房,便也开门见山道:“我今日前来,是想要买下姜小娘子这间铺子,价钱姜小娘子只管开。” 姜圆圆垂眸将桌上的账本子合起来,“这间铺子我也只是租的,您要买,怕是要找主人家,找我是不成的。” “姜小娘子你会错了意。”李掌柜从荷包里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我的意思是,姜小娘子的绣坊不如别开了,我打听过,你这个位置一年的收益顶多三十两银子,我愿意出五百两,就当作是买了你之后二十年开铺子的进项,姜小娘子既不用劳累,还能得到一大笔钱,不如考虑考虑?” “您说笑了,我这个小铺子,也不会和您的绣坊抢生意,开着不过是打发时间,这钱您且收回去吧,我不能答应。” 五百两的确很多,这间小铺子赚二十年都不一定能赚到,但这间铺子是姜圆圆最开始做生意的地方,她舍不得,也不想舍掉。 听她拒绝,李掌柜也并不生气,仍旧笑呵呵地,将银票收了起来,然后道:“小娘子再仔细想想吧,指不定没多久,你就会改变主意了。” 送走了李掌柜,沈娘子问道:“圆圆,他们真的要咱们干不下去吗?” “别多想,”姜圆圆宽慰她,“快去做开春的帕子吧,现在的花样都该换了。” 她自己心里也没一个准数,说不出来太明确的答案。 铺子开了两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经历过一些,之前被杨家那般打压都维持下来了,扬州绣品再过分,也不至于刻意压价针对吧。 小楚霖一觉睡到了铺子打烊的时候,因为要等楚景来,姜圆圆特意晚打烊半个时辰。 看着小胖子睡眼惺忪的模样,姜圆圆突然觉得,楚景今夜或许会很难熬。 小胖子迷迷糊糊的,被娘亲抱起来后就靠在娘亲的肩膀上发呆,小手抓娘亲的头发玩。 楚景很准时,酉时刚过,他便出现在了铺子门口,踩着蒙蒙夜色,衣袂翩翩间,像是在日落前想要多看一眼人间的天神,寂静而又英武高洁。 ‘天神’抱过他沉甸甸的儿子,似乎有些期待。 姜圆圆还是忍不住道:“若他哭得狠了,只能打屁股。” 楚景严肃道:“我绝不会打孩子。” 看着乖乖待在自己怀里的孩子,他的心软到一塌糊涂,又怎么会打呢? 姜圆圆欲言又止,还是道:“那你去吧。” 楚景信心满满,等到她和吉祥走远了,这才抱着小楚霖回了客栈。 一回去,盛越就过来了,欣喜道:“哥,你把小胖子抱过来了!我们现在要不要赶快跑掉,回京城去!” 楚景将儿子抱得紧紧的,心里稀罕到不行,面上淡淡,“只是带过来帮他断奶而已,不要想太多。” “哦,”盛越有些失落,很快又恢复如初,“哥,给我抱抱他!” 楚景自己都没有抱够,当然拒绝,“你的伤还没好,回去歇着吧,我照顾他足以。” 盛越十分怀疑他这句话中对自己关心的真实性,不过却不敢置喙什么,依依不舍地回房去了。 他一走,楚景立刻十分矜持、慎重地,在小楚霖的胖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往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在,才又亲了一下。 小楚霖被他亲得直皱眉,咿咿呀呀了几声,然后拿胖手擦脸,十分嫌弃的模样。 楚景笑了笑,见天色完全黑透了,让人送了羊奶来,喂儿子喝。 马上到了要喝夜奶的时辰,小楚霖皱着眉头喝了两口羊奶,似乎不太高兴。 而楚景见他喝了,正准备再接再厉,他都已经计划好了,等儿子吃饱后哄他睡着,今夜就能很轻松度过了。 他面上的笑意还没落下去,小楚霖就胖身子一扭,将嘴里没咽下去的羊奶全都吐在了他身上。 第80章 就见他的手突然伸了过来 屋内突然寂静非常,楚景沉默着看自己衣服上正往下淌的奶渍,眼中墨色浓重,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小楚霖咬着小手,好像也有些害怕他这个样子,轻轻抓了抓他的衣袖,糯声道:“奶、奶。” 小孩子不懂事是很正常的,楚景将衣上的脏污擦掉,试图和他讲道理,“羊奶也是奶,味道是一样的。” 小楚霖一双大眼睛盯着他,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娘亲!” 说话,他就开始往床下爬,想要去找姜圆圆。 前两夜里,楚景做梁上君子,知道这个小家伙有多么难缠,此时伸出一只手托住他的胖身子,将人轻轻一抬,小楚霖便又回到了床上。 逃跑未遂的小楚霖愣了一下,看爹爹的一双大手,又看自己的小肉手,嘟了嘟小嘴,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然后又继续往床下爬。 但他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些,斗不过自己强壮有力的爹爹,一次次被不可抗的强大力量推回去,于是只能委屈巴巴在床头坐好。 楚景让人换一碗温羊奶来,继续喂他,“喝不喝?” 大抵是见惯了娘亲的温柔,第一次和楚景这样的人打交道,小楚霖有些没辙,他开始尝试自己百试不厌的撒娇大法,小手抓住爹爹的手指,然后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奶声奶气道:“饿饿,爹爹、饿饿。” 小楚霖长得很漂亮,就像一个雪团子一样,浑身上下都奶香奶香的,要是平时,他这一招的确是极具杀伤力,但偏偏是在断奶的时候,这一招也就无效了。 楚景正色看他,手忍不住在他的脸上摸了两下,却道:“不要试图逃避这个问题,到底喝不喝?” 此时,小胖子无比思念娘亲。 小楚霖委屈地瘪了瘪嘴,乖乖地张嘴喝羊奶,一直将一碗全都喝完了,一点儿也不反抗。 楚景满意了,然后将小胖子放在床上,等他睡着。 小楚霖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一会儿抓自己的脚,一会儿去抓楚景的衣裳,就是没有睡意,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太无聊的缘故,眼眶里漫上泪,抽抽噎噎道:“娘亲……” 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太对劲,楚景皱眉,不应该是吃完奶就睡么?怎么现在还不睡。 他不知道小胖子睡了一整个白天,以为是没有人哄睡的缘故,于是放下手里的兵书,将小胖子抱到怀里来。 小胖子再胖,也只是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娃娃,在父亲的怀里,就像是一个小玩意儿一样,显得如此娇小可爱,只需要父亲的一只手,就能将他稳稳抱住。 小楚霖还不习惯这一个硬硬的怀抱,在楚景的怀里扭来扭去,都快扭成了麻花。 楚景书也看不了了,低头看正在往自己胸前拱的儿子,改为将他竖着抱起来,他抱孩子的手法有些生疏,一只手抓着小胖子的两只脚,一只手托着背,像是在拿剑一样。 小楚霖脚也动不了了,更加思念娘亲起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嗓子就开始哭,“娘亲!呜呜呜娘亲!” 就着一嗓子,楚景的耳朵里‘嗡’的一声,险些被吵聋了,他额上青筋跳了跳,将小胖子又改为横抱,试图做点什么堵住他的嘴。 他拿糕点,小胖子不吃,他拿糖,小胖子理都不理。 真正的带孩子远比在边上看着难多了。 小胖子哭了约莫一刻钟,隔壁的盛越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小块安神香,“哥!用这个!” 楚景耐心地拍着孩子的背,“他还小,不能用。” 要不是这家客栈被他们包了下来,不然盛越真的怀疑会有人半夜上来要个说法。 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吧,小孩子精力都这么旺盛的吗!盛越不禁想,但见自家表哥这一副慈父的模样,他只能从楼下找掌柜的要了两坨棉花堵耳朵然后回房了。 小楚霖一直哭,闭着眼睛哭,若是楚景说话他就将耳朵捂住,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过了不知多久,楚景也有些累了,他看了看还在不知疲倦啼哭、且又将脸上划了几道新鲜伤痕的孩子,硬生生忍住了想打他小屁股的冲动。 送信来的侍卫一进门,就看见了自家主子怀里正抱着一个哭个不停的……胖团子? 楚景朝着侍卫抬了抬手,示意他止住声音,然后接过信,这是京城寄过来的、他放在宁王府的眼线汇报的事情。 宁王前段时间的确是有想要造反的意思,但去年又安分了下来,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楚景在宁王府的眼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以各种方式传递消息过来。 看完信后,楚景将信件烧毁,这会儿才发现,坐在腿上的孩子不知何时没有再哭了,正用一双泪洗过的大眼睛看着那个等候吩咐的侍卫,眼里满是好奇。 楚景也看过去。 感受到父子俩视线的侍卫:“……?” 半个时辰后,楚景沐浴完出来,屋子里全是小孩儿的笑声,小楚霖正让那个侍卫抱着他举高高,笑声清脆又动听。 看见主子出来,侍卫连忙把求救的目光递过去,楚景选择了忽视,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侍卫就忍忍吧。 就这么玩了不知多久,侍卫的胳膊都快举这个小胖子举废了,小楚霖这才玩够,迈着小腿屁颠屁颠跑到爹爹那儿,张开小手要抱。 侍卫得到指令,飞一般地离开了,楚景也到了该睡觉的时辰。 他在小胖子身上闻了一下,闻到了一股奶酸味,皱了皱眉,将他拎到浴桶里,两三下扒干净然后洗了起来。 这还是小胖子第一次洗这么大的浴桶,他一个劲儿地想往水底下钻,得亏楚景将他拎着,不然早就不知道淹了多少次了,但小胖子实在是太调皮,将水往亲爹身上撒,等给他洗完后,楚景身上都开始淌水了。 不知道多少次,楚景都是看着小胖子那张酷似自己的脸忍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小胖子擦干后丢到床上,然后换了一身寝衣躺到床上。 躺到床上的那一瞬间,楚景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竟然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一只肉乎乎的小手贴在他的胸膛上,楚景微微侧身,将儿子抱进怀里,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心中满是满足。 但小楚霖却像是仍旧没什么困意,一会儿用手去抓楚景的脸,一会儿啃他的下巴,一会儿整个人都爬到爹爹的胸膛上,像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爹爹呼吸时胸膛起伏,他也跟着起伏,咯咯直笑。 黑暗中,楚景忍无可忍将小胖子拉了下来,警告他,“你再不听话,我就要生气了。” 小胖子好像还不懂‘生气’二字是为何意,小嘴一张咬到了楚景的脸上。 看来今夜的确是个无眠夜了。 另一边,姜圆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还是小楚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离开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哭有没有闹。 不过她也只翻了一会儿,因为前两夜实在是太过困倦,她没多久就睡熟了。 次日,天微微亮时,楚景就醒了,还没到和姜圆圆约好的时间,他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一股暖流给惊醒的。 楚景皱着眉,看着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小楚霖,脸色十分难看。 像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一样,他深呼吸了两次,然后慢慢掀开被子起身,他的腰上往下全都是水渍,被小楚霖尿湿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喜欢小孩子的人,但因为是他的儿子,所以才他选择了一忍再忍。 楚景重新擦洗过身上,又换了衣服,等到差不多卯时过半,才给小胖子换了身衣裳抱起来,往绿水巷子去。 小胖子还在睡着,就连被抱走了都不知道,趴在爹爹的怀里睡得香。 清晨的镇上很热闹,卖各种早餐和卖菜的小贩此起彼伏地吆喝着招揽客人,楚景一只手捂着小楚霖的耳朵,让侍卫去买了两碗汤面和一屉小笼包,有意和姜圆圆共用早饭。 敲门声响起时,姜圆圆还没睡醒,是吉祥开的门,见到楚景还抱着小少爷,吉祥不敢多问什么,让两人进了屋。 看了眼姜圆圆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眼怀里的儿子,楚景站起身来,“我把霖儿放到房里去。” 吉祥连忙道:“姑爷,奴婢来讲就行……”窥见楚景的目光,吉祥又连忙把话吞回了肚子里,不敢再多说什么。 二月里的天已经有些热了,姜圆圆睡觉有些不老实,楚景进去时,她两只白皙纤细的小腿都露在外面,脚趾微微蜷缩着,睡得正熟。 楚景放轻了步子,将小楚霖轻轻放在床上,然后替母子二人盖好了被子,正要转身出去,他顿了顿,这样就走了,岂不是太可惜? 于是他又转过来,见小楚霖已经拱到了姜圆圆的怀里去,然后伸出手,将他的鼻子捏住。 小楚霖皱了皱眉,没多久就被憋醒了,委屈地直哭,眼见姜圆圆要醒了,楚景立刻收手,装成是刚来的样子。 冷不丁一睁眼就看见楚景,姜圆圆吓得坐了起来,“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景一脸无辜与理所当然,“卯时到了,我送孩子回来。” 姜圆圆看了眼的确正抱着自己腿哼的孩子,又瞪了楚景一眼,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会儿心脏都还在扑通直跳。 拍了一会儿,她见楚景还不走,客气问道:“昨日霖儿可还听话?” 楚景“嗯”了一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听话。” 见他面上有些小小的憔悴,姜圆圆有些怀疑,她下床后准备换衣服,见他还在房里,忍不住道:“你该出去了。” 楚景舔了舔唇,忽然走近,姜圆圆一惊,“你要做什么?” 却见他的手往她胸前伸过来,姜圆圆还没来得及护住,然后就见楚景一脸正色地将她大开的衣领给合了起来。 第81章 桩桩件件,都是她心里的一道坎 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男子的手轻轻的触碰都散发着不同寻常的热意。 姜圆圆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桃红色的兜衣颜色飞快滑过,同时被遮住的还有那一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肤,与两团软绵之间的深壑。 她惊呆在了原地,不自觉抬头看楚景。 楚景慢条斯理地替她系好衣裳带子,好像刚才那个白看了许久的人不是他一样,一脸肃容,“现在早上天气尚有寒意,若是病了,难受的只会是你自己。” 所以从刚才姜圆圆下床到现在穿衣裳,这么长时间,楚景就这样看着,丝毫没有提醒的意思,现在姜圆圆要让他出去了,他才假惺惺地给她拉衣裳! 姜圆圆小脸通红,说不清是气的还是羞的,指着门口凶巴巴道:“快给我出去!” 楚景面不改色,“霖儿黏我,我帮你看孩子。” 姜圆圆气得直推他,但力气太小,他又像坐山一样,怎么也推不动,“出去!” 气过则伤身,为了不让她太生气,楚景只好假装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但怎料他后退的步子太大,没有一点儿能假装的天赋,姜圆圆推人的手一下子落了空,往他怀里摔去。 见状,楚景忙去扶她,左手护住她的腰肢,右手托住她往下摔的身子,压在了一团软绵上。 姜圆圆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感受到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上,因为自己在往前倾,他的手在往上托,左边的软绵好像被揉了两下一样,又酥又疼。 说实在的,楚景真不是有意冒犯她,他刚才只想接住姜圆圆,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等她站稳后,楚景连忙松手,然后跨步出了房门,耳边也带着一丝绯色。 门合起后,姜圆圆胡乱擦了两把羞出来的泪,将衣裳穿上后转头看已经又睡着了的小胖子,梳好头发后才慢吞吞走出去。 见楚景坐在桌子旁,姜圆圆看了他一眼,先去洗漱,洗漱好了,这才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楚景将给她买的早饭往前推,“给你买的。” 汤面是在姜圆圆爱吃的那个面馆子下的,加了一点辣椒,还加了一块卤豆腐,都是按照她的口味来。 没想到他还做了这些,姜圆圆红唇张了一下,想继续赶人的话藏在了嗓子里,没有说出来。 她默默在桌子旁坐下,开始吃面,见她开始吃,楚景也开始吃自己面前的那一碗。 姜圆圆吃了两口面,敲门声响起,吉祥去开门,只听见外面是白篷的声音传来,“姜姑娘可有起来?我给她买了面,这几日晚上总听见孩子哭,可是霖儿病了?” 吉祥心里犯难,当着姑爷的面,她只好道:“小姐还没起呢,多谢白夫子的好意了。” 因为吉祥只开了半扇门,白篷没有看见正在里面吃早饭的两人,将面递给吉祥,“我这几日在学堂太忙了些,等后日休沐了,我来带霖儿,霖儿素来喜欢我,我应该能帮姜姑娘分忧一些。” 院子里,楚景将白篷的话一字不落收进耳朵里,他慢悠悠道:“装腔作势。” 姜圆圆呛了一下,又怕吉祥的话穿帮,脸都憋红了。 院外白篷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但见吉祥已经关上了门,没多想什么,去书院了。 门关上了,楚景提议道:“我重新给你买个三进院子吧,以免总有不三不四的人成天来打扰你和孩子。” 他的话说得轻飘飘,好像买一个三进的院子不过是动动嘴的事情,就算是在小地方,三进的院子也要几百两呢。 姜圆圆自然不会要他买的东西,再说了,不三不四的人好像是他吧。 她道:“不需要,你吃完后就走吧。” “晚上我还来接孩子?”楚景问。 昨夜小胖子不在,姜圆圆的确是睡了一个好觉,她皱眉道:“但你不可以再进屋子了。” 楚景爽快应下,“好。” 不过明天的事谁说得准呢?要是儿子吵着要娘,那他不进去似乎也不太好吧。 另一边,客栈里。 盛越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骂盛玉芙,“你是真不怕死!竟然敢跟踪表哥!你不想活了我还想活,你赶紧给我滚回去!” 舟车劳顿这么久,盛玉芙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绝对不可能轻易回去,她不高兴道:“哥你真是小题大做,我是以后要去给表哥当妃子的,我一路过来,不就是证明了我对表哥用情至深吗?表哥感动还来不及,怎么会怪我!” 盛越真想把这个妹妹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不是水,他当时因为插手表哥的事情被打了十鞭子,现在伤口还在渗血呢,盛玉芙从京城一路跟过来,谁知道也没有泄露行踪,要是被有心之人发现,就是将楚景置于危险之中! 他想到什么,突然道:“那个丫鬟,是你的人?” 盛玉芙点头,“对呀,清儿呢?她可是我身边得力的丫鬟呢!” 盛越冷声道:“割了舌头丢江里了。” 盛玉芙一惊,“哥,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样?幸好陛下当时发现了另一拨贼人,是我处置的那丫鬟!不然你就惨了!”盛越扯着盛玉芙的胳膊往外走,“你赶快给我滚回去!” 盛玉芙想要甩开,却没甩动,反而扯疼了胳膊,大声道:“表哥不可能怪我的!” “蠢货!”盛越气得脸都紫了,“到底是谁告诉你我们的行踪的?你要是再不说,等回京城了我就送你出家当姑子!你是不是想把我们都害死!” 盛玉芙支吾了一下,被他这样子吓到,只好如实答道:“是、是三哥……” 她嘴里的三哥,是盛家大房的嫡次子。 盛越气得心肝都在颤,嘴里直骂‘蠢货’,是骂盛玉芙也是在骂自己,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盛玉芙此时也知道怕了,忙道:“哥、哥,怎么办啊,是不是出事了?” 皇上信任盛家,但也不是完全不设防备,这也是盛越一直担心妹妹惹祸的原因,他道:“等陛下来了再说,在这之前,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盛玉芙只能应了,战战兢兢等着楚景回来。 楚景吃完面后就被赶了出去,他在路上就有暗卫将一切事情汇报给了他,回到客栈,见到盛家兄妹,他抬了抬手,示意无需多言。 他人虽在南方,但对京城发生的事情亦是了如指掌,盛玉芙能一路跟过来,也是他有意为之,至于盛家大房的人,此时已经在慎刑司将所有刑罚都受了一遍了吧。 盛玉芙忐忑不安,“表、表哥,玉芙真的不是有意的。” 楚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让她先出去,留了盛越在屋里。 他的这一举动,让盛玉芙误会他是不忍心责备自己,眼里又重新闪起了希望的火苗,忙退出去了。 她一出去,盛越便跪在了地上,“陛下!盛家出此败类,还请陛下责罚,盛越管教妹妹无方,也请陛下责罚。” 无论是再亲的兄弟,都要排在君臣之下。 楚景道:“盛家大房的事我自有考量,玉芙今年也不小了,等过几日便送她回去吧。” 过几日? 盛越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妹妹当一回饵子能引出大鱼来,也是将功赎罪的机会,等到回京了,他立刻将妹妹嫁出去,绝不再给她添堵的机会! 解决完此事后,晚上到了时间,楚景准时去接小楚霖。 他到时,小楚霖正坐在杌子上玩新买的风车,小嘴不停地吹着气,却怎么也把风车吹不起来,急得乱喊着娘亲帮忙。 楚景走过去,轻轻一吹,风车便转了起来,涂了颜色的风车十分漂亮,就像是彩虹一样。 小楚霖“哇”了一声,目不转睛盯着风车,看向楚景的目光里满是濡慕。 楚景很受用这个眼神,拍了拍儿子的头,然后看向姜圆圆,姜圆圆正在清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个眼神都不曾抛向他。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楚景将儿子抱到怀里来,向姜圆圆道:“我订了酒楼,不知姜姑娘可否赏脸与在下一起用晚饭?” 他这么说话,姜圆圆还真不习惯,她头也不回地道:“不了,你带着霖儿去吧,铺子里还有事情要忙。” 楚景拍了拍小胖子的屁股,小胖子立刻奶声奶气道:“娘亲,吃饭饭~” 姜圆圆还是不为所动。 楚景将儿子放到地上,小楚霖立刻跑过去抱着娘亲的腿撒娇,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娘亲往外面拉。 姜圆圆是真的怀疑小胖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这才短短几天,就叛变到了楚景的阵营? 想起来早上的尴尬经历,莫说是吃饭,姜圆圆就连看都不想看见楚景,也不管儿子怎么样,总之就是不答应。 夜里的宵夜摊子都开始摆起来了,不远处的煮馄饨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姜圆圆将小胖子的手扒开,然后把店门关上,准备回家了。 楚景也不急,抱着小胖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姜圆圆买了一碗馄饨,就坐在路边的小桌子旁吃,这父子俩也跟了过来,一下子就把小桌子给占满了。 馄饨老板笑嘻嘻问道:“这位公子,吃什么口味啊?” 楚景看了一眼姜圆圆的碗,“虾仁的,再来一小碗鲜肉的。” 馄饨老板以为是小夫妻闹了矛盾,做丈夫的带着孩子道歉呢,于是给楚景的碗里多盛了两个馄饨,又见小楚霖胖乎乎的,给小碗里也多加了一个,还给三人送了一小碟子山楂片和酱萝卜丝。 馄饨还没上来,小楚霖抓了一个山楂片吃,但是太酸了,他很快将山楂片丢掉,望着娘亲的碗流口水,见娘亲不理自己,急得要去用手抓。 楚景将他的手按住,附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小楚霖立刻乖巧了起来,坐在楚景怀里等自己的馄饨来。 姜圆圆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心里好奇刚才楚景说了什么能让这个看见吃的就跟饿虎扑食一般的小子听话。 黯淡的天光里,街道两旁的灯笼都渐次亮了,楚景的身上镀着一层暖色的光晕,垂眸看怀里的孩子时,肃穆少了许多,让人不再那么望而却步,多了些可以亲近的感觉。 姜圆圆的心里始终有一堵墙,一是不知此人的来意,二是不知他的身份,三是她不愿做妾,也不想让楚景的未婚妻——或许是现在的妻子知道她的存在,四是……她无父无母,若是和楚景在一起,怕是会受到他家人的为难。 桩桩件件,都成了两人无法突破的围墙,更重要的是,楚景就算说,姜圆圆也不知能不能信他。 她有些走神,一个馄饨慢条斯理吃了许久,直到楚景给她夹了一筷子萝卜丝,她才回过神来。 姜圆圆抬头,与楚景的目光交汇了一瞬,她又匆忙别过头去。 小楚霖见爹娘都不理自己,自己扒拉着碗沿喝馄饨汤,莫名有些可怜。 卖炸小鱼干的小贩推着推车过去,便带着去了一阵儿香,小镇不算太繁华,但很有烟火味。 盛玉芙自小长在京城里,瞧不上这种小地方,不明白表哥去微服私访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南方不也有几个大城镇吗? 她小心翼翼提着裙摆避开商贩所在的地方,好似多在这里待一会儿都会脏了自己的锦绣华服一般。 她见表哥出去了,这才偷偷溜出来的,表哥会去哪儿呢? 正想着,目光从一个小摊子上扫过去,盛玉芙一下子就愣住了,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表哥怎么在路边摊上吃馄饨! 不对!表哥怎么、怎么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还有那个女人,她又是谁? 第82章 从身到心,必须全部拥有 盛玉芙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表哥对哪个女子这般和颜悦色过,就算是在宫宴上,帝后一同出席,也不过相敬如宾,从未有过任何亲密的举动,甚至说话都很少。 她愣愣地看着楚景的方向,喃喃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现在表哥坐在那儿,还抱着不知从哪来的一个野孩子,刚给那个女人夹完菜,又喂怀里的孩子吃馄饨。 这一场景实在是太离谱,盛玉芙宁愿相信自己在做梦,都不相信这是会真实发生的事情。 盛玉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周围人都朝她投来了探究的目光,她却置若未闻,浸在自己的沉思之中。 姜圆圆坐的方向与她是正对着的,她一抬眼,便对上了正死死盯着自己的盛玉芙。 盛玉芙自小娇养在京城里,身上有种矜傲气质,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虽生着一张娇美面颊,但眼神里藏着戾气,让人觉得她难以亲近,喜欢不起来,此时她眉紧皱着,像是看见了什么惹人嫌恶又令人不可置信的东西一般。 姜圆圆不认识她,并不知她的这个眼神是为何意,被她这样看着,竟然有些瘆得慌。 在姜圆圆打量盛玉芙的同时,盛玉芙也在打量她。 自古江南之地多美人,姜圆圆便是典型的南方女子模样,一双水杏眼最是出彩,欲语还休楚楚可怜,虽站得远,光看她的眉眼轮廓,便有种扑面而来的娇媚感,偏又显得柔弱,让人产生保护欲。 盛玉芙不屑冷哼了一声,还真是一个狐媚子,她在盛家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叔伯的姨娘,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骚媚模样,但还不是都比不过正头的夫人?一辈子只能做一个侍奉人的奴婢! 在她心里,已经将姜圆圆和那些狐媚的姨娘勾连到了一起,表哥是皇帝,怎么能被这个人给迷惑?盛玉芙立刻走上前去,昂首挺胸,想要给姜圆圆一个教训,仿佛她才是正牌夫人一样。 一边的侍卫眼尖,立即将她拦住,盛玉芙却道:“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拦本小姐的!” 侍卫也没想到盛玉芙这么跋扈,劝道:“盛小姐,公子不想见到您。” 盛玉芙咬牙切齿,低声对侍卫道:“你们可还真是忠心护主,知不知道要是表哥被那女人迷惑,你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赔不起!” 侍卫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很想问她是从哪里看出来陛下被迷惑了,虽然事实上的确是这样,但那是皇长子生母,才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但他不能说出来,只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盛玉芙一眼。 盛玉芙在闹,周围人都看过来,姜圆圆这下明白了,原来是冲着楚景来的。 她是楚景的谁?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也不像是楚景的那位未婚妻。 姜圆圆用帕子擦了擦嘴,不太想沾染这些是非,她要抱孩子走,楚景摇了摇头,像是解释什么,“她是我表妹,不太聪明,没必要在乎她。” 姜圆圆不管是什么表妹还是堂妹,她不喜欢盛玉芙的眼神,好像她在做什么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她还没将孩子抱到,手却被楚景握住,连忙又缩了回去,眼含薄怒轻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大庭广众之下,还请你自重!” 明眼人一看,他们俩就是小夫妻闹了矛盾,而这边口口声声喊表哥的盛玉芙,更像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已经有人开始出声谴责了。 “这姑娘深藏不露啊,小小年纪就这么重的心思,要和表嫂抢表哥了。” “到底是表哥还是情哥哥?啧啧啧,心里恨死人家一家三口和和美美了吧。” “不过要我说这表哥指不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巴掌拍不响,谁知道呢。” 周围人的声音乱哄哄的,虽大都是和自己身边的人说话,但却是清清楚楚落在了盛玉芙耳朵里,她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她在京城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的存在?何时曾被这些草民议论过? 见她的脸绿,姜圆圆心里有些畅快,又想到旁人是在议论楚景的表妹,他会不会不高兴,结果一看,楚景正专心喂小楚霖喝馄饨汤呢,好像压根没注意到盛玉芙怎么了一样。 盛玉芙受不了了,她可是侯府嫡女,当今陛下的亲表妹,皇亲国戚,怎么能被这些草民议论,她跺了跺脚,一下子就眼里漫上了泪,哭诉道:“表哥!你快替我解释呀!” “咦~还知道喊表哥,看来两人之间的确有猫腻。” “可惜了这家媳妇,孩子还这么小,唉。” “这当表妹的也太不要脸的吧,这么多人呢,还喊表哥表哥。” 楚景皱眉,用帕子擦了擦小楚霖的脸,这才看向盛玉芙,盛玉芙想要过来,却被侍卫拦着,已经哭了出来。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他寒声道:“还不快将表小姐带回去?” 楚景发话了,盛玉芙身边的两个嬷嬷立刻一左一右把她拉走了,边拉边劝,“小姐,您不要惹表少爷生气了,咱们快走吧!” 盛玉芙哭丧着一张脸,不情不愿被两个嬷嬷扯走了。 她走以后,人群也都渐渐散了,姜圆圆没有多看楚景一眼,起身离开。 楚景则抱着孩子跟在她的身后面。 走了一段路,姜圆圆停下来,忽然道:“把孩子给我。” 楚景摇头,“不给,明日我再还给你。” 带孩子是一码事,能名正言顺见到她,也是一码事。 姜圆圆深吸了一口气,很认真对他道:“今日之事你也看见了,我们不要再有任何纠葛,这样对我对你都不好,你那个表妹应该是真心爱慕你,你只要去找她就好了,不要再来找我。” 她分明是很认真的在说话,让楚景不要再来,但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落在楚景耳朵中就是另一种意思了。 楚景道:“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黑暗中,他的神情令人看不清,就像是他在姜圆圆心中所处的位置,在阴影中,很难重新回到阳光洒落的地方。 “我不在乎你和她有没有什么,”姜圆圆耐着性子道:“我只想要你不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的话落,楚景没有说话。 隔着一层浓重的夜色,楚景垂下了眸子,他道:“不可能的。” 他慢慢逼近,姜圆圆意识到什么,一步步往后退。 楚景就像是一头狼,姜圆圆不惹怒他时,他就能表现出温和的一面,但只要姜圆圆敢触到他的逆鳞,他就会撕开人皮,露出真实的獠牙。 一进一退间,姜圆圆好像已经被逼到了绝地,男人高大的身影不断靠近,就像是即将吞噬她的一切的深渊。 背靠到墙上时,楚景的手碰到她的脸颊,他的指腹细细摩挲,像是赏玩珍品,“我说过,你和孩子,我都不会放手。” 话落,姜圆圆双眸猛地睁大,唇上覆上带着男人气息的唇瓣,但这次,这个吻是短暂的,一触即分。 楚景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她震惊似乎又愤怒的眼神中,慢步离开。 楚景不缺女人,只要他想,这世间什么样的女人他都可以得到,但偏偏,他想要姜圆圆。 往回走时,四周的热闹都开始变得寂静起来,楚景只能听见自己的心声,心里都是这个令他无数个夜里爱恨交织的女人,他必须要得到,并且是从身到心,全部的,只能为他所有。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不是谁想要收手这么简单的了。 回到客栈时,盛越正烦躁地在廊上走来走去,嘴里不断骂着‘蠢货’,屋里传来盛玉芙的哭声。 盛越想过来说些什么,楚景抬了抬手,不想谈论任何关于盛玉芙的事情,道:“不要让她吵到霖儿。” 话落,他便进了屋子,没一会儿,隔壁的哭声就停下了。 将小楚霖脱了鞋子后放在床上,楚景打开窗户,看见不远处江边点着灯的小船,三五艘在一起,零落的光亮,像萤火一般,微弱而又吸引人注目。 快了,他想。 今天晚上的小楚霖很乖,没有闹着要娘亲也没有闹着要喝奶,临睡前吃了半碗粥后就睡了,好像是知道楚景不会纵容他一般。 他小小胖胖的一个四仰八叉睡在床上的样子格外可爱,但为了避免再有今日早上的事情发生,楚景给他单独盖了一床被子。 楚景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没享受到父亲的一次关爱,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他会努力做一个好父亲,而不是冷冰冰的父皇两个字。 小楚霖睡觉时会哼两声,下意识往人的怀里拱,楚景睡下后,感受到他小小的一团从被子里拱了出来,又将他抱回去,然后用自己的手臂抵住他的脑袋,以免他再乱拱。 小孩儿的身上全是奶香味,楚景闻着这气味,也慢慢睡熟了。 次日一早,暗卫便传了一封从京城来的信,里面是锦衣卫在户部的调查结果,差不多可以确定是谁在搞鬼了,看见这个名字,以及一些证据,楚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还真是超乎了他的预料。 先是盛家大房,再是他自己信任的老臣,他的身边,到底有多少人深藏着异心? 楚景让人暂时先按兵不动,要找出此人还有哪些同僚,待他回京,必定要一网打尽。 与信来的,还有齐知府的任职一事,据锦衣卫翻查卷宗,原来齐知府当年是被派去扬州富庶之地先从县令做起,是有意要让他继续往前走的,但是最后去的人却是另一位举子,也是当年户部侍郎的嫡亲侄子。 楚景放下信,揉了揉眉头,国事大小事不断,若底下人无法尽责,他更是不能周全所有。 过两日等事毕便去扬州一趟吧,不过走之前,他要想办法把姜圆圆也带上。 第83章 不过是险些丢了性命而已 这一晚,姜圆圆做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梦,竟然梦见了楚景,梦见他左胸心口的地方中了一剑,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没能起来。 这个梦太过骇人,姜圆圆醒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天已经蒙蒙亮,她擦了擦汗,重新躺回去平复呼吸,从前做梦时,醒后梦中之景便记得很轻,只能艰难地回忆起一小点来,但这次的梦,哪怕姜圆圆已经无比清醒,都还牢牢地盘旋在脑子里。 人总说梦是相反的,那这个梦是不是意味着楚景会平平安安? 等到差不多卯时了,到了楚景送孩子回来的时辰,姜圆圆便起身洗脸换衣裳。 吉祥已经做好了早饭,用昨日剩的饭煮了虾仁青菜粥,姜圆圆有些没胃口,喝了些水,没有吃粥。 等到门被敲响时,她慌忙过去,想要看看楚景是否还安好,但门外之人不是楚景,而是白篷。 白篷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关切问道:“姜姑娘,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姜圆圆没什么力气地笑了笑,“做了噩梦,不是什么要紧事,白大哥你可是有何事?” “是这样的,”白篷笑道,“现在春景明媚,正是出门踏春的好时候,霖儿马上就一岁了,这么大的孩子对周围的事物都是好奇的,但你一个人带孩子总是不方便,恰好我今日休沐,不如我们一同去?” 此言有理,小楚霖的确是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但…… 姜圆圆道:“这会不会太麻烦白大哥你了,我和吉祥带着霖儿去也行的。” “不麻烦,当然不麻烦,”白篷立即温声道,“我们都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我也喜欢霖儿,和他在一起,我也觉得很开心。” 他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霖儿是还没起吗?” 姜圆圆还没答话,楚景的声音便响起,“醒了。” 他从白篷身后出现,一只手里是给姜圆圆买的小笼包,一只手稳稳抱着正拿着一个大白馒头啃的小楚霖。 见小楚霖如此乖巧,白篷的眼里有些慌乱,他记得霖儿不是不喜欢楚景吗?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楚景不疾不徐道:“霖儿在我这个亲生父亲这里,怎么了吗?白兄。” ‘亲生父亲’这四个字有些刺耳,白篷皱眉,又很快舒展开,“没什么,霖儿喜欢你是好事,我原本还担心你们父子从没见过面,会有些生疏,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的确是多想了,”楚景走进院子,“还有不该想的最好不要想。” 院门关上,白篷看着紧闭的院门愣了愣神,然后用手有些烦躁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若姜圆圆不喜欢他,他自然会以后就当邻居相处,只是这个楚景未免有些太过可恶,不闻不问两年又突然出现,太过强势蛮横了一些! 院子内,姜圆圆还没反应过来,楚景就已经进了院子并关上了门。 她有些不太高兴,但梦里楚景的面容和他现在的面容重叠,竟然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楚景松开她,看见了桌子上的一大碗虾仁青菜粥,“吃粥配包子,刚好。” 小楚霖也“啊”了两声,举着手里的大白馒头对姜圆圆道:“吃包几!” 说完,他‘嗷呜’啃了两大口馒头,像是要告诉娘亲包子很好吃一样。 姜圆圆这会儿心情不算太好,刚才因为梦而没有胃口,现在见到楚景还好好的,胃口也回来了,只是还不想说话。 她先给小楚霖舀了小半碗粥,然后给自己也舀了一碗,就开始喝粥起来,一边的吉祥连忙给楚景盛了一碗,然后自己去厨房吃了。 小楚霖似乎是吃馒头吃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来,连虾仁粥也不喝了,啃馒头啃得起劲,馒头是个好东西,既不用担心他把衣服吃脏,也不用人喂,抱着就可以吃。 楚景喝粥时,总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每次抬眼,对面都是安静喝粥的姜圆圆。 终于,在那道目光再次落来时,他抬眼,将偷看的姜圆圆抓了个正着。 “想看就看,”他道,“我就在这里。” 姜圆圆的脸也不白了,一下子就恢复了血色,“我没有看你,是、是在看霖儿。” 楚景“嗯”了一声,并不拆穿她。 他对目光敏感,不可能看错。 好不容易吃完了粥,姜圆圆漱完口后就带着孩子去铺子里了,楚景今日没空和她一起,留了一人在镇上保护他们母子,便骑马出镇了。 在去铺子的路上,姜圆圆忽然发现沿路的一家绣品铺子关门了,关得突兀,一点儿也没征兆,若她没记错,这家铺子的存货很多,怎么可能不把货清了再关门? 镇上不算姜圆圆开的那家,一共有四家绣品铺子,从她住的绿水巷到铺子之间一共有两家,两家全都关了门。 想起来之前李掌柜来的事情,姜圆圆能够猜到,是李掌柜用了同样的手段让那两家铺子关门了,开始做起了独家生意来。 本镇的住民还算多,若是做独家生意,一定是有赚头的,姜圆圆的铺子生意一直不是最好的,只是地段好,饶是这样,李掌柜也想要她关掉铺子。 看来之后生意要难做了。 到铺子时,正巧杨记绣品开张,店内挤满了人,还有人在外面等着没有挤进去。 姜圆圆自然不能过去打听,便问沈娘子,她来得早,或许知道些什么。 沈娘子叹气,“那家的东西好像是扬州一个很出名的绣坊做出来的,价格和我们卖的差不多,但绣法和绣样更别致,而且他们今天开张,每满十文钱就减两文钱,牌子一挂出来人就全来了,这……唉!” 人的确是很多,姜圆圆还在那里看见了几个熟客的身影,不过她们小铺子,比不得大店做生意的手段,说也不知说什么,便坐在店里和沈娘子一起做绣活。 一整日过去,她们店子里一个人没有,客人全都被那边吸引走了,沈娘子愁了一整日。 姜圆圆安慰她,“总不会一直做这种活动的,莫要慌,或许没几日就正常营业了。” 也是,要是天天这样,还不是做亏本生意啊,沈娘子暂且稍稍安了心。 还是和前两天一样,等沈娘子和吉祥走了,姜圆圆在铺子里等楚景来接孩子,她坐在里面看话本,小楚霖就在一边玩木马,他人小身子胖的,木马总是骑不上去,哼哼唧唧的,姜圆圆就先把他抱上了木马,然后看着他玩,防止他摔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天都全黑了,楚景还没来,姜圆圆从铺子里坐到了铺子外面等他,平日楚景只有早来的份儿,从来没有迟到过,今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越想越心慌,又联想到那个梦,姜圆圆有些不安,楚景他还好吗? 另一边,盛越双眼紧闭躺在床上,左肩处有一支被贯穿的箭矢,楚景坐在一边,等大夫把箭取出来后,来到隔壁的房间,房间里,有一个双腿血淋淋的人正被架在架子上,正双眼翻白,浑身抽搐着。 见到楚景来,侍卫立刻将那人嘴里的布团扯出来。 “狗皇帝……我死也不会……啊!!!!” 话还未落,楚景便将烧红的烙铁贴到了他的腰侧,一言不发,又改用极小的烧红了的针,让人往他的身上扎,扎进去,没有血流出来,但扯出来时,却带着一块儿红肉。 楚景闭着眼睛,耐心等了一刻钟,再睁开眼时,那人已经浑身瘫软,就像是一具人皮挂在架子上,还留着一口气,楚景让人将他抬下去治疗,又看一边这人已经吓晕了的同伙。 他洗了手,换了身衣裳,然后出门。 楚景住的客栈离姜圆圆的绣品铺子很近,他原以为母子俩应该已经回去了,怎知道一走出客栈,就看见了姜圆圆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的身影,在等他。 姜圆圆等了许久,正劝着自己楚景是死是活都与自己无关,但就是挪不动步子,一直在原地等着,越等,她的心里就越不安。 “在等我?” 突然,楚景的声音响起,姜圆圆转头看去,见他毫发无损,左胸也不是受了伤的模样,心里松了一口气,却不承认是在等他,“没有等你。” 楚景轻笑,“嗯,没有等我。” 他把小胖子抱过来,然后慢慢走送姜圆圆回去。 “你不问我为何来晚了?” 姜圆圆冷声道:“与我无关。” 夜风幽幽,竟然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姜圆圆闻了出来,她的步子越走越慢,在想这个血腥味是不是从楚景的身上传来的。 他难道受伤了?所以才来晚了吗?既然受了伤,为何还要来? 姜圆圆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来晚了?” 楚景看向她,“嗯?” 半晌,他唇边浮现一丝浅笑,又很快消失,好像不太在意的模样,“没什么,不过是险些丢了性命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 第84章 那你给我揉揉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险些丢了性命都放在不算做大事的行列,姜圆圆担心楚景在唬自己,又怕他说的是真的。 她的步子不自觉间越走越慢,楚景就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唇边始终带着不太明显的浅笑,他知道姜圆圆心软,此时一定在担心他,却不知怎么开口吧。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一路上姜圆圆并没有再问他什么,而是突然快步往前走,楚景一怔,然后也跟上。 走到了巷子里,姜圆圆敲门让吉祥开门,才转身对楚景道:“你回去吧。” 硬硬的声线,没有一点儿柔和与关心。 楚景抿了抿唇,难道他在姜圆圆眼里只有带孩子断夜奶这一个用处吗? 过了会儿,吉祥的门和隔壁白家的门同时打开了,白篷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楚景,又看姜圆圆,问楚景,“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楚景看不惯他,反问他,“我在我家门口,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两人在一起总会有些隐约的火药味道,吉祥忙缩进门内了,不敢掺和,姜圆圆也不想多听他们俩说什么,正准备让楚景先走,就见他突然捂着左胸口身子晃了一下,轻微的,却让姜圆圆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立刻上前一步扶住楚景的胳膊,像是要用自己的身子接住他一般,这种下意识的举动,落在白篷眼里,他启了启唇,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深深看了楚景一眼。 楚景虽身子还歪歪斜斜的,却朝着白篷的方向眯了眯眼,头微微歪了一下,像是挑衅。 姜圆圆此时急得不行,哪里还能管他们在做什么,慌乱问道:“楚景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哪里疼啊?” 在她说话之时,白篷已经默默回了自家的院子,他已经明白了,好像无论楚景离开再久,姜圆圆也不会将心里那个位置空出来。 达到了目的的楚景,还在装病,他给了些很轻的力气在姜圆圆身上,细喘着气道:“我的心口疼,快、快要站不住了……” 心口疼……这不就是姜圆圆梦见的,他左胸的地方吗! 现在在姜圆圆的心里,楚景的胸前已经豁了个大口子,她忙将人扶到屋里去,又喊吉祥去请大夫来。 楚景拉住她,“不用,不要请大夫,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两年前也是,莫名其妙就有一群人要来杀他,姜圆圆不知其中情况如何,于是没有喊吉祥,见小胖子还在他的怀里待着,忙把小胖子给抱过来放到了地上,紧张问道:“你的伤口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楚景低头看了眼自己藏在衣下,莫说伤口,就连划痕都没有的胸膛,又看姜圆圆紧张的小脸,忽地咳嗽了一声,“嘶,好疼……” 两年前楚景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长剑又开始在眼前浮现,姜圆圆急得连声音都开始不稳起来,“那、那怎么办啊,要不要去找盛越,你、伤……到底怎么办才好呜呜……” 她哭出来,眼睫上闪着晶莹,楚景也没想到会把她吓成这样,“你……这么担心我?” 姜圆圆别过头去,不告诉他那一夜给她的心中留下了怎样的伤,只道:“你需要什么药?我去给你买。” “不需要药,”楚景握住她软白的小手,“你陪着我就好,或许……给我揉一揉心口会更好一点。” 姜圆圆有些愕然,带着泪的眸子怀疑地看向他,“你骗我?” 楚景又咳嗽了两声,“没骗你,若你想看我的伤也可以。” 说罢,他就要解开腰带,姜圆圆忙道:“不许脱!” 楚景又看她,好像有些委屈,长睫轻颤了一下,“你不信我,我又能怎样证明自己?” “我……”姜圆圆也不知怎么答,她竟然有种莫名的愧疚,好像自己是欺负了他一样。 不过他受了伤,自己怎么能和伤患计较? 姜圆圆道:“哪里疼,我帮你揉一下。” 楚景掩住嘴角的笑意,指了指自己心房的位置,“这里,好疼。” 姜圆圆坐到他的身边来,小手伸了伸,想起来在梦里楚景都死了,她给他揉揉心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她的手轻轻按下去的那一瞬,楚景险些舒服地哼出来,姜圆圆还以为自己按重了,又放轻了给他揉。 烛火映在她莹白的脸颊上,楚景想起在之前无数个夜里,他是怎样将这个小女人搂在怀中温存的。 他的目光中带着侵略性,姜圆圆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只留给他纤细白皙的侧颈。 而这儿,恰好是楚景以前爱亲吻的地方,喜欢她娇嫩得像豆腐一样的肌肤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小楚霖不知道爹娘在做什么,见没有人理自己,他看了眼娘亲,又想喝奶了,又看了眼爹爹,小嘴一瘪,自己踮着小脚去够矮桌上的软糕吃。 姜圆圆不知道给楚景揉了多久,她的手臂都酸了,楚景的眉头还皱着,似乎还是疼得厉害。 她换了一只手揉,却被突然间搂住腰带到怀里来,楚景埋在她的颈间,贪婪地呼吸着那独属于她的馨香,哑声道:“坐在我怀里按,就不累了。” 姜圆圆想要推他,又怕推到他的伤,声音里带着些恼怒,“快松开我。” 她的小腰扭着,楚景深吸了一口气,将她松开,目光晦暗地落下,要是再留下来,他真怕自己会因为姜圆圆此时的温柔而失控。 “你是不是已经不疼了?”姜圆圆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咬牙道:“不疼了就走!” 楚景看了眼吃软糕吃得正香的小楚霖,出声道:“霖儿,跟爹走。” 闻言,小楚霖拿着还剩半块的软糕小腿儿哒哒地就跑了过来。 姜圆圆道:“他既然已经不闹着要吃奶了,那就不劳烦你再照顾了,” “让孩子自己选吧,”楚景问儿子,“和爹爹走还是和娘亲一起。” 小楚霖记得今日爹爹和自己说,和他走能吃好吃的,于是小嘴流着口水,毫不犹豫道:“爹爹!” 姜圆圆一下子就被这父子俩气到了,她忍不住在小胖子的鼻子上捏了一下,“那你去吧,以后就不要回来找娘亲了。” 小胖子立刻摇着小脑袋道:“不!” 他说话总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莫名有些令人发笑,姜圆圆唇边抿着笑意,低头看孩子的目光温柔而又专注。 楚景默默看着她,唇边也有笑意。 过了一会儿,他道:“那霖儿今日就和你一起,我明日再过来见你们母子俩。” “你好好养伤吧,不必过来,”姜圆圆道,“若是伤口再疼就不好了。” “伤口若是疼,你能再帮我按按吗?” 姜圆圆想起刚才硌自己腰的东西,又羞又气地红了脸,“想都不要想!” “想也不行?”楚景皱眉,好似在谴责她,“你真霸道。” 眼见姜圆圆真的要生气了,他不再逗弄她,摸了摸儿子的脸,然后走了出去。 他出去时,隔壁的院子门又开了,白篷似乎刻意在等他,有话要说。 “你有事?”楚景问。 白篷握了握拳,“对。” 家门口不适合谈事情,两人来到巷子外面,白篷开门见山道:“你抛弃他们母子两年,现在又突然回来,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楚景“呵”了一声,“我无耻?那又怎样,就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你也不能否认,霖儿是我的儿子,圆圆心里也还有我。” 他擅长做一个无耻之徒,“所以,无论你怎么想,他们母子,都是属于我的。” 白篷猛地朝他挥出了拳头,“你混蛋!” 楚景轻松避开,居高临下的模样,“若不是因为圆圆住在这里,你就连和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身上的气质威严,眉目间有俾睨天下的气势,白篷意识到,楚景绝不可能只是邻居们口中在外发达了这样简单的人物。 “我心悦她。”白篷闷声道。 “哦?那又怎样?”楚景毫不在乎。 “你不在的这两年里,她从怀孕到生下孩子,再到现在霖儿这么大,我都看在眼里,”白篷抬眼,“若你终究还是会离开,不如就将她让给我,我会把霖儿视若己出,也会对她好,你不能陪伴她长久,就让我来陪!” 楚景皱眉,再次打量眼前这个文弱书生,“她不是物品,并不能相让,我不在的这两年你都不能让她动心,这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你怎知我不能陪她长久?你又怎么认为圆圆会选你。” “只有物品才被人让来让去,你没有在心里尊重她的意愿,仅凭这一点,你就不配说这些话。” 话落,白篷踉跄了一下,他痛苦地蹲下身,不知过了多久,才站起来,“是,是我错了。” 他苦笑道:“我不该说这些话,既然你这次回来了,你就好好陪他们母子吧,姜姑娘……吃了太多苦了。” 楚景与他擦肩而过,“不劳你操心。” 白篷唛濡了一下,在刚才,他是极其不甘心的,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喜欢姜圆圆,或者说,他的喜欢比不过楚景。 是啊……他苦笑了一声,一时也不明白自己这两年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苍凉月色下,他的背影萧索孤寂。 另一边,楚景慢慢走回了客栈,盛越还没醒,盛玉芙正红着眼在屋外等他,一见到他立刻道:“表哥,你们到底是出了何事?” “被人跟踪了,”楚景道:“此地不宜久留,后日清晨,我们便去扬州。” 盛玉芙擦了擦泪,“那我哥的伤怎么样?大夫不让我进去,我好害怕呜呜……” 楚景往后退一步,避开了她想要靠过来的肩,皱眉道:“你也不小了,要知男女授受不亲,如此成何体统?” 盛玉芙委屈,“我总要嫁给你的。” 还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楚景不想再和她多说什么,径直回了房。 屋外,盛玉芙跺了跺脚,心里十分不服气,反正她迟早要进宫的,表哥只要知道她的好,就绝不会再这么冷漠了! 第85章 那就去报官吧! 次日姜圆圆难得起了个大早,她洗漱后就将小楚霖也喊了起来,给他换上新做的春衫,带他去买面吃。 今日是二月初三,街上很热闹,各种卖农货的卖自己做的小玩意儿的都有,姜圆圆买了一只鸡和二十个鸡蛋让吉祥先拿回去,然后在面馆子里先点了两碗面等她。 她吃的是鸡蛋肉丝面,给小楚霖要了一碗小碗的清汤鸡蛋面。 面还烫着,姜圆圆就另外又要了一屉蒸饺给小楚霖拿在手里啃,这小子自从上次吃了馒头后,就好像发现了新天地一般,格外钟爱这种不用筷子挑只需要用手拿就行的食物,这会儿一手一个蒸饺啃得津津有味。 姜圆圆将他放在自己一边的凳子上,一只手扶着防止他掉下去,然后开始吃面,吃着吃着,前面多了一个人,她以为是吉祥,头也不抬问道:“你吃什么面?” “和你一样,再要块豆腐。” 听见声音,姜圆圆抬起头来,楚景正夹了蒸饺往醋碟子里沾,“不是等我?” 姜圆圆已经习惯了他的无赖,没有说话。 “今日天气尚好,不如去踏青?” 姜圆圆犹豫了一下,小霖儿自从出生以来,要么在家里要么在铺子里,还没怎么出去玩过。 见她犹豫,楚景道:“我听说不远处的仙人山有极好的风景,绿水环绕,莺歌燕舞,此时正是桃花开的时节,那里十里桃林,山顶又有殿堂庙宇,景色壮观,游客亦是众多,若你愿意,明日我们便一起过去。” 姜圆圆低头看了看儿子的脸,问道:“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山?” “此山在其余地方都极其有名,你不知么?”楚景煞有其事地道:“看来若不是今日我来,怕是霖儿一辈子都不知道有那仙山圣地的存在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些。” 果不其然,姜圆圆开始认真思考起来,楚景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吃着面,然后等她的回答。 小霖儿见着他很高兴,拍着手要他抱,楚景看了眼自己月白色的袍子,朝他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小霖儿撅了撅嘴,不太高兴,奶乎乎哼了两声,继续吃自己的饺子去了。 姜圆圆现在心里最在乎的就是孩子,只是她不太想同楚景一起去,于是道:“你告诉我在哪里便可,我明日带着霖儿自己去。” 楚景早就料到如此,将地址给了她,此厢话闭,两人又各自吃面,吃完后,姜圆圆先走一步去了铺子。 扬州绣品今日的人还是很多,一直到中午吃午饭的时间,她们铺子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沈娘子是一个心窄的,这会儿道:“圆圆,你当时就应该要了李掌柜给的钱,这往后生意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唉。” “他给的钱太多了,”姜圆圆道,“不可能有人会这么好心,我们且先别急,往后再看吧,现在镇上的绣品铺子差不多全都关了,我们生意再差应该也不至于一张帕子也卖不出去。” 李掌柜想要一家独大,肯定是要在之后抬价的,价格不可能一直低下去。 正说着,铺子里来了人,是昨日买过两张帕子的一个妇人,这会儿满脸怒容,将帕子在手上飞舞着,“这就是你们店子里卖的好东西,我昨日才买回去,今日就破了一个大口子,亏得别人还都说你们家东西好,我看都是你请的人吧!就这破烂玩意,给我擦脚我都嫌糙!” 这妇人不由分说地进来就是一通骂,嗓门极大,吓得小霖儿抱着娘亲的腿差点哭出来。 姜圆圆抱着孩子,沈娘子便上前去,笑道:“您别急,先坐着喝口茶,我看看这帕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妇人将帕子往她脸上丢,“你仔细看看你家的破东西!” 沈娘子脸色僵了一下,姜圆圆也皱了皱眉。 沈娘子把帕子接住,仔仔细细看了看,又拿给姜圆圆看,小声道:“这帕子上的洞分明是被戳出来的,不然怎么会好端端地破掉,我看她就是想讹我们。” 开铺子就或多或少都会遇到这种事情,去年铺子里也有这种人,把钱退了就没有再多纠缠一些什么,但今日来人看起来不像是良善之辈。 “你先去问问她到底想做什么。” “诶诶诶,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呢?”那妇人道:“是不是想欺负我一个老实人啊!” 门口渐渐围了些看客,都是来凑热闹的。 沈娘子过去,和那妇人道:“你看这帕子上的洞,像是被剪子戳出来的,若是自己破的就不是这样的口子,不如我们退你四文钱怎么样?” “呸!”那妇人开始囔囔,“你们就是欺负我!我在你们这里买了烂帕子你们不给个说法?谁缺你这几个铜板了?瞧不起谁呢!” 沈娘子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姜圆圆抱着孩子过来,问那妇人,“那你想怎么解决?” “你们在门口挂着招牌向我道歉,说你们卖破烂,挂上三天,我就不追究了,”那妇人抱胸,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不然我一定要把你们这店里卖破烂的事情传遍大街小巷,让大伙儿都看看你们的心到底有多黑!” 要是真在店门口挂招牌,不用她去宣传,铺子里以后也不会有人来了。 姜圆圆不答应,她也不是好欺负的,直接道:“你说这破帕子是我们店卖出去的,我们不认,实在不行就去报官吧。” “报官?”那妇人道:“你当我是吓大的?一个帕子的事情你要去报官,我看你就是心虚了,想吓我!” “是不是吓你等上了公堂再说吧,”姜圆圆对吉祥道:“吉祥,你立刻去衙门报案,是非对错我们请县令大人来判断。” 见吉祥往外跑了,那女人也有些慌了,“你想做什么?你要欺负我这平头百姓,我早就听说了你是一个寡妇,你孩子也是和人不清不楚生的是不是?你这人就脏,你心也脏,你还来污蔑我,你们母子怎么不去死!” 第86章 鼓励她、夸赞她 这妇人的嘴实在是太臭了一些,莫说被她骂的姜圆圆,就连周围的看客都忍不住道:“孩子还这么小,这么说也太过分了些。” “不就是一张帕子吗,犯得着这么骂?” “开铺子的遇到这种客人也是倒霉,这谁还敢做生意,把人骂的祖宗八代都抬不起头来。” “不对,这铺子的东家我认识,她丈夫早死了,是当年那个大名鼎鼎的楚差爷,帮着上一个县令破过不少案子呢!” 因为提及了当年楚景的威名,周围人都开始纷纷帮着姜圆圆说话。 那女人也不甘示弱,站在门口骂,“她男的死了这么多年,你们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去找野男人?你们怎么知道她就是个好的?我看她就是在装!故意装给你们看呢!” 左右不过一张帕子,实在是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姜圆圆猜这女人必定是故意来找茬的,但是是谁派来的呢……她的目光移向对面的扬州绣品,二楼上,李掌柜正端着茶杯朝她笑。 心里有了数后,姜圆圆将孩子先给沈娘子抱着,然后也走到门口,对周围人道:“诸位,我们家铺子虽然只开了两年,但但凡在我们铺子买过东西的客人都知道我们铺子的东西质量怎么样,到底是不是和这位客人说的一样是破烂货,我们铺子小,受不了这么一大桶脏水往身上泼,既然说不清楚,那便交给官府判断吧。” 寻常百姓都怕惹官司,若不是重要的事情,都不会轻易报官,这女人也是收了钱办事,心里也慌起来,她就收了一两银子,要是还要去衙门里一趟,那以后没法子见人了。 见计划不成,女人干脆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开始撒泼打滚起来,“你们店欺负人啊!就叫你们认个错还要去报官把我抓起来,我不活了啊,这世道没法活了,老天你睁开眼看看,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来讨个公道还要被人抓走!没王法没天理了!” 她往地上一滚,周围人迅速避开一丈远,对她指指点点。 还有新来的人不知为何,真以为是这家铺子欺负人,都暗地里声讨起来。 随着人越来越多,那女人心里越来越得意。 看客分成了两拨,一拨是帮着姜圆圆说话,一拨是帮着那女人说话的。 突然间,有一道女声在人群中传出来,“小铺子就是小铺子,连个帕子钱都不愿意赔,摆明了就是要欺负人!” 众人都看过去,只见人群里站着一位身着锦绣华服的女子,周围三四个丫鬟护着,眼神轻蔑而又高傲,见周围人避开,她走到前面来,高昂着下巴对姜圆圆道:“多少钱,我帮你赔了!” 这个女子正是那日姜圆圆见过的盛玉芙,楚景的表妹。 姜圆圆笑了笑,是被气笑的,“她耍赖,将帕子戳破了讹我,我为什么要赔?” “那你就是舍不得这个钱,”盛玉芙十分瞧不起她这做派,“你要是赔了钱,她还会这样吗?我告诉你,你这样只会得不偿失,以后名声坏了,谁还来你这里买东西?” 盛玉芙来逛个街,一不小心看见了热闹,还是之前表哥陪着的那个女人,她心里虽然嫉妒,但这会儿脑袋转了转,要用姜圆圆的自私、市侩衬托出自己的好来。 她这趾高气昂的做派,让姜圆圆十分不舒服,周围人也纷纷在想这是从哪来了个不太有脑子的大小姐。 “那你帮我赔吧。”姜圆圆道。 盛玉芙见状,不屑地哼了一声,就知道她是舍不得那点钱,于是让丫鬟拿了一个十两的银锭子来,温柔地蹲下身,对那女人道:“老嫂子,你不要和她一般计较,这钱你拿着,回去买一张好帕子用吧。” 那女人本来还盯着那十两银子双眼放光,听见‘老嫂子’三个字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又看盛玉芙年轻娇嫩的脸蛋,毫不留情往她脸上呸了一口,“谁要你的臭钱,滚远点臭婆娘!” 盛玉芙发出一声尖叫,慌乱地用袖子擦脸,闻见那口水的味道,干呕了几声,“贱民!” 姜圆圆也反胃了一下,默默躲远了一些。 周围人哄笑起来,还真是一场好戏。 那女人最看不惯像盛玉芙这种假好心的人,这会儿在地上趴着,就把她的裙子一扯,“贱人,你才是贱民!” 盛玉芙被她拉倒在地,又是几声尖叫,她周围的丫环也没见过这种阵仗,竟然都睁大了眼睛愣住了,缓了一会儿才连忙去拉自家头发都散了的小姐,但那女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她们四个人都没有拉过。 一直等到衙门里的差役来,才将几人分开,盛玉芙像个疯婆子一样,头发也散了,脸上还被抓了几条抓痕,还不死心想要扯那女人,她在京城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她恨不能杀了这个疯子! 于是乎,姜圆圆、盛玉芙,还有那耍赖的女人一起去了衙门,还有抱着孩子的沈娘子,一个都没能幸免。 齐县令皱眉看几人,“谁报的案?” 姜圆圆道:“是民妇报的案。” 她将事情经过又完完全全讲了一遍,齐县令点了点头,又看盛玉芙,“那你呢?又是怎么回事?” 盛玉芙不情不愿跪在下方,看不起这个小县令,但又不能表露出身份,于是添油加醋地道:“那个疯子打我!我好心给她钱,她却吐我口水还扯我!” 她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痕迹,气得牙痒痒,“她就是个疯子,你快把她关起来!” 齐县令有些不悦,没再看她,而是看向那最开始挑事的,姓蔡的妇人,“你为何打她?” “她假好心,拿草民当乞丐,还骂草民是‘贱民’,”蔡氏现在也不怕坐牢了,更想拉着盛玉芙这个贱人一起进去,“也不知她是什么身份,比皇帝老子摆的谱还大,真不要脸!” 这相当于是两个案子了,齐县令先看了那个破帕子,很快就得出了结论,是蔡氏故意讹人,但让她说出是受谁指使,蔡氏咬紧了牙关不松口,齐县令便让她在牢里关十天以儆效尤。 然后是蔡氏和盛玉芙的事情,还没开始,就有人传报,是之前的那位巡检大人来了、 齐县令看了眼盛玉芙,莫非是来接她的?不过就算是要接,也要等他审完才行。 但巡检大人是要观案,齐县令只能先让人进来。 楚景来时,盛玉芙激动到眼泪都出来了,“表哥快救我!” 姜圆圆没说话,安静跪在一遍,小霖儿倒是从沈娘子怀里挣脱了,要让楚景抱,却被姜圆圆给拦了下来,不让他跑过去。 楚景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盛玉芙,站在一边看齐县令断案,想看看他到底怎么做。 要是别的县令,早在盛玉芙喊“表哥”的时候就已经要准备将人放了,齐县令却没有,认认真真听完在场证人的描述,决定让盛玉芙在牢里关两天,蔡氏再多关二十天。 盛玉芙不可置信,“为何关我?” “不敬公堂、插手他人私事,而且‘贱民’这两个字不是你能喊的,”齐县令不咸不淡道:“两天不算多,日后且管好自己的嘴。” 盛玉芙慌忙求助楚景,“表哥,你快救我啊!” 楚景不动声色,一直等到盛玉芙大叫着被拖下去了,他才对齐县令道:“大人秉公无私,的确难得。” 齐县令朝他拱手,“大人不怪罪微臣便好。” “自然不会,”楚景欣慰道,“朝廷就缺你这样的官员。” 剩下的话他自然不多说,转而去扶姜圆圆起来。 齐县令本来还在想他以后会不会给自己使绊子,也不信他说的这些场面话,看见他去扶姜圆圆时,又忽然不担心了。 姜圆圆不知道楚景何时成了巡检大臣,这会儿问他道:“你不帮你表妹?” “帮理不帮亲,再说我也不是判案的官员,怎么帮?”楚景用手擦了擦她的脸,“膝盖疼不疼?” 被他这么光明正大地占便宜,姜圆圆脸一红,忙离他远一些,“又没跪多久,不疼。” 一边的小楚霖拍手都拍累了,忍不住大声“啊”了几声,示意爹爹看自己。 楚景这才转过头来,把小胖子给抱了起来。 齐县令有些搞不懂几人的关系,但巡检大人还在,他现在也不能走,只好等着。 姜圆圆却有话要对齐县令说,她拉了拉楚景的衣袖,楚景含笑看过来,“有事?” 虽不太想求他,姜圆圆还是小声道:“我怀疑那扬州绣品有问题,你能不能帮我和县令大人说一下?” 楚景鼓励她,“你去说,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县城老百姓眼里最大的官就是县令了,姜圆圆对现在楚景这个明面上的巡检大人都可以不搭理,但面对齐县令,她还是有些胆怯。 面对楚景的鼓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上前去,“大人,民妇有要事想要禀告大人您。” 就算不是看在楚景的面子上,百姓有冤要诉,齐县令也是会听的,他点了点头,“你且说。” 姜圆圆把之前扬州绣品的李掌柜想要给她五百两银子让她不再开铺子的事情说了,又说了今日那女人疑似是李掌柜派遣之事,然后道:“此人绝不像是那种愿意花一大笔银子让人心甘情愿关掉铺子之人,民妇怀疑他之后会拿那钱做文章,陷害那几家已经关门了的铺子的东家,但这也只是民妇的猜测,并不敢下定论。” 闻言,齐县令想起什么,“前几日的确有人报案家中有大笔钱财丢失,不过很快又撤了案子,说丢失的钱财已经找到,那人以前正是在城西开绣品铺子的,再结合你的话来看,此事的确有疑。” 齐县令立即让人去了那报案人的家中,姜圆圆也跟了上去。 路上,她的心里一直跳个不停,不知是怕的还是怎么,忽然间,她的小手被一只大手握住,楚景就走在她的身边,夸赞她,“做得很好。” 第87章 乖圆圆,你怎么这么聪明? 楚景的夸赞是温柔而又坚定的,姜圆圆的心跳也平复了下来,好似被这份力量感染。 她轻轻将他的手挣脱开,小声道:“才不要你夸。” 话虽如此,她微微鼓起的小脸,像是一个被夸了然后有些别扭的小孩子。 楚景想,看来以后要多夸一夸她才对,让她适应并且接受夸赞。 以防打草惊蛇,一群人出行的阵仗很简单,几个衙役也换了便服,来到那家铺子东家门前,门紧闭着,齐县令上前敲了敲门。 过了不知多久,才有一个约莫六十左右的老妪来开门,老妪一看这么多人,连忙又要把门关上,一旁的衙役眼疾手快将门抵住,“县令办案,还不快开门?” 听见‘县令’两个字,老妪身子抖了一下,慢慢将门打开了。 院子里很干净,字面意义上的干净,就连一张桌子一个凳子都没有,家里除了老妪外,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面容灰败憔悴,像是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 姜圆圆认识他,是一家已经关门了的绣品铺子掌柜的丈夫。 见着县令一群人来,男人叹了口气,“大人,我们已经撤销报案了,您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 他这模样,就算是说没有冤苦也没人相信。 男人姓周,单名一个临字,平时就在媳妇钱氏的铺子里帮忙,干些杂活或者是搬重物,夫妻俩感情很好,铺子的生意也还不错。 姜圆圆之前见过周临,面上总是带笑模样,这会儿见他,险些没有认出来。 周临显然不想多说什么,无论齐县令怎么问,他都是一副‘我已经撤案,无话可说’的模样。 姜圆圆想起什么,忽然问道:“你夫人与孩子呢?” 周临身子一僵,看向齐县令的眼里竟然有了恨意,“草民已经一退再退,大人您究竟还想要怎样?” 话落,在场众人无不是一惊,这事怎么还与齐县令有关? 齐县令也是诧异,“本官从未见过你,你何出此言?” 周临大笑,“是,您是从未见过我,但您却让人私底下威胁我妻子不再追究银两之事!甚至在我们答应后还让人将我的妻儿掳走,要交整整一百两的赎身银子!” 他说话时,那老妪不断拉他,“不要说了!守贞和昊儿还没回来!” 老妪说完,又跪在齐县令面前不断磕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们一回吧!” 此事太过蹊跷,齐县令肃容道:“本官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百姓的事情,你们且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说清,不然本官必不饶你们!” 周临冷笑,“再说一次也无妨!” “我们夫妻本来打算带着钱财回乡,怎奈一遭钱财被偷,我们去县衙报案,晚上你身边的人却得了你的授意前来威胁我们,撤销此案,不再声张,并且你认定我们家中还有钱财,搜罗无果,竟然将我妻儿掳走,不交百两白银不放他们回来!我们倾家荡产筹钱,又不敢声张,你却在此惺惺作态!你还配不配为父母官!我今日就算是死,也再忍不了这口气!” 他说完后,换上了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死死盯着齐县令。 齐县令却沉声问道:“我身边谁来找的你?我的确不知此事。” 他道:“我愿以项上人头作保,若有做任何欺压百姓之事,便不得好死。” 齐县令发了如此毒誓,周临还是不信,“上次你不也是这样?” 他将上衣拉起,露出满身青紫,“我信以为真,结果你让人毒打了我一顿,你可还记得?” 话既说到如此,齐县令身上像真的扣上了这么一个帽子一样。 但齐县令的确是没有做过这件事,一时间竟然有口难言,他皱眉苦思,最后道:“你在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中,可有见过我?” 周临嗤道:“你如此狡诈,又怎会让我见到?” 齐县令反问他,“你既然没有见过我,为何仅凭那人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是我所为?还是说那人是衙门里的官员,假借了我的名义。” 周临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他一时也不似之前那般坚决。 齐县令再接再厉道:“我们开堂来判此事,由楚大人判案,必还你一个清白。” 楚大人? 周临看向一边始终一言不发的楚景,心下隐约觉得这事有了希望,只要开堂,有百姓旁观,一定能还他一个公道! 但是……他又垂下头,“就算不是你做的,我的妻儿是真的被掳走了,万一你表面是想还我清白,暗地里让人杀了我的妻儿出气怎么办?” “周大哥,”姜圆圆忽然开口,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她的面色严肃,“你且仔细想想,所有的事情是不是都从嫂子接受了李掌柜的钱然后闭店开始的。” 周临顿了一下,“是的……” “李掌柜也找过我,”姜圆圆道,“不过我没有要那笔钱,没多久我的铺子里就有一个人来撒泼打滚坏铺子的名声,也是想要我的铺子开不成,说到底,这不也是李掌柜的目的吗?” “周大哥你仔细想想,对不对?” 周临皱着眉头,渐渐也明白了其中关窍,对,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笔钱开始的。 姜圆圆继续道:“关店的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余几家绣坊,但是暂时只有你一家报案,或许幕后指使还用了别的理由让其他几家封口,周大哥,你相信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一定会帮你把嫂子还有孩子救出来的。” 话落,周临再抬眼时,已经眼眶通红,他跪在齐县令面前,“求大人替草民做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姜圆圆抬头时,竟然见到楚景还有小楚霖两父子顶着一张一般无二的脸看着自己。 楚景的面上是欣慰,就像是看见孩子长大了一样,而小楚霖的眼里满是濡慕。 那一瞬,不得不承认,姜圆圆很高兴,不仅因为帮上了忙,也因为孩子和楚景。 周临很快就将之前在晚上假借县令之口找他的人样貌描述出来,竟然是齐县令身边的一个姓马的衙役。 抓到马衙役时,他正在家中呼呼大睡,被吵醒后见着为首脸色漆黑的齐县令,他的肝胆都要吓碎了,忙提着裤子起来,“大人,您、您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让人提前告知小的一声,小的好备上酒菜招待您啊。” 他一句话说完就立即有人将他的嘴堵起来,然后绑了手脚拖到了衙门里。 因为这事背后定然还有牵扯,故而齐县令决定先不声张,好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马衙役被拖到了牢里给犯人上刑的架子上,周临早就在此等着了,见着马衙役,他目眦欲裂,“就是他!就是他晚上来给我传大人您的话的!” 马衙役还在装傻充愣,“我何时见过你?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都在牢房里了,是非对错,自然很快就能明了,齐县令虽看着斯文,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心肠很软,不能对人用刑的人。 他只淡淡道:“你还是不肯如实招来?” 马衙役假笑,“大人您莫非要屈打成招?” 话落,齐县令没动,楚景倒是烦了这种磨磨唧唧,他直接将带刺的勾刀刺进马衙役的大腿里,再斜着一点点儿抽出来,“不说实话?” 腿上的肉被一点点往外勾着马衙役疼得死去活来,他咬紧了牙关,“属下没什么好说的!” 这招可在楚景身上一点儿用都没有,他不紧不慢地把钩子抽出来,马衙役还没松一口气,一把盐就从那血洞里塞了进去。 马衙役的惨叫声惊天动地,就连在外面等的姜圆圆都听见了,她忙捂住了小楚霖的耳朵,被这叫声激起一大片鸡皮疙瘩。 马衙役终于肯招了,他涕泪横流,“我招了我都招,是扬州绣品的李掌柜给我钱让我配合他演戏,我都招了啊!” 这时,留在马衙役家里的差役也找到了埋在井旁的五十两银锭子,一切证据确凿,齐县令立即着人去抓李掌柜。 见着他们出来,姜圆圆立即问道:“怎么样了,可都招待了?” 楚景面色严肃,将她拉到衙门里做饭的厨房,“事情很严重。” 姜圆圆一惊,“怎、怎么回事,是我猜错了吗?” 她吓得不行,楚景道:“我悄悄告诉你。” 姜圆圆四周看了一圈,小心点头,然后慢慢把脑袋凑过去。 楚景眼里划过一丝笑意,附在她的耳边,一只手托上她的后脑勺,“其实……” 姜圆圆急得不行,“哎呀你快说!” “其实我骗你的,你做得很好。” 姜圆圆正要骂他,嘴却被堵住,楚景吻了上来。 因为还在衙门里,姜圆圆又不敢叫,只能任由他占便宜,被他亲得气喘吁吁,站都站不稳,全凭在腰间的那一只手托着身子,这才没有软下去。 楚景亲够了,又在她红彤彤的唇瓣上啄了两下,哑声道:“乖圆圆,你怎么这么聪明,真是……让我喜欢呢。” 第88章 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是一家三口 两人的唇瓣隔得极其近,姜圆圆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又被楚景按着亲了下来,亲着亲着,他的手就有些不老实,往姜圆圆的臀上摸去。 姜圆圆本不想咬他,感觉到屁股被捏了两下,她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楚景“嘶”了一声将她松开,唇边却还带着笑意,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错误一般。 这人现在如此没皮没脸,姜圆圆气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闷着声走了。 楚景也不急,在她身后慢悠悠跟着,在路过牢房时,里面还有闹哄哄的声音传出来,盛玉芙的四个婢女在门口哭哭啼啼,见了他似乎想要求救又不敢开口。 盛玉芙不懂事,让她长个教训也是好的,楚景没有一丝要帮忙的意思。 回到绣品铺子时,扬州绣品已经关门了,李掌柜被衙门带走,早他们一步回来的沈娘子还在门口和吉祥说话,将姜圆圆来,将这事儿也分享给她,“刚才对面突然来了一大群官差,就这么把李掌柜给抓走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呢。” 姜圆圆不好说她走以后衙门里发生的事情,只含糊道:“不清楚,过两日就知道了吧,对了,我的绣花棚坏了,还有新的吗?” “有,我给你拿一个。” 姜圆圆先把睡着了的小胖子放到摇篮里,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拿了新的绣花棚子继续做绣活,她要做一个虎纹锦囊出来,等过几天霖儿抓周的时候戴。 一想到儿子马上就要周岁了,姜圆圆的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欣慰,想着等到两岁的时候,小霖儿就会跑了,等到三岁,就会背诗,等到四岁,就能去学堂了。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渐渐飘远,又笑笑,收回思绪后继续干手里的活。 楚景在铺子门口站了一会儿,左右无事,便也走了进去,倒也是自来熟,端了个椅子坐在小楚霖的摇篮旁边,看姜圆圆做绣活。 姜圆圆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于是稍微转了转身子背对他,但无论怎么躲,楚景的目光都没消失过。 楚景的视线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看了一会儿,又看她缩在裙摆里两条又细又长的腿。 好歹是做过夫妻,他又是一个记忆极好的人,自然记得姜圆圆每一处的模样,每一处他都喜欢。 不知过了多久,小霖儿醒了,躺在摇篮里揉眼睛,一睁眼就看见了爹爹,他“啊”了两声要抱,楚景将他抱起来,拍了拍他肉嘟嘟的小屁股,不远处姜圆圆朝这边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 这模样真像是和美的一家三口,只有姜圆圆是有苦难言,她躲不过、避不开,只能任由楚景接近,唯独死守着心里的最后一丝防线,不叫他得逞。 因为约好明日要去仙人山,姜圆圆等到铺子快关门的时候便提前回去收拾东西了。 路程远,或许还要在那处住上一日,姜圆圆给小霖儿和自己各自收拾了一套衣服放在包裹里。 次日卯时,楚景的马车便来接母子俩了。 这还是姜圆圆第二次坐马车,第一次是被掳走的那一次。 她刚站到马车边上,楚景便掐着她的腰把她抱了上去,姜圆圆一惊,忙看马夫,见马夫正抬头望天,这才转过头瞪了楚景一眼,然后进车厢去了。 这辆马车的空间很大,他们母子俩坐绰绰有余,直到楚景进来,又好像变得拥挤了起来。 姜圆圆坐在左边,楚景便坐在中间将小楚霖往旁边一提,便如愿以偿和姜圆圆挨在了一起,大腿挨着大腿的距离。 姜圆圆想要换地方,却被按住,见他又要来亲自己,忙左右摇头躲开。 见她躲得急的模样,楚景不由得失笑,“别怕,我不亲你。” 说着,他的手在姜圆圆的胳膊上捏了两下,像是寻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又捏了两下。 姜圆圆想起来他昨日捏自己屁股时也是这样的,将他推了两下,“请你自重!” “孩子都有了,”楚景问她,“还该怎么自重?” 马车已经出了巷子走到街上,隔着薄薄的一层车壁,街道上行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好像就在耳边,而他们在车内这样打闹纠缠,姜圆圆害怕一不小心就让街上的人听见了什么。 “街上都是人,你快放开我!” “我们没有做什么,为什么要怕被人听见?” 楚景见她气急了,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两下便将她松开,背过身去取柜子里的安神香,“好了,不逗你了。” 他抽身如此之快,倒是打了姜圆圆一个措手不及,姜圆圆有些尴尬地收回还悬在半空中的手,抿了抿唇,透过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子看外面的景色。 两个时辰的路程有些远,姜圆圆没一会儿就抱着小楚霖打起了瞌睡,楚景将安神香点燃,好让他们睡得更熟更香一些。 马车在上官道后便改了方向,往扬州而去,等姜圆圆再醒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她和怀里的孩子几乎同步地揉着眼睛,楚景将小楚霖抱过来,先下了马车,然后朝她伸出手,“下来,我们去吃饭。” 刚睡醒的缘故,姜圆圆还有些迷迷糊糊,她中途醒过一次,吃了些东西垫了肚子,觉得困得厉害,便又睡了。 她看着那只朝自己伸出的大手,脑袋里都是懵的,将手放上去后很快被反握住,她下车后这才发现,已经天黑了。 不是两个时辰的路吗,怎么天黑了? 她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进了酒楼喝了两口茶水后才稍微清醒一些。 “怎么天黑了,我们到仙人山了吗?” “到了,”楚景道,“不过今日太晚了,明日再去吧。” “怎么天黑了?车走了很久吗?” “路上遇到了一些事情,”楚景点完菜,才道,“不过不打紧,待会儿吃完饭再去逛逛?” 他们现在所在的酒楼装潢豪华,不像是在什么小镇上,像是来到了都城一般,来都来了,逛一逛也是不打紧的,姜圆圆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由楚景抱着孩子,三人就逛了起来。 扬州极为繁华,长街琳琅,处处可以听见婉转歌声,来往人也都身着绫罗绸缎,两侧都是四五层的高楼,俱是灯火通明。 不仅是姜圆圆,小楚霖也睁大了眼睛看挂在天上的灯,一会儿又看一边耍杂技的巨人。 这么热闹的场景,就算是在过节时,小镇上才会出现。 “这、这是哪里?” 楚景慢悠悠回答,“扬州,可还喜欢?” “扬州?”姜圆圆面露惊诧,“怎么来了扬州?” “在路上遇到了一伙人穷追不舍,”楚景面露难色,“追了一整日,过了扬州的地界后才没敢继续追,是我连累了你,你若怪我,便怪吧。” 话落,他微微垂下首,一副任由打骂的模样。 他有难处,姜圆圆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人,算了,扬州便扬州吧。 “早就听闻扬州繁华,倒是第一次来呢,”姜圆圆的目光跟着一个异域人走了两步,又很快被不远处于空中阁楼上跳舞的舞姬吸引,“不过我们要躲几日?” 楚景揣摩了一下,“五日。” 他查清事情,最多只需两日,剩下三日,他要陪着姜圆圆和孩子游玩扬州繁华地。 五日倒也不长,姜圆圆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这时候,楚景怀里的孩子突然哼了两下,想要自己到地上来走,楚景便牵着他的小手,带他一步步往前走。 路过一个成衣铺子时,老板娘一眼就看出了他们是外地人,于是笑吟吟上前来,“公子,初来扬州啊?不如替夫人和小公子买两身时兴的衣裳穿,夫人生得这么好,要是再打扮打扮,那可不得了啊!” 老板娘理所当然地将他们认成了一家三口。 楚景含笑点了点头,姜圆圆就连推辞都来不及,便被老板娘拉了进去。 扬州的衣裳款式的确是很别致漂亮,姜圆圆摸着手底下裙子的布料,暗想这一件或许就得好几两银子。 老板娘此时已经拿了一件茶花红色的裙子来,又拿了一件芙蓉粉色的裙子给她,“夫人,你只管试,咱们店子里的衣裳走出了这家就没别哪家比得过了!” 姜圆圆看了眼楚景,他抱着孩子站在那儿,真像是贤夫模样。 反正是楚景出钱,不买白不买! 姜圆圆抱着衣裳进去试,楚景对老板娘道:“只管将最好最贵的拿出来。” 老板娘笑得几乎牙不见眼,忙应了声儿,然后亲自去拿衣裳。 楚景看了一圈,又指了一件嫩黄色的裙子,见怀里孩子也伸着手要抓,于是给他找了件粉色,让人带他去换衣裳。 “有镜子吗?” 闻声,楚景心中一动,转过头去,姜圆圆穿的是那件茶花红色的裙子,衣上泛着细细的金光,裙摆如云霞一样美丽,再美,也都比不过此时的姜圆圆,她本就肤白,此时越发显得肌肤如玉,人比花娇,一双杏眼看来时,夺人心魄。 第89章 富贵迷人眼 姜圆圆微红的唇瓣轻抿着,两只手似乎有些局促地握在一起,她除了成婚那日以外,还没穿过颜色这么张扬的裙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很好看。” 楚景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非常适合你。” 老板娘此时也拿了新裙子来,看见姜圆圆就止不住地夸道:“哎呀真跟天仙下凡了似的,连我一个女人看了都移不开眼,这衣裳在夫人您身上可算是找对人了!” 店里还有其他买衣服的女眷,这会儿也都看过来,毫不吝啬地对着姜圆圆一顿夸,夸得姜圆圆耳垂通红,声若蚊蝇道:“剩下的就不试了吧。” 楚景也不希望她这副娇态被更多人看去,于是与老板娘道:“剩下的衣裳全都装起来,送到福客来。” 姜圆圆看了眼老板娘怀里抱的一堆衣裳,有些心疼,这么多得多少钱啊,“这么多衣裳我也穿不完,没必要这么些。” “不穿放着也行,”这些钱对楚景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愿意给姜圆圆花钱,花多少都愿意,见她有些肉疼模样,于是转移她的注意力,“霖儿也出来了。” 在她身后,换上了新衣服的小楚霖还被扎了两个小辫子,一边辫子上别着一朵花儿,再加上脸蛋漂亮,活生生就是个女娃娃。 姜圆圆原本以为只有自己喜欢给儿子穿粉色,没想到楚景也给小楚霖挑了身粉色的衣裳穿,一时有些惊讶,因为原以为他是一个古板的人。 小楚霖只知道自己穿上了新衣服,出来后拍着小手要娘亲抱,唇红齿白的模样格外讨人喜欢。 姜圆圆也笑了,把他抱到怀里来亲了两下,“成小姑娘了。” 小楚霖“咯咯”直笑,抱着娘亲的脖子不松手,楚景付完钱后将他抱到怀里来,免得压到姜圆圆,然后三人一起走出店门。 楚景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子,又把小楚霖举起来看了看,见他两条小短腿乱蹬,咧着小牙不太高兴的模样,侧首对姜圆圆道:“若霖儿是个女孩儿也很好。” “不过……”他继续道,“我们再生个女儿更好。” 他意有所指,希望姜圆圆同他重归于好。 “不可能,”姜圆圆咬着刚买的糖糕,像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回答的声音却是坚定,“你去和任何人生都可以,总之不可能是我。” 他们的缘分早就尽了。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脂粉香味,又像是花香,楚景想起来两人成婚的那个晚上,姜圆圆身上也有淡淡的脂粉。 她的拒绝并没有出乎楚景的意料,他目光远眺,总之来日方长,他还有时间和姜圆圆慢慢磨。 扬州富贵迷人眼,又多花楼舞坊,这里的男子结伴去花楼让舞姬作陪摆席吃饭都是常事,也有女子扮作男装,同姐妹或家中兄弟一起出入,风俗十分开放,令人大开眼界。 姜圆圆从没来过这里,自然是怎么也看不够,站在一排的花楼前,看见也有女子进去,她有些跃跃欲试,想去里面也瞧一瞧,耳边却忽然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想进去?” 一转头,便见楚景目光沉沉盯着她,似乎只要姜圆圆点头,他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让她后悔这个决定。 受多了他一些太过大胆的举动,姜圆圆饶是心中再想去,也不敢表露出来,忙摇了摇头,“不想。” 她不知道那是姑苏馆,但楚景却是知道,里面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会讨女人欢心,也会讨男人欢心,多的是手段。 他拉着姜圆圆的手,一直将她拉到了另一个街区才松手。 姜圆圆不喜欢被他这样莫名其妙拉走的感受,但是她在扬州人不生地不熟,唯一算得上熟人的也只有楚景一人,她抿了抿唇,不说话。 楚景看过去,便见她低着头,似乎十分委屈的模样,他只好耐心哄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会带坏你的。” 姜圆圆抬眼,眼神里满是疑惑与质问,好像在问难道他没去过一样。 诚然,楚景去过,但那是不得不去的情况,那些歌姬舞姬们就连他的胳膊都没有碰到。 楚景岔开话题,“今日时辰已晚,不如先去客栈歇下?” 虽说睡了一整日,但姜圆圆身上总是不太舒服,应该是月事就要来了,她点了点头,“先去客栈吧。” 拿了房牌,姜圆圆抱着孩子进屋,却见楚景也跟了进来,还贴心地将门给合了起来。 “你进来做什么?”姜圆圆心中警铃大作。 “那伙人不抓到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楚景正色道:“我们在一起,我能保护你和孩子。” “你再去找一个客栈住岂不是更好?”姜圆圆皱眉,考虑到他说的话也在理,“在这里住也行,但是你只能睡地上。” 睡地上便睡地上,反正等到她睡熟了,楚景还是能上床去,他没什么意见,点头应了,然后让客栈小二多送了一床被子上来。 洗澡时,姜圆圆把父子俩都赶了出去,洗完了才放他们进来。 楚景往她身上看了一眼,然后等小二换好水后抱着小楚霖进去洗澡,没一会儿父子俩就洗得干干净净的出来了,唯一的区别便是小楚霖被姜圆圆抱到了床上,而楚景只能睡在地上。 夜深了,城里还是很热闹,姜圆圆闭上眼躺下时耳畔似乎还有歌姬的歌声,婉转动听。 她原以为自己晚上没那么早睡熟的,但渐渐地,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呼吸渐渐清浅起来。 本来在地上也是闭着眼的楚景坐起身来,将姜圆圆的手拉开,轻轻将小胖子给抱了出来放到一边,然后把姜圆圆抱到了地上来,心满意足抱着姜圆圆纤细的腰身,又亲了亲她的鬓发,将她的手臂搭到自己的后背上。 心心念念已久的温软身子在怀中,楚景一点儿邪念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抱着姜圆圆亲了又亲,一直到她有些不满地哼了哼,这才停住,然后合上眼来。 姜圆圆这一觉睡得不太舒服,总感觉热得慌,还梦见有鸟在追着自己啄,又是蛇缠着自己不放,让她喘不过起来。 醒时,她看了眼已经透白的窗子,本想摸一下儿子在哪儿,结果儿子的胖身子没摸着,先摸到了一块坚硬健硕的胸膛。 姜圆圆的睡意一下子就消得一干二净,想要坐起身来,但腰间的那只手就像是铁打的一样,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她算是明白为何昨晚会做那么多奇怪的梦了。 姜圆圆有些生气地去掰他的手,“楚景,松开!” 楚景其实早就醒了,还没在温香软玉里多享受一段时间,姜圆圆便也醒了过来。 “你怎可这样无耻?”姜圆圆怒气冲冲质问。 楚景却道:“你昨夜睡觉从床上滚了下来,还将我给压醒了。” 他作委屈状,“不信你看,你现在在地上睡着呢,并非我钻到了床上去的。” 第90章 若你是男子,也能将我迷了去 楚景从来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就算是演戏,也算是很有天赋。 这会儿他唇紧抿着,一副被冤枉被委屈了的模样,头别到一边,像是等着姜圆圆来给他一个解释。 若不是姜圆圆的寝衣带子都松松垮垮的了,她怕是真的会被蒙骗过去。 打地铺的被子不算很大,就算是坐起来了,两人也是腿挨着腿的距离,姜圆圆一只手攥着衣裳,有些气不过,伸手打了他一下,却被那紧硬的皮肉打疼了手,偷鸡不成蚀把米,半边手都红了。 她的力气那么小,就算是两只手一起打,对楚景来说也不过像是挠痒痒一样,楚景顺势将她的手捉住,在掌心中揉了揉。 他这样的行为和登徒子没什么两样,姜圆圆将手抽出来,然后爬到了床上去。 现在时辰还早,天也不过才朦朦胧胧亮,姜圆圆上床后就抱着孩子没动了,楚景便侧躺在地铺上,嗅着被子里姜圆圆身上的馨香,算是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等又过了半个时辰,楚景睁开眼,先看了眼已经又睡下的母子两人,然后静声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后,一只信鸽出现,楚景在装信的小筒里倒出来一张字条,看完后便焚毁。 床上传来些响动,原来是小楚霖醒了,正揉着眼睛往这边看,看见鸽子,他来了兴趣,立刻往床下爬,楚景有些好笑,将他的胖身子托住,抱到窗边让他仔细看了一会儿鸽子后才又抱回床上。 姜圆圆闷在被子里不想动,早知道就不答应楚景来什么仙人山了,感觉到被子被拉了拉,她也往回扯,但拉被子的人力气更大,一下就把她大半张被子全都拉走了。 然后床边一沉,有人坐了上来,姜圆圆立即往床里面缩,就快要挨着墙角了,背对着他不转过身子来。 楚景将小胖子放到一边,然后也在床上躺下来,像是怕吵到她的觉一样,声音轻而缓,“晚上带你去花楼,去不去?” 姜圆圆原本紧绷的身子又是一僵,不可置信地慢慢转过来,楚景平躺着,轻轻闭着眼,眉眼都沉浸在清晨柔和的光里,像是在呓语一般,姜圆圆有些不确定,“你刚才说什么?” 楚景偏过头,面对着她,不告诉她从这个方向可以看见她因为微微弓腰而露出的一大块白皙与小半浑圆。 “不想去吗?” 姜圆圆自然是想的,但她不太相信楚景的话,此时有些犹豫,“当真,我和霖儿都去?” “好不容易来扬州,”楚景伸手去摸她的发丝,却被避开,于是一偏手,摸到她的肩膀上,“你昨日不是想去?” 姜圆圆微微往后仰,避开他的手,嘟囔道:“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 她从床脚爬下去洗漱,只穿着寝衣的纤细背影下,楚景清楚记得那漂亮的蝴蝶骨的形状,腰间那空荡荡的一截下,是不过他两手堪堪能合上的柔韧腰肢。 楚景看得出神,小楚霖咬着小手似乎在思考着一些什么,然后在他的脸上抓了两下,楚景看过去,小楚霖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奶声奶气道:“饿饿!” 楚景一只手将他捞了起来,然后让小二送饭上来。 小胖子现在已经习惯了爹爹带自己,乖乖地坐在爹爹的手臂上,让爹爹给自己擦脸擦手。 早饭送来了,一锅干贝鲜虾粥,一碗鸡汤面,一屉灌汤包,还有一个小竹篮装的葱丝猪肉饼和一壶红枣花生米浆。 姜圆圆擦完脸出来便闻到了香味,见桌上满满当当一大桌,不由得道:“怎么这么多?我们三个人吃未免太浪费了些。” “不会浪费的,吃不完的酒楼里会给伺候的人吃,”楚景给小楚霖舀了半碗粥,还有一个灌汤包放到他的小碗里,看了眼姜圆圆穿的衣裳,“穿昨天我给你挑的那件紫色,那件衬你。” 姜圆圆穿的是一件颜色不算太出众的藕粉色裙子,是她从家里带来的,这会儿听了楚景的话,她本来不打算换,又想起来昨日在街上看见的那些打扮漂亮个个如仙娥一般的女子,不想自己走出去太过平庸,还是去换了衣裳出来。 楚景的审美还是很不错的,给姜圆圆买的几件裙子都很漂亮,这件紫色亦是,渐变的粉紫色,腰间挂着一串儿细细的水晶,宽袖上绣着合欢花纹路,交领一路往下都是金银丝编织的线绣的花纹。 她一走出来,就连小楚霖都忘了吃粥,小嘴里“哇”了一声。 楚景将她上下看了一眼,目光落到她的一头乌发上,因为还没出门,姜圆圆只挽了一个松垮垮的发髻,插着一根银簪子,挽住发丝,随性而又有股懒散感。 不过美人如斯,只有一根银簪未免寒酸,楚景决定待会儿带她去添置一些首饰。 烟柳依依两岸,水光潋滟晴好,琼花团簇烂漫、黄花映照白墙,春景明媚,整个扬州都洋溢着一股灿烂颜色。 昨日来得晚,只看见了夜间的一派繁华,歌舞升平,白日再看,扬州极其清秀,无处不精致。 吃完早饭,楚景便径直带姜圆圆去了首饰铺子,一眼便看中了一对儿蝶栖桃枝金丝银簪,并一对羊脂玉素簪。 知晓他豪横,不在乎这几个钱,姜圆圆干脆他买什么就戴什么,走了半条街下来,她浑身上下已然一新,颈间挂着宝石璎珞,手腕上一对颜色剔透的白玉镯,耳边也是同色白玉耳坠,发上只要是颜色相配的,簪了足足十几支,就连头发也是重新梳过,一直到楚景满意了才罢休。 见姜圆圆有些累了,小霖儿也打着哈欠,楚景便租了一艘船,带他们游园。 上船后,姜圆圆稍微清醒了一些,日头已经到了中午,小楚霖要午睡了,楚景便将他放在船上的榻上,然后同姜圆圆品茗。 船上两边都开了大窗,江水悠悠,姜圆圆一伸手还能够到岸边柳树垂下来的枝丫,心中惬意非常,当然,若对面坐的人不是楚景就更好了。 在她赏景之时,楚景则观察着两岸的商铺茶楼酒馆,待余光窥见一隐蔽在暗处的布衣男子时,他嘴角沉了沉,指尖扣着茶杯轻轻一旋,再看时,那男子便已消失不见。 船上还准备了吃食,是几道比较出名的淮扬菜,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羹、盐水鹅等。 吃完饭,船差不多走了小半圈,路过一个极为热闹的街道时,姜圆圆想下去逛一逛。 楚景自然是顺她心意,于是将还没醒的小楚霖抱起,和她一道儿下了船。 一下船,姜圆圆就被路边卖烧麦的摊子吸引,花两个铜板买了一个,看了眼一旁的楚景,觉得他给自己买了那么多东西,自己一个烧麦都舍不得,未免显得太小气,于是给他也拿了一个。 楚景的视线在她平坦坦的小腹上落了落,似乎在思考刚才她吃的两碗饭都去了哪里,思考无果,便抱着孩子继续陪她晃悠起来。 姜圆圆逛街其实很简单,无非是看看当地特色,再有就是买些小吃,一条街还没逛完,她就已经买了藕粉圆子、锅贴、糖油糕这些。 在面馆子坐下时,楚景不由得道:“你饿吗?” “不饿,”他问的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姜圆圆道,“你饿了?” “你不饿就行,”楚景启了启唇,最后只道,“少吃些,仔细积食。” 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就连小楚霖摊在他的怀里都没力气再吃,唯独姜圆圆肚里的东西像是凭空消失不见了一样,怎么吃都不见那细细的腰肢粗一丁点儿。 姜圆圆咬了一口锅盔,桌底下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理他。 等到这一条街逛完,差不多到了下午,三人便重新又租了一条船往回走。 姜圆圆看着天边一抹淡淡的金光,忽然想起来楚景说晚上要带她去花楼的事情,好奇起来,问他,“我需不需要换一身衣裳再去?” 楚景上下看了她一遍,“换,等酉时过了我们再去。” 他可不希望姜圆圆穿着女子裙装进去被人误会或是动手动脚,就算是动手动脚,也只能他来。 “那……霖儿当真也要带过去?” 楚景在儿子的小胖腿上捏了两下,“不带他,自然会有人照顾,无需担心。” 姜圆圆点了点头,开始期待起晚上的花楼之旅来,楚景瞥见她唇角的笑意,轻笑了一下。 在姜圆圆的期盼中,终于酉时过半,楚景给了她一套十五六岁少年的衣裳,但还是大了一些,姜圆圆只能在腰上缠了几圈布,以免因为腰身太细被人看出是女子来。 其实就算缠了,旁人也能一眼看出来,不过都去花楼了,遇见什么人都不稀奇,没谁会在乎,只看过一眼就罢。 换好男装,又将头发整整齐齐梳上了髻,姜圆圆自觉满意,拿着镜子左照右照。 楚景胆小不语,姜圆圆脸蛋白嫩,一双杏眼又圆又亮,举止中的小女儿娇态也并非男子所有,不过她这模样,倒是有几分趣味。 楚景朝她招招手,姜圆圆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怎么了,难道是要贴一个假胡子?” 楚景不语,待她走到跟前来,伸手将她往怀里一带,箍着她纤细的腰肢若有所思模样,“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何有人会偏好男风了,若你是男子,这模样也要将我迷了去。” 第91章 美人献媚 楚景以前并不是一个会总说荤话的人,饶是在床弟之间,大多时候也只是闷头苦干。 现在恢复了记忆的楚景显然是改变了许多,例如他不时僭越的亲昵,轻浮的举动,都是以前的他所没有的。 姜圆圆挣脱了两下挣不开,感觉到他要亲上来,于是扭头打算咬他,谁料楚景预判了她的动作,大掌一合,她就什么也没咬到,反而被捏着下巴重重亲了两下。 楚景说不清自己有多喜欢姜圆圆,总之是喜欢的,就算是逗乐,也总感觉有趣。 见她又羞又怒的模样,楚景附在她耳边问,“我走的这两年,当真没想过我?” 姜圆圆挣扎的动作顿了一下,如何能不想呢?她一下子就像是泄了气一样,靠在他的肩上不动弹,半晌,才道:“或许想过。” 她再怎么骗也骗不了自己的内心,楚景刚走的时候,她每每醒时,就连枕头都是湿的,一直到后来有了霖儿,她的心里原本被占满的思念被对新生儿的期待占据了一些,这才稍微好过。 楚景凝视着她的眼,似乎想要得出更多的答案,“希望我回来吗?” “不希望,”姜圆圆闭了闭眼,“自从你走后,我从未想过你会回来。” 楚景的指摩挲着她脸上嫩滑的肌肤,忽然间手臂横到她的小腿下,一只落在她的腰上,将人抱到了床上压住。 姜圆圆正要挣扎,楚景的吻便很温柔地落了下来,撬开她的齿关,将这个吻加长,细细亲吻辗转。 她一时失去拒绝的力气,任由他亲吻,舌尖勾着自己的。 一吻毕时,姜圆圆的唇瓣已然通红,泛着水光,她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微微侧身,腰又被搂住,楚景的脸贴在她的后背,呼吸透过衣衫烫热了一大片肌肤。 “我很高兴你想过我。”楚景亲吻她的后颈,呼吸越来越烫,显然是情动。 姜圆圆混沌的脑袋终于稍微清醒了一些,使出全部力气将他的手掰开,“不可以……” 楚景只是想亲一亲她,没想过做更多,察觉到她的抗拒,便收回了手,将她微微歪了些的发髻扶正。 “走吧,”他道,“带你去花楼见世面。” 姜圆圆抚平自己被他弄皱的衣裳,才手脚发软地站起身来,看见坐在榻上玩儿木兔子的小楚霖时,才后知后觉问,“霖儿怎么办?” 楚景拍了下手,门外立即出现了一个高大男子的身影,“进来。” 下一刻,一个身长九尺,身材格外健硕的男人出现在门外,低垂着脑袋,恭敬对着楚景道:“主子。” 男子一出现,整个屋子都好像暗了下来,姜圆圆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有些害怕,俄顷一只手在后面扶住她的腰,似乎是给她支撑的力量。 在玩木兔子的小楚霖也停了下来,仰头呆呆看着男人,下一刻瘪着小嘴往姜圆圆的方向爬,“呜呜,娘亲,怕怕。” 楚景给了男人一个眼神,男人犹豫了一下,将小楚霖拎小鸡仔一样的抱到了怀里,小楚霖吓得动都不敢动,眼眶红红的往爹娘这边看。 “这下就能放心了,”楚景侧首对姜圆圆道:“走吧,天已经黑了。” 姜圆圆似乎有些犹豫,看了看儿子,最后握了握拳,“走吧。” 小楚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爹娘出了门,他呆愣着转头,和男人对视,下一刻小嘴一瘪哭了出来。 来到花楼前,一股花粉香味便扑面而来,楚景对她道:“待会儿里面还有人,你不要紧张,只要照常便可。” 姜圆圆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她神情凝重地往里面走,待看见一个穿着轻纱,两只香肩全都露在外面的女子风情万种过来时,她的眼睛立刻粘了上去,怎么都挪不开。 那女子自然是看得出姜圆圆是个女人,她扭着腰来,手指往姜圆圆的下巴上勾了一下,呵气如兰,“小公子,要不要奴家陪呀?” 下一刻,细皮嫩肉的小公子被拉走了,一个冷面煞神一样的男人目光寒冰似的看了她一眼,女人打了个寒颤,嘴里嘀咕着这人真是没劲儿,然后又扭腰走了。 见姜圆圆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模样,楚景忽然有些后悔带她过来了。 姜圆圆此时哪里还有空注意他的心情,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搁才好,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一直到进了一间极其宽阔的屋子,里面有十来张可供三四人坐的矮案,每个案前都漂浮着白色的薄纱,有几张矮案后已经坐了人,都是男人,和男人身边添酒的女人。 他们两人的进入并未引起什么关注,毕竟有不一样癖好的男人也是极其多,这并不算什么。 楚景带着姜圆圆在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姜圆圆还有些不明所以,只见着人陆陆续续坐满,屋内又显得格外空旷,像是还缺了主角登场。 她不知道做什么,想要喝茶,却发现壶里都是酒水,于是吃起了甜羹。 她的性子里大概有一些随遇而安的成分,楚景让人拿了一壶清水来递给她,“喝吧。” 话落,大门被推开了,姜圆圆一边斟水一边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红裙的女子款款而来,声音轻灵,“奴家让诸位大人久等了,今夜还是老规矩,博得头筹者,红箫为大人私下再舞一曲。” 隔着轻纱,看不清女子容貌,仅仅听着声音,也叫人愣神不已,姜圆圆的手臂被轻扶了一下,她才发现自己看得太过专注,水竟然洒在了桌子上走不知道。 楚景没料到姜圆圆还有这样的一面,幸好她不是个男人,不然该不知有多花心了。 姜圆圆捧着茶杯小口抿了一口水,红箫已经随着乐声开始舞了起来,柔软而又矫健。 这是第一次,姜圆圆知道跳舞也可以美成这样,她此时才发觉,屋里的人都是为了红箫来的,不过红箫这样美丽,也是值得的。 一舞闭,屋内霎时响起掌声,然后有一个小童拿着箱子开始从左到右递过去,那些男人们都放进去一张纸条一样的东西。 等到了楚景与姜圆圆这一桌时,楚景也放了一张字条进去,里面写的什么姜圆圆不知道,她有些好奇。 楚景却故作神秘笑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等到小童数完字条,然后附在红箫耳边耳语了一句,红箫朝着这边看了眼,似乎有些惊讶,便径直退了下去,然后小童作引,来请楚景到雅间。 随着楚景走出去时,姜圆圆察觉到屋内剩下人的眼神都在往这边瞟,那眼神很奇怪,就像是在看什么香饽饽一样,她不禁往楚景的方向又靠了靠。 他们一直走了约莫有小半刻钟,然后进了一个小院子里,红箫就在院子中间站着,见两人来,便来迎接,“二位公子来了。” 姜圆圆这次看清了红箫的脸,的确是很美,该是一个花楼头牌应该有的样子。 红箫向楚景斟了一杯酒,柔弱无骨般,就要靠上来,楚景却用扇子抵住她的肩,“素闻红箫姑娘善舞,不如为某舞一曲?” 客人在做些什么前,总要有些事情增添雅兴,红箫掩面轻笑,“公子稍等,奴家整理一下妆容再来。” 待到红箫进了屋子,姜圆圆有些紧张地问,“我们当着只是来看跳舞的吗?” 楚景挑眉,“不然?” 虽说姜圆圆没怎么去过,却也知道花楼不是什么很雅致的地方,刚才楚景丢进去的应该是写着钱数额的字条,不然凭什么这么多人红箫只陪他们呢? “那你留着吧,我先出去了。”姜圆圆不可能留在这里看楚景与红箫做些什么,她要出去,却被楚景拉住手腕。 “再等等。”他道,轻轻捏了捏手中的细腻腕子。 红箫整理完出来,就看见两人在拉拉扯扯的样子,她自然也看得出姜圆圆是一个女人,不过来她这儿的客人太多了,带一个两个女人的都不少。 红箫朝着两人行了一礼,便翩翩起舞,姜圆圆却没有了看的心情,就连坐在这儿都感觉莫名难受,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楚景看出了她的烦躁,似乎想要透过这种情绪得到一些什么,“不如现在走?” “你花了钱,自然是要看完的,”姜圆圆就连听见他的声音都有些心烦,总感觉他去过很多次花楼,很精通这些一般,“再者,你冷落红箫姑娘也不好。” 楚景来此,一是为了引鱼上钩,二是想要试探一下姜圆圆会不会吃醋,谁想到他猜错了,一个毫不在乎他的女人,怎么会吃醋呢? 虽有佳人起舞,但两个看客却是都没心思观赏,各有各的情绪。 红箫一舞未毕,那小童的敲门声又响起,“姑娘,门外有位客人想找这位爷谈谈。” 楚景收起扇子,鱼上钩了。 他起身要出去,却被红箫拦住,红箫刚跳完舞,还微微喘着气,美目中似乎含有不满,“这位公子,您当真要抛下红箫出去么?” 第92章 屏风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很显然,红箫的媚眼是抛给楚景看的,她猜一边的姜圆圆顶多也就是个侍妾,故而并不在乎,像是楚景这样英俊潇洒的客人少了,现在来的,大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男人,借着几个臭钱,也装不成风流倜傥模样。 美人主动挽留,的确是令人动容,楚景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姜圆圆的反应,却见她只是低垂着眉目,并不紧张或者是如何。 原来他在她的心中,是这种可以轻易拱手让人的存在么,还是说,姜圆圆只是太过性子内敛,才不将对他的在乎宣之于表? 楚景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他寒声对红箫道:“让开。” 红箫笑意一僵,“公子您说什么?” 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对她冷眉冷眼的人,男子都好好颜色,她是扬州最顶级的花魁之一,怎么可能会…… 楚景厌烦地瞥了她一眼,“收了钱,却听不懂话,红箫姑娘看起来不像是蠢人。” 在红箫青白的脸色中,他揽过姜圆圆的腰肢,带着人往门外走去。 顶着红箫针一般的视线,姜圆圆不敢乱动,安安分分缩在楚景的怀里,待走出一段距离,她才把那只在自己腰上胡乱摸的手打开,“你为何要拒绝红箫?” “为何不拒绝?”楚景反问她,眼眸幽幽,比天边的月还要孤冷,“莫非你想让我留下?” 莫名的,姜圆圆觉得自己不能回答,她抿了抿唇,又低下头去,像是一只受足了气的鱼一般,一直憋着那口气,直到浮出水面的那一瞬。 楚景自觉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他将姜圆圆的脸蛋捏了一下,收到了她不满的一瞪,这才道:“别气了,晚些带你去吃夜宵。” 这句话还是起了一些作用,姜圆圆心中的气消了不少,继续陪他往前走。 终于,来到一个月亮门前时,看见一男子的身影,男子精瘦,负手背对着这边,在等他们。 “你是何人?竟然在此良辰美景坏爷的好事,你最好有要紧事,不然我要你好看!” 这般吊儿郎当的语气,要不是姜圆圆大概知道楚景是一个怎样的人,估计也会被蒙骗过去,她的微微讶异很快就收敛在了夜色里,垂首偷偷打量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很疲惫的脸颊,哪怕是在浓浓的夜色中,也让人清楚察觉到。 男人不说话,半晌,才忽然笑道:“红箫姑娘素来讲究缘分,我今日投筹低了公子一些,不知公子的筹金是多少?” 楚景伸手比了个一,男人皱眉,“一千两?” 楚景笑,“一万两,美人易得知己难求,某南下就是为了体验这南方女子的柔情,钱财乃身外物,偏红箫姑娘最得某心,这钱我愿意花。” 一万两搁在哪儿都不是一个小数目,男人看楚景的眼神变了,笑了一声,客气起来,“红萧姑娘一个月才挂牌一次,不如今日阁下将美人让给我吧,改日阁下来府中,我一定厚待。” “哦?”楚景的声音有些不高兴,“凭什么让你?” “鄙不才乃扬州知府是也,”男人笑笑,“不知阁下可愿意给我一个面子?” 楚景不语,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会儿,才不算是那么情愿地道:“那便让你吧,改日你可得好好招待我,毕竟我只在扬州待几日便要回京城了,没空等你的空口白话。” 男人听见‘京城’两个字,问,“阁下在京城是?” “不关你的事,”楚景有些无趣地摇了摇扇子,便带着姜圆圆往外走,“你只想好怎么招待我就行。” 挥金如土,一万两竟然都不放在眼里,齐知府猜他或许是京城某个偷跑下来玩乐的纨绔子弟,心里便有了主意。 出了这间花楼,楚景便收起了那副纨绔模样,又恢复了再正经不过的样子,姜圆圆却止不住拿眼睛瞟他,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些事情。 这么多钱,还连知府都不放在眼里,楚景到底是什么身份,他来扬州当真只是被迫无奈改道还是早有预谋? “你想知道我的身份?” 看出她心里翻涌着无数个问题,楚景问她。 “不想,”姜圆圆认真道,“知道了对我来说没有好处。” 她只要守着霖儿就行,就算楚景是皇帝老子她都不管。 楚景不喜欢她这副疏离样,将人一搂,“去吃夜宵?” “嗯,”姜圆圆随手指了一家小馆子,“去那里吃吧。” 楚景算是发现了,好像只有吃饭的时候姜圆圆会对他稍微有点好脸色,还有就是睡熟了的时候,能让他为所欲为。 菜点的是几道当地的特色菜,姜圆圆又加了一笼灌汤包,虽然不说话,但看样子她吃得还挺开心。 只要她开心,楚景也乐意作陪,等她吃完后,及时为她倒上一杯清茶漱口。 这家菜馆子虽然小,但是味道很不错,来的人也很多,基本上都是一桌吃完了另一桌便能补上。 等姜圆圆吃完,楚景提议道:“不如去游湖?” 姜圆圆看了一眼天色,心里还惦记着儿子,“但是霖儿……” “有人陪着他,不打紧的,但夜游扬州的机会却不多,不妨再仔细想想?” 此言在理,姜圆圆便同意了楚景游湖的邀请。 夜间游湖与白天的感受全然不同,四处灯火璀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姜圆圆靠在船边,夜风拂过,拂起一缕乌黑发丝。 楚景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心中有种很静谧的感觉,他想把姜圆圆带回京城,一直一直留在身边,寸步不离。 姜圆圆伸出一只手,好像要捉住风,但手中握着的始终只是虚无,就像是她和楚景之间,不可能存在任何。 大概半个时辰,船便靠了岸,姜圆圆有些困了,便想要回客栈。 在回去的路上,她的步子有点急,现在记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结果还没进客栈,就在门口看见了小楚霖骑在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脖子上,正龇着小牙笑得眉不见眼,一会儿小屁股动两下,一会儿小手挥两下,玩得开心。 楚景道:“我早说过,不必担心。” 姜圆圆思考了一下,儿子是挺开心的,但那大个子看着好憋屈的模样。 听见主子的声音,高罕面无表情转过身来,他一直在告诉自己,这是小主子,给小主子当马骑一下不打紧、不打紧的。 感觉到小楚霖在抓自己的耳朵,高罕硬邦邦对主子道:“主子,您回来了。” 楚景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朝小楚霖伸出手,“霖儿,到爹这里来。” 小楚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没玩够,不知从哪儿学的,小屁股一墩,奶乎乎道:“驾!” 姜圆圆忙道:“霖儿,下来!” 小霖儿敢不听爹爹的,却不敢不听娘亲的,不情不愿到了娘亲怀里,却被打了两下屁股,姜圆圆教训他,“霖儿,你这样太不尊重这位……叔叔了。” 高罕忙道:“不敢!” 他这架势,姜圆圆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看向楚景,楚景朝着高罕道:“你先回吧。” 待到高罕离开,他才道:“霖儿,人是不能当马骑的,若是你想骑马,明日爹带着你去骑就是。” 一下子挨了两个人的训,小楚霖趴在娘亲肩上有些不高兴,嘤咛了几声,委屈巴巴把头埋在娘亲脖子上不说话。 姜圆圆拍了他的屁股两下,抱着他上楼去了。 照例是姜圆圆先洗,她洗澡时将父子俩都赶了出去,楚景不太想出去,看了眼屏风,“有屏风,看不见的,旁人看见我俩被赶出去实在是有些没脸面。” 小楚霖“啊”了一声,表示赞同。 他们就算是不出去也得出去,姜圆圆的态度十分坚定,等两人出去后,她才解衣裳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等到楚景带着小楚霖去洗的时候,他先把小胖子洗了放在外面,然后自己进去洗。 姜圆圆躺在床上打瞌睡,本来都快睡着了,就听见屏风里突然传来一阵水声,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谁摔着了一样。 她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见儿子在床脚睁着大眼睛看自己,意识到摔倒的人是楚景,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楚景?” 没人应答。 姜圆圆犹豫了一下,想起来他前不久还受过伤,会不会是洗澡的时候旧伤复发,摔倒了起不来? 到底是人命关天,姜圆圆踩着鞋下床,走到屏风外,又再次喊了楚景的名字,还是没有人回答。 她心头一紧,忙走进去,浴桶里却空空如也,并不见楚景的人,窗子大开着。 难道是被仇家捉走了? 姜圆圆心急地左右看了一圈,正准备出去找人,腰间忽然伸出来一条湿漉漉的胳膊,将她拦腰一带。 她还未出口的呼声也被堵住,脖子后传来楚景虚弱的声音,“不要动……” 姜圆圆身后的衣裳全都湿了,她分不清打湿自己后背的究竟是水还是血。 就那一小会儿,有人攻击了他吗? 忽然间,姜圆圆的后背一重,楚景似乎是力竭,压在了她的后背上,姜圆圆抚着浴桶的边缘,才没有堪堪将他支撑住。 “你怎么了……” 她忍着泪意。 但身后人没有回她,只是呼吸有些乱了。 姜圆圆颤着伸出手往后摸去,触到一手滑腻,手指上沾满了血。 “我去给你找大夫!”姜圆圆想要站起来,却被拉住,楚景站在她的身后,但表情有些复杂。 他身上的血并不是自己的。 为了不让姜圆圆看见角落的一具尸体,他装作受伤的样子,“不要看我,把我扶出去,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的伤口。” 姜圆圆颤巍巍扶住他赤条条的胳膊,尽量让自己目不斜视,但她的腿是软的,一想到楚景可能流了很多血,她连心肝都在发颤。 在她身边,楚景对着窗外的人打了个手势,立即有人轻手轻脚跳进来把那尸体拖走了。 等到楚景坐到床边后,姜圆圆仰着脑袋,“我去帮你找药,你疼不疼?” “疼,”楚景咳了咳,“你转过去。” 姜圆圆听话地背对着他。 楚景利落起身将身上的血擦干净后装模作样绑了几圈白布在腰上,过了会儿,他才道:“好了,你转过来吧。” 姜圆圆一眼就看见他赤裸的上身上绑着的几圈白布还有上面隐约透露出来的血迹,她鼻尖又是一酸,拿湿漉漉的杏眼儿看他,担忧之意不言而喻。 仗着自己是伤患,楚景佯做力竭的模样,软软往她的肩上靠去,“圆圆,好疼……” 姜圆圆最怕看见楚景受伤,她哽咽着,“不能去请大夫吗?我去给你找大夫好不好?” “不要去,”楚景扣住她的腰肢,“我歇一歇就好了。” 姜圆圆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眼底满是担忧。 另一边,小楚霖有些好奇地戳了戳爹爹的腰,又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实在是不太明白爹爹玩的什么把戏,于是又去玩儿自己的了。 楚景抱着姜圆圆,有些不满足,唇瓣渐渐贴近她的颈间,轻轻地落了上去。 姜圆圆浑身一僵,想要离他远一些,但腰间的手箍的越来越紧,落在颈间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指间粘腻的触感还没有消失,姜圆圆想着他是伤患,于是放柔了声音,“我扶你先躺着吧,是伤到了腰吗?” 楚景沉默了一下,“不是,背。” 他慢慢松开手,一副没力气躺下的模样,姜圆圆扶住他的肩膀,“你就靠在我的手上,背上不要使力气。” 楚景点点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没有放多少力气下去,姜圆圆就已经累得慌。 她放平了呼吸,紧张盯着楚景受伤的地方,慢慢把他往下放, 闻着她发间的栀子香味,楚景有些心不在焉,在下了一半时,突然往下坠,带着姜圆圆一起倒在了床上。 姜圆圆的胸口就压在他的脸上,呼吸透过薄薄的衣裳让她浑身酥了一下,她忙要起身,却听见楚景闷闷的声音传来,“不要动,好疼。” 第93章 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不行么? 姜圆圆的一条胳膊压在他的头下面,楚景整个脸都埋在她的怀抱中,说话时,就像是万千只蚂蚁咬着棉花一般,又酥又痒 碍于那抹血色的记忆太过深刻,姜圆圆暂且忍了楚景此时放浪,她想轻轻将胳膊抽出来,但却没有着力点,就算是另一只胳膊撑着床板,也不可避免让两人的接触越来越紧密。 被她压着的楚景“唔”了一声,似乎有些喘不上气,想要偏头去,却更像是肆意玩弄一般。 姜圆圆咬了咬牙,“你先别动,我把手抽出来。”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楚景缓慢地眨了眨眼,她的手一动,他就低呼道:“疼。” 闷闷的一声,没什么力气,叫人心口发颤,姜圆圆此时不仅是心口在颤,就连身子都颤了起来,忙央他道:“你先别说话,也别动,我轻轻的,绝不会让你伤口疼的。” 楚景才不想让她这么轻易离开,于是将她的腰托住,往身侧拉了一下,这样就是姜圆圆侧躺着,他的整个头都埋在她臂弯里的模样。 “我背后疼的厉害,竟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的手挪开也叫我疼,隐约感觉伤口裂得更厉害了些,”像是真的疼到了一般,他的脸色也苍白起来,“你就当是可怜我,别再动了,好么?” 这三个字从楚景的嘴里说出来,着实是震惊了姜圆圆,一定是疼得厉害了,不然他这样的人绝不会服软吧。 既如此,姜圆圆叹了口气,只能慢慢也将身子放柔,任由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只希望能让他稍微舒服些。 拿捏了姜圆圆心软这一处,楚景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靠在她的怀里,亲密无间,往上一点儿是细腻洁白的颈,再下一点儿就是那不盈一握的腰肢,都是他爱极了的地方,如今触手可得。 两人算是相拥着,姜圆圆本还有些不适,楚景‘不小心’在她的睡穴点了两下,她便昏昏欲睡起来,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待到她的呼吸完全平稳,楚景立刻坐起身来,将她那截小细胳膊揉了揉然后放回原位,俯身去亲她的唇。 缩在床脚的小楚霖皱着小眉头,似乎有些不明白,但爹娘没一个人理自己,他就四仰八叉横躺在床脚睡了。 亲够了,楚景将姜圆圆往床内侧移了移,然后再次埋进她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着馨香,两只手握着她的纤腰搓来揉去。 要是她能一直这么乖巧任他摆弄就好了,楚景不禁想。 睡梦中的女人身子已然软成了一滩水,就连眼尾都泛着红,楚景爱怜地在她的额上亲了亲,拥着她睡去。 自从和楚景一个屋子睡觉后,姜圆圆就再没有睡好过,这夜里她又做梦了,梦见自己被一颗大树压着,无论怎么呼喊都没有人来救自己,就连腰都要压断。 等到醒时,她才发现压着自己的哪里是什么树,而是楚景的手臂,她想要将那只手臂拿开,又想起来他受伤了,只得收回手,最后实在是被压得受不了了,这才轻轻抬起他的手喘了一口气。 两人睡觉的姿势和昨晚上不一样,虽说楚景的脑袋还是埋在她的胸口上,但他原本平躺着的身子侧了过来,她的手臂也没有在他的脑袋下面,应该是她睡觉时抽出来的吧,姜圆圆想。 姜圆圆去看他腰上的伤,发现没有再往外渗血了,才慢慢将身子从他的怀抱里移出来。 但她一动,楚景两条修长的眉便紧蹙了起来,姜圆圆忙又停下,只能保持着现在的这个姿势。 这会儿小楚霖也醒了,他晚上睡得也不舒服,好像还被爹爹踹了两脚,十分想念娘亲的怀抱,醒了后就朝着娘亲的方向爬,却发现自己的位置被爹爹给占据了,疑惑地在原地坐着愣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爬到另一边去贴着娘亲的后背睡。 被这一大一小前后夹击,姜圆圆有些热得慌,她把身上的薄被往下蹬了一点儿,又怕自己动作太大让楚景不舒服,总之十分憋屈。 又等了两刻钟,楚景才动了动,好像要醒了,却是将姜圆圆压得更严实,薄唇贴着她的颈间,没多久竟然还伸了舌来舔她,姜圆圆一惊,知道了他在装睡,也不管什么伤不伤的了,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去。 楚景‘醒’后,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你弄痛我了。” 姜圆圆正擦着自己颈间他的口水,一时竟然怀疑他是在装受伤起来,又想自己昨夜摸到的血的确不作假,只得没什么脾气地道:“你分明早就醒了。” 闻言,楚景也不反驳,只是垂下眼,“我怕我醒了你会走开,不再抱我了。” 他的墨发披散在脑后,这模样委屈得不行,像是个小孩儿在撒娇一般,姜圆圆心底的无名火一下子就散了,她告诉自己楚景现在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自己不应该再责备他,于是只丢下一句“我去看早饭什么时候送上来”便先推门出去了。 她走后,楚景将一直扯自己头发的小胖子身子一翻,就往他的屁股上打了两下,沉声道:“再揪我头发,我也揪你的。” 小楚霖还听不懂这么多话,以为爹爹是在同自己玩儿,还挺高兴,结果下一刻自己的头发就被揪了两下,他小脸上的笑意一僵,一下子就瘪着嘴眼眶红了起来。 他说的话实在是太少,等到姜圆圆回来,他想告状,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手忙脚乱比划着抓楚景的头发。 在姜圆圆眼里,就是儿子在欺负病恹恹的楚景,她把小胖子抱起来,往他屁股上轻轻打了一下,“不许抓爹爹的头发。” 然后就带着小胖子洗脸去了,楚景看小胖子委屈,一想到姜圆圆是向着他的,心情就很好。 姜圆圆给小楚霖擦完脸,犹豫了一下,问楚景,“我叫人来伺候你?” 楚景‘虚弱’地摇了摇头,“你来不成么?” 他分明有侍卫,什么事情都让姜圆圆来也实在是太奇怪了一些,姜圆圆不理会他,让门外的高罕来给楚景洗漱,她则带着小胖子在楼下转一转透透气。 屋内,高罕看着主子手脚利落地站起身来,腰上缠的那一圈东西就和摆设一样,于是默默望房顶,没想到主子还有这样的一面,倒是像个痴情种,嗯……更像是为了讨女人欢心无所不用其极的那种男人,但主子不是一向不近女色的么? 主子的心思令人猜不透,高罕也不再猜,继续望房顶。 姜圆圆带着孩子遛完一圈回来,楚景已经洗漱好端端正正坐在了桌子前。 “你不是受伤了么?” “伤在背上,”楚景道:“坐着不打紧,只是躺着或者手臂动的时候会牵扯到伤口。” 他的头发也没梳,姜圆圆素来爱整洁,有些看不下去,问他,“怎么不让他帮你梳头?” “他是个男人,不会。”楚景咳了两声,“不过我若是就在屋里,不梳头也不打紧,但不知待会儿是否需要出门,若是不梳头……” 男人不会梳头吗?姜圆圆觉得有些古怪,她将小楚霖放在椅子上,见早饭已经送来,便给他在碗里夹了一些面让他自己吃。 她先舀了一碗粥,吃了两口,见楚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想起来他背受伤了的确用不了手臂,想再去喊高罕,却见守在门口的人人影儿都没了,不知去了哪里。 无奈,姜圆圆只好重新拿了一双筷子,夹了一个花卷递给楚景,楚景却道:“我也要吃面条。” “你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吃什么面条?”姜圆圆心里暗道他麻烦,“只有花卷和包子,吃不吃?” 楚景倔强地别过头,“不吃,叫我饿死好了。” 姜圆圆最听不得什么死不死的话,心底有些生气起来,“你还伤着,不吃怎么行?” “我要吃面。”楚景仍旧是这句话。 姜圆圆被他气得一噎,喝了口水顺了顺火气,这才不情不愿地给他夹了面条,坐在他的旁边一口一口喂他。 楚景的眼眸弯了弯,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受了伤还这么开心?姜圆圆不懂他。 正坐在爹娘对面努力用小勺子吃面条的小楚霖呆住了,也想要娘亲喂,被爹爹斜斜瞥了一眼又缩了回去,但是没用勺子吃,而是改用了手抓。 姜圆圆只能顾好一个,儿子用手抓面条她暂时是顾不上了,被这父子俩整的焦头烂额,偏生楚景还不好伺候,一会儿要吃烧饼,姜圆圆便去给他夹烧饼,一会儿又要喝水,姜圆圆只好放下碗筷给他倒水,一顿饭伺候下来比洗了一大盆子衣服还累。 好不容易楚景吃完了,姜圆圆喘了口气,继续去吃粥,一转眼就看见儿子吃面条吃的脸上身上全是的,还想要爬到桌子上来抓饼吃。 姜圆圆眼前一黑,又去拧了帕子给小楚霖擦脸擦手,然后换了一副碗筷让他规规矩矩坐着吃。 这还没完,好不容易等到早饭吃完了,门外有人说是知府大人邀约,请楚景下午去临江阁,摆了席面请他吃饭,答谢昨日的让美之情。 姜圆圆只得认命地站起来,拿了梳子给楚景梳头发。 她的力气很轻,梳头的动作虽然生疏,但楚景很享受,眼睛微微眯着,感受女人的指尖在自己的脑袋上流连的力度。 楚景的头发又多又厚,姜圆圆自己梳头梳的多,给别人梳头还是第一次,一会儿这落一缕,一会儿那落一缕,一个头梳好时,她竟然都出了一身薄汗。 梳完头,她才意识到什么,“你伤成了这样,还怎么出门?” “吃饭而已,嘴能动就行,”楚景道,“你和我一起去,喂我。” 当着外人的面喂他?姜圆圆脸皮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行!” 第94章 “老爷,您坏~” 姜圆圆的拒绝并未出乎楚景的意料,但这次的宴席他是非去不可的,带着姜圆圆出席也很有必要。 他道:“我并不是单纯地为了吃饭,而是来查案的。” “查案?”姜圆圆来了些兴趣,猜测道,“我之前听他们喊你‘巡检大人’,所以你被追杀是因为你要查这些官员,你设计让知府邀你,也是因为要查他?” 她是个聪明女子,很多时候都一点就通,不需要旁人过多提点一些什么,楚景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知府一年的俸禄可禁不起每个月在花楼为头牌一掷千金。”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剩下的事情便已经不言而喻。 知府一年的俸禄到了那销金窟用出去也不过是眨眨眼的事情,但那扬州知府显然不是第一次为了红箫花钱,更像是常客,一个对头牌痴迷的常客。 楚景允许底下的官员在俸禄之外有点别的进项,但是却要有一个度,十两二十两就罢了,这扬州知府,怕是贪墨了数十万两都不止,这还只是他的一个猜测,再加上之前齐县令的事情,这扬州知府背后的关系网,就更耐人寻味了一些。 “而且你受伤的事情也不能叫人知道,对不对?” 虽然不知道楚景其实是装的,但姜圆圆还是很机敏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也不能叫人知道你是巡检。” 若不是楚景在装受伤,看着姜圆圆那水灵灵的杏眼儿,他真想去揉一揉她的脑袋才好。 “一点就透。”楚景眼里蔓延了笑意。 既然知晓了楚景的任务与苦衷,姜圆圆也不再吝啬一些什么,按照楚景的要求挑了身比较艳丽的衣裙,梳妆打扮好,再将小楚霖交给昨日那个高大的男人,下午两人便出门了。 在马车上,楚景的视线大多时候都是落在姜圆圆身上,她很适合红色,好看、张扬,衬得她越发水灵,就像是一个诱人采撷的果子一样,身上还有清晨的甘露。 他的视线并不遮掩什么,姜圆圆却没空理他,而是为即将到来的宴席而感到有些紧张,忧心自己哪里出错会给他添麻烦。 她长这么大,走过最远的路还是去隔壁青云镇进货的路,一下子就到了扬州,还要陪着楚景与知府大人周旋,这一切就像是在梦里一样,踩在云端,轻飘飘软乎乎的。 楚景很轻而易举就能看穿姜圆圆在想什么,起码现在,她的紧张不能从他的眼底逃脱。 “待会只需按我的吩咐做就是,”楚景道,“最好是喊我老爷,斟茶喂饭,只需看我的脸色。” 这个要求并不难,因为他的话,姜圆圆心里稍微松快了一些,却听他又道:“不如现在就喊一声听一下。” 姜圆圆有些难以启齿,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磨了又磨,最后声音像蚊子哼似的,“老爷……” 楚景歪了歪脑袋,“没听清,再喊一声,不然别人会以为我没教好女人。” 他还得寸进尺起来,姜圆圆咬了咬唇,大了一丁点儿声音,再次喊道:“老爷。” 这次楚景稍微听清了一些,看她红透了的脸,甚觉有趣,还想逗一逗她,但马车已经停下,他们到了地方。 下车时,天边刚好渲染了一片薄薄的霞色,楚景又作出那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把姜圆圆的肩膀一揽,然后迈着轻浮的脚步往里走。 一走进去,立刻有人将他们往三楼引,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引路人这才退下,屋门从内打开,是一个穿着靛青色袍子的男人,昨日并没有见过,再里面,是昨日见过的扬州知府。 见到两人来,扬州知府略微起身,“贤弟来了。” 楚景朝他微微颔首,不是很在意的模样,往里面走,只是搂着姜圆圆腰的手不安分,一会儿捏一会儿揉,姜圆圆脸上的笑都快僵了。 扬州知府看了眼姜圆圆,发现是昨日就陪在楚景身边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女人,猜测应该是楚景的妾,心里对两人的关系有了一个大概,又笑为楚景斟茶,“鄙姓齐,贤弟不必客气,若不嫌弃,喊我一声齐大哥便是。” “我姓盛,”楚景皮笑肉不笑,观察了一下这间屋子周围的摆设,目光定格在桌子上的那套白玉竹纹瓷器上,“这间屋子的摆设倒是别致。” 他一路走来,也观察了另外几间门开着的屋子,里面都是寻常酒楼该有的摆设,顶多只是精致一些的区别,唯独这件,装饰豪华,虽看着低调,没有金银器物,但俱是价值不菲,小叶紫檀这种料子也被拿来做椅子。 齐知府猜测楚景与他是一路人,况且姓盛,又从京城来,不出意外或许是那个侯府盛家的哪位公子。 齐知府算是有些人脉,心里两三下就知道了该怎么和楚景相处,“我大多时候住在官邸里面,偶尔会来此与友人饮茶,昨日我一见盛贤弟,便觉气宇轩昂、不似池中物,又感念盛贤弟的大度,故而便将贤弟请来此一聚。” 话落,他推过来一个小盒子,约莫两个巴掌大。 楚景打开一条缝看了一眼,是一叠银票,最大面额的,一千两,约莫有二十来张。 他的笑意一下子变得真心起来,手指头戳了戳姜圆圆的后腰,姜圆圆便垂首帮他把盒子收了起来,这么多钱,她的手都在打颤。 见楚景收了,齐知府知晓自己是做对了,便介绍起那个着靛青色衣袍的男子来,“这是我的儿子,齐贺,比贤弟稍微小一些,贤弟直呼其名便可。” 楚景仍旧是矜持地点了点头,倒是姜圆圆瞥见他稍微有些干涸的唇,端茶喂他。 就连喝茶也要人喂?齐知府和儿子对视了一眼,眼里笑意更盛。 喝了一盏茶,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齐知府拍了拍手,便有人端着酒菜进来,与此同时还有一群身着轻纱的女子进来。 齐知府朝着其中一个女子招了招手,那女子便柔顺依过来为他斟酒。 齐知府对楚景道:“盛贤弟可有看上的?不如叫人过来伺候?” 楚景受伤了,酒是不能喝的,姜圆圆谨记自己要做的事情,倒是真正儿扮演起了一个侍妾的身份,拉了拉楚景的衣袖,“老爷,您想让谁伺候?” 她的红唇微微嘟着,不太高兴模样。 齐知府挑了挑眉,也看向楚景。 楚景朗声笑了两声,这才对齐知府道:“我这侍妾不懂规矩,叫齐大哥见笑了。” 见自己没做错,姜圆圆又开始演起拈酸吃醋的模样来,“老爷您喜欢哪个规矩的妹妹,不如叫她们伺候好了,奴家这就回京城去,再不来您跟前碍眼了!” “好了,”楚景故作威严模样,“她们谁都比不上你,成不成?再多说,仔细我今晚上狠狠罚你。” 姜圆圆低下头,一副又羞又得意的模样。 她演的真像,楚景又开始揉她的腰,姜圆圆暗暗掐了他的手臂一下,两人更像是在调情一般。 楚景这边有姜圆圆作陪,另外齐知府点了一名女子作陪,齐贺一人点了两名女子,一时间,屋内娇笑声不断,当然,主要是那三个女人在笑,姜圆圆是真笑不出来,做不出那种攀着男人脖子拿嘴喂花生米的事情来。 楚景看了她一眼,似乎示意她也学学,姜圆圆犹豫间,何家父子便都看了过来。 演戏就要演到底,姜圆圆将花生米也含在嘴里,顶着楚景幽幽的目光,缓慢地往他唇边凑。 从楚景的方向,可以看见她的眼睛因为不安而乱动着,好像在示意他想办法,怎奈何楚景此时想不到办法了,他只望着那红艳艳的唇,便失去了所有自制力。 姜圆圆本想将花生喂给他便迅速离开,怎料到楚景竟然将她的腰一揽,她便摔进了他的怀里,紧接着唇齿被撬开,这个本该是蜻蜓点水的吻被不断加长。 齐知府喝了口酒,但笑不语,给眼前的这位盛家公子身上贴上了‘放浪’两个字。 不过他这侍妾的确长得还算不错,娇美可人,齐知府养的这些女人都不一定能比得过。 要是在平时,姜圆圆一定卯足了力气推打楚景,偏生是今日,还当这两个不算是好人的人的面,她推也不能推,只能硬生生受着,两只小手搭在楚景的肩上,悄摸着掐他。 她越是掐,楚景越是亲,一直亲到她头昏脑涨,连掐人都没有力气了,这才收手。 姜圆圆想骂他,感受到屋内其他几人的视线,只得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下了狠力咬下去,“老爷,您坏~” 她咬人没什么力气,但这四个字却让楚景心魂一震,又娇又酥,让他骨头都软了,恨不能将人现在就扛回去就地正法才好。 两人浓情蜜意的模样让人插不上话,姜圆圆只露出红彤彤的耳垂来,楚景则是很满意她这副模样,对在场的齐氏父子道:“侍妾不懂事,让二位见笑了。” 齐知府看得出楚景对这位侍妾的偏宠,说是侍妾,指不定在府里能和正房夫人叫叫板还差不多。 而他们眼中被楚景宠爱的侍妾,现在正恶狠狠地用牙在咬他呢。 第95章 回味姜圆圆娇滴滴的模样 姜圆圆力气不大,无论是干什么,咬人或者是拿手掐,在楚景眼里就和一只小猫儿发脾气没有区别,他不过大掌轻轻在她背上的柔软曲线一滑,姜圆圆便身子一颤,颤巍巍从他怀里起身,红着脸规规矩矩坐到了一边。 齐知府很适时地出声道:“不知盛贤弟今年年方几何?可有考取功名?” “今年二十有三,”楚景面上轻蔑,毫不在乎的模样,“考功名做什么?我素来瞧不上那些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一点儿也不知趣,叫他作两句诗听听,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一口一个有辱斯文。” 话落,他又笑起来,“但将他拉出去,脱了裤子在街上打上个几十板子,他就再说不出这种话来了。” 好一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 齐知府笑得真心实意,看出来楚景和他们是一类人,只有是一类人,之后才能走到一条路上。 “实不相瞒,鄙当年进京考试时,也得过侯爷恩惠,去岁进京述职,本想当面拜访侯爷,但侯爷或太过繁忙,并不得空。” 楚景右手手指蜷缩了一下,齐知府口中的侯爷,是他的亲舅舅,国舅盛侯爷。 “哦?”他似乎有些疑惑,“齐大哥是哪年的举子?家父久居咸阳,近些年才搬回京城,竟然如此早就见过么?” 盛侯爷久居咸阳,膝下独子亦在楚景身边做伴读,老皇帝防外戚,不仅防着盛皇后这边的亲戚,其余妃子除却出生低微的之外,母族亦都不在京城。 “景平二十三年,”齐知府说起他与老侯爷的过往“不过是那日我进京赶考,恰逢雨连天,在城门外又弄丢了牙牌,老侯爷恰好回京,心善之余,帮了我罢了,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我却记了十几年,若不是因为侯爷,我怕是坚持不到殿试了。” 听得不过是如此恩惠,楚景面上的笑意浅了一些,他险些以为,不仅是盛家大房,就连他的亲舅舅,也做了这种事情。 “那倒是缘分。”楚景喝了口茶,没再多说什么,摆明了对这桩小事不上心。 齐知府打了个响指,门外又进来两名歌姬,怀抱琵琶,唱的是扬州花楼里流行的一些靡靡之曲。 楚景微微阖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察觉到唇边被什么碰了一下,睁开眼,发现是姜圆圆以为他饿了,正夹了菜喂他。 她夹的是烩笋丝,清淡而又鲜美,楚景尝了一口,姜圆圆又给他夹虾饼吃,这虾饼是蒸熟后用油过了一遍的,入口酥软,喂他吃时,姜圆圆尽心尽力地用一个小碗接在他的嘴前,以免弄脏了他的衣裳。 在桌子下,对面人看不见的地方,楚景拍了两下姜圆圆的屁股,像是在示意她做得很不错。 姜圆圆原本刚恢复正常颜色没多久的脸又慢慢红了起来,颇为秀色可餐,她受不了楚景的手乱动,干脆往下一坐,就将他的手坐住了。 楚景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将手抽了出来,又去摸他的肩膀。 他这喜欢动手动脚的毛病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姜圆圆报复一般,在他准备吃下一块儿虾饼的时候故意收手,然后给他喂水喝,只是喂得太慢,楚景半天都没喝上一口。 楚景看见她眼里的狡黠,但笑不语。 推杯换盏间,不觉已月色渐浓,楚景应付着齐家父子,从他们嘴中套话,得出了‘马全’、‘黄求聘’这两个名字。 这两个人他不陌生,一人在六部有着重要地位,一个则是江南道的御史。 两个人都是老实人,起码在他面前是这样的,一心为民,从不谋私,这也只是表面罢了,如不是齐家父子二人,楚景一时半会还真不能将两人从根部拉出来。 一个国家若要腐朽,便却缺不了蛀虫,蛀虫多了,大厦就会蹦跶,偏有些蛀虫极会伪装,以为能掩人耳目。 楚景听着齐家父子对京城之事高谈阔论,似乎很有些了解,又见他们将扬州的那艘画舫里的美姬功夫更好也了如指掌,全都静静听着,照单全收。 等过不了几日,在他们口中出现的名字,便会被连根拔起,抛到太阳底下,炙烤出腐烂的恶臭。 一直到了丑时,几人才好似聊了个尽兴。 姜圆圆早就靠在了楚景的肩膀上开始打起瞌睡来,感受到手被捏了捏,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忙搀扶着楚景起身。 齐知府为今日寻到了一个同道中人而高兴,丝毫不知自己的死期不远,楚景也心情不错,告别时,约好之后再见。 走在路上,空气中还有些春季潮湿的润意,姜圆圆眼皮一合一合的,看上去是她扶着楚景在走,实际上是楚景扶着她。 好不容易支撑到了客栈,见小霖儿躺在床上已经四仰八叉地睡着了,眼眶红红的,似乎哭过,姜圆圆也再也支撑不住,甚至顾不得赶楚景出去,草草洗漱后就睡下了。 楚景在桌边坐了一会儿,在招来暗卫,将那几个人名交给他,然后也上了床,拥着姜圆圆睡下,小胖子则被抱到了地上去。 他还在回味着姜圆圆娇滴滴喊自己老爷的模样,少不了要亲她几下,亲满意了,这才抱着人睡下。 在扬州还剩三日,够了。 次日,三人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楚景在京城时日日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能松泛些,虽说在天亮时便醒了,也不急着起来,复而将姜圆圆搂紧了继续睡。 一直等到大中午的太阳透过窗子照到小楚霖的屁股上,将小楚霖给晒醒了,楚景和姜圆圆还在睡。 见自己睡在地上,小楚霖有些不明所以,坐在地上呆了一会儿,才往床上爬要去找娘亲。 楚景一只手抵着他的脑袋,让他不能够上来,然后轻轻起身,把小楚霖抱出去交给侍卫,再折返回去。 姜圆圆显然是昨日里睡得太晚了一些,这会还睡得香,小脸红红的,一只手抓着被子,另一只手缩在胸前,脸上还沾了一些头发丝。 日光暖融融的,一只蝴蝶误入了客房,停在窗边。 姜圆圆醒时脑袋昏沉沉的,看见不远处坐在桌旁的楚景,下意识问道:“你的伤口不疼了?” 刚睡醒时,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像是在撒娇一般。 楚景将手里的书卷合上,看向她,“疼。” 姜圆圆闭上眼睛,又在床上赖了会儿,这才慢吞吞坐起来。 她去洗漱,楚景便让人送了午饭过来,照例是想让姜圆圆喂。 照顾伤患而已,姜圆圆乐意日行一善,又看楚景是来办正事的份上,今日照顾得也很周全。 楚景真想装受伤一辈子才好,这样就能拿捏姜圆圆的心软,让她不能离开。 吃完午饭,姜圆圆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什么,“霖儿呢?” “交给高罕了,”楚景问她,“今日想去哪里玩?” “不去了,你且好好养伤吧,不是在扬州要待五日吗,并不急这一天。” 话说完,姜圆圆急急避开楚景来摸她头发的手,“怎么又动手动脚?” 楚景垂下眸,“我只是看你的头发上沾了米粒,想替你拿下来而已。” 闻言,姜圆圆将信将疑一摸,还真摸到了一颗米粒,不知是何时粘上去的,看样子,是自己误会他了。 见楚景很委屈的模样,姜圆圆意识到自己被他欺负惯了,竟然有些草木皆兵,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只能怪这人太过狡诈,总是干一些让她出其不意又防不胜防的事情。 在客栈待着,总要有些事情做,姜圆圆下楼去找小二借了针线,正想绣些什么打发时间,却发现楚景的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于是认认真真替他缝起袍子来。 楚景要‘养伤’,于是对姜圆圆招招手,“到我这儿来绣。” “招狗似的,我才不来。”姜圆圆低声嘟囔,只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楚景听得真真切切,他低低咳嗽了两声,“总是一个人躺着,背后的伤竟然又隐隐约约疼起来,你不来也罢,都怪我平日里总爱逗你,现在自己疼一下也是应该的。” 姜圆圆眉心一跳,手里的针险些没拿稳,她是个心软的女人,而且楚景对她还有恩,这会儿磨磨蹭蹭还是端了凳子坐到他的旁边,继续缝袍子。 楚景的袍子是玄色暗竹叶纹路的锦袍,姜圆圆拿同色的线给他在缺口处绣同样的纹路,但这个绣法她不太熟悉,只好斟酌着下手,绣一个七七八八。 她低着头缝衣袍时,楚景就在一边看她,一会儿用视线描摹她的眉眼,一会儿描摹她粉嫩的唇瓣和小巧的下巴,又去看她捏着绣花针的手,白皙纤长,很适合握上一握。 楚景的视线并没有刻意掩饰,姜圆圆自然能感受得到,她甚至已经习以为常,面不改色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过了半晌,袍子差不多绣完,姜圆圆站起身活络了一下筋骨,这才发觉楚景好像有一会儿没有动静了,转过身来,见他像是睡着了一般,眼睛轻轻阖着,长睫上还沾着一个小线绒。 第96章 你好香,我想咬一口 楚景睡着时,眉间也是微微皱着的,好像就算是在睡梦里也有解不开的烦心事。 重逢后,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姜圆圆这么仔细地打量他,他和两年前没什么大的区别,不过是眉眼间添了些冷肃与隐约的贵气。 姜圆圆支着腮,想要把他睫毛上的线绒拿下来,哪怕已经刻意放轻了动作,在手指靠近的时候,楚景还是反应极快地睁开了眼,他的眼里划过一丝冷厉,下一刻姜圆圆就被反压在床上,痛呼出声。 “痛痛痛!” 听见是她的声音,楚景松开手,眉目间还有未化的冷意,“可有伤着?” 他在宫中这么多年,早就对旁人的接近有了下意识的反应,并不是刻意要伤姜圆圆,只是出于本能罢了。 姜圆圆被他扭得手一抽一抽地疼,忍不住道:“我是想帮你把睫毛上的线绒拿下来而已……不过,你刚刚动作这么大,伤口有没有裂开?” 楚景本来站得直直的身子一下子就弯了下去,有气无力一样扶着床头,“疼……” “你说说你,睡觉也这么戒备,又不是在战场上,我还能杀了你不成?” 姜圆圆虽说嘴上埋怨着,心里又有点心疼他,不知他这两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竟然就连睡觉也不能安稳,“我看看你的伤。” 楚景按住她的小手,“不必,你替我揉揉吧,揉揉就好了,我一个大男人,岂能让你看这种血淋淋的东西。” “但揉的话,岂不是会越来越痛?”姜圆圆思索了一下,“我先扶你躺下,你这伤需不需要换药,若不让我看,我叫你的侍卫来做,成不成?” “行,”楚景顿了顿,仗着自己受伤,开始提要求,“我想喝鸡汤,你亲手炖的。” “客栈有厨房,”姜圆圆可不惯着他,“我叫人给你送一碗来就行了。” 她作势要走出去,听见身后没声儿,一转头看见楚景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正可怜兮兮看着她。 姜圆圆嘴角僵硬,“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做,要不是看在你受伤了的份上,我才不会去。” 一边往外走,她一边骂自己这个心软的毛病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明明楚景一看就是装的! 他们住宿的这家客栈很大,住宿费也很昂贵,在二楼专门有一间隔开的屋子给小孩儿玩,里面有木马、木兔子、风车、九连环,滑梯,总之基本上小孩儿爱玩的都有。 姜圆圆找到小楚霖时,他在一群三四岁的小孩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原因是他一个人独占着一个木马,无论一边儿的小孩儿怎么馋,他都没有要让的意思,一个人玩得开心,因为人高马大的高罕在一旁守着,也没小孩儿敢去催他,小楚霖像个小霸王一样。 “霖儿,”姜圆圆在门口朝儿子招手,小楚霖看过来,立刻从木马上下来,朝着娘亲跑了过来,“快过来。” 他一走,又有一个小女孩儿迅速占领了木马,小楚霖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留恋,奔向娘亲的怀抱。 姜圆圆用帕子擦了擦儿子额头上的汗,她要去给楚景炖鸡汤,自然不能带着小胖子,于是将儿子又交给高罕,交代道:“楚景伤口又裂开了,或许渗血了也说不定,你快去帮他上药吧。” 高罕一听她被主子忽悠了,也不敢说什么,应了一声,稳稳抱着小主子回去了。 进屋时,楚景正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看书,一点儿什么伤口裂开的迹象都没有,高罕也不多问,将小主子一放,然后继续守门去了。 小楚霖玩了一中午,有些累了,要往爹爹的膝盖上爬,楚景闻见他一身汗味,有些嫌弃,“去椅子上坐着吧,这么大个人了,不要再坐爹爹或是娘亲腿上了。” 他大概只有刚知道自己有儿子的那几天才是稀罕儿子的。 小楚霖听出了爹爹的拒绝,小肉脸一皱,委屈巴巴地自己爬到椅子上坐好了,然后要用脏兮兮的手捉桌子上的红枣糕吃,不出意外被打了一下手。 楚景一只胳膊将小胖子夹在胳膊下,然后将他的两只黑黢黢的小胖手往水盆里放,“洗手。” 小楚霖有模有样地搓了两下手,然后又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爹爹,示意自己洗好了,奶乎乎道:“啊。” 他一说话,小胖身子就像是鲤鱼打挺一样挺了一下,幸好楚景力气大,不然小胖可能会脸朝地摔下去。 楚景将小楚霖擦脸的巾子在水里浸湿了再拧干,一擦他的手,白色的巾子上就留下了几个黑印子。 终于,擦干净了手,小胖子拿着红枣糕大快朵颐起来,吃得香喷喷的,甚至十分贴心地将自己吃了一半的红枣糕递到爹爹面前。 楚景看了眼那沾满口水的糕点,拒绝了儿子的这番孝心。 另一边,厨房里,姜圆圆说了自己的要求后,厨房便很快杀好了一只鸡,并处理好后与会用到的配料一起给她。 姜圆圆要做的事情很少,她把鸡肉和葱姜蒜一起焯过水,再和生姜一起炒一遍,就可以在砂锅里炖了。 因为汤炖好得一个时辰,厨房的人帮她看着火,姜圆圆看外面有卖糖酥饼的,去买了四个。 到门口,看见高罕,她给了高罕一个,进屋又分了楚景和小楚霖一人一个。 楚景早就回床上躺着了,吃饼自然也要求姜圆圆喂他吃。 姜圆圆看了眼吃饼吃得起劲儿的儿子,交给了小楚霖一个任务,于是乎,姜圆圆坐在一边吃饼,小楚霖一只手吃饼一只手喂爹爹吃,只是他好像不知道嘴巴在哪里,一会儿怼爹爹的鼻子上,一会儿怼爹爹的额头上,饼没吃到一口,楚景一下子就没了胃口。 恹恹问道:“你喂我吃,不行吗?” 姜圆圆有些好笑,“霖儿喂你,不也是一样?” 楚景看了眼儿子,小楚霖也看他,将手里的糖酥饼继续往前伸,示意他吃。 孝顺还是有的,但是好像也大可不必。 楚景对儿子道:“你都吃了吧,爹不吃了。” 闻言,小楚霖乐颠颠跑到一边自己独占两个糖酥饼去了。 楚景又看姜圆圆,“那你来帮我擦擦脸,行不行?” 他的声音透过薄薄的一扇门传到门口的高罕耳朵里,高罕不禁想起来主子在军营里的时候提了一把刀就冲上战场的样子,这……谁还想得到是那位威名赫赫的太子殿下呢。 果然人碰不得情爱,情爱就像是毒药一样,饶是阎罗王来了都得脱一层皮再走。 屋里,姜圆圆先自己洗干净了手,然后再将帕子打湿了来帮他擦脸。 楚景乖乖躺好,他的鼻尖还有额头上都沾着糖屑,就连下巴上也是,在这张俊脸上,莫名有些滑稽。 姜圆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楚景平静地看着她,“笑什么?” 一个大男人应该不能够忍受自己这副滑稽模样吧,姜圆圆摇了摇头,忍住笑意,“没什么。”然后帮她擦脸。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藏在袖子里那一截白嫩嫩的腕子在楚景面前晃来晃去,楚景忍不住张嘴咬了一下。 姜圆圆吃痛,“你咬我做什么?” 她掀起袖子一看,胳膊上多了一道牙印,不算重,但在豆腐似的肌肤上十分显眼。 楚景供认不讳,“对不住,你太香了,我想咬你一口。” 姜圆圆被他说的话给噎了一下,“那我觉得你也香,我能咬你吗?” “能。”楚景果断点头,姜圆圆想怎么咬都行。 “咬得鲜血淋漓也行?” “行的。” 姜圆圆无话可说了,瞪了楚景一眼,然后去洗手了。 在她身后,楚景支起胳膊,像是看着什么吃不到嘴的肥肉一样,深觉可惜,怎么这女人的心就是这么硬,一点儿也不动容呢,他又看自己硬邦邦的手臂,真希望她来咬一口。 鸡汤送上来后,先在桌子上放凉,姜圆圆给小楚霖盛出来了一碗,然后自己也盛了一碗,母子俩坐在桌子边喝鸡汤。 小楚霖还算有孝心,拿着自己啃不动的鸡骨头去喂楚景,皱着小眉头催促他快些吃,“爹,吃。” 躺在床上‘受伤’了不能动的楚景默默推开他的手,“乖,爹不吃,爹饿死。” 他这么说,小楚霖一下子就急了,又要把鸡骨头往他的嘴里塞,快要哭出来,楚景烦不胜烦,只好道:“爹不爱吃骨头,你让娘来喂爹喝汤。” 听见‘娘’这个字,小楚霖小短腿又哒哒哒地去找姜圆圆,拉着她的衣裳往楚景那里走。 姜圆圆看了楚景一眼,将早就给他盛出来凉着了的汤端起来,然后坐到床边喂他。 楚景示意她坐近些、再坐近一些,最后躺在了她的腿上,这才满意。 反正他现在有法宝在手,姜圆圆只要一动,他就说疼。 姜圆圆憋着一口气喂他喝汤,“快喝吧。” 楚景虽是喝着鸡汤,但一双眼却是往姜圆圆身上看,也不知是在说汤还在说什么,慢悠悠道:“嗯,很香,我很喜欢。” 第97章 为你抚琴 姜圆圆的身子一僵,被他这极具特指意味与攻略性的眼神看得就连手都在抖,险些端不稳碗。 楚景自然是能看出她的些微窘迫,但他的眼神并没有停止,落在她的手指上,纤细,白嫩,想咬几下。 他这么想着,却暂时不能这样做,只能等晚上姜圆圆睡着后,再开始自己的侵略。 “这两年可有人为你说媒?”楚景好似不在乎地问。 “你刚走便有了。” 楚景眼神一暗,追问她,“为什么不答应?还想着我,是不是?” 他总喜欢问这些问题,好像要姜圆圆证明什么,证明他的重要性吗? “不是,是因为我怀孩子了,”姜圆圆将最后一勺汤喂给他,“谁会娶一个带着累赘的大肚婆?” 她的神色淡淡,好像是在自嘲。 楚景心里刺痛了一下,忽然捉住她的手,继而俯身,在她的手背亲了亲,虔诚,想说的话有太多,不知怎么说出口,他只能这样来表示对姜圆圆的歉意。 他虽是男子,却也知晓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在这世道谋生有多艰难,上船后,他时不时拿出那封信看,但后来随着记忆的恢复,更多迫在眉睫的事情让他只能将姜圆圆暂时搁置。 一晃两年,他无数次都想回来,但朝中的繁琐事物丢不开,他被禁锢在了皇城,只能分一缕神丝出去,梦中寻觅姜圆圆的存在。 他要把姜圆圆带回京城,无论用什么办法。 他的吻落下时温凉,姜圆圆抽出手,起身背对他去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拒绝的话她已经说过很多遍,楚景还是这样执着,姜圆圆垂眸,心中像是被蚁蚀一般,又痛又痒。 · 当夜里,齐知府又令人送了东西来,是一个约莫半人高的箱子,沉甸甸的,四个男人抬上来。 姜圆圆抱着孩子躲在屏风后,等到人走了才出来,有些好奇地看这个平平无奇的箱子,“这里面是什么?” 楚景大概已经猜到,见小霖儿要去开箱子,便握着他的手父子俩一起打开。 箱子打开后,不仅是小霖儿被闪到了眼睛,姜圆圆也抬手遮了一下,半晌,她望着箱子里的东西目瞪口呆,“这、这也太多了吧。” 箱子里是整整一箱子的金条,最上面放着南珠、玉镯、珊瑚等一些东西,俱是价值不菲,小楚霖有些好奇地正捉了一颗拇指大的南珠在手里,他没见过,要丢在地上当弹珠玩儿,被姜圆圆急忙制止了。 楚景似笑非笑,“的确是多。” 他已经想好在把齐知府抄家后,所有的东西归进国库里的场景了。 “这么多都是送给我们的?”姜圆圆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深觉清官不是谁都能当的,若是叫她去,面对这些诱惑也很难把持。 楚景将儿子抱到箱子里,让他坐在一堆金条上玩,淡声道:“嗯,你想留着我便送给你,不想留便充公。” “那……”姜圆圆见他说的不似作假,但她也没有那么贪心,便拿了一个漂亮的红珊瑚手钏,“我要这个,成不成?” 楚景失笑,见她一双杏眼正小心看着自己,于是将她腰间的荷包一抽,将里面的铜板和碎银子倒出来,给她全都装上了南珠和金稞子,“行,就当是谢你陪我演戏的谢礼。” 姜圆圆杏眼弯弯,末了,反应过来,“但是这些东西能拿吗?” “能,”楚景道,“你喜欢就好。” 他看了眼天色,没再多说什么。 等到姜圆圆母子睡下后,楚景又从床上坐起身,他打开窗户,外面便有一只手递了一沓厚厚的账本进来,里面是齐知府这些年送礼与收礼的账本。 楚景翻开第一页,就看见了自己熟悉的名字,越往后翻,他面上的笑意越冷。 他对暗卫道:“向锦衣卫吩咐下去,将出现在这本子上的人全都收进慎刑司,地方官员交由大理寺办,要是有人徇私枉法,诛三族。” “等等,”楚景又道:“秘密进行便可,莫要弄得人心惶惶。” 这一波大洗礼自然是逃不脱有心人的眼睛,但楚景有办法应付。 夜已深了,他的目光落在账本子的封面上,提笔写了一封信,连同账本子一起交给暗卫后才重新回到床上。 小小的床内,姜圆圆抱着小楚霖侧身睡在内侧,母子俩睡得都很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偶尔,楚景会想,就当个平民百姓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不必有太多顾虑,除却生计外,其余都是闲逸生活。 他摸了摸姜圆圆的脸颊,又在儿子的脸上摸了一下,然后将小楚霖抱到一边,将姜圆圆的身子慢慢翻过来,让她睡到自己的怀里来。 做好一切后,楚景心满意足地在怀里人唇边亲了两下,这才睡下。 一箱金条送出去后,齐知府已经想好等自己今年的政绩考核结束后次年调到京城再去盛家拜访的事情了,多一个朋友多条路,路多了,就不怕没有发达的一日。 齐知府从窗外望扬州,这个自己待了十几年的地方,心里满是惬意,一入仕途便在如此繁庶之地,待将来不久又会调入京城,这一辈子可谓是一帆风顺,不会有烦忧了。 正想着,房门被人敲响,齐知府皱眉,哪个下人这么不懂规矩,敲门后也不说是何事宜。 他走过去开门,威严的目光还没看过去,便见眼前是一位皮肤苍白到病态的男子,极其陌生的面容。 齐知府的心里忽然有一股恐慌蔓延,“你是何人?” 男子咧嘴一笑,然后迅速卸了齐知府的下巴,将人带走了。 楚景若是想要拷问一个人,无论是在哪里,他都有办法。 姜圆圆见他这两日天天早出晚归的,本来还担心他的伤,结果这人晚上一回来就喊这里痛那里痛,要她又是揉又是按的,末了也没什么心思担心他了。 在扬州的最后一日,楚景特意空了出来陪伴母子俩。 他租了一艘画舫,然后三人一起游湖。 小楚霖比较调皮,趴在船边上要用小手去碰水,楚景抱着他的小胖身子,能让他在玩水的同时不掉下去。 小胖子玩得开心,但不一会儿就没了兴趣,在船上跑来跑去,然后看两岸的灯。 姜圆圆坐在一边,静静看着两侧景观,手里拿着一把团扇轻轻打着,乌黑的发丝也随之柔柔飘动,暖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颊上,就似一幅画一般美妙。 不用管孩子,楚景便很自觉地坐到了姜圆圆的身边,问她,“想听琴吗?” 姜圆圆看了眼只有除了船夫外只有他们三人的画舫,疑惑地看向他,“你会?” 楚景颔首,“会一些。” 船上有琴,是楚景早就让人备好的,毕竟旁的画舫里都有歌有舞,就他们的画舫里冷冷清清也不像样。 见到那七弦琴的时候,姜圆圆才意识到楚景说的是认真的,但向来都是女子抚琴,如今楚景为她抚琴,是否有些…… 她忽然有些僵硬起来,将小霖儿抱在怀里做好,那边楚景也已经坐在琴后,只见他的手轻轻一波,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声就出来了。 姜圆圆不懂琴,也不会弹琴,但楚景弹琴的模样她只能用风雅二字来形容,见过他大汗淋漓、静默淡然与威严冷肃的模样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楚景。 琴音如流水一般潺潺,又如林间风过,时而舒缓,时而急切,说不出的动听,直到一曲毕,姜圆圆还愣愣盯着楚景的那双指节修长的手,没有来得及收回。 大抵看得出她很满意,楚景又轻轻拨了一下弦,让她回神,“喜欢吗?” 面对那样的琴音,姜圆圆说不出‘不喜欢’这三个字来,她点点头,算是承认。 楚景擅抚琴,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在东宫里整日弹琴作画来打消先帝的疑心,做一个没什么大报复的太子,但他不爱琴,不过为了姜圆圆,他愿意献上一曲,来俘美人一笑。 小楚霖藏不住心事,见爹爹弹完,便挣扎着下地,然捉住爹爹的手,想让他再去弹一会儿。 楚景将他抱到怀里来,然后又弹了一曲。 小楚霖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欢,于是在下船的时候抱着那把古琴不放手,想要带回客栈去。 孩子喜欢是好事,姜圆圆看向楚景,斟酌着问,“这把琴多少钱?” 楚景挑眉,见她像是认真,便道:“不要钱,你亲我一下就好。” 姜圆圆柳眉轻蹙,想要径直抱起小楚霖离开,等回了镇上再去买一把,但腰间却被一只手箍住,紧接着,她的脸上被重重亲了一下。 作俑者笑得淡然,“行了。” 亲都亲了,琴再不要未免太过吃亏,姜圆圆咬着牙,把这把琴收了。 五日结束,次日一早,三人便启程回镇上,因为路途远,姜圆圆提前买好了在车上吃解馋的零嘴儿,又担心小楚霖无聊,于是买了一包瓜子给他剥。 小楚霖剥得哼哼唧唧,他拨不开,牙又没长好,于是就去玩九连环,将风车伸到窗户外,马车行走时,风车便转的尤其快,就这样,一整日下来也不算无聊。 姜圆圆这次倒是没怎么睡,一天坐下来腰酸背痛的,也没心情和天天占她便宜的楚景多说什么,只嘱咐他好好养伤这四个字,等车停在巷子前便带着孩子回了。 楚景在巷子口看着母子俩进门了,这才让马车转回落脚的客栈。 他本打算去看看盛越,但刚上楼,就见到盛玉芙一副憔悴的模样从屋里出来。 一见到他,盛玉芙便哭了出来,“表哥,你怎么能让人把我关牢里呢!” 第98章 那你想不想知道更下流的事情是什么? 屋里,还不能靠自己坐起来的盛越一口水险些喷了出来,亏他刚才还苦口婆心地和这个蠢货妹妹说了半天,怎么现在表哥一回来她就又开始犯毛病了。 盛越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没事的,他救表哥险些丢了一条命,表哥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会发怒。 但是他还是很生气,他聪明一世,到底为什么会有一个这么蠢的妹妹? 屋子外头,盛玉芙哭得楚楚可怜,但并没有引起楚景的丝毫怜悯,两人虽是亲表兄妹,但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对这个表妹没有任何感情。 楚景站定,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我何时让人关你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盛玉芙连忙改口,“不是表哥你让人关我,是我被关了表哥你怎么不救我,我被关了整整两天!” 盛玉芙哭声渐渐大起来,好像楚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那里又臭又恶心,还全是老鼠和虫子,送饭来的全是一些猪食,我、我活不下去了!” 话落,楚景还没说话,屋里盛越的声音传来,“蠢货,住嘴!” 紧接着是盛越摔倒在地的声音。 楚景沉沉看着面前这个单纯到愚蠢的表妹,难得多说一句话,“我在你这般大的时候,曾天牢关了半年,不也是活下来了?” 盛玉芙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怎、怎么可能?” 楚景不想说自己同老皇帝斗的那些年,他看着盛玉芙,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对你无意,不要再多费工夫了。” 话落,楚景便越过她进了盛越的屋子。 盛越刚被从地上抬起来,身上的伤不断往外冒着血,他的脸色惨白,声音颤抖着,“哥,玉芙不懂事,你不要怪她。” “我岂是度量那般小的人?”楚景见他的伤口上的肉还没长出来,双眉紧锁着,“怎么还没长新肉?” 盛越抿了抿唇,“那短弩上的毒太烈,伤口每日都要清洗,短时间内怕是长不好了,哥,你在扬州一切都还好?” “嗯,此行收获颇丰,”楚景亲手帮他上药,“之后我会继续南下,等到月尾再归来,你且就在此地养伤。” 盛越连忙道:“这怎么行?” 楚景将布条绑紧,盛越立刻疼得‘嘶’了一声。 “不必担心我。”楚景站起身来,“你养好伤了,回京才能继续辅佐我左右。” “是,”盛越虚弱地笑了笑,“多谢哥帮我换药。” 楚景走出屋子,盛玉芙已经回了房,他揉了揉额,也回房歇下了。 因为不日便要南下,楚景打算先去同姜圆圆母子告别。 姜圆圆一早就去了绣品铺子,小楚霖则在门口看两个女娃娃翻花绳,大概是因为他生得太漂亮,总有大一些的孩子愿意带着他一起玩,这倒是给姜圆圆省了不少事,只要偶尔抬头看一眼就行。 因为扬州绣品关门了,镇上其余几个被骗的绣品铺子暂时还没恢复营业,姜圆圆的绣品铺子这几天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收益直接翻了两倍。 沈娘子和吉祥还有雨儿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姜圆圆一回来也加入了忙碌的行列,早上一鼓作气做了五朵绢花出来,站起来时腰都酸了。 她一抬眼,就看见了不知何时过来的楚景,他正在看铺子里的货品,准确来说,他看的是姜圆圆做出来的那些东西。 见她忙完,楚景问,“一起去用午饭?” 姜圆圆还没答话,小楚霖便跑过来抱着楚景的腿开始黏黏糊糊喊爹爹。 这孩子会走路还没多久,就总是跑,今天早上都摔了一下,嘴都摔肿了还忘不了吃。 楚景将儿子一只手捞起来,然后往外走,走到门口向姜圆圆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跟上。 察觉到铺子里另外几人都在看着自己,姜圆圆镇定道:“我吃完饭就回来。” 待她走后,沈娘子立刻眉开眼笑对吉祥道:“我那日就说了,圆圆和楚差爷一同出去游玩,没个三五日不会回来的,你瞧瞧,我是不是猜对了,这夫妻哪有什么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没什么大事儿的。” 吉祥挠挠头,觉得沈娘子说的好像不对,但也不好说小姐对姑爷其实还是冷冰冰的,随便应付了两声,便继续干手里的活了。 楚景带着母子俩到了一家酒楼,他早就让人订好了雅间,菜也是早就点好了,全都是按照姜圆圆的口味来的,只等人来了便上菜。 他这副准备齐全的模样莫名让姜圆圆觉得有诈,她犹豫了一下,“你有事?” 楚景失笑,“无事便不能带你和霖儿出来吃饭?” 姜圆圆想了想,好像也是,便没再问什么。 现在天气渐渐热了,各大酒楼里也有了冰镇的菜品卖,楚景特意为姜圆圆点了一碗果碎甜汤,里面有碎冰。 姜圆圆舀了一口,弯了弯眸,显然很喜欢。 小楚霖在楚景怀里扭来扭去,显然也想尝一口,但两只胖手被爹爹压着,只好可怜兮兮看着娘亲吃,半晌,他忽然抬起胖脸,很认真地对着爹爹道:“爹爹坏,偏心。” 闻言,姜圆圆和楚景都看过来,似乎没想到他会冒这么一个词出来。 尤其是楚景,捏了捏儿子的小胖脸,“哪里学的这两个字?” 小楚霖也说不上来,他现在听见什么字词都觉得新奇,但说话还是两个两个往外面蹦,“讨厌!” “你还小,不能吃冰,”楚景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口水,“再说了,我这并不叫偏心。” “我从来更在乎你娘亲,不曾变过,你是意料之外罢了。” 小楚霖听不懂这句话,姜圆圆却是听懂了,她抿了抿唇,嘴里的甜汤好像有一丁点儿甜到了心坎里,但她不能说出来,要装作没有被他的言语蛊惑到的模样。 菜上齐了,照例是小楚霖自己坐在一边儿吃,楚景不断往姜圆圆碗里夹菜,好像是怕她吃不饱一样。 “对了,我只知道霖儿是二月下旬生的,却不知具体日子,他是哪一日生的?” “二月二十七。” 闻言,楚景手一顿,没想到是这个日子。 “我这几日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过霖儿周岁时我会回来的,”楚景认真道,“我们的孩子周岁礼,你想怎么办?” “找家馆子请邻居们吃个饭就行,不必大费周章,”听见他又要走,姜圆圆不由得问,“你伤好了?刚从扬州回来,你都未曾休息,怎么又要走?” 见她关心自己,楚景很快就顺着杆子往上爬,“差事在身,的确是无法耽搁,不过伤口的确没好,或许短时间内没法好了吧。” 姜圆圆知道巡检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官,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再怎么样,人都是肉体凡胎,这么奔波怎么受得住? “一日也不能歇么?” “你心疼我?”楚景问她。 碰到他的眼神,姜圆圆很快垂下眸,继续吃饭,“没有,只是随口问一下而已。” 她此时虽然嘴硬,但心还是软的,听不见楚景的回答,姜圆圆还是忍不住出声道:“还是得注意些,伤口反复裂开,这还怎么好?” 或许姜圆圆也不知道,她这一副别扭着关心人的样子真的格外可爱。 楚景轻笑出声。 姜圆圆被他笑得脸一红,“我不是关心你,只是担心你的伤总不好,耽误了差事会影响什么,再说了,你是去查那些贪官,贪官都是鱼肉百姓的,我也是百姓,总之、总之我不是关心你就对了!” “好,你不是关心我,”楚景不逗她的,往她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肚皮,“吃鱼吧。” 一边的小楚霖碗里的菜都吃没了,也催促道:“菜菜!” 楚景瞥了他一眼,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萝卜丝,“菜来了。” 吃完饭,姜圆圆漱过口,正准备带着小楚霖回铺子继续干活,却被喊住。 楚景道:“我有话对你说,你听不听?” 他的神色认真,好像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将窗子也关了起来。 姜圆圆左右看了一眼,以为他真的有重要的事情交代,于是慎重地坐了过去,“你且说,我一定仔细办妥。” 楚景眼里含着笑意,“那你且听好了。” 话落,他便吻了上来,姜圆圆一惊,想要挣扎,但后脑却被托住,一只手也被迫与他十指相扣,怎么也挣脱不开。 楚景察觉到她没有咬自己的意思,这才将舌也探过去,去勾着她的小舌过来。 姜圆圆被他这样哄骗不知多少次,知道自己挣扎也没用,反而会被他亲得更狠,于是也不动弹,只等他亲完快点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楚景才松开她,又细细去吻她的脸颊与耳垂,“珊瑚手钏很衬你,更白了。” 他一说白,姜圆圆总能想到楚景之前在床上夸她的那些话,夸她白到晃眼…… 她的脸上又是一热,去推他,“下流!” 楚景的视线定在她沾着水光的唇上,似乎心情好极了,“那你知道不知道,更下流的事情是什么?” 第99章 “等我回来” 话落,楚景的唇碰了碰姜圆圆细腻白皙的颈,大掌也缓缓往腰上移动。 姜圆圆太纤细了一些,楚景一只手就能够掌控她的全部。 陌生而又熟悉的浪潮开始涌来,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开始让姜圆圆颤栗,她轻咬着下唇,心理分明是抗拒的,不想要他更近一步,但身体的反应却是那么熟悉。 楚景的鼻尖轻轻蹭着她的领口,轻笑了一下,“你也想我,对不对?” 他说的想是哪一种想,两人都不是未经人事的人了,自然都心照不宣。 姜圆圆别过头,想要反驳,却被他轻咬了一下,险些溢出一声轻哼,忙用手去推他,但两只腕子被反剪了起来,她被抱到桌子上,可以被为所欲为。 两人之间的熟悉,是难以概括的,姜圆圆的身子紧绷着,颤声道:“楚景,不要,你已经成亲了……” “不,”楚景把玩着她,声音轻柔而又认真,“这不一样。” 他与贺婉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逢场作戏,并不亏欠谁,也没有对不起谁,唯有姜圆圆,是他有过的、且是唯一一个女人。 “怎么不一样?”姜圆圆挣了两下,没有挣出自己的手,声音却平静下来,“楚景,我不会给人做妾的,任凭你我之间有过什么样的过往,都不可能。” 皇帝的后宫能有很多嫔妃,但皇后只能有一位,除皇后外,不都是妾么? 楚景需要一个能应付大臣的皇后,但他可以让姜圆圆做仅次于皇后之下的贵妃,让她与自己做真夫妻。 “就算我是皇帝也不行吗?”他好似半开玩笑地问。 “不行的,”姜圆圆声音轻柔,却又坚决,“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做妾就是不做妾。” 她闭着眼,长睫微微颤着,好像在准备接受这句话之后楚景即将到来的怒火,但楚景只是亲了亲她的嘴角,“好。” 他摸了摸姜圆圆的发,“我答应你。”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姜圆圆睁开眼,楚景已经松开了她,将她的衣领合上,“我会在霖儿生辰前回来的。” 他对姜圆圆说,“且等等我吧。” 话落,他抱起小楚霖,在门口等姜圆圆一起出来。 姜圆圆垂下眸,看自己被他整理服帖的衣裳,然后慢慢从桌子上下来。 两人一路无话,只有小楚霖抱着楚景的脖子哼唧想要骑在他的肩膀上玩儿。 楚景将小胖子一举,让他坐到自己的左边肩膀上,父子俩招摇过市。 姜圆圆怀着重重心事,一直到了铺子,她才将一双美目移到楚景身上,却没有说什么,只在他的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便进铺子去了。 倒是小楚霖舍不得爹爹,一直抱着楚景的脖子不松手,黏糊得不行。 楚景也舍不得他,在门口陪他玩了一会儿木马,等到小楚霖困了,亲自将他抱到摇篮里去,这才离开。 他走后,姜圆圆打帘子出来,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胀胀的。 沈娘子和吉祥过了一个眼神,猜到楚差爷或许又要出去办事了,便拉了姜圆圆一起说闲话,省得她心里不舒坦。 就这么过了几天,等到二月十三这日,郑小娘子出嫁了。 都住在一条巷子里,两人关系又素来要好,姜圆圆在送嫁时除了给的一吊钱礼金外,还偷偷在自己绣的荷包里塞了两个一两的小银锭子给她。 虽说郑家不差她这些钱,但郑小娘子知道她的心意,笑吟吟收了。 “多亏你来陪我,不然我烦闷得很呢。” 还没到接亲的时辰,郑小娘子在屋里还穿着平日的衣裳,大大咧咧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即将嫁作人妇。 “你呀,”姜圆圆有话想要嘱咐她,却发现自己虽说嫁过人,但那时自己没有公婆,楚景又事事听她的,基本上可以用‘顺心如意’四个字概括,想说也不知说什么,只好道,“你那婆婆不像是太好相处的样子,她的算盘打空了,或许要在别的地方欺负你,你可得小心些。” 这也不是危言耸听,当年姜圆圆她娘只得了这一个女儿,明面上倒还好,暗地里没少受欺负。 “她欺负我,我就在她儿子身上还回去,”郑小娘子哼了一声,“再大不了我回娘家来住,左右不过几步距离,我还怕她?” 她一副不将婆婆放眼里的样子,倒是叫姜圆圆放了心,幸好郑小娘子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以后不会受太大委屈的。 这话也叫门口端水来的尹氏听见,嗔了女儿一眼,却也没责备,“那死婆子要是敢欺负你,娘就上门去骂她!” 都是做媳妇都是做婆婆的,尹氏亲自给女儿擦脸,“你这丫头,一晃眼就要嫁人了。” 尹氏的慈爱让姜圆圆恍惚间好像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的唇边挂着浅笑,将那份羡慕给压在心底。 小楚霖不知从哪儿抓了一个桂圆走进来,放在郑小娘子的手里,“吃。” 尹氏一看,急了,跑出去骂郑小娘子他爹,“霖儿还这么小你给桂圆他吃,也不怕他卡嗓子?” 这会儿郑小娘子脸上才流露出了一些不舍,她将小楚霖抱到膝盖上,对姜圆圆道:“虽说的确是不远,但心里还是难受,唉,真是怪。” 马上都要上花轿了,再怎么觉得怪也要嫁,姜圆圆陪着郑小娘子说了会儿话,等到喜娘进来帮郑小娘子梳妆时,这才抱着霖儿出去。 巷子里的邻居都来了,整条巷子都喜气洋洋的,小楚霖学着那群孩子去要喜糖,却被鞭炮吓到,捂着耳朵又缩回了姜圆圆的怀里。 临出门时,刚才还一脸不在乎说着玩笑话的郑小娘子哭成了泪人,险些不肯上花轿。 新娘子上花轿以后,轿子会在镇上绕一圈然后再到陈顺家门口停下。 拜天地的时候姜圆圆带着孩子去观礼,真心祝愿郑小娘子以后过得好。 与此同时,岭南道。 楚景浑身是血的在河边洗手,他的身后有一群土匪的尸体,俱是已经断了气。 他洗完手和脸,身后的侍卫奉上从土匪身上找出来的令牌,楚景看了一眼,换了一套衣服后翻身上马,继续南下。 楚景不在,姜圆圆的日子也都无波无澜地过着,和他不在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小楚霖周岁的物什要陆陆续续准备起来了。 衣裳是早就做好了的,红色绣醒狮的衣裳,另外打了一个纯银的长命锁戴在脖子上。 抓周礼需要用的笔、算盘、小木剑、印章等也都已经备好。 次日就是小楚霖的周岁礼了。 小楚霖早就睡下,姜圆圆把东西全都检查了一遍后,确认没有什么遗漏,这才也躺下。 屋里还留着一盏灯,姜圆圆一想到那个小小的孩子马上就要周岁,便一时没了睡意,她侧躺着,一会儿用手戳戳小楚霖的鼻子,一会儿戳戳他的脸颊,总感觉像是在做梦似的。 小楚霖被娘亲戳醒,伸手揉了揉眼睛,他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嘤咛两声后翻个身趴到娘亲的怀里继续睡去了,小胳膊小手全都要搭在娘亲的身上。 姜圆圆爱怜地亲了亲他的脸颊,将他的小胖身子抱住,久久才睡下。 孩子的周岁礼是要大办的,姜圆圆虽说和家里的亲戚都断绝了联系,但和邻居们的关系都很不错,于是早就在酒楼订了三桌,准备这日请邻居们吃饭。 今日铺子关门,沈娘子是来得最早的,她来帮忙,手脚利落,让姜圆圆轻松了不少,云生则带着小楚霖玩儿,还有模有样地送了小楚霖一个周岁礼物,是一个木雕的小麻雀,憨头憨脑的,小楚霖很喜欢。 敲门声响起,姜圆圆本以为是郑小娘子,结果门打开,是盛越。 看见盛越,姜圆圆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盛越摸摸鼻子,好像也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情不太厚道,这会儿有些心虚,“我哥和我说了,今天霖儿周岁,我是做叔叔的,自然是要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笑脸,“嫂子,不让我进门吗?” 今日来即是可,姜圆圆侧身让盛越进来了。 盛越一进门就看见了在院子里捉小白尾巴的小楚霖,他一把将小胖子给捞了起来,还没说什么,就被小白给咬了一口。 他痛呼一声,姜圆圆连忙去捉小白的嘴,“小白,松嘴!” 小白松了嘴,亲昵地蹭了蹭姜圆圆的手,狗眼斜斜瞥了盛越一眼,然后回狗窝待着去了。 “没咬破吧?” “没有没有,”盛越低头看了眼,“疼是疼,但没破。” 他又转头继续看在自己怀里皱着小眉头撅着小嘴一脸不高兴的小楚霖,一下子又乐开了,“小胖子,喊叔。” 小楚霖最烦别人喊他小胖子了,小手就往盛越脸上拍去。 盛越被他打了一下,“唉哟”了一声,“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调皮?” 小楚霖皱眉道:“坏银!” “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盛越又去摸小楚霖的脸,见他扭来扭去要下地,忙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哄他,“看看叔给你带了什么生辰礼。” 他打了一对赤金的镯子,给小楚霖左右手一边一只戴上了。 镯子有些重,小楚霖看了一会儿,用牙去咬,但咬不动,反而硌到了牙,“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姜圆圆没管盛越,逗逗小孩儿都是正常的,她忙着准备待会儿抓周要用的东西。 因为要在家里抓周,抓完后才开始中午的席面。 姜圆圆将盛越送的一对金镯子记在礼品簿上,然后将一张绣着如意纹的红布铺在桌子上,再将抓周的东西都摆上去。 眼见马上就到时辰了,楚景还没来,姜圆圆等了一会儿,一直到周围几家邻居也都过来了,到了吃饭的时辰再等不了,她才站起身来。 盛越帮他把小楚霖放到桌子上,哄道:“霖儿,快抓一个你最喜欢的。” 一群人都目不转睛盯着,看小楚霖会选一个什么。 小楚霖在桌子上爬来爬去,什么也不拿,像是都喜欢一样,这时候,屋外忽然传来马蹄声。 姜圆圆转头看去,只见楚景穿着一身墨蓝色的袍子站在门口,似乎还带着一些路上的风尘。 周围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我刚刚还在想,怎么楚差爷还不来,这不就来了。” “楚差爷现在当大官了,每日忙呢,我可听我家那口子说了,县老爷现在看见楚差爷都要喊大人。” “真的假的,这得是多大官,比县老爷都大!” “这我怎么知道,等改日了问问圆圆,他们是夫妻,总知道的。” 众人七嘴八舌,楚景全都没有听见,他的目光子停在姜圆圆的身上,似乎是为了图个吉利,她今日穿着的是一件桃红色的褂子,下面是一件杏色碎花底裙,耳上的红宝石坠子越发显得她明艳夺目。 楚景的靠近显得缓慢,姜圆圆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没想到他真的会按时回来。 盛越笑嘻嘻的,“哥,你来的时间正好,霖儿刚开始抓周呢。” 楚景站到姜圆圆的身边,在此时作为一对夫妻,为他们共同的孩子举办抓周礼。 小楚霖左看右看,一会儿像是要去拿笔,一会儿像是要去拿零嘴,但都没拿到手里,最后干脆小身子一扭,抓在楚景的手上,张开双手要爹爹抱。 抓周抓到了爹? 众人都大笑起来,楚景的脸上也溢着笑意,将儿子抱起来,仔细端详。 唯有盛越的脸是僵的,他不禁想,这小胖子也太会抓了吧,这哪里是抓爹,这是把皇位给抓过来了。 他打了个寒颤,指不定小胖子就是未来的太子了,算了算了,立嫡立长的,好歹占一头,也不算完全没理,万一小胖子以后孝顺恭谦,还聪颖仁德呢。 姜圆圆也不知道儿子抓住楚景是何意,但她不知道楚景的身份,没想那么多,让小楚霖再抓一次。 这次小楚霖坐在楚景的怀里,一把将零嘴儿和印章两手抓,一个也不放。 周围人立刻道:“这是日后升官发财,一辈子衣食无忧啊!咱们霖儿以后要去做状元咯!” 这个寓意好,姜圆圆也跟着笑。 小楚霖不知他们为何笑,躲到爹爹的肩下面,像是羞涩一般,有些扭捏。 抓完周,一行人便去了订好的酒楼,小楚霖坐在爹爹的腿上,自己拿着一个小碗吃饭,楚景和姜圆圆挨着坐。 吃饭时,姜圆圆总感觉闻到了隐约的血腥味,但是很淡,不一会儿又闻不到了。 她总疑心是从楚景身上传过来的,但见他神色如常,又宾客众多,故而没有多问,只是担忧的目光总是悄悄过去。 察觉到她的视线,楚景露出一个让她宽心的笑来。 姜圆圆眉间拧了一下,垂头吃饭。 小楚霖显然知道自己今日是主角,指挥着爹爹夹这个菜夹那个菜,还不想自己用勺子吃,张嘴要爹爹喂。 一个孩子一辈子只能过一次周岁,再没多久,小楚霖懂事了,做父母的想让他这样撒娇他或许都不会再做,楚景便耐心喂他,挑鱼刺,将热汤吹凉,仔仔细细地喂。 要说这现在两夫妻,照顾孩子都是女人做的事情,哪里有男人还来干这些活? 众人看在眼里,都笑笑,觉得姜圆圆是享福的命,做生意、嫁人、生孩子,没有一桩是不顺心的。 小楚霖吃饭慢吞吞,许是今早上太开心了些,饭还没吃完,竟然就窝在楚景的怀里睡着了,楚景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吃饭,倒也不觉得哪里不方便的。 饶是已经知道楚景多么在乎这个孩子,再次看在眼里,盛越还是直咂舌,只要这小胖子以后出息些,何愁不是太子? 午饭后,宾客都各自回了,姜圆圆累了一早上,这会儿也浑身疲累,便打算先回家去歇着,晚上再做别的事情。 她往家的方向走,楚景便抱着睡了的小楚霖跟着。 回到家里,姜圆圆先把小楚霖的外衣和鞋袜脱了,然后把他放在床上,端水来给他擦脸擦手,等回过身时,楚景坐在桌子旁,面前放着两个小盒子。 “这是给霖儿的?”姜圆圆随口问。 “嗯,”楚景答道,“霖儿一个你一个。” “还有我的么?”姜圆圆的眉间始终压着愁绪,等把盆子里的脏水泼了,她折回身来,“你是不是又受伤了?” “没受伤,”楚景轻笑,避开这个话题,将一个大些的盒子推给她,“看看。” 这人的样子不像是作假,但姜圆圆心里还是不放心,总感觉他在逞强。 她抿着唇,将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很精巧的簪子,赤金的流苏蝴蝶簪,簪子一动,簪上面的蝴蝶也跟着动,像是活了过来一样,栩栩如生。 他不是去办事么,怎么还带了一根簪子回来…… 见她兴致缺缺的模样,楚景站起身来,“我帮你戴。” 楚景将姜圆圆发上的银簪子拔下来,霎时一头青丝便倾泻而下,他的手有些笨拙,不太会为女子挽发,只能依着记忆中姜圆圆平时发髻的模样,挽了一个不怎么像的发髻出来,然后簪上这支华贵无比的金簪。 “好看,”他温声道,“很适合你。” 姜圆圆忽然伸手去碰他的腰背,楚景身子一僵,握住她的手,“真的没有受伤,怎么不信我呢?” 不是不信,只是感觉太过怪异,不过楚景之前受了伤也不会瞒她,莫非真的没受伤? “只是闻见有些血腥味,总感觉是从你的身上传出来的,”姜圆圆握了握拳,“你不要逞强,若是受伤了,我去给你找药来。” “不用找药,”他又恢复了那没正形的模样,“你给我亲一亲就好了。” 还有心思耍流氓,看样子他是真的没受伤,姜圆圆一颗心也收回了肚子里,又看向另一个盒子,“你给霖儿买的什么?” 楚景伸手打开,里面是一只纯金的老虎,不过不是实心的,但拿在手里也很有重量。 一出手就是两个大物件,姜圆圆真怀疑他也去做贪官了,“昧着良心来的东西我们可不要。” “怎么算昧良心?”楚景又是失笑,从姜圆圆的嘴里,总能听到一些意想不到的话,“看不出来你还有做好官的天赋,若你是个男子,或许还能造福一方百姓。” 这样的夸赞有些太高了一些,姜圆圆红了脸,“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再说这些东西太贵重了,你看寻常人家谁戴得起金器,我们母子穿金戴银,未免太招摇。” “那便先收起来,”楚景的指尖划过姜圆圆的手背,“可以只戴给我看,我不觉得你招摇。” 若是可以,他也想学一学金屋藏娇,把姜圆圆放在金砌的屋子里藏起来才好,最好只能从外面打开,只能由他打开,这样姜圆圆就再也跑不掉了。 但是比起这样,楚景更想拥有打开姜圆圆心房的钥匙,能在里面开凿一个完全容纳他的地方,只有他。 阵阵的酥麻感传来,姜圆圆将手放到桌子下,别过头去,“既然你没受伤、礼也送完了,便先回去吧,我累得慌,便先和霖儿一起歇下了。” “嗯,”楚景道,“你睡吧,我马上就走。” 姜圆圆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应付他什么,春日最是打瞌睡的时候,这会儿她眼睛都快睁不开,将外衣脱了后便上床抱着小霖儿一起午睡起来。 楚景站在床边看了母子俩一会儿,身形突然摇晃了一下,他面色苍白起来,从随身的药盒里倒出两颗黑色的丹药送入口中,扶着床头好一会儿才站稳。 他没想到姜圆圆能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分明已经换了衣裳洗漱过了,却因为来得太急,骑马时伤口裂开,还是险些被发现了。 楚景感受到身上有些没力气,摇头苦笑一声,这次真不是想要刻意占便宜,是他真的有些走不动了。 他躺到床内,脸颊埋到姜圆圆的颈后,慢慢调整呼吸。 姜圆圆是被热醒的,不用多想,她都知道背后贴着自己的人是谁。 午睡醒后她有些迟钝,过了一会儿,才去将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 后背有些湿漉漉的,姜圆圆皱眉,伸手摸了一下,后背怎么湿了? 想到什么,她一惊,忙坐起身来,只见楚景的中衣上已经洇出一团血渍,他的脸色白到不像话,正看着自己。 “对不住,”楚景的声音很低,“弄脏了你的衣裳。” 第100章 像是跨坐在他身上一样 斜阳昏昏欲晚,屋内的光线略微有些黯淡了,姜圆圆背后被洇湿了的那块正在不断地变凉变得越发黏腻起来,就像是冬日从颈脖间渗透进衣裳里的水,干不了,每动一下,就会紧贴在皮肤上,激起密密麻麻的细疙瘩。 她的嗓间忽然变得腥腻恶心起来,呆呆地望着楚景胸前的那块暗红,声音迟钝而又滞缓,“你……” 只吐出了一个字,姜圆圆便踉跄着下地,要去给他找大夫来。 她的动作那样的慌乱,像是被重物在心头直直地砸了一下,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剩下楚景绝不能出事这一个念头在。 楚景闭着眼,任由她去喊吉祥,再折返回来,一张温热的巾子擦拭到他的颈间,出了冷汗、令他不舒服的地方。 在床侧看着他的姜圆圆,眼神是那样柔和怜悯而又担忧,没有丝毫的掩饰,十足十地将她自己全都袒露了出来,交给楚景。 “你在乎我,”楚景的声音里有着愉快,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对不对?” 姜圆圆看见他的伤口还在往外流着血,本不想去答他这个幼稚的问题,但楚景现在太过苍白,是从未显露出的脆弱,心里的情感催使她这样答,“对,我承认。” 就像是一个小孩儿得到了一直心爱的东西,楚景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姜圆圆的发,姜圆圆主动将头略低了低,将自己的脸放到他的手掌中。 “真好,”楚景仍旧是笑,“好像这样受一次伤也值得了。” 值得么?胸前这么一个鲜血淋漓的口子,值得么? 姜圆圆恍然发觉,自己的那个梦好像成真了,只不过现在的处境稍微好点儿,楚景还有气息,还能与她说话,而不是冰冷地倒在了地上。 大夫很快就来了,跑得气喘吁吁的,吉祥还在门口不停地催促,“您快些!我们姑爷快不行了!” 大夫忙道:“在走了在走了,你这小妮子,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还跑得动!” 话说完,便已经到了家门口,姜圆圆听见声音,提前把热水和干净的巾子备好,另外还有一把新剪子。 大夫一进屋就闻到了血腥味,见床上躺着一个身上洇湿了一大块血的男人,还有一个在睡觉的奶娃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这种事也不避着孩子些? 不过他看这个男人面色尚可,呼吸平稳,不像是要死了的样子。 大夫先用剪子把楚景身上的衣裳剪开,待看清那伤口下缠着的布条时,倒吸了一口气,开始慎重起来,迅速用针先扎了几个穴位止血,然后将原本缠在身上的布条解开,开始清洗上药。 全程,楚景一声不吭,大夫提醒道:“实在是忍不住了,可以喊出来。” 楚景只看了一眼小楚霖红彤彤的脸,淡声道:“不疼,您不用顾及我。” 真是个怪人,这伤口这样深,是怎么说出‘不疼’这两个字来的? 这会儿,姜圆圆才终于反应过来有个孩子还在屋里,忙将小楚霖抱出去交给了吉祥,然后继续在一旁守着楚景。 楚景的伤在路上处理过,也用过药了,只是一路骑马匆匆赶来,让伤口再次崩裂了,大夫只需要替他清理上药后再绑上布条便行,不然这镇里的大夫是治不好这样严重的伤的。 楚景的目光一直看着姜圆圆的方向,仿佛她是什么精神上的支柱一般,能让他感受不到疼。 清理伤口的血水端了三盆出去,这才堪堪将楚景的伤重新处理好,大夫留下了一副方子和两瓶止血的药,收了钱后就走了。 姜圆圆则是在楚景睡的那块地方重新垫了一层褥子,将那被血弄脏了的地方隔开,又见他赤着上半身,身上到处是没擦干净的血渍,于是重新打了温水来想要帮他擦拭。 楚景已经闭上了眼,若不是胸膛前还有浅浅的起伏,姜圆圆都怕他…… 她将脏了的巾子拧干,继续给他擦腰侧的那一块地方,须臾,原本闭着眼的楚景睁开了眼睛,望着专心为自己擦拭的女人,心底有一块柔软不可触碰的地方轻轻颤动了一下。 “不怕么?”他问。 “怕什么?”姜圆圆擦完后给他盖上被子,“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抛下你不管。” 没有听见回答,姜圆圆看过去,见他已经又睡着了,便轻声先退了出去,她不知道楚景到底是何身份,也不知是何人让他受伤,不过若此时在这里能让他好受些,姜圆圆是愿意的。 趁着天还没黑透,姜圆圆到街上去买了一只鸭回来炖汤,想等楚景醒了喝。 炉子上的汤咕嘟咕嘟冒泡,鲜香很快就飘满了小院,小霖儿在院子里追小黑玩儿,吉祥在做饭,锅铲和锅碰撞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姜圆圆往汤里撒了点盐巴,尝了一下后将干莲子还有薏米等佐料放进去。 楚景醒时,脑中有些混沌,他闻着鼻尖的香味与耳畔的声音,恍惚以为回到了两年前,他还在衙门做一个普通衙役的时候,那时姜圆圆心疼他瘦了,某一日特意起了大早,给他煮了一碗香喷喷热乎乎的羊肉面条吃。 那也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楚景不仅胃是暖的,心也是。 他启了启唇,尝试着喊了一声,“圆圆。” 很快,屋门被‘咯吱’一声推响,姜圆圆从门后面露出半张脸来,声音轻细,“饿不饿?要不要先喝一口汤?” 楚景唇边有一抹满足而快慰的笑意,她的声音好像化作了一根很柔软的绳子,绑在他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上面,使之发胀,“你喂我,好不好?” 姜圆圆没有拒绝他,答应得很爽快,“你先躺着,我把汤端过来。” 好像真的回到了过去。 楚景想坐起来,胸口却一痛,只好又躺下,这不是梦,也没有回去,只是他受伤了,姜圆圆现在或许是可怜他而已。 不过可怜也好,欢喜也罢,总归此时的姜圆圆是属于他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楚景好像爱上了这种会让姜圆圆心软的手段,哪怕这是他曾经最不屑的苦肉计,现在却用得最顺手。 门又被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这次进来的人不是姜圆圆,而是小楚霖。 小楚霖左手拿着一个肉饼,有些疑惑地走进来,看了一眼还在赖床的爹爹,用小手碰了他两下,皱着眉头,半晌,将肉饼递到楚景的嘴边,“爹,吃!” 楚景看了一眼他油乎乎的手,又看他油乎乎的嘴,“不吃,拿走。” 小楚霖瘪了一下嘴,像是被伤到了,大眼睛看了看自己那又懒又坏的爹爹,气呼呼出去了。 天黑透了,今夜的月光不是很亮堂。 姜圆圆进来先点了灯,然后将屋里的小桌子移到了床边,再端了一海碗鸭汤来。 碗是楚景以前用的碗,人也是楚景心里的人。 姜圆圆怕烫到他,很细心地将鸭汤吹凉,然后在他的颈下垫了枕头,才喂给他,“味道怎么样?” “好喝,”楚景毫不犹豫道,“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喝。” 姜圆圆从来不用担心会在楚景的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话,这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好喝便多喝些,”姜圆圆用帕子揩了揩他的嘴角,然后喂给他一块儿煮得很软烂了的鸭肉,“你的差事急不急?现在受伤了,还不能休息吗?” “不急了,不过等到伤养得差不多,我就要走了,”楚景垂眸,又含着希冀看向她,“我就在这里养伤,多陪陪你和孩子,好吗?” “回京城吗?”姜圆圆声音淡淡,好似并不在乎,“若你觉得此处好,那就在这里养伤吧,我和霖儿去隔壁睡。” 无论是在哪里,只要姜圆圆在,楚景都觉得好。 喝完一碗老鸭汤后,漱过口,又简单擦洗了一下,楚景便在满是独属于姜圆圆味道的被子里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次日再醒,他一睁眼就看见了几乎要挨到自己脸上来的小楚霖。 小楚霖眨了眨眼,像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可爱一样,在爹爹的脸上亲了亲,然后期待爹爹像娘亲一样夸奖自己。 小胖子什么时候进来的?楚景暗道自己的警惕性真是大不如前,孩子进来都未察觉到,不过昨日的确是睡得很好,他心情还算不错,不算吝啬地给了儿子一个“乖”字。 姜圆圆今日没有去铺子,就在家里照顾楚景,她才做好早饭,盛越就来了,刚好她正在想怎么帮楚景换衣裳和擦洗,于是道:“他昨日伤口裂开了,现在在屋里休息,你进去正好帮他擦洗,等吃完早饭了,我将床上的褥子也换一下。” 盛越昨日晚上就知道了楚景受伤的消息,他辗转反侧了一宿,又不能一大清早就过来吵到姜圆圆睡觉,于是闭着眼睛等到了现在才急匆匆赶来。 “好的嫂子,”盛越用盆子打好了一盆温水,然后拿了姜圆圆准备好的物什,一并端进去,“都交给我吧!” 一开门,他就看见了小胖子半跪在床上屁股对着自己,盛越忙去抱他,却见楚景已经醒了,但脸色还不是很好看的模样,一时间眼泪都要急得掉下来了,“哥!你伤成这样了怎么也不让曹大夫过来?” 楚景幽幽瞥了一眼门外,示意他小点声,“已经处理过一遍了,无碍的。” 他私心就是想留下来,要是让姜圆圆知道他还随身带着好几个大夫,那怎么行? 盛越算是明白了,现在自己这位皇帝表哥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于是叹口气,“好吧,我帮你洗脸。” “你嫂子呢?” “嫂子在做早饭,”盛越狠狠一拧巾子,“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嫂子做,我来不也一样吗?你也别急,嫂子说了待会儿来换褥子,你马上又可以见到她了。” 三言两语说穿了楚景的心思,楚景知道姜圆圆马上过来,便道:“岭南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你待会儿便先回去吧,晚上也不必来,以后每天早上来一次就行。” 盛越撇撇嘴,“哥你不是有暗卫吗,还叫我来做什么?” 结果没等到楚景反应过来自己重色轻弟,却听他道:“也是,那你不必再来了。” 盛越:……果然不能和满脑子情爱的男人说话。 盛越来了又走,姜圆圆客气了两句留他吃早饭他也没留下。 为了方便楚景吃,早饭姜圆圆摊了三张很大鸡蛋饼,给小楚霖切了半张,她吃了半张,剩下的都进了楚景的肚子里。 因为昨夜里垫的褥子被血给浸湿了,姜圆圆便打算今日换下来,谁曾想唯一一个能帮她的盛越走了,她又开始发愁怎么把楚景给抬起来。 见她目光一直往褥子上落,楚景知道她爱干净,于是想要扶着床头慢慢坐起来,“我站到地上来就行。” “诶,你不要动,”姜圆圆忙制止他,但褥子不换也不行,只好道,“你把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扶着你起来,你千万不要使劲。” 楚景轻挑了挑眉,看向她那纤细的腰,将手臂搭了上去,他没将身体的重量放到姜圆圆身上,忍着胸口的痛,自己站了起来。 他在床头站定,姜圆圆忙将床上的被褥全都抱下来,然后从柜子里拿了新的干净的扑上去。 她的动作很快,以至于有些地方不太细致,等到楚景重新躺上去后,姜圆圆看着内侧床头没有铺平整的一块儿地方觉得难受,怎么看怎么难受。 见楚景又闭上了眼睛,姜圆圆慢吞吞将一只腿迈上去,跪在床边,伸手去抚平那里的褶皱,还是有些够不着,便将另一只腿小心地跨到楚景的另一边,整个人像是跨坐在他的身上一样。 虽说没有碰着,但这个姿势还是有些令人脸红,姜圆圆将床上铺平后,本想快些收回腿下来,结果一转眼就和楚景幽幽的眸子对上了。 第101章 楚景将她的兜衣全拿走了! 楚景对这个姿势自然是印象深刻,先前他费了许多力气,才半哄半骗着姜圆圆与他一试,不过此姿势的确有其中趣味在内,很快便成为了楚景那时最爱的一种。 旧景重现,楚景难免有些悸动,姜圆圆感觉到了,慌忙从他的腰下下来,低声斥道:“你都伤成了这样,怎么、怎么还有这种心思!” “什么心思?”楚景自然是知道自己受伤了,但受伤的是胸口,又不是那处,如何不行? 论在这事儿上的脸皮,姜圆圆是一点儿都比不过楚景的,顶着那虎狼般的目光,犹如烈火在背,炙烤得她无力承受,只能狠狠瞪去,想让他收敛些。 楚景算得上是宠溺的笑了笑,闭上眼,不叫她将脸皮都羞破。 他珍惜这最后一段能与姜圆圆在一起的日子,养伤结束后,再见便要隔许久了。 楚景计划在此休养五日,但其实他只在床上躺了两日,伤口便已经开始结痂,恢复速度之快,令人为之惊叹。 除却楚景本身体质异于常人之外,随行太医开的药也是功不可没,每日在姜圆圆和孩子睡下后,暗卫都会来帮楚景上药。 到第三日,楚景要下床走动,姜圆圆还是不答应,“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虽说是皮肉伤,但伤口深,这才两天,你就要下地走动,眼见天还越热了起来,伤还怎么养得好?” 虽说偶尔对楚景爱答不理,实际上姜圆圆却十分记挂他的伤,若不是怕此人嘚瑟,一日里要来看七八次才好。 “无碍的,”楚景早就躺够了,他随手从架子上取下一本游记,“我就在院子里看看书,晒晒太阳,可好?” 见他坚持,姜圆圆便将院子里的凳子换成了有靠背的椅子,又放了一个软枕上去,这才答应。 楚景将游记随手翻开一页,视线却是落在正扫地的姜圆圆身上,像是随口一说,“我兴许过两日就要走了。” 姜圆圆的动作一顿,“嗯”了一声,其实楚景走了也好,总在这里,到底不是一个办法,他们现在的关系怪异至极,说不破也说不明白,倒不如趁早分开,省得心里都藏着事情,浆糊似的,一团乱。 剩下的话楚景没说,他走到摇篮边,看正在酣睡的儿子,心里对母子俩的不舍开始涌上来,不过不打紧,很快母子两人便能上京城与他团聚了。 楚景摸了摸小楚霖的脸颊,见院子上空有一只信鸽盘旋,于是伸手,信鸽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将信鸽脚上的竹筒取下来,这是贺婉写给他的,上书近来朝中变故颇多,他又久不在大臣前露面,已经有人怀疑他被人调包,现在坐在金銮殿珠帘后的是一个赝品。 这些大臣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没事找事,楚景将信纸烧掉,然后一抬手,信鸽便又飞远了。 看来的确不能久留了,原本的五日也要缩短,或许明日,或许后日,楚景便要回到京城,先安抚那些大臣。 他又坐回桌边,暖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周身的血液都开始热了起来,他对姜圆圆招了招手,“我有一个愿望,在临走前,你能否帮我实现?” 姜圆圆身子一僵,以为他是在打孩子的主意,“孩子是不可能给你的。” “除了孩子,什么都行?”他随之问。 姜圆圆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是值得楚景觊觎的,她皱了皱眉,很快便反应过来,“我为何要答应你?” “此次一别,此生或许再不能够相见,”楚景道,“就这样,也不愿意么?” “不愿意,”姜圆圆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去干自己的活,“你要走就走,我不欠你什么。” 她纤细的腰肢随着动作时而下折,像是坚韧的蒲苇,软而有力。 楚景什么都不想,只想在离开前与姜圆圆亲近些,仅此而已,不过姜圆圆的确不欠他任何,倒是楚景欠她许多。 除了楚景收到贺婉的信,盛越等人也自然接到了京城的风声,当晚,他便前来,请楚景早日回京。 “后日一早起程,”楚景抬手,制止还想劝的盛越,“无需多言。” 盛越启了启唇,不能忤逆皇命,只得应是。 待盛越走后,楚景将上身衣物褪下,仔细看自己的伤,重新换上干净的白布后,他又吞服了一粒药丸,这才合衣歇下。 次日早上,姜圆圆照例做好了早饭,正要去喊楚景,却见门从内打开,楚景走了出来。 “早饭好了?” “嗯,来吃吧。” 姜圆圆往他的身上看了两眼,没多劝什么,反正伤在他的身上,疼不疼她也不知道,既然楚景能行动自如,她还是不要多管为好。 早饭做的是面条,照例是小楚霖自己捧着小碗吃,姜圆圆和楚景面对面坐着,都没说话,安静用早饭。 楚景并不想浪费这最后一日的时间,吃完饭后就抱着儿子,父子俩坐在檐下晒太阳,看姜圆圆做绢花。 姜圆圆生着一双巧手,做的绢花漂亮,戴在头上就和真的一样,楚景一会儿看那白嫩嫩的手,一会儿又看她水嫩的脸颊,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一直到小楚霖都无聊到开始打哈欠,姜圆圆才终于忍不住道:“你总看我做什么?” “那我不看了。” 话虽这么说,他的目光还是没有动过。 姜圆圆被他看得恼怒,将东西收到篮子里,然后进屋去了,门被关上,楚景跟不进去,只好和小楚霖一起玩九连环。 九连环是他小时候就已经玩过的东西,早就知道如何破解,但小楚霖还太小,莫说破解,就连九连环到底是怎么玩的都不明白,也没有耐心玩,不一会儿就放弃了,自己爬到了床上去午睡。 楚景没什么事情做,便一个个将九连环解开,解开后又恢复原样,如此反复做了两遍,姜圆圆从门内出来了,问他,“你何时走?” “明日早上,”楚景将九连环放下,“突然舍不得我了?若你开口,我留下来也是行的。” 他的一双凤眼里好像闪着微弱的光,但却莫名其妙灼人心肺,姜圆圆并不承认自己的不舍,没多说什么,得到一个答案后又回了屋子。 她不承认或者说是在躲避这个问题,但楚景却不在乎,当夜里,洗漱完后,他便翻进了姜圆圆睡的屋子里,脱衣上床,一气呵成。 姜圆圆才睡下没多久,被他上床的动作惊醒,屋内黑黢黢的看不清人影,她以为是进了贼,正要喊,却被捂住嘴,很熟悉的清冽味道从来人身上传来,“不要喊,是我。” 听见楚景的声音,姜圆圆有些气急败坏地要去打他,又被捉住了手,男人的一双手臂将她拥住,然后就往被褥间倒去。 感受到她的挣扎,楚景被碰到了伤口,“嘶”了一声,“不做什么,只是抱抱你。” 姜圆圆仍在推他,楚景无奈叹息一声,只好道:“伤口又渗血了,小祖宗,别推了行不行?” 他的声音就贴着耳朵往人的脑袋里钻,姜圆圆到底是顾忌他的伤,嘴上恶狠狠地道:“你要是敢做什么,我定不会放过你。” 她的话可没有什么威慑力,楚景在黑暗中微微挑了挑眉,他要是想做什么,早就做了,岂还能给她一个小女人挣扎的机会。 不过他爱惜姜圆圆,更何况那事也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强取豪夺是强盗的行径,楚景可不是强盗。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在姜圆圆的脸上亲了一下,“就抱着你睡一晚,行不行?看在我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的份上。” 他人都已经到床上来了,怕是无论姜圆圆会不会答应,都会继续赖下去。 楚景此人,端着一副贵公子的皮囊,但私底下总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姜圆圆又轻轻挣了两下,最后认命一样,干脆不动了,再怎么样楚景明天一早就走,之后也不会再烦她了。 很满意她的束手就擒,楚景从身后抱着她,一只手垫在她的头下,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小臂往上,捉住姜圆圆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以这样一个亲密无间的姿势。 姜圆圆的身子有些僵硬,之前也是这样一个姿势,睡醒后她的背上沾满了楚景的血,她就连呼吸也是小心的,就怕自己哪一个动作稍微大些了,让他的伤口又渗血难受。 楚景将头埋在她的后颈,呼吸着她身上馥郁的女儿香气,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极小的力气舔吻着,不一会儿就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红痕。 姜圆圆死死抓着衣带子护着胸前,但楚景就像是一锅温水,持之以恒地烹煮着她,令她很快就浑身软绵,没有了半分力气。 楚景灵活的指尖钻进她的衣摆里,咬上她的耳垂,但嘴里还在说着什么也不做的谎话。 姜圆圆任他蹂躏着,幸好楚景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只细致地亲吻她许久,这才抱着她睡下。 等他动作停了,姜圆圆仍没有放松警惕,等了许久,确认他不会再作乱后,这才皱着眉头睡下。 楚景自然是没有睡的,美人在怀,却只能浅尝辄止,这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他的指腹揉着姜圆圆的红唇,一下一下像是小鸡啄米一样亲下去,又慢慢撬开她的齿关,将这个吻加长。 等到好不容易亲够了的时候,姜圆圆的唇都红肿了起来,所幸他的动作还算温柔,姜圆圆并没有醒。 用不了多久的……楚景拍了拍姜圆圆两瓣儿浑圆的屁股,又将头埋进她的颈间,这才觉得满足。 次日寅时方至,楚景最后看了一眼母子两人,便起身离开了,不过在离开前,他顺手带走了一些东西,以解相思。 等到姜圆圆醒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了楚景的温度,她揉了揉眼坐起身来,将屋门打开,院子里也只有吉祥一个人,并不见楚景。 应该是已经走了吧。 虽说早就盼着他走,但他走得突然,一下子姜圆圆的心竟然还有些空荡荡的,说不出的失落。 今日是个大晴天,天气很不错。 见姜圆圆出来,吉祥道:“小姐,粥在锅里温着,您是现在吃还是晚些吃?” 话落,她“咦”了一声,“小姐,您脸上怎么有蚊子包?” “什么蚊子包?”姜圆圆伸手摸,脸上平滑光整,并没有被蚊子叮鼓起来的地方,也没有痒意。 “就在这儿呀,”吉祥指了指她左脸,“有两个呢。” 姜圆圆将信将疑进屋看,一照镜子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蚊子包,明明是楚景吸出来的印子。 她的那一点儿失落一下子就没了,楚景这样,她还怎么出门见人! 不过气归气,姜圆圆坐了一会儿,准备先换衣裳吃饭,却感觉又有哪里不对劲,低下头一看,她身上的兜衣竟然不翼而飞,整个上身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中衣。 她的脸上红得要滴血似的,身上被楚景蹂躏出来的痕迹还那样显目,提醒她昨日她睡下后楚景干了些什么好事。 但现在人已经走了,去要说法也不太可能,姜圆圆暗暗咬牙,真觉得楚景连小黑小白两条狗都比不上! 她气呼呼地打开柜子,想再找一件兜衣穿上,但柜子里所有的兜衣都不见了! 姜圆圆气得锤了一下桌子,将自己疼了一个够呛,眼泪都要出来了,只好先叫吉祥去给她买一条现成的回来穿。 要是再见到楚景,她一定叫他好看! · 此时,官道上一辆回京的马车中,楚景的手时不时伸进怀里摸一下那小小的一片,想到此时姜圆圆气呼呼的模样,就连嘴角都带上了笑意。 既然是睹物思人,那不拿贴身之物有些说不过去,兜衣真好,小小薄薄的,能够随身携带,还有姜圆圆的香味,短时间内是不会散的,况且,他拿了不止一条呢。 楚景心情颇好地打开车窗,不久后,他们就又能见面了,到时姜圆圆再来亲自与他算账吧。 第102章 她也没能那么快忘记 养心殿外,以范丞相为首的几名官员全都跪在殿前,求见皇上一面,贺婉带着人好言相劝,范丞相却不依不饶,“皇上究竟是病了,还是被人困住,今日我等不见到陛下,绝不离开!” 贺婉叹了一口气,“皇上不过是病了,前日上朝,你们不都已经见过么?” “隔着一袭纱帘,陛下身影模糊,的确像是清瘦了一些,既然陛下圣体抱恙,我等身为臣子,又岂有不来探望之理?”范丞相再次大声道,“臣等求见陛下!” 话落,楚景身边的海内侍从殿内出来,“诸位大人请进吧。” 范丞相站起身来,狐疑地看了一眼殿内,然后率先向内走去。 养心殿内的确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并不浓重,隔着一层明黄色的床帐,帐内人靠在引枕上,声音略微有些沙哑,“范卿的好意朕心领了,既看过朕,范卿便回吧,以免感染了病气。” 范丞相算得上是一位良臣,颇有才干,只是为人太过古板,不懂变通,得罪的人不少,就连楚景也被他刺过几次。 此厢,范丞相恭敬地抬起头来,“臣昨日梦魇,陛下为奸人所害,今日臣不见到陛下真容,是万不能安心,还请陛下饶恕臣的不敬之最!” 话落,范丞相猛地上前将床帐掀开,待看清床上人时,瞳孔猛地一缩,忙退下来,磕头请罪,“臣该死!” 楚景似笑非笑看他,“几日不见,范卿的胆子越发大了,你今日来,到底是来看望朕,还是想要为谁打探情况?率诸大臣在养心殿外一口一个朕被奸人所害,好你个范明,究竟是何居心!” 范明的额上冷汗一颗颗落下来,仍然挺直着背脊,“陛下,自从除夕后,您便称病,朝上垂帘听政,无论大小官员都没能再见您一眼,朝中早有风言风语,臣若不来,如何安心?君是明君,臣亦要做贤臣、死谏之臣啊!” 楚景摆摆手,“算了,今日看在你一番苦心的份上,便不多追究,范卿现在可安心了?” 范明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才道:“臣,安心了。” 等到范明退下,楚景立刻捂着胸口低低咳嗽起来,海内侍为他奉上一碗汤药,忍不住道:“那些老臣实在是太过迂腐,陛下您喝完药了快歇着吧,把伤养好要紧。” 一路奔波,原本十来日的路程楚景只走了六日,身上本就带着伤,饶是铁打的人此时都有些受不了,故而脸上的病态倒是并未作假。 一口气将药全都喝下了,楚景平复了一下呼吸,才道:“让皇后进来见我。” 贺婉没有走远,她猜到了楚景要见她,便就在门口等着,见到海内侍出来,她点点头表示自己都知道,然后进了殿内。 “事情都安排好了?” 两人虽表面上是夫妻,但私底下更像是上级与部下之间的关系,贺婉恭敬答道:“陛下的吩咐,臣妾不敢怠慢,只是不知陛下是想直接将那位姑娘收入后宫,还是如何?” 姜圆圆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楚景捏不动她,“先让她进京来,剩下的我自有安排。” 说到底,楚景还真是煞费苦心,想起他信里的种种吩咐,就连贺婉这个旁人都要感动了,恨不能现在就退位让贤才好。 等到贺婉出去了,楚景揉了揉额,有些疲惫,他伸手将藏在枕头下姜圆圆的兜衣掏出来,然后才安然睡下。 · 今日下了一场小雨,密密麻麻,牛毛似的,但还出着太阳,雨点浇在嫩绿的草木上,格外喜人。 姜圆圆搬了两盆粉蔷薇来,就栽在墙边,好不容易养活,架子还没搭好,雨便先下了起来,颇有几分顺时顺季的意味。 楚景走了十来日了,她的生活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或许最不同的就是小霖儿偶尔总会闹着要爹爹,不过他也好哄,姜圆圆给他吃一颗糖或者是一块儿酥饼他便不再吵闹,只是有时记起来,竟然还有些伤感。 天气清凉,姜圆圆洗了手后便先到房里去将儿子抱起来,“霖儿,要吃午饭了,快起来吧。” 小楚霖睡觉姿势颇有些怪异,此时屁股朝外撅着,脑袋埋在被子里,听见了娘亲的声音从被子里钻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看见娘亲就笑,软乎乎道:“娘,吃饼饼。” 他口中的饼饼是最近街上新开的那家‘鲜香烧饼’,里面有大烧饼还有小烧饼,大烧饼有人的脸大,薄薄的一张,又焦又脆,小烧饼只有拳头大,圆鼓鼓的一个,里面塞满了馅料,的确是又香又鲜。 姜圆圆前日给他买了一个小烧饼吃,这两天小胖子就总惦记着,每天都要吃上一个,不然就一直念叨,小嘴一天到晚“饼”个不停。 姜圆圆一边给他穿好衣裳,一边道:“好,擦完脸了就去买饼吃,行不行?” 小楚霖重重点头,奶声奶气答道:“好!” 这孩子,姜圆圆忍不住在他的胖脸蛋上亲了两下,等给他擦完脸又擦了小牙后,打着一把伞带他出门去了。 因为雨不大,姜圆圆便任由小楚霖跑到雨里去,他伸着小手接从天上掉下来的雨滴,似乎在思考为什么会一边出太阳一边下雨。 小孩子的世界里总有太多的为什么,姜圆圆愿意做一个配合他的母亲,耐心回答他每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来到卖饼的铺子前,小楚霖指着板子上写了‘猪肉韭菜馅’的一个,虽然不认得到底是什么字,他还是很认真道:“娘亲,这个饼饼。” “老板,要一个猪肉韭菜馅的小烧饼,再要两个梅菜猪肉的大烧饼。” 反正都已经出来了,正好叫吉祥今天不用做饭,都吃烧饼就行了。 老板很快开始包饼,然后放到炉子里烤,小楚霖的一双大眼睛看来看去,又指着隔壁的蜜饯铺子,想吃蜜枣了。 他大概没有除了吃什么之外的第二个烦恼了,姜圆圆又带着他去买蜜枣,铺子里还有一个和小楚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由爹爹牵着,买杏干吃。 小楚霖一下子就想起来自己的爹爹了,拉着娘亲的手,眼睛里一下子就漫上了泪,“要爹爹。” 姜圆圆只能蹲下来安慰儿子,哄他道:“爹爹出门去了,要等一百天才能回来,霖儿知道一百天是多久吗?” 小楚霖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不鸡道。” 和一个话都说不明白的小孩儿说一百天的确是有些为难人,姜圆圆把买好了的蜜枣先拿好,再把儿子抱起来,耐心道:“一百天就是一百个晚上过去,霖儿你只要洗一百次澡、睡醒一百次,就能见到爹爹了。” 小楚霖似懂非懂,趴在娘亲肩膀上,看向那小孩儿的眼睛里仍然满是羡慕,虽说楚景在的时间不多,但让这个从没体会过有父亲是什么感觉的孩子有了很深的体验,再也忘不掉,也再也不能接受只有娘亲的生活。 姜圆圆知道这样一直哄骗下去不是办法,但楚景走前,便说过或许再不能相见,她……只能先哄着孩子,期盼等他大些,就能忘了这件事情。 但她好像低估了这孩子的坚持,自从这天以后,每天小楚霖醒后第一件事就是用笔在纸上歪歪斜斜画上一横,然后让姜圆圆告诉他这是第几天了。 这孩子早慧,很聪明,不仅没忘,反而想办法将这件事记得更加牢了起来。 一直记到第二十天,纸上画满了,姜圆圆重新拿了一张纸,在开头写上“二十”两个字,然后再让他继续记。 吉祥不由得有些发愁,“小姐,要是真到了第一百天,姑爷没回来那可怎么办?” 姜圆圆叹口气,“再说吧,反正只能先推脱着,一百天到两百天,再一年两年,好歹给这孩子一点儿希望,不叫他知道他没爹了。” 虽说吉祥不知道小姐和姑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闻言,她不禁开始抹泪,打心眼里替小姐和小少爷感到难过,好不容易姑爷回来,一家人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怎么就又……唉! 姜圆圆咬断线头,拿了一根嫩黄色的线,给自己做兜衣,她也没能那么快就忘了楚景,尤其是每天晚上找兜衣穿的时候。 楚景此人,虽说混账了些,但的确对他们母子还算不错,姜圆圆垂下眼,将线打结,不过就算是再好,他们也做不成一家人。 四月了,太阳开始辣了起来,坐在檐下做绣活都有些觉得晒人,只好将凳子搬到屋里来,再打开窗户和门,让风一缕缕沁进来。 小楚霖怕热,早就换上了夏装,穿着薄薄的蓝色绣着锦鲤的衣裳,抱着一个小球跑来跑去,偶尔去逗一逗小白小黑,就这样玩一整日也不会觉得无聊。 姜圆圆想过要不要请一位夫子来帮他启蒙,又觉得实在是太早了些,虽说孩子在一个受熏陶的环境下成长是好事,但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这么早就开启被书本困住的人生。 现在只要手里有钱的,都会送孩子去读书,姜圆圆也看见过那些顽皮些的孩子因为不愿意去学堂而被家里父亲或母亲用扫帚追着打的场景,孩子的哭声与抗拒是真实的。 她想,人这辈子不止读书一条出路,只要品性不坏,经商、学医、学任何一门手艺,只要能养活自己就行。 她这样的想法显然很豁达,整日为了云生读书的事情发愁的沈娘子听了,忍不住道:“那可不行,霖儿这么聪明,要是不好好读书,那多可惜。”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姜圆圆道,“书哪里是这么好读的,那么多读书人,大都一辈子只困于一个童生名头,更多人读了一辈子书,考了一个秀才功名便已是极致,举人老爷有多少?去京城里能参加殿试的又有多少?总之霖儿要是爱读书,我自然是高兴的,他不喜欢,那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赶鸭子上架逼他去,这样他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她的一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姜圆圆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对儿子没有那么多的要求是真的。 刚从铺子回来,姜圆圆看见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朴素平常,并不打眼。 她以为是谁家来了客,径直路过,走到了自家门前,才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约莫四十上下的妇人,正一脸殷切、爱怜地打量着自己。 第103章 姨母 妇人的这个眼神实在是令人有些莫名,姜圆圆记得自己并未见过她,再观此人衣着,虽简单,但却是绸缎面子,款式也大方,并不是寻常百姓能穿得起的。 她有些迟疑地出声,“您是……” 那妇人捉住她的手,竟然哽咽起来,“孩子,我是你姨母啊!” 此言一出,姜圆圆惊了一下,忙道:“我母亲家中只有一个独女,外祖父母也早已逝世,从未听说过还有一个姨母在,您是找错了人吧。” “绝不可能错的,”那妇人道,“你母亲娘家是在何家村,对不对?外祖母姓柳,十九那年生的你母亲,二十三那年生的我,一生下我就去了,我被送给了镇子的一户人家抚养,不信你看……” 妇人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根银钗子,上面的花纹与姜圆圆的娘亲留给她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根要新一些而已。 虽如此,但姜圆圆还是防备,她被所谓的亲人不知背叛过多少次,早已经不信这些和她或许流着部分同样的血的人,更何况眼前人的身份还有待查明。 她将门打开,“先进来说吧。” 进屋后,姜圆圆给妇人倒了一杯茶,这才道:“就算您是我娘亲的妹妹,但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也从未见过,不知您今日前来,可是有何事?” 妇人的目光一直粘在小霖儿身上,闻言笑道:“见过的,你出生那年,我回来过,你是不是有一只刻着生肖的银镯子,就是你出生时我送给你的。” 说着,她开始抹泪,“我虽被送到了镇子上,但过得并不好,你娘他打我四岁,心里记着我这个妹妹,自从能自己去镇上后,总来看我,给我送吃的用的,但我到底是一个被送出去的姑娘,你娘她自然也不敢声张。” “一直到后来你出生,我嫁人,我们就都再没有见过了,你娘没得那年,我本打算要回来,但恰好你姨父升官,一直耽误到了现在才来,圆圆,你别怪姨母……我前几日梦见你娘了,你娘她放心不下你,让我带着你走。” 妇人的神情凄切悲伤,而且她说的那两样东西也都对得上,这些独属于她娘的遗物,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姜圆圆心里有些动摇,她仔细打量妇人的眉眼,的确隐约与她母亲有些像,她犹豫了一下,“事发突然,我的确不能够轻易做决定,您现在住在哪儿?” “我就住在福客来里,”妇人笑,“你就叫我姨母吧,养我长大的那户人家姓易,我嫁人后就没再与他们联系了,你若是不放心,大可去打听,我是绝不会骗你的。” 妇人笑时,眉眼轮廓间更加熟悉起来,姜圆圆恍惚了一下,就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娘亲,她低下头,“好……那您先回去吧,我且再看看。” 妇人擦干泪,眼里划过一抹复杂,又摸了摸小楚霖的头,这才走了。 横空出世一个姨母,姜圆圆心里说一点儿都不怀疑是不可能的,她让吉祥去镇子里打听,又亲自去了一趟外祖父的那个村子。 何家村里来了个陌生的带着孩子的女人,又正好是下午,各家各户吃完饭后都在村子口纳凉说些闲话。 姜圆圆径直走过去,她知晓这些人是什么习性,先拿了一大袋五香瓜子出来,“婶子们在讲话啊,我来打听个事儿,不知道婶子们现在方不方便?” 瓜子可不便宜呢,生瓜子都要三个铜板一斤,像这种五香的要卖五文钱,可不是一般人都舍得买的。 一群婶子很快就被姜圆圆手里的这一大包瓜子俘获,一个圆脸的婶子立刻拍着胸脯道:“你只管问,这村里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我想问的是,村西边何忠诚家,是不是生过两个闺女?” 闻言,那个婶子脸色一僵,没想到她问这么久远的事情了,一时有些答不上来,这何忠实都死了多少年了,她哪里知道? “都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过来,在姜圆圆身后,走过来一个六十上下,穿着灰色粗布衣裳杵着拐棍的婆子。 最开始答话的婶子立刻道:“姑娘,你问李婶子,李婶子年纪大,你问的那个何忠实家的事情她一定知道。” 李婶子一双眼睛在姜圆圆身上扫了扫,落在她头上的银簪子和手腕上的玉镯子上,脸上立刻有了些笑意,“哦,你要问李忠实家的事情,你是他的亲戚?好年轻,我从来没见过。” “我是她的外孙女,”姜圆圆如实道,“早就嫁人了,不过是今日我家来了个人,说是我姨母,我不信,她就让我来打听,我想着若真是姨母,定然不能招待不周,又怕是哪里来的骗子,所以来打听一下。” “哦,原来是这件事,我倒是知道一些,”李婶子的视线往她手上的瓜子上落,姜圆圆立刻一整包都递了过来,李婶子这才笑道,“你这孩子,我一看到你就心里有了个底,你和你娘长得一模一样,你娘当年是我们村子里最美的姑娘呢!” 姜圆圆很适时地在脸上露出些谦逊来,然后就听李婶子道:“你说的这事儿我知道,你那姨母一出生就被送走了,据说是不吉祥,一出生就克死了娘,那年村子里收成又不好,你外祖父就把她送人了,这几年没听过有她的动静,不过她来找你八成没安好心,你不要听她胡诌一些什么,免得把丧气传到你家了,听婶子的,别理她就行。” 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姜圆圆有些恍惚,和李婶子客气两句,然后带着小楚霖回去了。 吉祥也打听完了消息回来,的确和那妇人说的一模一样,被一个姓易的人家收养,十五岁嫁了人,跟着夫家搬走后就再没有回来了。 不过她现在回来,真的只是为了一个梦来接姜圆圆吗? 姜圆圆不信,她是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搬走的,她在这里过得很好,不可能搬去一个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仅仅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姨母。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想起娘亲的次数太多,姜圆圆晚上竟然梦到了自己的娘亲。 浓重的悲伤开始在心里蔓延,姜圆圆醒时,脸颊上湿漉漉的一片。 难道这真的是娘亲的意思吗?她不禁想。 天已白了,姜圆圆又重新躺下来,将身侧孩子的小手捏了捏,心里有些不知是何滋味。 早饭后,姜圆圆的姨母又来了,她夫家姓满,和满氏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孩。 女孩儿怯生生的,看见姜圆圆唤了一声“表姐”。 满氏笑道:“我的身子不中用,这么大的年纪了,才给你姨父添了个女儿,我和你娘一样,都子嗣艰难,你娘也只得了你一个。” 说完,满氏开始揩泪,“要是我能早些来就好了,听说你夫君没了,这日子不好过吧。” “姨母,”姜圆圆正色道,“我知道你一番好心,想要将我和霖儿接走过好日子,但我们在镇上已经生了根,这里的邻居朋友都是我们熟悉的,而且我还开了一个铺子,可以维持生计,日子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也能过下去。” “您若是想来住几日,我自然是欢迎的,但是和您走,我怕是做不到。” “孩子,”满氏预料到了她的回答,并没有生气,而是道,“我知你不会随我走,但这段时间我总梦到你娘,你随我去住两个月吧,起码叫我心里舒服些,不然再梦见你娘,我又有何颜面……” 姜圆圆别过头,满氏的女儿眠儿正牵着霖儿玩,小姑娘很有耐心,牵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外甥一起玩秋千。 “姨母,”姜圆圆叹口气,“且让我考虑两天吧。” 满氏也知道这么快让姜圆圆跟着她这个才相认的姨母走不现实,没有逼她,拍了拍她的手,“好,姨母等你做决定。” 她从自己带来的食盒里端出来一盘绿豆糕,“你尝尝,这是姨母做的,和你娘做的像不像。” 看见那淡绿色的圆形绿豆糕,姜圆圆身子僵了一下,不可置信看过去,满氏猜到她要说什么,笑道:“我和你娘之前有过书信往来,不过次数很少,随着你姨父几次调任,联系便越来越少了,那年或许你只有五岁吧,你娘让镇上的读书人写了一封信给我寄过去,说因为你叫‘圆圆’,所以做糕点也做成圆形给你吃。”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她的习惯有没有变,看你这反应,应该是没变的了,你尝一尝吧。” 眼前的女人,身上太多姜圆圆熟悉的地方,像是太刻意,却又那么亲昵。 父母的早逝一直是姜圆圆心里一道不可愈合的伤。 她颤着手,将绿豆糕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比娘亲做的要甜一些。 她背过身去,眼眶逐渐红了起来,一时竟然哽咽,想起来娘亲陪自己度过的最后一个生辰,她及笄那年。 第104章 楚景留下了一大笔钱 楚景很忙,前朝有太多事情要处理,顾不过来的地方只能让眼线盯着,等到有空后再去办。 擦在姜圆圆身边的影卫送信来时,已经夜深,楚景才看完最后一封梁州要钱修堤坝的奏折。 因为连着抄了不少臣子的家,最近国库十分充裕,对于这些要钱的奏折楚景也还算大方,只要是事出有因,基本都批下去了。 海内侍为他端上一盏冬瓜安神汤,楚景喝了一口,然后将信打开,一目十行扫过去,似乎心情不错,嘴角也漫上一丝浅淡笑意。 海内侍窥着主子的神情,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顺着藤蔓献殷勤道:“瞧陛下高兴,莫非是那位姑娘要和小殿下一起进京来了?” 旁的人或许不清楚,但海内侍跟了楚景十几年,既是忠仆,也是很了解他的人,知道如今楚景和皇后只是在做戏,真正儿做夫妻的只有那个生下了皇长子的姑娘。 “快了,”楚景言简意赅,“着人将梧桐宫收拾出来吧。” 末了,他又道:“先别急着收拾,她是个烈性子,且心中对朕尚有不满,定然不愿意这么快就入宫。” “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姜姑娘心里若是不在乎您,也不会在您受伤时那般仔细照料了,”海内侍给楚景揉按脑袋,低声道,“日子一长,这女人都容易心软,姜姑娘进宫陪伴您,也是早晚的事情了,还有小殿下也如此机敏可爱,太后娘娘见了,一定欢喜至极。” 这段话可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十分合楚景的心意,就像是真的看见了不久后姜圆圆就在他的养心殿伴驾一般,一整日的疲乏都消得一干二净。 只要进了京,还愁没办法让她心软么? 楚景如是想。 · 自那日后,满氏来得越发勤了,总是午饭的时候来,晚饭后才回去,甚至会去姜圆圆的铺子帮忙,堂堂的官夫人,亲自扫地擦桌,抢着帮姜圆圆干活。 同时,满氏的女儿眠儿也和小霖儿玩得极好,带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外甥,竟然十分稳妥,像个小大人似的。 “我们家只得眠儿一个,她又胆子小,不喜欢和同龄的孩子玩,没想到竟然和霖儿玩到了一处,”满氏笑,又道,“这天真是越来越热了,南方总是要比北方热一些,我们在京城的时候,这天晚上都还要盖着薄被才能睡呢。” 姜圆圆没去过京城,她饶有兴趣听着,“京城是一个什么样,皇上也住在那里,姨母见过皇上么?” 满氏失笑,忙道:“我不过一个内宅妇人,怎么能见到皇上?不过你姨父当年倒是有幸见过陛下一面,据说陛下极为年轻,轩然霞举,姿仪出众,不似凡人,我虽未亲眼所见,竟也能想象出一些来。” 对平民百姓来说,皇帝是最遥不可及的存在,姜圆圆听着满氏说的这些话,脑海中冒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即将羽化升仙、周身青烟缭绕的神人,不过皇帝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指不定也是和神差不多。 满氏见她出神,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悻悻闭了嘴,招了霖儿来,在小胖子的脸上摸了摸,“霖儿生得真好,但不太像你,像他爹多?” “嗯,”姜圆圆回神,用帕子擦了擦儿子汗涔涔的额头,“像他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满氏不再多问,只是颇为喜欢地多捏了两下小楚霖的手,又继续道,“南边六七月尤其热,北地凉快许多,你随我回去住一段时间,也当做是带着孩子去涨涨眼界,我昨日又梦见你娘,她说想你了,担心你热着冷着,我说你都当娘了,她也还是不放心。” “我娘她是爱操心,”姜圆圆忍不住追问,“那我娘还有没有和您说什么?” 满氏想了想那人的话,在嘴里绕了绕,道:“没什么了,总之就是放心不下,让我带你去京城住一段时间,让你去享享福,最好是能再给你挑个人品好的夫君,总不能让你们孤儿寡母就这么过下去。” 这话还真像是姜圆圆她娘说的,姜圆圆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就带着霖儿过,我们母子俩有吃有穿,不需要再找个谁来陪着。” 话说完,门口又卖甜瓜的,小楚霖第一个牵着小姨眠儿跑过去,在一个圆滚滚的白皮瓜上拍,像是要请客吃瓜一样。 眠儿也想吃瓜,她的荷包里有五文钱,是娘今天早上给她和小外甥去买糖葫芦吃的,但是买了瓜还怎么买糖葫芦呢? 小姨在思考,小楚霖却管不了那么多,小胖手竟然把最大的那个瓜给抱了起来,憋得小脸通红,还是眠儿给他接着了,才不让他连人带瓜摔到地上去。 姜圆圆过去,问道:“这瓜怎么买?” “三个铜板一个,”瓜老板笑,“我这都是自家种的,又甜又脆,买了绝对好吃。” 姜圆圆要给钱,满氏抢先付了三个铜板过去,“怎么能叫你这个孩子给钱。” 姜圆圆笑了笑,让吉祥将瓜洗了破开,一人吃一瓣儿。 瓜的确很甜,汁水也多,小楚霖吃了一瓣还不够,见眠儿吃得慢,竟然坏心眼凑过去咬了一口。 眠儿也不生气,很疼这个小外甥,将瓜递过去给他吃,小楚霖也不客气,结结实实咬了一大口。 这孩子嘴馋,总是闹笑话,姜圆圆本来是想买两个瓜的,碍于是满氏给钱,才只拿了一个,见两个孩子吃不够,她从柜子里拿了桃酥出来,“吃酥饼吧。” 见到酥饼,小楚霖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又去拿酥饼吃,他长得白白胖胖的,太讨人喜欢了,吃什么都格外有食欲。 今天铺子没什么人,姜圆圆又来了月事,格外想吃些辣的,晚上便没有让吉祥做饭,带着她和小楚霖去吃油泼面。 姜圆圆要了一碗油泼面,让老板多放辣子,另外要了一个炸鸡腿。 小楚霖吃的也是面,但是清汤面,要的小碗,多加了两片肉,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吃饭,吃面食也不怕,小嘴碰着碗,用勺子或筷子往嘴里扒拉就行了。 吃面时,吉祥忍不住问,“小姐,姨太太是想让您随她去京城住两个月,您怎么想的?” “去住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姜圆圆吃了一口面,道,“但我自在惯了,总不愿意去别人家受拘束,虽她是我姨母,但也从未来往过,对她家的了解我也自从她口中得到,且京城山高水远,去一次也麻烦。” 她不是没有动摇过,但后来仔细一想,去京城住一段时间还是不太现实的事情,到时候若出了什么岔子,她和霖儿两个孤家寡人,便是走投无路了。 吉祥低头吃面,忽然道:“其实奴婢觉得您去也不是不行,左右不过两个月,姨太太待您也还算真心,您若不去,心里可能总觉得是拂了姨太太情面,还不如去一趟,过得好,姨太太高兴您也高兴,过得不好,就带着小少爷回来,您可以请一个镖师跟着您上京城去,保护您和小少爷的安全。” 这个法子倒是妥当,姜圆圆有些惊讶地看她,“倒没看出你这么聪明。” 吉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奴婢不是看镇子上新开了个镖局吗,就刚好想到了,那据说是城里一个大镖局的分行,口碑极好呢。” 还真像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一样,姜圆圆吃完面后,就带着吉祥打算去镖局看看。 镖局占地极大,一层楼高,门口冷冷清清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两大一小刚走过去,便将里头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像是客人,说些什么后就上轿走了。 另一个男人身高八尺,鹰目虎躯,很是高大硬朗的长相,见两个小娘子还抱着一个孩子在门口,也没轻视,而是客气问道:“小娘子可有事?” 姜圆圆简单讲了自己的要求,男人稍作思考了一下,然后道:“小娘子先请进。” 男人名霍朗,是镖局里的一个镖头,将人引入座后,他客气道:“我们镖局也做护送的买卖,但一般都是将人送到后便回,您想请几个镖师?” 姜圆圆不大清楚这些价格,她估摸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银子,除了存着的那些以外,还算富裕,便道:“请两个吧,送我到京城后再陪着住一个月,吃住全包,像你这样的,多少钱?” 霍朗一愣,见眼前的小娘子眉眼清澈,不像是存心逗她,笑道,“我护镖,一趟收二十两,按小娘子的说法,就算是送两趟,收四十两,若小娘子想请两个人,便直接请我和我徒弟就好,他是普通镖师,一趟只收七两银子。” 那就是两个人一起五十四两,有些贵,但姜圆圆也不是出不起。 她说且先回去考虑考虑,霍朗也不在意,几十两银子的确不是寻常百姓能出得起的。 姜圆圆爱钱,也心疼自己赚的钱,她开始思考到底有没有这个必要。 虽说她手里的钱和首饰等零零散散算起来好几千两,但五十四两银子是铺子快两年的进项了,也不少。 沐浴后,她坐在梳妆台前通发,想着这件事,目光突然落到楚景临走前送给她的一个盒子上,里面装着那支很漂亮的簪子。 其实两人在扬州那几天买了很多首饰,华贵精致的很多,唯独这一支,有些特殊意义在,是在小楚霖周岁那日,分明受了很重的伤的楚景送给她的礼物。 姜圆圆将盒子打开,本想将簪子拿出来看一下,却见里面除了簪子外,还有厚厚的一卷银票,最上面的那一张是一百两的。 第105章 出发去京城 楚景的阔气,姜圆圆一而再再而三地体会到,她握着手里的钱,突然间拧了自己一下,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楚景家做生意?到底是多大的生意,钱就像白纸一样丢在盒子里。 姜圆圆一下子就不愁请镖师的钱了,感觉自己去京城开个绣品铺子都够了。 她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起来什么,将那个给儿子的盒子也打开,里面还是那个小金老虎,没有别的东西,原来这钱是只给她一人留的。 既然不愁钱了,姜圆圆次日一早起来,就又去了一趟镖局。 仍旧是霍朗招待的她,听姜圆圆要请他做镖师,他想了想,还是劝道:“若只是进京城,姑娘可以在我们将您送到后再买两个护卫,这样可以省几两银子。” “既然来了,便也不贪这几两银子的便利,”姜圆圆看出霍朗的好意,她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七两的银锭子递过去,“之后路上还请你费心些了。” 镖师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在霍朗看来,姜圆圆的这一趟镖算是很省心的了,按照她的说法,不过是和一个不太熟悉的姨母进京,也不是什么盗匪,也没有生命危险,他们两个镖师还能在京城住一个月,这和捡钱没什么区别。 收了钱,霍朗便让人拟契,他和姜圆圆一人一份,另一份在官府备案。 搞定了镖师的事情,姜圆圆觉得进京也没那么可怕了,她先不急着和满氏说她的计划,而是先带着吉祥去买路上需要用到的东西。 她夏季的衣物在扬州买的已经够够的了,既漂亮用料子也好,款式也新潮,就算是穿到京城,也不会被人笑话,得益于楚景,姜圆圆买衣裳首饰的钱省了下来,她只需要再给儿子还有吉祥添置就行。 给吉祥添了三身细布的衣裳,又给小霖儿买了几身,等到天黑了,几人才回家去。 满氏既然想接她走,自然是随时都准备着出发,姜圆圆回去后将衣裳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碎银留在身上小用,银票只留了两张五十两,其余全都存到钱庄,要用的时候取也是一样的,还更安全些。 她是一个心细的人,第二天又去了一趟铺子,和沈娘子说了之后铺子要劳她多操心的事情,并让她再挑两个绣娘来帮着干活。 沈娘子自然是没有想法,只给她看了一遍之后要绣的花样,另外叮嘱了一些事情。 “京城好啊,据说那里的楼有十来层高,达官贵人遍地都是呢,”沈娘子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小楚霖的脑袋,“霖儿要去见世面咯。” 小楚霖还不懂京城是什么,他抱着娘亲的脖子,懵懵懂懂,跟着学道:“京城?” 听见这两个字,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小嘴一瘪,趴在姜圆圆的脖子上委屈巴巴道:“爹爹呢?” 楚景也在京城。 姜圆圆拍了拍他的背,哄道:“娘亲不是和霖儿说过了吗,要等一百天,霖儿数到多少天了?” 这几天虽然眠儿来了,小楚霖有了新的玩伴,但他始终把爹爹放在心里,每日都记着。 闻言,小楚霖掰了掰自己的小指头,脆生生道:“三十一天!” 这么小的孩子,还记了这么久,沈娘子自己也是有孩子的,此时心疼不已,道:“圆圆啊,你和楚差爷到底怎么回事,我之前就想问,一直没问出口,怎么他回来还没几天就又走了呢?” “还有,既然楚差爷也在京城,那你们母子可要去找他?” 这是姜圆圆的家事,饶是和沈娘子之间关系再好,她也不会说的,这厢只敷衍道:“他身上有差事,走南闯北的,谁知道现在又在哪里,不过若他也在京城,我自然会带着孩子去找他。” “这才对,一家人就是要在一起才是,几年才聚一次,这像什么话?” 她说着,姜圆圆心不在焉地附和,一直到沈娘子说尽兴了,她这才带着小楚霖离开。 小楚霖待在她的怀里也不安分,要吃路边的豆花,姜圆圆从来不在小事上亏待孩子,便带他去买。 豆花两文钱一碗,上面有花生碎和蜜红豆,入口香滑,姜圆圆买了两碗。 铺子里位置已经坐满了,她正抱着孩子看哪里还有空座,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来,霍朗在最里面的位置站起身朝她微微点头,“姜姑娘,来这坐吧。” 既是熟人,姜圆圆便没有客气,带着孩子坐到了他的对面,“看不出来霍大哥还爱吃这些。” 霍朗笑笑,“还没到饭点,有些饿了,随便买些来吃。” 他看向这个几乎和娘亲寸步不离的孩子,问道:“这是姜姑娘的儿子?” “对,霍大哥叫他霖儿就好。” 霍朗客气点点头,见这孩子一直盯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心里也生了些喜欢,“霖儿这般俊秀,想必姜夫人的夫君也是一表人才吧。” 姜圆圆捂住小霖儿的耳朵,抱歉地对霍朗道:“他爹与我已经没关系了,只是这孩子总是思念父亲,这般看着霍大哥,或许只是因为想到了爹爹。” 听姜圆圆这样说,霍朗猜她的夫君或许是入狱还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抱歉地拱了拱手,见豆花来了,便没再说什么。 小楚霖还是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吃豆花,没有要娘亲喂,等到霍朗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恰好见小胖子捧着碗将头都埋了进去,吃相格外可爱。 这么小的孩子就没了父亲,着实可怜。 霍朗又将目光看向姜圆圆,比起儿子,姜圆圆的吃相就斯文很多,她小口小口吃着豆花,眉眼低垂,时不时给一边的儿子擦擦嘴,很是温和可亲。 姜圆圆还年轻,不到二十岁,生得好,一身皮白嫩干净,一点儿也没有寻常妇人的疲态,反而清灵。 霍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姜姑娘,霍某尚有事在身,便不多陪了。” 姜圆圆自然不能耽误他的事情,连忙道:“你且去忙吧。” 本就是蹭了人家的位置,哪里还有耽误人家的道理,姜圆圆等儿子吃完,给他擦了擦嘴和手,出去要给钱时,老板却道霍朗已经给过, 姜圆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还能让霍朗给钱呢,但现在人已经走了,想要请回来只能再等下次。 满氏知道她答应去京城的消息时高兴得不知该做什么才好,一面给她讲解着京城的风土人情,一面不断说这次对得起她娘了。 “圆圆你在姨母家只管当做自己家就好,”满氏拉着她的手,脸上是怎么也止不住的笑意,“你姨父也是宽厚之人,你去了就住在眠儿的院子旁边,我另外给你安排两个丫鬟伺候,有任何不周到的地方你尽管说,姨母拿你当女儿疼。” 她脸上的笑意实在是太大,眼角的皱纹都尽数显露出来,姜圆圆道:“姨母不必多费心,我会带着吉祥同去,另外还有两个人是霖儿的夫子,也要跟着同去。” 她自然不能直接说霍朗师徒是她请的镖师,以免满氏不高兴,只能先扯谎到儿子身上再说。 在大户人家里,有些孩子牙牙学语的时候便有夫子来教导了,满氏也没多问,只道:“大可以等去京城了,我叫你姨父请一个学识更加渊博的夫子来教导岂不是更好?何必大费周章呢?” 姜圆圆自然有一番说辞,“霖儿怕生,这两个夫子他磨合了许久,一陡然换了,怕是不习惯的。” 到底是为了孩子,满氏没再说什么。 很快几人便定好了后日一早就启程,姜圆圆睡了一个好觉,次日和吉祥继续收拾东西。 她的衣裳装了一箱子,首饰一个大盒子,这是要装在马车上的,另外只需要带着在路上住客栈时要用的被褥就行。 姜圆圆这人就是这样,在外住宿总不舒服,客栈的床不知被多少人睡过,被褥也不知多久没有换洗,还是得用自己的才好。 小霖儿还不知道即将出远门,娘亲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就在一边帮倒忙,将用不上的东西也学着娘亲的样子往箱子里塞,最后自己爬了进去,等娘亲找来的时候就咯咯直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 姜圆圆把他抱起来亲了两口,忍不住笑道:“调皮鬼。” 出行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是满氏安排的马车来接的母子两人。 巷子里的人以为姜圆圆是要去京城和楚景团聚,都羡慕得不行,只有知道实情的郑小娘子捂着嘴偷笑。 到了城门口,霍朗师徒已经在等着了,他们二人骑马,见马车来便一左一右护到姜圆圆的马车边上。 满氏察觉出了些什么,隔着帘子看姜圆圆,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又坐回去。 出镇子后走了一炷香便上了官道,姜圆圆将车窗打开,让风一股股地透进来。 小楚霖趴在窗边看得津津有味,看霍朗骑马。 姜圆圆突然想起来,之前楚景也说要带儿子骑马的,只是后来受了伤,所以没能实现。 她的怅然若失被有心之人收进眼底,霍朗移开目光,看前方不尽的路。 第106章 一道黑影从窗户翻了进来 去京城要先坐马车,再改坐船,再加上都是妇孺,故而走走停停间,走了快二十天。 姜圆圆在前几日坐马车时被折腾得不轻,连着坐了两日后,到第三日是见了马车就吐,霍朗买了些酸枣糖让她含在嘴里,又让她将马车车窗帘子大打开,饶是如此,一直到上船那日,姜圆圆瘦了一圈下来,就连小胖子都好像抽条了一点。 满氏拍着姜圆圆的肩膀,端水给她喝,“喝点清茶下去压一压胃就好了,头一次出远门是这样的,马上就要上船了,船上就舒服了。” 她温声细语的,姜圆圆接过水喝了一口,又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等到脑子稍微清明一些了,才往车上走。 离下一个驿站还有挺远的距离,周围也没有可以落脚的茶馆客栈,出远门就是这样,诸多不便,大多时候只能将就着忍着。 霍朗忽然递过来一捧花,是路边常见的野花,味道清新,“刚刚歇脚的时候去摘的,你将花放在车上,或许能感觉好受些。” 他还真是一个尽心尽职的镖师,姜圆圆不由得想,接过花后,谢过霍朗,她这才回到马车上。 霍朗的徒弟小刀在一边偷笑,收到师傅凉飕飕的眼神,又连忙收住了笑意,往旁边看。 满氏也若有所思看过来,她一把年纪,自然看得出来霍朗是存了一个什么心思,但是她这好外甥女是被贵人看上了的,决不能让他人捷足登先。 马车又晃晃悠悠启程,许是的确是因为那花的原因,姜圆圆感觉好了一些,胸口没那么泛恶心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今日下午便能上船,现在不过午时刚过,还有几个时辰的路要走。 姜圆圆喝了一肚子的水,也没胃口吃东西,支着额看小楚霖吃红枣糕。 小楚霖也被困在了马车上,不能出去玩,也不能跑跳,有些恹恹的,这会儿吃完红枣糕便趴到了娘亲的怀里去,没什么精神头。 窗外的霍朗见状,出声询问,“不如我带着霖儿骑马?” 姜圆圆低头看了眼蔫巴巴的儿子,心里自然是想儿子能出去透透风的,但又担心麻烦霍朗,“霍大哥,会不会影响你?” “一个孩子而已,不值什么力气,”霍朗让车夫将马车停下,然后下马,在帘子前伸出手,“来吧。” 姜圆圆拍了拍儿子的屁股,小楚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甜甜地喊了一声“霍叔叔”,然后被霍朗抱起来,一起去骑马了。 今天云层很厚,小楚霖在马车外面也不用担心晒着,他坐在霍朗怀里,很是稀奇的模样,好像还有些害怕,小手揪着霍朗的衣服,脸上有些怯怯的。 姜圆圆对霍朗很放心,没了儿子在车上,她一个人也觉得位置空旷起来,于是便将随身的小箱子里的枕头拿出来,将车帘子拉下来,车窗只留一个透气的小缝,决定睡一会儿,希望睡醒后就能下车。 马车走时车轮转动的声音竟然成了催眠的曲子,姜圆圆很快就睡熟了。 透过那细细窄窄的缝隙,霍朗一转头就能看见姜圆圆睡熟后恬静的脸蛋,因为连日奔波,她的下巴尖了很多,但并不显得凄苦,反而更加惹人怜惜。 姜圆圆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她醒时身上出了一些汗,幸好车厢内备着水,她沾湿了帕子细细擦过脸,这才将窗户打开。 他们已经快到码头了。 醒得正是时候,马车停下,随身的奴仆开始将东西搬到船上去,姜圆圆下车时,见到小楚霖正趴在霍朗的怀里睡得乖,这会儿还没睡醒。 又见霍朗满头大汗,姜圆圆心里生出些惭愧,她在车上睡得那么舒服,竟然将儿子忘了,霍大哥又要骑马又要照看孩子,真是…… “霍大哥,不如将霖儿给我抱吧,你去喝口茶歇一会儿。” 霍朗道不必,提议道:“码头上有很多卖吃食零嘴的,在船上要走七日,未免无聊,姜姑娘可以多买一些。” 这倒是提醒姜圆圆了,她在镇上买的零嘴早就被吃得差不多了,于是先与霍朗道过谢,便带着吉祥去买东西,去前问过满氏,满氏有些累了,便让一个丫头跟着她,也买些东西回来,倒是眠儿还有精神,要跟着表姐一起过去。 姜圆圆牵着眠儿往码头走,走了两步回头看,见霍朗坐在茶馆子里,正抱着霖儿喝茶,又见他的徒弟小刀不近不远跟着自己,一下子放宽了心。 码头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还属水果最多,枇杷、油梨、石榴还有桃子这些。 车坐久了,姜圆圆很想念吃这些汁水多的东西,不知不觉买了很多,不仅吉祥手里的篮子满满当当一大篮子,满氏那个丫鬟的手里也提了不少。 见满氏下马车了,估摸是要上船,姜圆圆包了一些糕点、荷叶片、炒米之类的干货,也带着眠儿过去和他们汇合。 满氏见几人手里都提满了,就连女儿眠儿都抱着一个香瓜,不由得道:“吃这么多?” “船上无聊,不多买些吃的太难熬了。”姜圆圆只笑,见霍朗怀里的儿子已经醒了,便先上船去。 上了船,小楚霖立刻要娘亲,姜圆圆将自己手里的那个篮子递给霍朗,“霍大哥,这是买给你和小刀的,一路上辛苦了,在船上且好好休息吧。” 她很有心,递给两人的东西也都是双份分好了的,水果和零嘴都有一些,不多也不少。 霍朗将篮子接过,“多谢姜姑娘了。” 两人都客气笑笑,便各自回了房。 姜圆圆的房左边是满氏和眠儿,右边是霍朗师徒,她和满氏打过招呼后,见天已经黑了,在船上也不指望能吃多热乎的东西,让吉祥去甲板上买了面条,主仆三人吃过后草草洗漱便睡下。 次日,姜圆圆抱着霖儿到甲板上吹风,四面都是一望无际的水波,柔软平静却又深不可测。 这是小楚霖头一次见这么大的江,他连手里的桃子都忘了啃了,抱着娘亲的腿一动都不敢动,他这胆小的模样逗笑了姜圆圆,捏着儿子的胖脸道:“胆子怎么这么小。” 小霖儿用脸蹭了蹭娘亲的腿,哼了两声,这才小心翼翼迈出腿去,静静看江面。 “圆圆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吧,”满氏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的身后,她笑,“等进了京城,我带你们娘俩好好逛逛。” “姨母不必费心招待,”姜圆圆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忽然多了些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姨母只需忙自己的事便好。” “你这孩子,还和姨母客气什么,”有江风吹过,满氏拉着自己险些上滑的衣袖,笑意不变,“等你去了京城,就知道京城有多好了,或许再不舍得回来也不一定。” “京城是天子脚下,自然是好的,但小镇也有小镇的妙处,”姜圆圆将小楚霖抱起来,“姨母,甲板上风凉,我先和霖儿回去了。” 等到他们走后,满氏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淡了,她的手碰到自己满是伤疤的胳膊,沉默不语。 在船上的这七日还算舒服,姜圆圆也不晕船,每日吃吃果子逗逗孩子,很是闲逸。 一直到下船那日,得知还要坐两天车,她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没了,回忆起了之前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最后两天了且再忍忍吧。 · 皇宫内,楚景的探子每日都会送姜圆圆等人的行程到宫里来,得知路上霍朗似乎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心思,楚景犹豫了一下。 直接把人杀了不好,他是君王,不可滥杀百姓,等进京了,这人就会离开,且忍忍吧。 楚景自觉,有他这个珠玉在前,姜圆圆不可能看上霍朗那种一身蛮力的莽夫。 满氏的丈夫就关在大牢里,她不敢不听话,要是敢起什么别的心思,明日满氏就能去给她丈夫收尸了。 楚景喝了一口茶,心情很不错,又听海内侍说宫外的一切已经打点好,只盼着姜圆圆快些进京来,那几件兜衣上的香味已经很淡,再也起不了缓解相思的作用了。 · 马车终于进京,姜圆圆从窗子往外看,一瞬间失了神,不愧是天子神都,处处雄伟壮观,两侧高楼林立,天桥亦是遮天蔽日,不同于之前去过的扬州精致秀美,京城内处处都有一股气势斐然。 街道很长,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尽头,自从入城后,他们已经走了半个时辰,这才弯弯绕绕来到一处像是居民宅的地方,满氏的马车先停下,然后姜圆圆也抱着孩子下车。 这里便是那位姨父的官邸,看着与普通的民宅好像也没什么两样,只是周围的环境都要庄严一些,脚底下的青石板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满氏道:“你姨父不过是一个六品郎君,这几日随着上级出城去了,宅子不算大,但我们几人住也绰绰有余。” 六品的官员在姜圆圆眼里一点儿也算不得小,但在京城这个地方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这栋宅子是个三进院,里面的装饰简朴大方,算不得华贵,但处处井井有条,有一个管家并四名伺候的奴仆,两男两女。 姜圆圆的院子在最里面那进院子,和眠儿当邻居,霍朗等人就被安排在了空闲的倒座房,一群人的到来让这个院子一下子就拥挤了起来。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姜圆圆实在是累得慌,吃了一口热乎的饭后仔仔细细洗了澡和头发,小霖儿是丫鬟洗的,等头发晾干后就睡下了,打算这两日什么都不干,就歇个够。 入夜,蝉鸣悠悠,一道黑影从窗户里翻了进来,径直朝着床上熟睡的女人去。 第107章 什么都没有子嗣重要 楚景径直掀开床帐然后上床把姜圆圆抱进了怀里,他也不是非要跨越大半个京城来做这种登徒子,实在是许久不见,太过思念了的缘故。 怀中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任人揉捏,楚景将她抱在怀里闻了又闻,这香味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样,怎么也不会淡,怎么也让人闻不够。 被他压着了的小楚霖哼了一声,小胖身子扭了扭,像是要醒,楚景将他抱到一边儿去,拍了拍,等他又睡了,这才钻进被子里,餍足地抱着姜圆圆,在她的脖子上亲了又亲。 真想早些将人接进宫,他不由得想。 等将人亲够了,因为还要上朝,楚景在天亮前便起身离开。 天还没亮,府里黑黢黢的,突然间,有利刃破风的声音响起,楚景侧身避开,一把锋利的匕首扎进了他身后的柱子里。 “来者何人?”霍朗寒声问。 行刺天子?这可是死罪。 楚景忽然想杀了霍朗,他压低声音,“与你无关。” 话落,他上前,与霍朗交手起来,霍朗纵然是走南闯北的镖师,楚景也不落下风,十来个回合下来,霍朗胸前中了一掌。 楚景将那把匕首拔下来还给他,决定今日善良一回,放过他,然后翻墙离开了。 他走后,霍朗拧眉久久未动,姜姑娘并未提过此人,此人也不像是来夺人性命的样子,莫非是和主人家有恩怨? 他在院子里巡视了一圈,没闻见血腥味或别的味道,才确定楚景不是敌人,这才回房去。 · 姜圆圆太累了,睡得很沉,完全不知道楚景的到来,就连嘴被亲肿了都不知道。 次日她梳妆时照镜子,盯着自己的嘴盯了一会儿,以为是水土不服的缘故,没有多想,换了身舒服的衣裳,吃完饭后让吉祥带着霖儿去找眠儿玩,然后自己躺在屋里闭目养神,总之就是不太想动。 一直躺到下午满氏请她去前厅用饭,这才起身。 她今日穿着的是一件素白色的绣花裙,上身是湖蓝色的掐腰褂子,清秀可人,看那料子款式,并不是小地方能买到的。 满氏端详过她,才站起身来,“圆圆快来姨母身旁坐。” 用饭的厅房并不大,一张桌子,再能走两三步的距离,便是全部了,桌上的菜色倒是不同,应该是北地的菜式。 “京城里什么菜式都有,说不出什么最特别,我让人去街上买了比较出名的酥鸭,让厨房做了些本地菜,你且尝尝。” 姜圆圆品不出有什么不一样,就算是山珍海味在她嘴里也不过好吃和不好吃这两个区别。 她用勺子舀了一勺宫保鸡丁,见眠儿好像有些不太高兴的模样,不由得问,“眠儿这是怎么了?” 满氏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女儿的胳膊,道:“没怎么,应该是在路上累着了,还没缓过来,今日早上这丫头还和我说腰酸腿痛呢。” 这也是,姜圆圆一个大人这么长时间的路走下来都累得不行,更何况眠儿还这么小,她摸了摸眠儿的脑袋,见一旁的儿子没有半分没精神的样子,捧着小碗吃得开心,一时不由得有些好笑。 “还是霖儿乖,能吃能睡的,”满氏看小楚霖肉乎乎的小胳膊,“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吃得多长得快,日后定然高大,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姜圆圆笑,“我只求他平安健康就好。” 两人说话时,眠儿小心抬眼看了一下小楚霖,又迅速低下眼睫。 吃完饭,满氏提议出去走一走,姜圆圆苦着脸,“姨母,我实在是太累了,就不出去了,您和眠儿去走吧,我再歇两日。” “那就歇息吧,身体重要,”满氏柔声道,“过两日就是端午了,城里十分热闹,你且把精神头歇息足了,届时和孩子好好玩。” 姜圆圆且笑着应下,吃完饭后带着霖儿去小花园里散步,花园实在是小,里面只种了些当季的花草,品种寥寥,土地也不平整,像是刚翻过。 因为懒得抱孩子,姜圆圆就用一根绳子拴在小楚霖的腰上,拴着他走。 小楚霖皱着眉头想摆脱绳子的束缚,但争不过娘亲,幸好娘亲也等他玩儿够,于是一会儿东摸摸一会儿西看看,姜圆圆就坐在凳子上,在小楚霖要摸虫子或者是咬花的时候就拉一拉绳子制止他。 吉祥端了栗子糕来,姜圆圆拿了一个慢慢吃,觉得有些无聊,平时这个时辰她应该是在镇上遛弯吧。 她只差将‘无聊’两个字写在了脸上,霍朗隔得远远地看见她,想了一会儿,回了自己住的屋子一趟又折返回来。 “姜姑娘。” 听见声音,姜圆圆看过去,只见霍朗在不远处正看着这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手里的绳子,这才站起来,“霍大哥。” 霍朗自然也看见了她手里用来栓孩子的绳子,并不在乎,只是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只是在来的路上顺道买的,见你无聊,便送给你玩吧。” 那是一个看着平平无奇的木球,姜圆圆有些好奇地接过来,只见木球在她的手里突然就散开,变成了一个个或镂空或实心的形状。 霍朗教她,“将它拼回去,就又是一个木球了。” “好精巧,”姜圆圆忍不住道,“的确是个用来打发时间极好的玩意儿。” “你喜欢就好。”霍朗盯着姜圆圆的脸,在她抬眼时又很快垂下去,并没有让人发现任何端倪。 这时,小楚霖跑过来,仰着小脸看霍朗,大眼睛眨了眨,不知在想什么。 霍朗也低下头看小家伙,小楚霖用手戳了戳霍朗的腿,又拉他的衣裳,最后只冒出来一句“不是爹爹”。 霍朗有些惊讶,看向姜圆圆,“他记得?” “自然是记得的,”姜圆圆有些歉意,“这孩子比较依赖他父亲,霍大哥别往心里去。” “没什么,童言无忌。” 霍朗原以为小楚霖不记得,他摸了摸小胖子的头,笑笑没说什么。 皇宫内,楚景自然是将几人的对话知道的一清二楚,一下子心里就有些愧疚起来,早知道昨日也抱一抱儿子才好。 还有那个霍朗,真是没皮没脸,姜圆圆儿子都有了,他还纠缠不清,楚景越想越不高兴,恨不能自已现在就出宫将人揍一顿。 晚膳时,盛太后那边着人来请,楚景便过去陪着用膳。 盛太后有话要说,她看着儿子,一进门就忍不住道:“你不满意皇后?” 贺婉尽心尽责,是个好皇后,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楚景当然满意,他问,“母后何出此言?” “没什么,”盛太后话里有些不高兴,“不过是见这么久了还没抱上孙子而已,依我看,端午后选个秀吧,扩充后宫,这样才能早日开枝散叶。” 楚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生这么多孩子做什么?” “那总比你一个孩子都没有来得好。” “谁说没有了?”楚景笑。 盛太后一惊,“皇后有了?” “不是皇后,”楚景道,“是我在民间遇到的一个女子,给我生了个儿子。” 盛太后听见第一句话时,心里还咯噔了一下,担心皇后不高兴,毕竟后宫就皇后一个女人,两年多没有诞下子嗣不说,还让旁人捷足先登,又听见那女子来自民间,生的还是个皇子,喜悦一下子就高过了担心。 “多大了?你怎么不与我说?何时能带来让我见一见。” 楚景看盛太后,“刚过一岁,您不嫌弃那女子出身低?” “一岁了,哈哈,”盛太后笑得眉不见眼,“这有什么的,她为皇家诞下子嗣,劳苦功高,出身算什么?只要进了宫,那就是一飞冲天,管她什么之前的出身,是皇长子生母,这就是顶顶尊贵的。” “孩子长得怎么样?乖不乖?会说话了吗?” 楚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像我多一些,见过的人都说漂亮,像个女娃娃一样,乖,不哭不闹会自己吃饭,吃饭香,不吵人,会说话,喊爹喊娘都会。” “倒是个聪明的,”盛太后此时想见孙子的心情达到了顶峰,她忍不住问楚景,“什么时候把他们母子接过来?” “已经在京城了,晚些吧,晚些一定叫您见着。” 虽得到了答复,盛太后还是忍不住想孙子是什么模样,想着想着,竟然与儿子小时候的脸重叠起来,一时心中更是喜欢了。 “皇后知道?” “您不必多虑,该知道的我自然会让她知道。” 说到底,盛太后还是担心贺婉知道了不高兴,不过一个皇后要贤良淑德,更要爱护皇帝的孩子们,心里再不高兴也要咽下去,什么都没有子嗣重要。 用完晚膳,楚景回了养心殿,吩咐海内侍道:“后日朕要出宫,你做好安排。” 海内侍擦擦汗,“陛下,那您今晚上还出去吗?” 楚景想起霍朗送给姜圆圆的那个东西,心里打翻了醋坛子,难受死了,冷哼道:“当然要出去。” 第108章 天子临,隐约的熟悉感 宫内的宵禁是做给旁人看的,楚景是皇帝,整个皇宫都是他的,他想何时出去就何时出去,当然,还是要避开耳目,以免明日有大臣在朝上说他这个皇帝不守宫规不做表率。 酉时宫门落锁后,楚景在宫里多待了一个时辰处理公务,等到了戌时才换上常服从密道出宫,翻进姜圆圆的院子时,已经亥时过半了。 他次日天不亮又要起,在寅时回到宫里,能休息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不到,不过对于楚景来说,能见到姜圆圆和儿子,算是甘之如饴,他乐意。 屋内熏了淡淡的梨香,味道清甜,楚景先不急着进帐子,而是来到架子前擦手和脸,他一眼就看出来搭在架子上的两条巾子中,已经脏了灰色的那条是小楚霖的,白的干净的是姜圆圆的。 楚景毫不犹豫地用儿子的巾子擦了手,然后将姜圆圆的巾子浸入水中,仔细地擦脸,她的巾子都是香的。 收拾干净了,楚景才脱了外面的夜行衣钻进床帐里。 帐内,姜圆圆挨着床内侧睡,外侧一大块地方全被小楚霖霸占了,这小子睡得四仰八叉,就穿着一个肚兜,小脸睡得红红的。 楚景先搂了姜圆圆一会儿,想起来儿子总是念叨自己,于是轻轻捏住儿子的鼻子,把他弄醒。 小楚霖很快就被憋醒了,他本来要哭,看见爹爹后一下子就呆住了,然后眼眶一红,委屈巴巴地扑进爹爹怀里,指着自己的鼻子,像是要告状。 为了不把姜圆圆吵醒,楚景把儿子抱到了外面,点起一盏小灯,“怎么了,鼻子痛?” 小楚景委屈点头,眼泪一下子就落了出来,告状道:“鼻鼻痛痛。” 楚景有些想笑,忍了忍,忍住了,“好,爹爹帮你去揍他。” 小楚霖这才喜笑颜开,搂着楚景的脖子不放手,黏黏糊糊说想爹爹了。 这小子像个姑娘家一样黏人,楚景抱了他一会儿,在他耳边道:“不许喜欢霍叔叔,知不知道?” 小楚霖的小脑袋转了转,这才想起来自家爹嘴里的‘霍叔叔’是谁,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鸡道了!” 楚景这会儿有了些慈父心肠,搂着儿子,将他重新哄睡后放回床上,自己也有些困了,本想睡个回笼觉,窗子外忽然传来了些响动,他神色一凛,然后坐起身来,手握住自己的短匕。 门外人似乎在徘徊,犹豫要不要进来,楚景披上外衣,然后从另一扇窗子打开一条缝隙看出去,是一个穿着小厮衣裳的人,他戳烂窗户纸,将一个空心的细管子给塞了进来。 楚景微微挑眉,他早就见惯了这种手段,于是伸出手将管子堵住,过了一会儿,窗户外面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声。 他从窗户外翻了出去,是满家的奴才。 这个满氏,还真是自作聪明。 楚景将人给扛到了满氏的门口,打算明日再处理这件事,他累的不行,昨夜就没睡好,今天白日忙得连歇个晌的时间都没有。 已经子时,楚景搂着姜圆圆睡了一个时辰,然后起身穿衣准备进宫。 他看见桌子上那个木球,冷哼了一声,揣进了兜里,在姜圆圆的脸上重重亲了两下,然后推门出去,径直来到霍朗的屋子。 霍朗对杀意很敏感,隐约觉得有危险来临,他猛然侧身一滚,一个木球就砸到了他的床上,力道之大,将他的床砸出了一个窟窿来。 这个球是他送给姜圆圆的那个。 四周寂静,霍朗斟酌着开口,“不知阁下来者何意?” 半晌,才有一道倨傲、孤冷的声音响起,“离他们母子远点,记住自己的身份。” 霍朗眉间一动,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阁下……是姜姑娘的夫君?” 应该是猜对了,对方声音里的戾气小了些,“若再敢逾越,我必拿你性命。” 之前两人正式交过手,霍朗能看出此人的功夫不在自己之下,他虽对姜圆圆的确有些说不清的意思,但他最主要的责任是保护她的安全,除此之外,再有危及到自身的事情,都可以抛弃。 来人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霍朗之前对姜圆圆夫君可能是什么穷凶极恶或是作奸犯科之人的猜测错了,此人应该极有身份地位。 霍朗自然是不会再有半分逾越之举,他应下了。 见他如此识趣,楚景冷哼一声,离开了,因为有他的暗卫跟在母子身边,楚景并没有和霍朗说今夜有人的事情,免得给他可乘之机。 回到宫里,又休息了半个时辰,便到了上朝的时间,上完朝后,楚景吩咐道:“将满挺处死吧。” 这样一个奸臣,他是绝不会留的,不过是让此人活的时间长短问题。 满氏既想要她的丈夫活,又不规矩,那她的要求楚景自然不会再答应。 · 姜圆圆这一觉睡得很香,只是早上起来脸上又多了个不痛不痒的蚊子包,要不是现在在姨母家,她还以为是楚景半夜里来了。 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她把责任归咎在京城的蚊子身上,没多想什么。 见儿子的巾子太脏了,姜圆圆忍不住把儿子的小脸左右看了一圈,“怎么这么脏?” 小楚霖刚睡醒,正揉着眼睛,听见娘亲说自己脏,一下子就不高兴了,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想起来什么,突然道:“爹爹!” 姜圆圆以为她说那张记天数的纸,于是翻出来给他,“记吧。” 谁知这小子看也不看纸一眼,也不画了,咧着小牙下床,像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应该是昨天做梦梦见楚景了吧,姜圆圆想,小孩子就是好哄,希望他之后多梦见一些,这样白天里就不会再吵着要爹爹了。 中午吃饭时,满氏让人来请他们去前厅吃,姜圆圆收拾一下就带着小楚霖过去了。 前厅静悄悄的,满氏坐在主位上,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脸色很难看,像是受了惊吓一般。 见到母子两人来,满氏的眼里划过一丝嫉恨,又很快消失,被柔色取代,“来了,快坐吧。” 姜圆圆抱着孩子,并没有注意她的变化,只看向那个本该属于眠儿的位置,“眠儿怎么没来?” “她一早被她姑母接去了,说是要去玩几天再送回来,”满氏试探地问,“你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姨母给的那梨香味道清甜,助眠极好,我昨日睡得很香。” “睡得好就好……”满氏有些强颜欢笑,为了不被看出来,她开始吃菜,“今日的菜不错,快尝尝。” 姜圆圆夹了一个糖醋排骨吃,“姨母,我待会儿想带着霖儿去街上逛逛,您要一起吗?” “我昨夜像是扭到了脖子,就不去了,”满氏现在心里乱得很,哪里有心思去逛,“你们去吧。” 姜圆圆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没多问什么,等吃完饭,便带着吉祥出门,临行前小刀也跟上了,去保护他们的安全。 “霍大哥呢?怎么没看见他。” 小刀道:“师傅今早像是有事,出门去了,我陪着姑娘也是一样的,我的功夫不必师傅差呢。” 他的话落,吉祥先笑了起来,“你吹牛,你比霍师傅矮不少呢,怎么可能功夫差不多。” 小刀脸红起来,“那是因为我年纪小,等过两年我就和师傅一样高了!” 两人斗嘴斗得津津有味,姜圆圆逛街也逛得津津有味。 京城的风土人情还有建筑和南方完全不一样,小楚霖被小刀抱着,左看看右看看,白嫩嫩可爱的模样吸引了许多路人。 刚吃过饭,但总感觉肚子里不饱,姜圆圆带着两人进了一个路边的小饭馆,她要了一个肉夹馍,小刀要了一碗红油面皮,吉祥则要了一份生煎包,小楚霖啃馒头。 小刀吃得嘴都辣红了,一边斯着气一边道:“我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各地的菜式都吃过,这当地菜还是得去当地吃,不然总是不正宗,这次接了姜姑娘的活,感觉就像是放假一样,不用提心吊胆,也没有什么山匪强盗之类的,简直是太舒坦了。” 吉祥忍不住问,“你遇到过山匪强盗吗,他们是不是和话本子里一样长得五大三粗,见人就砍?” “倒也不是,有些山匪看见镖行的镖旗就会主动让道,有些山匪需要商议,另一些就需要动刀子了,也不是全都五大三粗,大部分都瘦得像猴儿一样,基本上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吃不起饭就上山做匪咯。” 小刀见识广,一些事情从嘴里说出来就像是讲故事一样,不仅吉祥听得认真,就连姜圆圆都忍不住让小刀多说些。 小刀说得嘴干舌燥,见两人听不尽兴的样子,只好道:“等回去再说吧,先逛、先逛。” 于是一行人又启程,小楚霖的馒头还没啃完,拿在手里继续啃,进一个糕点铺子时,老板给了小楚霖一个新品玫瑰红豆糕,让他拿在手里吃,还笑呵呵地摸了摸他的脸。 姜圆圆于是买了两盒糕点回去。 京城太大了,不像在镇上似的,只有两条街,一个时辰不用就全部逛完了。 在京城,三大一小逛了一下午,这街道还是长得望不到头一样,小刀腿都开始打颤了,也没人和他说陪女人逛街这么累啊。 在路过一个成衣铺子时,老板娘看姜圆圆身上的衣服,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今年南方最流行的样式,再见她身后跟着两个随从,猜她不差钱,于是笑吟吟将人往里面拉,“姑娘,快来看看,我们这儿的衣裳款式好看料子也好呢。” 逛衣裳铺子首饰铺子是每个女人的天性,姜圆圆也不例外,她走进去,只见中间柜子上摆着的料子流光溢彩,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展示出来的裙子也都是款式大方。 她看中了一条天蓝色的宽袖鱼尾裙,正要让店里的人取下来,结果她的声音和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 姜圆圆看去,见到了一个熟人,盛玉芙。 盛玉芙带着两个丫鬟,身边还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两人应该是玩伴。 见到姜圆圆,盛玉芙一下子就想起来在牢里的那两天,她心里怕姜圆圆乱说,那她干脆别活了算了,这会儿就像是老师见了猫一样,腿都开始打颤起来。 一旁的柳似茹见她这样,有些惊奇,连忙扶住她,“玉芙,你抖什么?” “没、没什么,”盛玉芙抖着手去挽姜圆圆,“嫂、嫂子,你喜欢这条裙子啊,我买给你吧!” 遇见盛玉芙是在意料之外,姜圆圆大概猜到她为什么会这样,但自己不是多嘴之人,也知道女子的名声多么重要,于是不动声色避开她的手,只道:“我可以自己买的。” 盛玉芙看起来有些急,快哭了出来,听姜圆圆拒绝,身子晃了一下,又怕让她不高兴,于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走出门外,柳似茹问她,“她是你哪边的嫂嫂?” 话落,柳似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哦,我太笨了。” 盛玉芙亲哥没成亲,堂哥府里也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皇帝陛下后宫和皇后鹣鲽情深,那就是盛玉芙她母亲那边的表嫂了。 盛玉芙被教训怕了,不敢多嘴说什么,任由柳似茹去猜,心里忐忑着,没工夫去想别的。 这边,姜圆圆将那条裙子买了,然后便折身回满家,路上听见路人兴致勃勃讨论。 “听说明日城内举办龙舟赛陛下也会来观赛。” “真的假的?陛下也会来?!” “自然是真的,我七叔的表姑的八姨母的侄女儿就在知府府里当丫鬟,知府现在每天带人清扫街道巡逻呢,怎么可能有假!” 皇上也来看龙舟赛? 姜圆圆一进京城就赶上了热闹,她兴致勃勃想去看,和她一样,小刀和吉祥也都摩拳擦掌的,看样子很期待。 “那我们明日要早些去占位置,龙舟赛是上午开始吧,”小刀道,“那我和师傅说一声,天不亮就去!明天我们都能见到皇上陛下了!” 对百姓来说,见到天子是不敢想的事情,姜圆圆的心扑通扑通跳,重重点了点头,“霍大哥一定会答应的!” 霍朗自然答应了,明日他也会跟着去保护姜圆圆母子的安全。 姜圆圆还去邀了满氏,满氏心不在焉,没有答应同行。 等到了第二天,小刀天不亮就去了,他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来得早,结果那处地方早就挤满了人,皇帝陛下御驾将临的三丈内都围满了带刀侍卫,再远些早就有人带着小板凳坐起了。 小刀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占了四个地方,还被不知道谁踩了好几脚,被挤得七荤八素的,眼冒金星。 这也太恐怖了吧! 等到了第二天,姜圆圆和孩子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到地方一眼就看见了乌泱泱的全是人,远一些的地方莫说皇上,就连河面都看不清。 这样的盛况,吓得小楚霖把脑袋埋进娘亲脖子里不敢动。 “好、好多人啊……”吉祥咽了咽唾沫,踮着脚尖看,“不知道小刀在哪里,这怎么找得到他!” 河边全是人脑袋,饶是霍朗身高腿长的,也看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小刀在哪里,他去前面开道,姜圆圆抱着孩子艰难地挤进去,虽说挤是挤了些,但好歹没挨踩,等到了小刀占的地方,吉祥鞋都被挤掉了一只,头发也歪了,欲哭无泪。 “原来大家都想看皇帝陛下啊……” 除了他们,还有位置停了轿子,是不方便露面却也想瞻仰天子风采的那些人。 姜圆圆没那么多讲究,她觉得人多也热闹,就是前面站着的高个子太多,她只好站在石头上看。 龙舟队伍已经在河边集合了,姜圆圆使劲儿踮脚才看见,偏生这地空旷,茶楼亭子不多,已经全都被占了,不然她也想去亭子上看,一抬头,又见那亭子廊上也全是人,于是默默收回了目光。 今日划龙舟的队伍都神采奕奕的,格外有精神头,都想争取在天子面前表现一番。 阁楼上,楚景早就来了,隔着一层纱,他看底下熙熙攘攘的人头,刀一般的目光瞥向伴驾的盛越,盛越欲哭无泪,“哥,嫂子来太早了,我的人没找到嫂子啊!” 楚景早就和盛越交代,让他给姜圆圆定一个雅间,这样他一下就可以看见她和孩子了,谁想到现在他要在一堆人里面找。 盛越不停地擦汗,“哥你先别急,嫂子就在里面,我帮你仔细看看。” 话落,他开始在一堆人里面找了起来,找得眼花缭乱。 等到龙舟赛开始击鼓的时候,他才终于找到,给楚景指了方向,然后到一边坐着起了,唉,伴驾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看见姜圆圆和孩子没有被挤到,楚景稍微心情好了一些,他看了会儿龙舟,觉得没意思,于是看姜圆圆和孩子。 小楚霖像是心有所感一般,手里的桃子也不啃了,抬头往那座高高的阁楼看,咿咿呀呀喊了两声,认出来那是爹爹。 楚景只模模糊糊看见儿子在说话,听不见在说什么,于是眼刀子又递了一次给盛越。 姜圆圆听见儿子在胡言乱语,于是指正在比赛的龙舟队伍给他看,“霖儿快看,在划龙舟呢,你知不知道龙舟是什么?” 小楚霖被吸引了目光,看过去,只见到一群人在那里划船,水飞了好几尺高,水面上都打的全是泡泡,哪里是在划船,吆喝声也那么大,分明是在打架才对。 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对娘亲撒娇,“怕怕。” 虽嘴里说着怕,实际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上面动都没动,还漫不经心啃着手里的桃子,只有嘴上怕了。 姜圆圆亲了亲他的脸,有些抱不动他了,霍朗见状,将小楚霖给抱了过来,他高很多,小楚霖的视线一下子就开阔了,“哇”了一声。 霍朗摸了摸他的头,忽然感觉到一道凉飕飕的目光,他左右看了一圈,皱皱眉,没发现是从哪儿过来的。 阁楼上,楚景也用银叉叉了一块桃子吃,打算等过两日不忙了就去见姜圆圆,见霍朗这厮又开始献殷勤,心里开始不对劲儿起来,要不是盛越这个蠢货,哪里有霍朗献殷勤的份? 正在吃桃子的盛越又被表哥看了一眼,殷勤地给他倒了一杯降火的凉茶,“表哥,天气热,喝点茶吧。” 楚景瞥了他一眼,没喝。 太阳越来越大,姜圆圆的脸被晒到红彤彤的,但龙舟赛才进行了一半儿,还有回程没划,她用帕子擦了擦汗,从吉祥提的篮子里拿水喝。 突然间,不知是谁撑了一把极大的伞起来,将姜圆圆罩在了阴影里,罩了约莫二三十人,后面的人不乐意了,开始骂撑伞的人,但在阴影里的人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打的伞。 楚景自然有办法不让母子俩累着,要不是御史在一旁盯着,他都想把那碍眼的纱帐掀开了。 有了伞撑凉,姜圆圆的确舒服了很多,她站累了,腿边突然出现个凳子,不知道是谁的,见没有人坐,她便坐了一会儿,再站起来继续看。 那座被她忽视的,一直没有看过的阁楼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姜圆圆的目光先落在那群趴在屋顶上的弓箭手身上,又看地上那一群威严至极的侍卫,忽然有些心慌,这还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人,暗地里不知还有多少人保护着这位天子的安全。 这么想着,她好奇起来,仰脸朝着阁楼上望,但是隔着一层纱帐,里面的情景模模糊糊,只能依稀看出似乎有很多人,坐在主位的男子身形高大,似乎很年轻。 看不清,实在是看不清,姜圆圆本都打算收回目光了,里面的人却动了动,站了起来。 姜圆圆凝神看去,竟然觉得里面人在看她的这个方向。 她握了握拳,背后突然生出来些汗,心底有种隐约的熟悉感,太怪了,为什么会感觉那个人,很熟悉呢…… 第109章 藕断丝连,剪不断 这种感觉太过怪异,姜圆圆的脑子里无端冒出一个人的名字,难道里面是楚景,他在陛下身边作陪?是陛下身边的近臣? 想起自己在京城都见过盛玉芙了,好像这个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楚景的身份竟然如此显赫么? 姜圆圆没再多看,回过头继续看河面上的龙舟,楚景的身份比她想的还要高,不是她能够高攀得起的,还是不要多看,免得惹出是非来。 但隐约地,她心里觉得自己和楚景之间或许没那么容易一干二净,更像是藕断丝连,总有数不清的事情推着他们往前走,之间缠绕着千万条藕丝。 见姜圆圆只盯着这边看了一会儿就没看了,楚景有些兴致缺缺地又坐回去,见御史已经开始写他这个皇帝怎么在万民面前失仪了,他冷哼一声,心中颇为不爽。 盛越小心翼翼开口,“陛下,你不怕被认出来?” 楚景沉吟了一下,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姜圆圆坦白,总之是慢慢来,急不得,不可能一下子就将自己的身份给托出去,以免吓到她,不过按照刚才的样子,自己似乎也没有被认出来。 “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的,”他淡声道,“不过迟早会被认出来,早或晚罢了。” 盛越挠头,不太明白,表哥是皇帝,皇帝喜欢一个女人,怎么还这么畏手畏脚,直接一道圣旨过去,就算是天山神女都得进宫来,更何况姜圆圆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呢。 算了,他又不敢问,免得又挨骂,还是不要多想,表哥自有他的想法。 龙舟赛还没出个结果,姜圆圆站得有些累了,她来此才不是为了看什么龙舟,只是为了凑热闹,如今热闹已经凑完,她只感觉累得慌,想回去歇着。 她看了眼前前后后的人,对霍朗道:“霍大哥,我想先走了,你还看么?” 霍朗对龙舟赛也没有兴趣,他的主要职责是保护姜圆圆,现在姜圆圆想走,他自然也要跟着保护她的安全,“那走吧,的确没什么意思。” 见小刀和吉祥还在兴致勃勃地踮着脚尖看,姜圆圆和两人说了一声,便挤了出去。 挤出来的过程比挤进去要稍微轻松一些,至少姜圆圆只衣服上多了几个褶,霍朗则更轻松了,不过是长腿一迈,便有人自动让开。 现在时辰早得很,吃午饭的时辰,姜圆圆有些饿了,见小楚霖困得直揉眼睛,便打算先回满家去。 今日街道上空荡荡的,应该大家都去河边凑热闹了,太阳明晃晃地晒眼睛,姜圆圆又累又困,也捂着嘴打了两个小小的哈欠,幸好还有霍朗帮她抱孩子,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坚持到回去。 两人还没吃午饭,现在回去叫丫鬟开火也麻烦,姜圆圆看见有家小馆子人挺多,吃食种类也多,便打算和霍朗就在外面吃。 他们两大一小点了三个菜,辣炒肉片,肉沫粉丝和酸菜鱼,小楚霖已经趴在霍朗的肩膀上睡着了,什么动静都吵不醒,姜圆圆又要了一壶酸梅汤,“多亏了霍大哥,不然我还真不能将霖儿给抱回来。” 小胖子抱在手里有些分量,不过对于霍朗来说还是不算什么,他现在对姜圆圆那点儿旖旎心思早就没了,只将她当做一个很好说话的客人,也算是朋友,“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保护你是我的职责,保护你的手也是。” 他说话有些风趣,姜圆圆忍不住弯着眼睛笑了笑。 今天点的菜有些辣,姜圆圆一直在喝水,突然她看见店铺墙壁上贴着一个地方招租的纸条,位置和这里隔了一条街,一年二百两银子。 看见这个价格,姜圆圆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也太贵了吧! 霍朗也看见了,猜她或许不了解京城的物价,便道:“京城寸金寸土,二百两银子一年不算贵,只要经营得好,很快就能回本了。” 做什么营生一年能赚二百两还多?姜圆圆想了想,反正不是她那个小绣品铺子,她那小铺子一年能赚二十两她都高兴了。 好歹开了几年铺子,姜圆圆也算是半个生意人,等吃完饭后,她打算去京城里的绣品铺子看一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帕子之类的还好说,京城里的绣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样式一个比一个精致,价格也一个比一个贵,姜圆圆看见一个什么书套,薄薄的一层,要五两银子,一朵绢花,就比她做的料子好一些,缝了些水晶上去,也是一两银子一朵。 精致是精致,这样太贵了一些。 姜圆圆也不是不能做出这样的来,但是在镇上绝对卖不出这么高的价格,只是白费精力,如果在京城能开一家绣品铺子,价格稍微压一压,二百两银子很快就赚回来了,而且霍大哥说京城的铺子二百两一年不算贵,那正常价格是多少? 怀着这样的心思,姜圆圆也不觉得累了,见有铺子招租便过去看一眼,大都是三百两起租,还要交什么管理费之类的。 见她感兴趣,霍朗道:“你可以去那家铺子看看,若是合适,错过岂不可惜?” 感兴趣是自然的,哪个商人不想赚更多的钱?姜圆圆自然也不能免俗。 她现在手里有钱,能租得起铺子,也能开得起生意,换句话说,就算在京城开个铺子亏了,她也还有银子兜底,只是在于她想不想做而已。 如果做了,日后定然要在京城久住,会遇到楚景他们,这不算好,如果不做,她要守着镇子上的铺子和手里的纯银过一辈子吗? 看出她的犹豫,霍朗很适时地开口,“京都繁华,在此能有更多的机遇,且霖儿若是在此读书学习,夫子学堂都会比镇上好,不过这些全看你,你若想留就留,不想留,镇上的生活也安稳。” 这句话算是戳到了姜圆圆的心坎子上,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日后接受的一切都能好一些,而且京城那么大,她不过开一个小铺子,自己只管事,不露面,就不会见到楚景吧,她想。 心里隐约有了个想法,姜圆圆便打算去那个铺子看一看,一条街的距离很快就到了,铺子不大,比镇上的门面看着稍微大些,但是门关着,不知里面如何。 现在大中午的,城里又有那样一桩热闹事,主人家也不一定在,姜圆圆打算晚些时候再来看。 两人便折返先回满家。 等到了满家,敲门敲了许久,管家才一脸灰色地过来,见到两人回来的这么早,笑意有些勉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龙舟赛不热闹么?” “热闹自然是热闹的,只是有些累了,我便打算先回来歇着,”姜圆圆的视线在院子里巡了一圈,总感觉静得慌,有些渗人,“姨母不在家?” “夫人中午出去了,”管家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表小姐可有用午饭,需不需要厨房备上?” “不必了,我和霍大哥已经在外面吃过。”姜圆圆心里虽有些觉得怪异,但没有多问一些什么,毕竟自己的客人,多问无益,将睡得香喷喷的小楚霖接过,同霍朗告别后,她便先回了院子里。 她给小楚霖洗了手和脸,将他的外衣脱了放在床上午睡,看着屋外的阳光,姜圆圆也擦了手和脸,和儿子一起午睡。 这个觉睡得很安逸,她睡醒时脑中清明,应该是没有睡多久,大概半个时辰。 姜圆圆低头看抱着自己胳膊睡的小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亲,不禁想象他长大后读书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不用心读书,会不会不听话,会不会写不出文章而着急,他会在放学的晚上,穿着学院的长袍,跑向自己的方向。 养孩子就像是栽树,要时时浇水,日日爱护,这样这棵树才能长得又高又大,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小楚霖刚好睡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娘亲,他在娘亲的手臂上蹭了蹭,奶声奶气道:“娘亲。” 他最亲的人就是娘亲,见到娘亲,他一直都很开心。 姜圆圆拍了拍他的屁股,“不能再睡了,不然晚上睡不着了。” 小楚霖害羞地笑了笑,一骨碌就坐了起来,爬到娘亲的怀里撒娇。 小丫鬟吉祥也回来了,用厨房煮了银耳羹,还不从哪里弄了冰来,将银耳羹冰过端来给姜圆圆和小楚霖吃。 姜圆圆尝了一口,甜滋滋的,夸了吉祥两句,又给了她一两银子,让她喜欢什么就去买。 虽说吉祥是姜圆圆买的丫鬟,但在绣品铺子时,每个月发工钱的时候姜圆圆都会给吉祥发一份,虽然没有沈娘子他们多,但也有几十个铜板,就当做是她的零用钱,吉祥这两年下来也断断续续攒了快一两的私房钱呢。 一陡然又收到这么多的前,吉祥牙都笑了出来,“小姐您真好,这世界上再没有比我还幸福丫鬟了。” “你呀,”姜圆圆笑着看她,“晚上出去逛逛吧。” “好嘞!” 主要是吉祥干活勤快,兢兢业业,不论是在铺子里还是在家里,都照顾得很好,姜圆圆拿她当小妹妹看,自然不会对她吝啬,苛刻自家的丫鬟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要是能和和气气地过,又何必有人受委屈呢。 晚上满氏还没回来,姜圆圆草草吃了几口饭,就带着吉祥出门了。 夜市摊子已经摆了起来,姜圆圆买了一碗炸豆腐圆子吃,吉祥一只手拿着一只鸡腿,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竹签窜穿的辣年糕,吃得津津有味,就连跟在娘亲屁股后面慢吞吞走的小楚霖都拿着一个大鸡腿在啃,当然,腰上还是拴着一根细绳子的,不然走丢了就不好了。 姜圆圆打算一路逛到那条出租铺子的街上去。 京城的夜里真是热闹啊,姜圆圆怎么逛都逛不够,吃了一碗豆腐圆子后又买了一个红豆饼,几串儿炸货吃,吃得腻了就在路边买一碗冰凉凉的茉莉豆浆,逛舒服了,肚子也吃舒服了。 吉祥忍不住道:“要是能一直在京城就好了,镇上可没这么多东西吃。” 京城可不止是吃得多,姜圆圆站在酒楼下面,能听见有读书人在讨论某个文章,各有见解,都丝毫不相让,但氛围却是开朗的,没有任何不愉快产生。 姜圆圆在镇上住了那么多年,那地方连秀才都不多,更何况是举人老爷或者是参加过殿试的状元榜眼,但是在京城不同,这里读书人多,官员也多,好像碰见哪个举人都不是稀奇的事情。 在镇子上,教书的人先生都是秀才,连童生都有,而在京城里,有名师大儒,多得是没有做官的举人,多得是赋闲的官员。 姜圆圆的目光不由得落到小楚霖天真无邪的脸上,她不求自己的孩子金榜题名,却希望他的起点不要落下太多,这是她做母亲的,能给儿子提供的最好的条件。 小楚霖见娘亲看自己,以为娘亲也想吃鸡腿,于是小胖手一举,“娘亲吃。” 他太可爱了一些,姜圆圆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渍,“乖孩子,你自己吃吧。” 她弯着腰,看孩子的眼神是那么的柔和。 小小的孩子垫着脚,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掏出自己的小手帕来,给娘亲擦下巴,学得有模有样。 这条街太长了些,楚景走了许久才碰见他们,他好不容易从宴会脱身,全心都扑在早点见到姜圆圆和孩子身上。 这一幕自然也被他收入眼中,此时满街的灯火都不再璀璨,都比不过这一幅温情的画面。 他在犹豫要不要走上前去,却又担心自家的出现会让两人觉得拘束,听暗卫说姜圆圆想要在京城做生意了,那他还是先不要靠近,起码等她的铺子租好,暂时没有办法脱身再说。 他走进一条小巷,再出来时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眉眼与原先有三分相似,却温和很多。 第110章 不允许她对任何一个男人有不一样的感觉 姜圆圆让小楚霖走在前面,给了他五个铜板拿在手里,想吃什么可以自己买。 小楚霖将手里的鸡腿三下五除二啃完了,然后开始自己‘独自’逛街,小小的一个人儿走在路上,引得许多人看过来,一些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儿见小楚霖没有要抱自己在走,也纷纷从爹娘的怀里下来,自己小大人似的走了起来。 小楚霖很快就顺着香味站到了一个烙饼摊子前面,他太矮,看不见,于是抓了抓摊主的衣裳,记得镇上的馅饼是两文钱一个,于是熟了两个铜板递过去,“饼饼。” 他长得实在是太过可爱,摊主的饼卖三个铜板,见他家大人就站在那里,于是笑吟吟递给小楚霖一个馅饼,还拍了拍他的脑袋,“吃吧乖孩子。” 姜圆圆将那一文钱补齐了,然后带着小楚霖继续逛。 这饼和镇上的不太一样,一个有小楚霖脸大,薄薄的一张,上面全是肉沫,很香,小楚霖‘啊呜’咬了一大口,眼睛都亮了起来,转头想要和娘亲分享,却撞到了人,他仰起小脸一看,似乎愣了一下,犹豫着没有开口,跑到娘亲的身后去。 姜圆圆看着眼前人,也恍惚了一下,像楚景,却不是楚景,她抱起儿子,有些歉意地道:“可有将公子的衣裳弄脏?” 楚景穿着的是最低调的常服,但也是金枝玉缕,华贵非常,他作了一揖,是文人之间常用的行礼方式,声音刻意压低,显得很沙哑,“无妨,是在下没有看见小公子,姑娘不必愧疚。” 就算是和一个与楚景只有三分像的人在一起,姜圆圆心里也会发慌,她客气地笑了笑,“无事就好。”然后带着孩子离开了。 小楚霖抱着娘亲的脖子,好像是有些恋恋不舍地往那人身上望,总感觉熟悉,像爹爹,但又不是爹爹。 楚景不远不近地跟着母子俩,像是恰好同路,没有引起半分怀疑。 姜圆圆到了那个想要租的铺子前,见门开着,正打算要吉祥过去问,却见那在街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和楚景很像的男人也在门前,霎时心里就有些警惕起来,默默后退了一步。 楚景朝她笑了笑,“姑娘可是要租铺子?” 姜圆圆心下一凛,“你怎么知道?” 楚景失笑,“这铺子正在招租,姑娘来此,不是为了租铺子,还是为了什么?” 他的态度温文尔雅,倒显得姜圆圆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姑娘不必害怕,”楚景道,“在下名周清,这间铺子恰好是在下名下的,若姑娘想看,不如先进来看看?” 话落,他在背后的手对暗卫比了个手势,暗卫立刻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姜圆圆心底的疑虑还是没有消散,一直到周清进屋点了灯,又将铺子门大开,她才慢吞吞走进去。 这条街虽然没有隔壁的街热闹,但也是人来人往,还有吉祥跟着,总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姜圆圆看铺子时,周清很懂礼地守在门口的位置,并不出声打扰。 这个铺子不错,这是姜圆圆的第一个想法,门口没有台阶,正对着街道,里面干干净净的,就连墙皮都是干净的,只有两盏灯,其它都没有。 “这间铺子租出去的价格低,主要是因为里面没有家具,若是租下来,还得姑娘自行添置。” 在姜圆圆看过来时,周清——也就是楚景,立刻收回了自己对她垂涎的目光,变成了一个谦谦君子。 意识到他真的是这家铺子的东家后,姜圆圆对自己刚才的失礼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态度很好,“二百两银子的租金,算不算管理费?” “自然是算的,”周清笑,“总不能让姑娘做赔本买卖,这间铺子留着也是浪费,还是租给有缘人更能发挥出它的价值来。” 他的话很周到,姜圆圆犹豫了一下,站在门口朝铺子的三面看去,这条街道和住宅区比较近,故而安静,再隔着两条街才是主街道,但平日来的人也不算少,不远处有一家据说很有名的干货店。 租金低了,就不要求在最好的地段,总体而言,这个地方姜圆圆很满意。 “若明日交钱,可以当天签文书吗?” “当然,从六月开始算租期,这个月剩下的时间就当是在下为姑娘铺子开张送的贺礼了。” 还有这种好事?姜圆圆有些不可置信,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口头约定好后,姜圆圆明日巳时过来签文书,周清目送她离开。 在姜圆圆走后,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才从一边走出来,颤颤巍巍道:“大、大人,您的事可办妥了?” 楚景没说话,乔装的侍卫递给妇人一叠银票,妇人见了后忙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真是出门遇贵客,这些钱都够她再买两间铺子了! 遇到心仪的铺子,姜圆圆的心情很好,只是铺子定下来后就意味着她要搬到京城来,镇子那边,或许要很久才能回去了,小黑小白还没跟过来,家里还有些贵重东西也要带上,镇上铺子之后的安排也还没决定好。 她想了想,若是在京城安顿,就写一封信回去,将镇上的铺子买下来,让沈娘子管理,收益三七分,账本两个月寄过来一次,再让吉祥回去一趟,将小黑小白还有家里的东西收拾过来。 这一下子又花出去一大笔钱,不过姜圆圆不算很心疼,这些钱都是花在了该花的地方。 她有些累了,洗漱后就打算歇下,夜里却隐约听见一些哭声,像是从满氏的院子里传来。 从她来京城后,满氏好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姜圆圆想,或许她的存在只是为了让满氏好受些而已,不太愧对于姐姐的嘱咐。 听见哭声,姜圆圆想了想,现在夜深了,还是不要多管比较好,有什么事情还是等到第二天白天说更妥当。 一夜无梦,等到天亮了,姜圆圆在府里用过早饭,见儿子还在睡,便让丫鬟照看,然后带着吉祥打算速去速回。 楚景忙,非常忙,早上刚下朝就急匆匆出宫了,姜圆圆来时,他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看书,屋里多了一个凳子,是他自己带过来的。 白天看,这间铺子更简陋了,偏生此人有种遗世而独立的气质,在这间空荡荡的屋子里手持书卷阅览也不叫人觉得寒酸。 见到姜圆圆来,楚景拍了拍衣裳站起来,客气道:“姜姑娘你来了。” 他仍旧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白天看更是了,面皮白净,穿着楚景不爱穿的浅色衣衫,头上戴着方巾,分明两人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姜圆圆虽说从他的眉目间看出了些楚景的影子,但周清的种种表现都告诉她两人不是一个人。 姜圆圆递给他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楚景接过,然后将文书拿出来,一式两份。 签完后,姜圆圆的目光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在考虑要添置一些什么东西。 楚景倒是有心想要帮她,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一个陌生人,不能太过周到热情,不然定然是会被怀疑的,之后再找个机会把铺子送给她就行。 现在脸上的这张脸皮还是不够完美,不能掩盖他原先的容貌,不过楚景也存了一些私心,就算是这幅皮囊底下还是他自己的芯子,也不想让姜圆圆对着一副不一样的脸有任何别的心思。 心里有了个大概后,姜圆圆便打算先回去,免得儿子醒了找不到她闹。 楚景将铺子的钥匙交给她,的确也没有时间陪她干什么,回宫去了。 今日平阳公主也进了宫,正在和贺婉说话,谈到孩子这个话题时,平阳像是故意一般,敲打贺婉。 贺婉自然听得出来她在说什么,不过自己和楚景才不是夫妻,而是上下级,怎么可能有孩子。 贺婉笑道:“公主您成亲也有六七年了吧,驸马总是在外征战,公主还没能有个贴心的孩儿呢。” 平阳脸色一僵,她怀不上孩子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现在膝下养着的敏儿还是抱养过来的,只是她还是一心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怎奈何怀不上,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这件事,贺婉是第一个。 既如此,再说下去也没有意思,平阳看这个素来端庄规矩的弟媳,真怀疑她是吃错了药,竟然敢这样说自己。 不过她是公主,虽然尊贵,但贺婉是皇后,还是压她一头,平阳只得咽下了这口气,从贺婉宫里出去了,碰见楚景过来,她忍不住埋怨道:“你娶的好皇后!” 楚景微微挑眉,“这可是母后满意的皇后,难道长姐不满意?” 平阳气笑了,瞪了弟弟一眼,出宫去了。 进了凤仪宫,贺婉正在沏茶,见他来,颇有些无奈的模样,“平阳公主追问子嗣,臣妾无法,才不得已呛了她两句。” 楚景“嗯”了一声,“无碍。” 呛便呛吧,省得长姐太无聊了。 “姜姑娘和小殿下现在安置下来了?”贺婉问。 “嗯,”楚景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朕先走了。” 他总是来的急去的也急,贺婉这个皇后当得简直不要太舒服,平日里只需要应付一下太后就行,至于有人说什么她生不了孩子还要霸占陛下也不打紧,说就说吧,她又听不见! · 姜圆圆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儿子的哭声,小楚霖赤着脚站在门口,脸上不知是从哪里摔出来的一块擦伤,小脸上全是泪,到处找娘亲。 姜圆圆心里猛地一疼,连忙将儿子抱到怀里来,险些眼泪就跟着下来了。 吉祥在旁边骂,“这花枝去哪了,我们才出门半个时辰,怎么让小少爷摔成了这样!再说了,这孩子哭成这样难道没人听见?” 姜圆圆将儿子抱到屋里去,小楚霖趴在娘亲怀里还在打着哭嗝,抱着娘亲的脖子不愿意动。 “好了,先去拿伤药来。” 姜圆圆的眉头也是紧紧蹙着,要不是现在住在姨母家,她真想将花枝喊过来狠狠骂一顿。 这院子拢共就这么大,不可能没一个人听见孩子在哭,分明走前好声好气交代过,一下子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姜圆圆给小楚霖擦完药,花枝才急急忙忙赶过来,“表小姐,奴婢真不是故意放着小少爷不管的,刚刚夫人喊奴婢去找一件衣裳,奴婢以为去去就回,谁曾想、谁曾想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开始扇自己巴掌起来,“表小姐,奴婢真的错了!” 姜圆圆抿了抿唇,“好了,别打了。”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来,太怪了,看来不能继续在这里住下去,还是得早日寻一个合适的宅子住才行。 她让花枝先下去,然后用布巾擦小楚霖的手和脚,小胖子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哭了不知多久。 姜圆圆心里跟着抽抽的疼。 等到了午饭的时辰,姜圆圆连饭都没吃,抱着孩子然后带着吉祥打算出去租院子住。 霍朗和小刀师徒早上出门去了,并不知道孩子的事情,下午也跟着她们去,听说姜圆圆有在此长住的意思,霍朗并没说什么,让她们租院子三个屋子的就行,不必租太大。 他还有二十天合约才到期,搬出去后可以就和小刀住一个屋子里,以后等他们走了,三间屋子他们三人一人住一间刚好。 姜圆圆道:“劳烦霍大哥等过两日帮我挑一个靠谱些的小厮,我和吉祥终究是两个女子,会不会出什么事情暂且不论,平日家里的重活也需要一个男人来做,我不太会挑人,还请霍大哥代劳,最好是能教他个一招半式,能够防身。” 这点小要求,霍朗自然会答应。 姜圆圆买宅子很快,也可能是现在的行情不好,她看上的宅子莫名其妙很便宜,比周边要便宜一半都不止,牙行只说是主人家急着腾手。 既然牙行都这么说了,姜圆圆也不疑有他,只觉得自己运气似乎不错,看来决定在京城做生意是一件好事,毕竟一切都有一个好兆头。 第111章 诡异的熟悉感开始萦绕心头 一天之内搞定了铺子和宅子的事情,姜圆圆虽是一天也不想在满家多待,但因为宅子需要一天的时间清理,也只能在此再多住一晚上。 满氏太奇怪了些,在她来前,一副殷殷切切的模样,等她来了京城,前两日倒是热络,这几日越发地冷漠起来,姜圆圆想,或许是将她当做了一个物品,满氏心里好受些了,就不想多费心力去管了。 幸运的是,姜圆圆手里有银子,能够自己过活,不必依赖满氏什么,若她手里没有存银,还傻乎乎跟到京城来真想过什么好日子,那才是最惨最蠢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外乎如是。 是夜,满氏让人请姜圆圆去说说话,姜圆圆拒绝了,并不因为自己现在居住在满家屋檐下而妥协一些什么,对她来说孩子就是底线,满氏今日那个举动分明就是故意的,其他丫鬟不找,偏生来找在她屋里帮着照顾孩子的花枝,说是无心都没有人信。 两人之间的情谊本就单薄,姜圆圆不愿,满氏便没再请。 等到了第二天,姜圆圆一行人收拾好东西要出去,却被管家并其他两个小厮拦住。 管家脸上的笑意虚伪,“表小姐,夫人交代了,最近日头大,让您和表小少爷就在院子里歇着,还是不要乱跑了,省得晒伤。” 另外两个小厮也拦在门口,哪里像是好生劝阻的样子,分明像是要将他们困住才是。 姜圆圆拦住要讲理的吉祥,问管家,“这是姨母的意思?” “府里都听夫人的,自然是夫人的意思了,”管家好言相劝,“您在京城举目无亲,不乖乖听夫人的话,哪里还能有好日子过?您听小的一句劝,就回去吧。” “回去可以,”姜圆圆道,“让我见她。” 她有霍朗和小刀在,自然不怕满氏的欺压,但她心里好奇,满氏究竟是想做什么。 管家和不远处的丫鬟对了一个眼神,然后道:“您跟着我来吧。” 姜圆圆将孩子交给吉祥,然后跟着管家过去,霍朗就在不远处跟着她。 不过几日不见,满氏变了许多,原本四十岁的妇人苍老了,两鬓多了许多白发,脸颊也凹陷了下去,眼底青黑。 见姜圆圆来,满氏开口,“你要走?” “嗯,”姜圆圆垂眸,“多谢姨母这段时日的照顾了。” “可知我为何拦你?”满氏抬眼,眼底有不加掩饰的复杂,“你和你娘一样,都这么讨人厌。” 姜圆圆皱眉,“将我接来京城的是你,你口口声声说和我娘感情好,放不下我在镇子上孤零零一个人,如今又这样说,姨母你还真是虚伪,依我来看,你才令人厌恶。” “好巧一张嘴啊,”满氏站起来,很想用恶毒的语言攻击她,但是她不敢,“你想知道原因吗?” 她问。 姜圆圆心里有些烦躁,不想看满氏这张眉眼与自己娘亲相似的脸,她的娘亲从来不会用这种表情看她。 “那姨母请说吧。” 满氏不急不缓,给她倒了一杯茶,“你知道吗,在怀我的时候,所有人都希望我是一个儿子,但我是一个女儿,出生时还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我被送人了。” “送人后,我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记事起,那户人家就打我,将我当丫鬟使唤,你的母亲呢,总是会来看我,她来一次,那户人家就打我一次,呵,真可笑。 后来,我被打得受不了了,求你母亲将我带回去,她却不愿意,我找到了我的父亲,他却说家里只养得起一个女儿。” 姜圆圆忍不住道:“因为这些?” “不是,”满氏看她,“而是因为,为什么是我。” 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那些受过的苦也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是她呢。 满氏离开后,从没想过再回去,她讨厌那些人,仅此而已,她的夫君不是一个善人,总是打她,但她在外人面前依旧是风光的官夫人。 满氏想说的话很多,只叹了口气,想问,为什么是她。 因为不甘所以疑惑,因为疑惑,所以才有憎恶。 “你走吧,”满氏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不要再来了,只当没见过我。” 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任务,眠儿也不会随着她一起去过苦日子了。 姜圆圆启了启唇,还是不明白,但她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人性都是复杂的,偶尔善良偶尔自私,在看见再好的事物时,心里都会产生一抹恶念,没必要问下去了。 她离开后,满氏闭了闭眼,将自己身前的那杯茶一饮而尽,半晌,毒血缓缓从嘴角渗出,她倒在地上,临死前,都在想,为什么是她,凭什么姐姐那么好命,凭什么姐姐的女儿又那么好命呢…… · 姜圆圆出府后,径直来到了新买的宅子前,里面已经被收拾好了,崭新漂亮的青砖大瓦房,宽敞而又明亮,被她以一个很意想不到的价格买了回来。 小刀很有眼力见,一进来就开始挑水,吉祥也去铺床和将带出来的物什归置好。 姜圆圆坐在椅子上,不知为何,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知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来到了一个新地方,开始了一段新生活。 在她腿边站着的小楚霖有些调皮,拿牙去咬娘亲的手,等到脑袋被娘亲敲了一下,又嘻嘻地笑,抱着娘亲的腰肢撒娇耍赖。 姜圆圆把他抱到腿上来,捧着他的小胖脸狠狠亲了两下,因为这天真无邪的笑脸,心里的郁气都一消而散。 不管怎么样,眼前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院子收拾出来很快,等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姜圆圆也不想让吉祥操劳开火,于是带着几人出去下馆子,顺便等吃完后去木匠那儿看看有没有货柜卖。 小刀乐呵呵的,嘴里不断说着吉祥话,又是祝姜圆圆生意兴隆,又是祝她财源广进,倒是活跃了不少气氛。 京城的绣品铺子很多,大的绣楼也不少,姜圆圆要开铺子,自然得有自己的特色,她的绣品绣法都是南方那边的,和北方这边的款式花样风格等都有差别,等到开起来,生意应该也不会太差。 因为铺子里的柜子尺寸和合适,姜圆圆打听了一家口碑不错的木匠铺子,然后请人去量尺寸,说出自家的要求,工期要等半个月。 留出半个月的时间,姜圆圆刚好去做订货,找绣娘,请人做牌匾等事情。 铺子名字还是和在镇上的一样,叫‘一江小绣’,一看就是南方的绣品铺子。 货源倒是好说,总无外乎是针线之类的,就是绣娘不好找,她在京城人不生地不熟的,只能去招工的贴招商单子。 吉祥陪着她一起去,见人家招工都是招什么搬运工、瓦匠、护院之类的,招绣娘的倒是没见到,不由得有些忧心,“小姐,咱们找得到人吗,也不知道手艺怎么样。” 大部分的绣娘都有固定的卖货铺子,不会轻易变动,就像沈娘子,在她的铺子里一干就是两年,从来没想过换地方。 “说不准,”姜圆圆安慰小丫头,“指不定就有哪个手艺好人又勤快的绣娘看见了,和咱们家有缘分呢。” 她这话有些乐观,但吉祥对她的话很是信服,一下子就将烦恼抛之脑后去了,期待京城开的铺子生意红红火火。 不过看来贴招商单子真的有效,第二天下午,就有一名三十上下的女子站在铺子门口,见到姜圆圆,上前问道:“姑娘,是你们铺子招绣娘吗?”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过来,姜圆圆还愣了一下,将铺子门打开,请她进来坐。 那女子道:“我以前在侯府做绣娘,后来出了些事便辞工了,不过手艺还是过得去的,不信姑娘你看看。” 姜圆圆将信将疑将女子递过来的绣面看了看,走针的确很不错,修出来的纹路也很精致,只是…… 姜圆圆道:“你从前在侯府做绣娘,拿的工钱是多少一个月?我这铺子刚开张,若是工钱太高,怕是用不起。” 那女子道:“姑娘叫我钱娘子就行,我从五岁起就跟着我娘学做绣活,这么多年下来也攒了些身家,做绣活只是不想让手艺荒废,至于价钱,姑娘你比市场价高三成给我就行。” 一个手艺这样好的绣娘,别说是高三成,就算是翻三倍也有绣坊要。 姜圆圆沉吟了一下,“我劝你还是要仔细考虑,毕竟你的手艺这么好,去大绣坊也是绰绰有余的。” 天上掉的馅饼若是太大,捡起来之前还是要仔细考虑,免得被砸到了头。 钱娘子还是笑,“我只收这些钱,自然也是有要求的,我只做锦囊,一个月交一次货,一次只交七个,姑娘不可对花样提要求,您觉得呢?” 不对花样提要求?姜圆圆稍微想了一下,“行,明日你再来一趟,咱们签契。” 等钱娘子走后,吉祥忍不住道:“小姐,这您也答应?” “她的手艺好,一个锦囊花几钱银子买过来,可以几两卖出去,况且做了几十年的绣娘,绣面也不会太差。” 姜圆圆想了想,“只有一个绣娘是完全不够的,起码要有三个正常交货的绣娘,再加上你和我,这样才够。” 京城不比镇子上,做的东西要更加精细,就更费功夫,之前绣一张帕子的时间现在只能绣一半,再加上姜圆圆要照顾孩子,所以铺子里的活更多的要靠绣娘们。 吉祥开始犯愁,“哪里找这么多绣娘啊……” 姜圆圆喝了口水,“明日再去招工的地方看看,总会找到的。” 与此同时,钱娘子拐到了侯府的后门,盛越正在那里等她,“说好了?” 钱娘子不敢看主子,恭敬道:“都已经谈好了,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行了行了,那就进去吧,”盛越叉着腰,不断地扇着扇子,有些热得慌,等钱娘子进去,又看另一个绣娘,“你放心,你只管去她那里干活,侯府的工钱还是照样给你结,你还能多挣一份工钱,明天早上去,记得了吗?” 那个年轻一些的绣娘忙点头,“记得了都记得了。” 就这样和三个绣娘谈完话,盛越这才回院子去,一回去,他就往榻上躺,只觉得累得慌,表兄当皇上累,他给皇上干活更累。 “唉……”盛越叹口气,算了,谁叫表哥不方便操持这些事呢,只好由他帮嫂子干了。 楚景当皇帝很忙,非常忙,一直等到姜圆圆的铺子开张那日的下午,他才得空出宫一趟,换上不如他原本相貌英俊面具,再送上一份贺礼。 开张第一日,铺子生意还行,可能是那几个绣娘手艺好的缘故,大都只是来看一眼的人都留了下来,似乎没想到这样一个小铺子还有这样精致的东西,价格也更便宜一些。 姜圆圆照例是做绢花,做当季的花朵,花蕊缀上碎水晶或者是小珍珠,看着清丽又不显得寒酸。 卖的最好的还是钱娘子在开张前一日送来的五个锦囊,基本上一摆出去没多久就卖掉了,一个卖三两银子,这是姜圆圆调查过那些大绣坊差不多手艺的锦囊后开出的价格,照样有人买,有一位小姐一挥手就买了三个,促成了一笔大生意。 吉祥原本还在担心这些东西定价这么高会不会有人买,现在看来她完全是白担心了,毕竟她们已经是压过价了的呢,没有人来买才是不识货! 除了钱娘子的以外,另外几个绣娘交过来的帕子等也卖了不少,姜圆圆担心自己的绢花没人买,故而用发绳做搭头,买绢花送同色的发绳,一整日也卖出去了七八朵。 就这么短短一天下来,铺子里的进项都快比得上镇上那个铺子一年的收入,吉祥有些不可置信地捏了自己一下,发现自己没做梦,一下子嘴都要笑裂了。 等到客人差不多都走干净了,姜圆圆站在门口扫地,扫了一会儿站起来,累得直捶肩膀,小楚霖也有模有样地拿了个小扫帚扫,像也是累着了的模样,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坐下后,小楚霖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极其熟悉的身影,他眼睛一亮,撒开脚丫子跑过去,“爹爹!” 姜圆圆一怔,朝着儿子跑的方向看去,那个背影……是楚景。 但是那人转过身来,却不是,而是周清,那个和楚景有几分像的男人,此时在不远处的街道旁,那三分竟然变成了十分。 姜圆圆后退一步,诡异的熟悉感开始萦绕心头。 第112章 给霖儿做夫子 若是认一个人,除了他的样貌,再有的便是他的气度。 若不是周清脸上的那张面皮是扎扎实实长在脸上的,姜圆圆真的会疑心这是楚景假扮的人,但这世上会有人将一副不是自己的脸皮戴在脸上,还不露出一点儿破绽吗? 姜圆圆没见过太大的世面,这种奇异的事情对她来说,只在话本子里出现过,但这是现实,不是别人编纂的话本。 楚景弯腰将儿子抱起来,见小楚霖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方才小胖子那股热络劲儿一下子就没了,不由得失笑,用自己的声音低声道:“傻子,不认得我了?” 小楚霖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伸手要来摸眼前人的脸,却被制止,只好眨巴眨巴眼睛,也学着爹爹的样子小声道:“爹爹,细你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景不好和儿子太亲近,朝他眨了下眼睛,没再回话。 小楚霖却认出了爹爹来,抱着楚景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险些将楚景的‘脸皮’蹭掉。 姜圆圆现在也反应了过来,将扫帚放下,笑着来迎,“周公子,你怎么来了?” 楚景将自己准备的贺礼给她,语气稀疏而又平常,“姜姑娘,开业大吉。” “周公子太客气了,用晚饭了吗?不如一起吃一点?”姜圆圆与周清客气。 “好,”楚景才不和她客气,“那就多谢姜姑娘了。” 姜圆圆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是看得出来还是看不出来,读书人不应该都是很内向斯文的吗,不过多一张嘴吃饭也不打紧,她伸手要把儿子接过来,结果小楚霖抱着周清的脖子猛猛摇头,表示拒绝。 好吧,姜圆圆正好也累了,既然周清蹭饭,那让他抱一下孩子好像也没事。 今天铺子开张,除了姜圆圆和吉祥以外,霍朗和小刀师徒也来帮忙了,不过他们两个男人干不了介绍产品的活,就帮着收钱和迎客。 小刀是个开朗的孩子,又年纪小,见谁都笑吟吟的,一口一个姐姐嫂子,叫得那些客人心花怒放,只差也给他两个铜板的赏钱才好。 见差不多快收拾完了,姜圆圆把地上的垃圾扫到簸箕里,然后洗了手,就近到了隔壁的饭馆子里吃。 饭馆老板见她来,笑道:“今日铺子生意好啊?我媳妇都说等明天闲下来了要去你那儿看看呢。” 姜圆圆来京城不久,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意到底是怎么样,不过按照饭馆老板的这个说法,应该相比来说还是不错的。 既然以后都是邻居,她笑道:“嫂子别客气,喜欢什么只管来,我保证招待妥当!” 她好相与,饭馆老板也不吝啬,给几人炒的菜每盘子都快堆出来才好,还送了在冰里浸过的菊花茶,请他们喝。 楚景发现姜圆圆无论是对谁都永远是一副笑脸模样,唯独对自己除外,也不对,在他恢复记忆之前,姜圆圆也是这样对他的,温软可亲。 两人之间存在的那些隔阂阻碍,楚景一定要找个时间一一铲掉,无论是哪一种。 他看着姜圆圆白净的脸庞,嘴角带着不自觉的笑意,另一边的霍朗暗地里观察着他。 霍朗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然看得出这个叫周清的男人身上不对劲的地方,还有他的身形,和之前暗算过他的男人一模一样。 种种巧合,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过只要这个男人对姜圆圆没有坏心,他就不会管,男女之间的情爱是复杂的,只要他们彼此愿意,旁人的插手终究是不妥当。 姜圆圆发现小楚霖格外黏周清,就连吃饭也要挨着周清坐,还很殷勤地给周清夹菜,当然,他夹不好,是姜圆圆夹给他,他再用勺子舀过去的,有些太殷勤过头了。 反观周清,举止得当,还很贴心地照顾小楚霖吃饭,一副君子模样,弄得姜圆圆都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这么喜欢亲近他。 瞥见姜圆圆的目光,周清笑道:“我自小招孩子喜欢,霖儿或许也是愿意亲近我的。” 是这样吗?姜圆圆看了眼有些狗腿的儿子,选择默认了这个说法。 饭吃完后,天已经黑下来了,姜圆圆一行人打算带着孩子回去,楚景在饭馆门口,突然道:“霖儿多大了?” “一岁多三个月,”姜圆圆以为他觉得小楚霖太胖了,解释道,“他自小胃口好,也比同龄人长得壮实一些,不过实际上年龄不大。” 楚景自然知道自己儿子胃口多么好,但此时,他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一岁三个月,怎么说话还这么慢,是平常家里没有人和霖儿说话吗?” 一旦涉及到孩子的问题,姜圆圆都会格外慎重,她之前不觉得小楚霖说话慢,现在一看,好像是有一些,开口也开得比别的孩子晚,现在说话也还说不清楚,“这……要紧么?” 扮成周清的楚景立刻露出一个谦逊而又带着一丝惶恐与歉意的表情,“自然是不要紧的,是我多嘴了,姜姑娘不要见怪。” 一边的霍朗和小刀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周公子,你只管说吧,霖儿他是不是比别的孩子笨一些?”姜圆圆有些忧愁,“应该不会的,他爹是一个聪明人,总不能像我吧……” 她也不笨啊,姜圆圆想。 听见她夸自己,楚景嘴角的笑意险些没按住,他清了清嗓子,“倒也不是,只是我周围的那些孩子都启蒙早,许多像霖儿这么大的孩子都能读诗了,霖儿……” 他对小楚霖道:“你跟着我读一句,春眠不觉晓。” 小楚霖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大大的疑惑,还是乖乖听爹的话,念道:“蠢猫不觉饺。” 一听完,姜圆圆有些紧张起来,“周公子,真的在京城里霖儿这么大的孩子都会读诗了吗?” “当然。”楚景在背后招了招手,一位有名的神童便被抱着路过,嘴里还念着李白的《将近酒》。 姜圆圆睁大了些,那孩子和小霖儿一般大,怎么、怎么还念起词来了! 在她怀里,小楚霖一脸懵懂,还没意识到亲爹为了接近娘亲将自己编排成了小笨蛋。 此时,吉祥在一边弱弱开口,“小姐,我家的弟弟妹妹好像都是小少爷这么大才会说话的呀,依我看小少爷已经很聪明了……” 话落,又一个小有名气的神童路过,嘴里的三字经已经读到姜圆圆没听过的部分了! 京城的孩子当真都这么聪明?姜圆圆忽然感受到了一些压力。 楚景开口道:“不过也不打紧,霖儿只是平时听得少了,要是有人时时在他耳边念书,耳濡目染之下,他也会将书里的词句挤在脑子里的。” 念书……姜圆圆不会呀…… 楚景看着姜圆圆小脸上的纠结,将手往背后一背,有些可惜地道:“要是姜姑娘住在福禄巷子里的话倒是可以将霖儿送到我这里来,我是读书人,平日读书多,让霖儿旁听也是可以的,只可惜姑娘住得太远了一些。” 这的确是有些难,孩子还这么小,请夫子回来也太夸张,姜圆圆不想等到去学堂的时候,别的孩子都能背这个诗那个词,结果自己的孩子只会吃,成绩怎么样不重要,就怕孩子遭人笑。 “不过……”楚景继续道,“在下的表弟也是一位秀才,平日里专门教孩子读书识字,若姜姑娘愿意,可以让他每三日来一次,霖儿听,姜姑娘你也听,等到他不在的时候,姜姑娘再读给霖儿听也是一样的。” “那就麻烦周公子你帮忙介绍了,”姜圆圆想要给钱他,又觉得有些折辱人,于是道,“等改日一定答谢周公子。” 楚景笑笑,“姜姑娘不必客气,只是我表弟有些忙,我与他说,他也只能在后日下午有时间过来,到时候姜姑娘亲自试过他的水平,再考虑要不要用他。” “如此甚好,”姜圆圆道,“多谢周公子了。” “不必客气。” 见几人走远,成功哄完人的楚景心情格外不错,然后顺着密道回宫,他慢悠悠走着,问暗卫,“面皮备好了?” 空气中传来一道男子低哑的声音,“回主子,已经都准备妥当。” 楚景微微颔了颔首,没再多说什么。 · 回去后,吉祥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京城的孩子那么聪明,难道是风水好些?一岁就能读诗,那是神童吧! 姜圆圆还在不死心,她对儿子道:“娘念一句你跟着读一句。” 小楚霖不喜欢读书,瘪了瘪小嘴,还是道:“好叭。” “人之初。” “银蜘蛛。” “性本善。” “静本站。” “……” 算了,还是让儿子多受受书本的熏陶吧。 · 铺子开业后,生意很不错,姜圆圆每天在铺子里带带孩子做做绢花,生活平静而又简单,只偶尔会想一些以后的事情。 一晃到了周清表弟要来的那天,因为是第一次见夫子,虽说也没那么正式,姜圆圆还是给小楚霖换了一身新衣裳,仔细擦干净手和脸,等夫子来。 一直等到下午,铺子快关门的时候,才有一个长相方正、衣着简朴的书生出现在铺子门口。 姜圆圆立刻站起来,“您可是周公子的表弟。” 依旧是楚景扮演的男人,现在叫李旬,朝着姜圆圆微微拱手,“在下李旬,见过夫人。” 读书人就是客气,姜圆圆不好将人请到绣品铺子来做,于是叫吉祥看店,将人带回家泡壶茶喝。 家里因为有霍朗和小刀在,她倒是不担心会出现什么问题,而且据她观察,这个李夫子很木讷,不像是那种不怀好意之人。 到家门口,李旬便不肯再进去,说什么会影响姜圆圆的名节,还是姜圆圆将院子门大打开,又让霍朗和小刀也坐在院子里,他才勉为其难进来,只是进来后头低垂着,不敢多看。 霍朗又看出来了这个人的不对劲,收到楚景威胁的目光,于是默默别过了眼,怎么又是他…… 楚景按照普通夫子见学生的流程,简单问了小楚霖一些问题,当然,小楚霖一个都答不上来,然后定好了之后每三日来一次的时间以及收费,便要起身告辞。 姜圆圆刚泡好茶,忙给他倒上一杯,“李夫子,喝口茶再走吧。” 她有些话想要说,楚景看了出来,于是演出一个死板书生该有的样子,拘谨、庄重地坐下,“多谢。” 姜圆圆坐到他的对面,尽量委婉,“李夫子,我家霖儿尚小,您来讲书时他大概听不懂什么,还请夫子稍微宽容些,他胆子小,怕会哭。” 想起来之前来隔壁孙秀才家读书的孩子被打手板后,手掌高高肿起来的样子,姜圆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要是霖儿也被那样打,还不如不学了更好。 “这个夫人大可放心,”只见李旬义正言辞地道,“李某绝不是那种会无端责打学生之人,且霖儿年纪小,打他只会让他害怕读书,李某自会温和教导。” 这一番话听起来格外舒心,看来这个李夫子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夫子,姜圆圆立刻放了心,况且以后孩子听书她也在一边听,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楚景见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他的儿子当然他自己来教,谁想打他儿子都没门。 说完,李旬便起身要走,姜圆圆又让吉祥将早备好的拜师礼拿过来,然后出门送他。 姜圆圆准备地还算充足,红枣桂圆红豆莲子肉干芹菜这六样都买了,放在一个篮子里,递给李旬。 李旬——也就是楚景,假意推脱。 姜圆圆见他不收,只好劝道:“夫子就收下吧,您是我们霖儿的第一个夫子,霖儿之后就劳烦您了。” 她说得恳切,楚景做出一副动容的样子,又警惕地抬眼环顾四周,做足了木讷死板书生的模样,这才伸手去接。 姜圆圆递给他,松手时脸上的笑意忽然僵了一下。 第113章 母子俩一模一样都在打瞌睡! 现在在姜圆圆面前这个叫李旬的男人的确是木讷古板,但刚刚他接过篮子时,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那带着薄茧的指尖划过姜圆圆细嫩的手背,还微微勾起,就像是在调戏她一般。 姜圆圆僵硬着笑脸抬起眼来,李旬又已经匆匆离开,洗得发白的袍子随风猎猎,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多么拮据的人,饶是如此,刚才也不太情愿收下这份不算贵重的拜师礼,这是装的还是此人当真品性可嘉? 姜圆圆不再想,等到李旬的背影消失,她便折身回到院里,吉祥已经开始切菜准备煮饭,小刀在一边给吉祥添柴火,霍朗在两个椅子间绑了绳子逗小楚霖玩。 “霍大哥,”姜圆圆出声,神色间有些隐约的忧虑,“你觉得李夫子此人如何?” 霍朗一边解开小楚霖腿上缠绕的绳子,低头答话,“此人文采应该不错,用来教霖儿绰绰有余,不过你想问什么?” 姜圆圆抿了抿唇,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地,最在乎的就是安全二字。 见她不说话,霍朗沉吟了一下,道:“此人或许可信,不会伤害你和孩子的。” 一个宁愿半夜翻窗来看母子两人,也不在跟前露面讨人嫌恶的男人,又怎么会舍得伤害姜圆圆母子呢? 姜圆圆对霍朗的话比较信服,听他这样说,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露出个笑来,“霍大哥见多识广,听你的总没错。” 她走到小楚霖跟前,点了点儿子的鼻子,“日后要专心读书,知不知道?” 小楚霖歪了歪脑袋,学娘亲的话,“读啾?” 姜圆圆失笑,将他抱起来,给他擦了擦手和小脸。 霍朗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又看不远处似乎藏着个人影的地方,与姜圆圆有旧情的这位男子太过神秘,他看不透,就连那男子派来的人,他也找不到准确的方位。 是夜,姜圆圆洗漱后歇下,不知为何总有些心虚不宁,想着李旬的事情,刮过手背的薄茧好像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痒意,读书人的手上留茧很正常,但会留在食指上吗? 她不太明白,想来想去,脑子里陡然冒出周清的身影来,再将周清的身影与李旬的身影重合,突然发现这对表兄弟的身形很像,只是周清大概是一个翩翩公子形象,李旬因为常年读书,身型要佝偻一些。 姜圆圆睡不着,小楚霖也没睡着,他在床上躺着捉自己的脚玩,又去啃手上的金镯子,啃得上面坑坑洼洼的,都是他的小牙留下来的印子。 姜圆圆侧过身,摸了摸他的脸蛋,小楚霖立刻不玩脚了,拱到娘亲怀里撒娇,在娘亲脸上‘吧唧吧唧’两大口,糊了姜圆圆半边脸的口水。 “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姜圆圆将儿子的小身子搂住,拍了拍他的背,“睡吗?” 小楚霖显然还没有睡意,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摇了摇头,忽然道:“想爹爹。” 他还记得这件事? 一个孩子的记忆能有多长?姜圆圆这下算是体会到了,她叹了口气,他们母子都在京城,也不知会不会碰到楚景,就算碰到,也不要紧吧,楚景不是那种无耻下流的人,不会强迫他们的。 这么想着,那个在纱帐后的身影好像越发明显起来,直觉告诉姜圆圆,那日在龙舟赛上陪伴王驾的就是楚景。 京城的官员很多,有功勋的人家也很多,姜圆圆只过着自家的小日子,故而不觉得有什么,但仔细一想,这个地方遍地富贵,楚景的身份比那些官员或许还要高,高到能和陛下一起坐在那个地方。 那他是什么身份呢?姜圆圆不清楚。 今夜有些睡不着了,小楚霖被勾起了伤心事,见不到爹爹,开始哭起来,好像是今晚见不到人不罢休一样。 姜圆圆吃力地将挣扎的小胖子抱起来,温声哄着,“爹爹忙,霖儿记到一百天没有?娘亲不是说了等到了一百天爹爹就会回来吗?” 小楚霖像是有些什么都听不进去,捂着耳朵犯犟,在床上蹬来蹬去,嗓子都要哭哑了 他闹,姜圆圆也没有办法,她总不能现在把楚景变出来,只好坐在一边,等小胖子冷静下来了,再过去,喂他吃一颗糖。 嘴巴有了事情做,小楚霖也不再闹了,只是眼里还闪着泪花儿,十分可怜十分委屈,小手揪着娘亲的衣袖,想让娘亲把爹爹找回来。 姜圆圆仔细地擦着他脸上的泪,温声道:“乖霖儿,爹爹很忙的,我们在家乖乖等他好不好?” 小楚霖听明白了这句话,用小手擦了擦泪,还像是不死心一般,哽咽道:“找爹爹。” 话落,他拉着姜圆圆的手下床,想让娘亲带他出去找爹爹。 姜圆圆叹口气,牵着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走了两圈,小楚霖的脸上被蚊子叮了七八个包,他才终于放弃,恹恹地让娘亲抱着自己回去。 哭够了找够了,小楚霖很快就睡着了,姜圆圆给他擦脸擦手擦脚,还换下了汗湿的衣裳,最后给他身上被蚊子叮过的地方擦药。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自己的孩子从小没有父亲的陪伴,但是……从她买楚景的那天起,她就是在必输的数字上下了赌注,所幸,她输的也不算太难看。 守在母子俩身边的暗卫立刻将小楚霖哭闹了一晚上的消息传回宫里,楚景在次日上朝时才知晓此事,闻言,他心里抽抽了一下,有些疼。 现在姜圆圆铺子也买了,宅子也买了,但他还是不能以自己的模样明目张胆过去,京城的眼线太多,他怕一着不慎让母子俩陷于危险之中。 楚景闭了闭眼,有些烦躁,想快点杀了宁王这个祸患,偏生宁王不知得谁指点,这段时间安分得不行,还建了两个学堂,专供那些读不起书的贫寒子弟来学习。 杀人也是要找一个正当理由的,楚景烦躁地想。 海内侍见他的脸色不太好,提议道:“盛姑娘不是和姜姑娘要好么?不如让盛姑娘请姜姑娘去侯府坐坐?” “你哪只眼睛看见她俩对付了?”楚景顿了一下,忽然笑开,“这主意出得妙,你上个月被扣的月钱朕还给你了。” 海内侍忙谢恩,“多谢陛下。” 听说今天陛下上朝的时候心情不是非常妙,故而当盛越看见楚景的暗卫出现在自己房里时,他的心里‘咯噔’了两下,颤着声音问,“陛下这是有何吩咐啊……” 暗卫是一种很神秘的组织,且非常有自己的坚守,就算是天天给主子传这种儿女情长的消息也愿意,暗卫用他独特的沙哑声音道:“主子让您给姜姑娘招揽一下生意,再让盛姑娘想办法和姜姑娘打好关系。” 盛越的嘴角抽了抽,“她现在生意够好了,我侯府最好的绣娘都去给她干活了!” 说完,盛越突然反应过来,“让玉芙去?” 暗卫瞥他一眼,算是回答。 盛越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妹妹是什么德行,且盛玉芙之前得罪过姜圆圆,完全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还是换一个人吧。 他想了想,虽然不知道表哥要做什么,反正……他照着做就行了。 别说女人心海底针,明明男人的心思也一样。 · 姜圆圆闲下来后会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逛一逛,为了更好地了解到别的同地段铺子生意怎么样,她早中晚三个时间段都会出门,最后了解了几天,发现自家铺子的生意好像格外的好,基本上总有客人来。 她一时想不出一个头绪,于是坐在路边要了两碗馄饨吃,她一碗,小楚霖一碗。 小楚霖喜欢跟着娘亲出门,也不嫌累也不嫌弃热,也有可能是跟着娘亲出门能吃好吃的,吃馄饨、烧饼、面条,比饭好吃多了! 跟在一边儿保护两人安全的小刀想吃面条,去了隔壁摊子,对着两人坐的方向。 馄饨上来后,姜圆圆尝了一口,发现味道很不错,且一碗十五个馄饨,竟然有三个口味,虾仁的,猪肉的,还有一个是什么口味她暂时没有吃出来,像是鸡肉和胡萝卜剁碎成的馅。 这短短几天,因为极好的财运,姜圆圆不再想就这么安分地守着一个绣品铺子,她手艺好,会做饭,吉祥的手艺也好,可以开一个菜馆,就像那些川菜馆、湘菜馆、鲁菜馆一样! 不过这件事还是不要操之过急,不然绣品铺子那边生意维持不了,饭馆子又亏了,还是得不偿失,但可以先筹备起来,比如想一想菜品之类的。 姜圆圆现在做绣活做得不多,不过铺子里的绢花都是她在做,绣活太磨性子又伤眼睛,还怕孩子不小心拿到针,所以她渐渐做得少了。 她算过,要是铺子生意一直这么好,本钱一个月就能赚回来,但她又担心这样的繁盛是不是假象,总是要操心的事情有些多。 馄饨很快就吃完了,姜圆圆等到小楚霖也吃完,才抱着他离开,小刀手里还拿着两个肉夹馍,递了一个给姜圆圆,“姜姑娘,你吃,这个好吃。” 小刀刚开始跟着她出发的时候还是个瘦小刀,现在隐隐有了变成宽刀的趋势,姜圆圆看了一眼那个又两个巴掌大,里面的肉塞得满满当当的肉夹馍,接了过来,小刀顺势接过了小楚霖。 小楚了“啊”了两声,想吃娘亲手里的没吃到,于是去咬小刀的肉夹馍,小刀笑了一声,将藏着的一个小的肉夹馍给他,“好了不逗你了。” 吃到好吃的,小楚霖离开笑了出来,美滋滋吃了起来,他也不觉得撑,反正大人吃大份他就吃小份,一顿也不能少。 今天是一个阴天,不算太热,路边有卖西瓜的,姜圆圆买了一个小西瓜,带到铺子给吉祥和另一个守铺子的绣娘吃。 那绣娘姓张,二十三岁,很喜欢小楚霖,这会儿见小家伙拿着一个肉夹馍在吃,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屁股,笑道:“都成球了,不怕把你娘吃垮呀?” 小楚霖“啊”了一声,小屁股一扭拿后脑勺对着张绣娘。 这孩子有点懒,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大部分时间用‘啊’代替。 姜圆圆把瓜破开,给一人分了一大瓣,西瓜甜滋滋的,汁水多得不行,沙沙的,很好吃。 想起来今天李旬要来给小楚霖念书,等到差不多申时的时候,姜圆圆就带着孩子回家去了,还把吉祥也带了回去。 家里也有昨天就买好的瓜,和好茶叶,专门来招待夫子的,姜圆圆是一个很讲究礼数的人,不想自己招待不周。 她将买的《三字经》拿出来,一本放在小楚霖的前面,一本放在一边儿,等待会儿李旬读书的时候,她也在一边跟着听,等以后晚上也可以讲给儿子听。 李旬是在申时过半的时候来的,他好像总有很多的事情,见到姜圆圆,李旬客气道:“夫人。” 姜圆圆引他进去,给他倒茶,李旬只浅浅抿了一口,逗了一会儿小楚霖后,就开始讲《三字经》。 他的声音有些哑,不算很好听,但讲书时娓娓道来,很舒缓。 下午的天更加阴凉了一些,楚景很享受就这么静静坐在母子中间的感觉,当然,要是脸上的这张皮不闷就更好了。 他今日只讲了三字经的前八句,也不指望这小子能听懂,但讲完一遍看去,却见小胖子正在打瞌睡! 楚景失笑,轻轻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小胖子猛地惊醒,不算脾气好地“啊”了两声,横眉竖眼,像是一个小霸王。 楚景微微挑眉,他儿子私底下是这样的?在娘亲面前乖得不得了,在外人面前这么凶? 他蹲下身,和儿子平视,十分怀疑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从开始讲的时候就开始打瞌睡了。 不过也不打紧,循序渐进,楚景不是一个喜欢拔苗助长的人。 他又去看姜圆圆的方向,只见树下,穿着浅蓝色裙衫的女子也头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瞌睡,和刚才的小胖子没什么两样! 第114章 千年修得共枕眠 院子里静悄悄的,楚景朝着姜圆圆的方向走过去,突然感觉到衣摆被拉住,低下头一看,一丁点儿高的小胖子扯着他的衣裳像是来要说法的一般。 楚景见吉祥在屋子里没有注意到这边,霍朗和小刀师徒也没有出现,于是背对屋门的方向,用衣摆遮住脸,再拿下来时,脸上就恢复成了自己的容貌。 小楚霖眼睛一下子睁的老大,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然后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胖脸,似乎是怀疑自己还没睡醒,皱着小眉头思考了一下,又轻轻拍了一下楚景的脸。 被儿子扇了一巴掌的楚景有些想笑,将小胖子搂紧怀里亲了两下,然后将面具戴上,“啪啪”两下就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小楚霖委屈地捧着屁股,知道了眼前这人就是自己的爹,一下子就乖得不得了,啊也不敢啊一声了,乖乖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有模有样地开始翻书。 这小子,谁都不服,就服他爹。 见姜圆圆还在打瞌睡,楚景放轻步子走过去,微微弯下腰,贴近她的脸颊,从她卷翘纤长的睫毛往下,到那嫣红的唇瓣,鼻尖也嗅见了她身上的暖香味。 不过楚景自认为不是那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的人,他很快直起腰,回来继续讲课。 因为知道了夫子是自己的爹,小楚霖也不敢打瞌睡了,一字一句跟着念,就是音调不准,有些字太饶舌念出来四不像,总而言之,一个在教,一个在学,旁的也不奢求更多了。 楚景师从太傅三公,自小就跟着全国最好的夫子读书学学问,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歌词骑射也颇有造诣,看儿子皱着小脸跟着学,他忽然也有了一些当夫子的乐趣产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那边,姜圆圆一个瞌睡打醒了,耳边传来念书的声音,这才记起来自己还在陪着儿子上课,不过讲到哪里了……她有些困惑,好不容易根据李夫子读的地方勉强找到位置,才开始继续听。 这李夫子声音有些难听,不过讲课讲得真好,姜圆圆只听一遍就听懂了,再看儿子,也是全神贯注的模样,是不是“啊”两声当捧眼,非常给面子,看来这个夫子找对了。 她心里在想什么楚景不知道,不过从她的表情来看,大概可以猜到她对自己还算满意。 楚景讲完今日的教学内容,问了小楚霖几个问题,得到他一窍不通的回答后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他看了眼天色,准备等姜圆圆留自己吃饭,虽然他这个面具不太好清理,不过为了陪陪他们母子,也不打紧。 见他讲完,姜圆圆客气地端上瓜果,又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李夫子您一定讲累了吧,快喝口茶润润嗓子,也不知道您喜欢喝什么茶,我就在茶店里随便称了些,希望您喝得惯。” 楚景会品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嗓子,然后起身道:“多谢夫人了,不过在下要赶回去了,不然怕是来不及在天黑之前回家。” 姜圆圆一愣,看太阳还明晃晃挂着的天空,“这……李夫子住得很远吗?” “倒不是远,”楚景做出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在城西,我租不起车……” 姜圆圆了然,既然李夫子住得远,她还是赶紧放任回去的好,免得天黑走路摔了,于是道:“那我不多耽误您了,您快走吧。” 楚景扯了扯嘴角,“是啊,回去后还要抓紧时间做饭。” 姜圆圆点头,“您家里就一个人,我还以为像您这样的读书人是不会自己做饭的,李夫子当真与众不同。” 说来说去,都没有留人吃饭的意思,楚景发现自己的借口好像找得不太对,于是干巴巴笑了笑,拱拱手,准备回去了,回宫里处理公务。 等到人走了,姜圆圆才后知后觉问吉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留李夫子吃个饭再走?” 吉祥有些疑惑,“您没留吗?” 姜圆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唉,还真是不能读书,一读书就晕。” 等吉祥去做饭,姜圆圆又拿起书本看了看,确保刚才听的东西还记在脑子里,才放心地去陪儿子玩。 听一个时辰的课对小楚霖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他还不明白听课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那几个字一个都听不懂,反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旁人也管不了他,不就是坐一个时辰吗?轻轻松松。 晚上吃饭时,吉祥还包了包子,是豆腐粉条馅和猪肉白菜馅,一个个掰开都在流汁水,格外鲜美好吃。 小刀吃得直咋呼,“吉祥,你这手艺太厉害了,出去开个包子铺都行!不对,比包子铺包得还要好吃!” 吉祥瞪他一眼,但显然是被夸高兴了,笑嘻嘻问姜圆圆,“小姐,合胃口吗?” “好吃,”姜圆圆也吃了一个猪肉白菜馅的,“吉祥你手艺越来越好了。” 一边的小楚霖也抱着个大包子点头,“好鸡!” “我在家闲来无事,每日就琢磨着怎么弄些好吃的,”吉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小姐忙着做生意,我自然是要帮小姐将衣食住行安排好,不然就太没用了。” 姜圆圆要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小刀先急了起来,“你又会绣花又会缝衣裳,还会做包子做菜扫地洗衣服,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谁说你没用!” 吉祥一怔,脸蛋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忙对小刀道:“你不许说话!” 小刀哼了一声,对姜圆圆道:“姜姑娘,我说的对吧!” “对对对!”姜圆圆好像看出了一些什么,吉祥现在也十三岁了,再过两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吉祥最厉害了。” 霍朗淡淡瞥了一眼小刀,似乎早有预料。 吃完饭后,趁着吉祥洗碗小刀在一边帮忙,姜圆圆问霍朗,“小刀多大了?” 霍朗笑,“他八岁就跟着我一起学武,今年已经十五了。” 大两岁,刚刚好,姜圆圆也笑,“吉祥十三,年尾十四。” 两人都明白在说什么,不过都没在吉祥和小刀面前提,要是一方有心,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第二天,姜圆圆带着孩子去铺子,去时尚早,铺子里还没什么人,她让小楚霖去玩玩具,开始看账,越看,她越高兴,看来在这里开铺子还真是一个好主意。 看完账本后,姜圆圆又清点了一番货物,这几天一直有人来点名要买钱娘子的锦囊,一个月七个根本不够卖,她打算等下个月月初钱娘子来的时候再和她商量一下,不过钱娘子不答应也是正常的。 清点完货物,身后突然传来几道女子的声音,姜圆圆看去,只见是盛玉芙一行人来了铺子里,她是掌柜,自然要过去招待。 盛玉芙冷汗都要下来了,她安安心心在府里等着嫁人不好吗,怎么她哥非让她带着小姐妹们来买什么东西! 不过来都来了,硬着头皮买吧! 盛玉芙率先拿了两朵绢花三张帕子和两个荷包,然后看了眼自己的小姐妹们,那群小姐妹沉默了一下,也各自都拿了一些。 等到姜圆圆去算钱,盛玉芙看见了在一边吃果子吃小楚霖,她现在百分百确定,这个小胖子就是表哥的孩子! 盛玉芙咽了口唾沫,蹲下身来,朝着小胖子招手,“吃的什么呀,过来姨、姨……我看看。” 小胖子抬头看了眼娘亲,见娘亲没有反对,这才走过去,将手里的桃子给盛玉芙看,奶声奶气道:“桃几。” “这小孩真好看,”一边的柳似茹道,“眼睛又黑又大,小脸也白净净的,感觉很乖。” 听见有人夸自己,小楚霖害羞地捂着胖脸笑了笑,躲回娘亲身后去。 盛玉芙站起来,有心想送些什么东西给小胖子,免得亲哥骂她表哥罚她,这样的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还是趁早挽回吧。 只是见姜圆圆认认真真算账的样子,她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什么,只好作罢。 走出去后,柳似茹忽然想起什么,问盛玉芙,“你上次是不是说她是你表嫂?” “哦,是的,”盛玉芙看她,“怎么了?” “没怎么,”柳似茹道,“就是看那孩子可爱,要是能抱出来玩一下就好了。” 盛玉芙瞥了她一眼,又想说又不想说的,最后选择了闭嘴,无话可说,玩未来的王爷还是太子,真是胆子大。 想到这儿,盛玉芙突然打了个寒颤,记起来自己之前做的蠢事,心里默默许愿姜圆圆不计前嫌,以后进宫了不要在表哥耳边吹枕边风,她可不想再进牢里去了,太可怕了。 盛玉芙这一群人来一趟,给姜圆圆贡献了三十两银子的进项,她们五个人一起来的,平均一个人六两银子。 姜圆圆不知道这样的大户人家姑娘一个月月银是多少,总是应该是不少的,不然不会几两银子眼也不眨地就花出去了。 刚记好账,又来了两个结伴的姑娘,看衣服应该也是某个大户人家。 左边姑娘道:“我娘这个月给了我十五两银子呢。” “啊,你怎么这么多,我娘才给我八两。” 姜圆圆沉默了一下,看来盛玉芙一行人的家世应该更好些。 看见盛玉芙,她就会想起来楚景,不过盛玉芙都知道她在京城开铺子了,楚景肯定也知道了吧,不过楚景没有来过,看来两人分别时的那句话成真了,“日后再也不会相见”。 姜圆圆心里还算平静,没有多想一些什么,见小楚霖把桃子吃完了,弯下腰给他擦手擦嘴。 到了下午,回家的路上,小胖子一直要去茶馆,拉着姜圆圆的手不让她走。 茶馆里正在讲《白蛇传》,姜圆圆猜他是想凑热闹,于是让吉祥先回去,不用等她吃饭,然后带小胖子进去了。 小胖子进去后,指了指隔壁桌上的糕点,示意娘亲他也想吃,然后就坐在凳子上开始听说书先生说书。 姜圆圆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不过来都来了,那就听吧。 茶馆里的吃食也不少,姜圆圆要了一碟小胖子点名的糕点,然后要了一壶清茶、一笼荷花糖糕,就坐在这里陪着小胖子听书。 那说书先生讲的东西的确不错,抑扬顿挫,小胖子表面上在听,实际上嘴巴就没停过,糕点吃个不停。 姜圆圆有些想笑,这孩子,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会儿,说书先生忽然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姜圆圆的思绪忽然飘远,千年修得共枕眠么,那她的一千年是不是白修了? 她喝了口茶,茶水滋味有些苦,顺着喉咙漫进心里,其实说实话,她偶尔还是会难受。 等小胖子听够了,姜圆圆便带着他回家,让小胖子在前面走消食,她在后面跟着。 小胖子一会儿走一会儿跑,感觉自己跑远了就在前面等娘亲,是一个灵活的小胖子。 玩了一整日,晚上洗漱后,小楚霖在床上玩破浪鼓,见娘亲拿着书过来,他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兴冲冲要看。 等到姜圆圆开始念的时候,小楚霖小嘴一瘪,破浪鼓也丢一边儿去了,挨着枕头就睡熟了。 这小子…… 姜圆圆有些无奈,感觉他是受不了熏陶了,于是把书放了,也熄灯睡下。 灯熄灭后等了大概两刻钟,窗子里翻进来一个人影,楚景径直来到床上,抱着姜圆圆就亲了两口。 暗卫都告诉他了,在听见‘千年修得共枕眠’的时候露出苦笑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和他睡错了么? 楚景搂着姜圆圆,忍不住在她的脸上又多亲了几下,他一路从宫里出来,就等着这一刻了。 床还算大,他把小胖子挪走后睡下来简直是绰绰有余,当然了,为了防止姜圆圆半夜醒过来把他当成什么采花贼吓到,楚景还会烧一些安神的香。 在黑暗里,楚景的额抵着姜圆圆的,很想对她说些什么,最后只化作了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第115章 梦里春情 难得来一次,楚景当然做不到浅尝辄止,他熟练地撬开姜圆圆的齿关,掠夺她的呼吸,怀中人不满地嘤咛了一声,他才慢慢停住,换为轻柔的辗转。 一吻毕,楚景与一双刚睡醒、还泛着水光的眸子对上。 这一瞬,楚景的心中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他支吾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此时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这件事情,他想要支起身子,好体面一些,却发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住。 楚景的眸子里一下子就升起了火光,哑声道:“圆圆,你想我了?” 拉着他衣袖的那只手力气很小很小,姜圆圆像是没睡醒一般,愣愣地看着离自己这么近的人,分明脑中还是一片混沌,分明四周一片漆黑,这是一个很寂静的夜,偏生呼吸是滚烫的,身子是绵软的,鼻尖是男人身上好闻的香味,与一股暖香,催促她进入一个更深的梦里。 这是梦吧,姜圆圆想,她的眼皮有些沉重,梦里选择遵循自己的本心,将脸颊埋在楚景的颈间,与他滚烫的肌肤相贴。 许久没有见过她这样温顺的时候了,楚景喉头滚了滚,唇碰了碰她的,“是不是想我了?” 他的声音像是在很远的天边传来,姜圆圆“嗯”了一声,抬手去摸他的脸颊。 这个动作楚景很熟悉,这是姜圆圆动情前,习惯做的。 他顺势吻住,帮她将这个梦加深加长。 一个人的思念是单薄的,两个人的思念却热烈,楚景承认自己有些趁人之危了,但这般的交融,姜圆圆喜欢,他也喜欢。 这是一个很令人满足的梦,事毕后,姜圆圆直接睡了过去,楚景将她紧紧搂着,脸上尽数是餍足。 怀中的人身子就像是水一般的轻柔,楚景擦了擦她汗涔涔的额,很想继续这样温存,但时间不早了,他穿衣起身,打水来为她清洗。 他的动作很小心,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维持两人共同的一场美梦,梦很长,但不会将人惊醒,满且沉。 帮姜圆圆把衣裳穿好后,楚景不舍地抚了抚她的腰肢,又在她的身上轻轻咬了两下,这才趁着天色微明,起身回宫。 海内侍发现今天主子回来后的心情格外好,不过他不敢多问,主子心情好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才能好,总归是有个原因,但没必要好奇,也不能好奇。 · 姜圆圆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她总觉得有些累得慌,但说不上来是哪里累,又感觉有一种很难以言说的充足感,像是被填满了一样。 她的脸热得厉害,一坐起来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某些异常,为自己昨夜做的那个梦感到羞耻,也太真实了一些,就好像楚景就在她身边一样。 小胖子早就醒了,自己推开门出去,正在院子里和吉祥玩,姜圆圆见架子上的盆子里有水,以为是自己昨夜备上的,也没多想,等稍微平复了些那感觉,才换衣裳出去。 吉祥已经做好了午饭,单独给她留了出来,小胖子一见着她就屁颠颠跑过来抱着她的腿撒娇。 姜圆圆想把儿子抱起来,抱到一半又放了回去,太重了,累手。 小胖子还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疑惑的大眼睛看着娘亲,面上满是不解,不过他没有思考太久,就被吉祥手里的花绳吸引了注意力,又跑去玩儿了。 姜圆圆把锅里的菜端出来,有榨菜炒肉丝、蒸鸡蛋还有一碗炸鱼,她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慢慢揉着腰,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睡一觉起来腰也酸腿也酸的,难道是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磕哪了? 她一时间想不透,索性也不再想,开始吃起饭来。 小刀在一边教小楚霖扎马步,小家伙学得有模有样,小肉手挥拳,“嘿哈”两声格外有气势,只是不能够隔远了看,隔远了就是一个小肉墩子,还是隔近些能看出是一个圆溜溜的小孩子。 霍朗今早上出门去了,去给姜圆圆挑侍卫,他们师徒再有十来天契约到期就要走了,得在走前给姜圆圆把人教好。 对此,小刀格外不舍,一是因为这趟镖走得真的很舒坦,基本上没见过血,就连刀都没拿出来过,二是舍不得吉祥做的饭,吉祥做饭比镖行里做的好吃多了,姜姑娘也和善,还总买零嘴给他,三是舍不得吉祥。 小刀往吉祥身上看,被吉祥瞪了一眼,撇撇嘴,继续带孩子。 霍朗是差不多下午才回来的,带回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子,那小子很瘦,跟在人高马大的霍朗身后边,像是一根豆芽菜一样。 吉祥是喜欢凑热闹的,拿着锅铲就出来了,“霍大哥,这是你挑的护卫么?怎么感觉有点瘦?” 小楚霖是吉祥的小跟班,这会儿跟着牙牙学语,也看这个陌生的大哥哥,“有点秀。” 那男孩子任由两人打量,头低得低低的,一言不发。 霍朗则是看向姜圆圆,开口道:“人牙子那里没有合适的,要么年纪太大,三四十岁,不好管教,又要么太小,我在街上看见他……卖身葬母,见他根骨不错,就带了回来。” 姜圆圆自己有孩子,听不得这种话,见那少年瘦得要命,一点儿肉都没有,心里的怜悯如洪水一般泛滥起来,柔声问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听见她这么喊自己,少年怔了一下,有些局促,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大方一些,“我叫老五,我家里人都这么喊我……” 吉祥心里听了也难受,她以前在家也没有自己的名字,被一口一个死丫头喊着,直到被小姐买回去了,才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锅里的饭煮好了,吉祥心里发酸,忙去炒菜,打算多做些,让这个比自己小一点儿的老五也能吃上。 见吉祥走了,小刀也跟了过去。 霍朗抿了抿唇,朝姜圆圆走近,“我有些话对你说。” 姜圆圆见他避着人,于是走到浴房旁边,慎重道:“霍大哥你讲。” “他是个好孩子,他母亲据我所知,有五个儿子,最不喜欢他,但只有他愿意为了自己的母亲卖身,品性不会差,”霍朗想起来老五的四个哥哥都肥头大耳的模样,“歹竹出好笋,你若愿意,且观察他几天,若之后觉得不行,我就把他带回镖局以后跟着我走镖。” 姜圆圆往院子里看,见老五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就连眼睛都不往别处看,只看着地面,叹口气,“先看看吧,这孩子可怜,让他先适应适应。” 霍朗继续道:“我知你担忧安全,或许一个成年男子更好,但你也知道,有些人表里不一,特别是那些二三十岁正值壮年的男人,不容易服你,还怕有别的心思,老五苗子不错,养半年,身量力气就都跟上来了,不会差。” “霍大哥说的是,”姜圆圆叹他考虑的周全,“还麻烦霍大哥替我筹谋了。” 聊完,她走到老五面前,道:“既然你来了我们家,以后就不叫老五了,我不大会起名字,但知你纯善,就叫阿善吧。” 吉祥从厨房探头,“我叫吉祥,你叫我吉祥就行!” 奴仆卖到主家,一般都会改名,老五默念了两下自己的新名字,突然双膝一软,朝着姜圆圆跪了下去,“多谢小姐赐名。” “快起来、快起来!”姜圆圆去扶他,见他的胳膊还没有小楚霖粗,眼泪都险些下来了,“好孩子,咱们不讲究这些的。” 阿善瘦到凹进去的脸颊上唇紧紧抿着,站了起来,“多谢小姐。” 除了一个谢字,他不知说什么,他能看得出来,眼前的小姐是一名很心善的女人。 “好了,”一边的霍朗道,“阿善,去洗手吃饭。” 姜圆圆家里吃饭没什么讲究,所有人都在一张桌子上,不过一张桌子四边,平时姜圆圆和小楚霖坐一边,小刀、霍朗、吉祥各坐一边,今天阿善来了,小刀要去和吉祥挤,吉祥哼了一声,答应了。 桌子上的饭菜就是他们平时吃的,三菜一汤,每餐都刚好吃完不剩菜,今天因为来,吉祥多炒了一个鸡蛋,分别是排骨香菇汤、白菜丝炒肉、油煎茄子、素炒豆芽和炒鸡蛋。 阿善家里有五个哥哥,平日里只能吃哥哥们吃不完的剩菜,哪里见过这么好的菜,他不敢夹,一直夹豆芽吃,就连吃米饭都是小口小口的,像是怕吃完后再没有了一样。 他这模样让满桌子人都心酸,小楚霖啃着排骨,见自己面前的豆芽一直减少,用自己的大勺子给阿善舀了一勺子鸡蛋,奶声奶气道:“吃鸡蛋。” 他可算是说对了这三个字,姜圆圆欣慰地看了一眼儿子,又对阿善道:“吃吧,菜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你尝尝排骨汤,吉祥,给舀一碗。” “得嘞!”吉祥立刻站起来,去厨房重新拿了个碗给阿善舀了满满一大碗,“吃吧吃吧,你太瘦了抱不动小少爷的。” 阿善看了一眼白白胖胖的小楚霖,“嗯”了一声,低头吃了起来,这次胆子稍微大了些,敢夹茄子吃了。 不指望一个人短时间能有多大的变化,姜圆圆也不急,反正时间还长,阿善总有一天会像吉祥一样活泼开朗的。 吃完饭后,姜圆圆见阿善只有身上一身衣裳穿,于是带着他出门,打算给他买两套衣裳。 阿善一言不发跟在她的身后,见一边抱着小楚霖的小刀那么高那么壮实,心里下定决定也要好好养好身子,以后帮小姐干活和照顾小少爷。 姜圆圆给吉祥买的衣服都是细布料子,在阿善身上自然也不会亏待什么,不过考虑到阿善要跟着霍朗学武,于是先给他买了两身细棉的料子和一身粗布的料子,都是成衣,里衣姜圆圆也一并买了三套,只将他当一个孩子看,见他鞋子也是破破烂烂的,于是将鞋袜也一并买齐了。 阿善家的衣裳都是大哥穿小了给二哥穿,二哥穿小了给三哥穿,轮到他的时候,衣服都已经破破烂烂不成形,家里爹娘偶尔还会给前面几个哥哥做新衣服,在他身上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似乎是阿善第一次穿新衣服。 到处都有穷苦百姓,就算是京城周边的村落也不例外,姜圆圆也苦过,过过一天三顿水煮白菜的日子,知道阿善过的是什么生活,不过寻常人家大都疼老大和最小的孩子,在阿善家里似乎有些奇怪。 霍朗在第二日就开始教阿善一些练功的身法,不过一些打基础的只能靠阿善自己之后去练,他要在走前尽量多教阿善一些防御、攻击的招式。 阿善也学得很认真,就算两条腿都开始发抖,也不喊一声苦,姜圆圆对他还算满意。 不过给小楚霖讲书的那个李夫子在第三日没有来,姜圆圆也不知他家在哪里,也找不到周清,故而没有问。 一直等到第二个第三日,姜圆圆的家门口才出现李旬的身影,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袍子,面上满是愧疚,“夫人对不住,在下家中有事,故而前几日没能过来。” 他弯腰时,胸前的交领袍子领口那儿,有一圈褶皱,姜圆圆只看见了一眼,李旬便直起了身,不过一个这么年轻的男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深的皱纹呢? 这几日邻国有使臣进京,宫里脱不开身,楚景应付完这个又要应付那个,晚上又有大大小小的宴会,一直到今日,将事情差不多办完了,这才抽出空出宫来。 他还记得那日的温软,看向姜圆圆的眼神里不自觉带了些柔情,又见她盯着自己,问道:“夫人,怎么了?” 与平时低哑的声音不同,此时的李旬声音里多了一些清朗,还有些耳熟…… 姜圆圆从他的衣领上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李夫子请进吧。” 那些疤痕……或许是李夫子被烫伤留下的,她还是不要多问,省得提及了李夫子的伤心事,再说了,看见一个男子衣下的肌肤终究是不妥,太过无礼了一些。 楚景虽然没来,但对这座小院子里的事情可谓是了如指掌,也自然知道那个在挑水的瘦弱少年人是姜圆圆新买的奴仆,叫阿善。 这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夫子进来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只是霍朗默默进屋去了。 小楚霖正踢球踢得高兴,被抱到椅子上时还怔愣了一下,见到那讨厌的天书,心里有些不乐意,想要抗议,看见不远处正幽幽盯着自己的爹爹,一下子又泄了气,乖乖看起书来。 姜圆圆以为他是适应了,没多想,自己也拿了书去树下坐着听。 今天还是讲《三字经》,不过不同的是,姜圆圆没有打瞌睡,小楚霖也没打瞌睡,只是小胖子也不算认真就是了,一会儿东看看一会儿西看看,还尝试过撒娇让爹爹抱,不过尝试失败了就是。 第116章 发现端倪 姜圆圆买的这个院子坐北朝南,一过中午,本该是太阳最热辣的时候,屋子的阴影便倒了下来,造就一方阴凉之地。 小楚霖和楚景就在屋子的阴影下,夫子有些哑的声音和小孩儿清朗的牙牙学语声混在一起,莫名令人心中平静。 姜圆圆低着头看书,这上面的字她有些不认识,不过不妨碍听夫子讲课,听着听着,竟然也感觉明白了,说到底还是这位李夫子讲得好,才让她也能够听懂。 听了一会儿,姜圆圆抬起头来,意外发现那李夫子原本因为常年久坐而有些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竟然挺得笔直,若只看背影,竟然气宇轩昂,颇为不凡。 姜圆圆揉了揉眼,再看去,见李夫子又恢复成了原样,她疑心是自己盯着书本盯久了,故而有些眼花,但她分明没有看错,一个人若气质改变,或许瞬间便与从前判若两人。 再联想到方才看见了,在李旬身上的疤痕,姜圆圆发觉,这位李夫子身上,似乎有重重疑点。 虽说是背着姜圆圆的方向,楚景也能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半蹲下身子,将小楚霖手里的书翻了一个页,再站起来时,那目光已经消失不见。 寻常百姓绝不可能知晓还有易容术这一说,也不可能疑心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是否披着一张假面。 姜圆圆心里暂时只是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她尚且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等自己听得差不多了,便进了房里,坐在窗户边一边做绢花一边看小楚霖读书。 这次李夫子走时,姜圆圆没有亲自去送,而是让阿善去,李夫子也并没有说什么,照常作了一揖,然后离去。 他走后,姜圆圆坐在窗边思忖了一会儿,觉得不至于因为自己的疑心而让孩子错过这么好的一个夫子,再者,现在家里还有霍朗和小刀在,总不至于出岔子,等霍朗和小刀走后,再做安排吧。 楚景取下面皮回宫,在承德殿门口恰好碰见了带着凛全世子来拜见盛太后的平阳公主。 平阳对着这个弟弟实在是笑不起来,一想到之前她好心好意劝贺婉,结果被这两夫妻给上了一课,心里就堵得难受,她不咸不淡道:“见过陛下。” 一边的凛全世子恭敬行礼,“凛全见过舅舅。” 楚景看了眼母子两人,没理会姐姐的话,见凛全世子又长高不少,出声道:“又长高不少,想必在习武的时候是下了功夫的。” 被这位皇帝舅舅一夸,凛全世子的眼里满是欣喜,小心翼翼看了眼母亲,这才恭谨答道:“多亏平日父亲与母亲教导得好,凛全不敢忘,定日夜苦学,将来为父亲分忧,为舅舅分忧。” 到底不是平阳的亲生儿子,凛全总忧心自己哪里说错做错惹得母亲不高兴,相比于母亲,他更喜欢威严的父亲,与这位还算和善的舅舅,但他也知道,若不是当年母亲开口,他不可能被过继过来,拥有这么显赫的身份。 听了凛全这番话,平阳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对儿子道:“好了,咱们出宫吧,你皇帝舅舅是一个大忙人,咱们不打扰他。” 凛全又看了眼楚景,见他没有恼怒之意,这才拱了拱手,陪在平阳身边离开。 母子俩乘坐轿子到宫门口,平阳想起来之前府里买过几朵特别好看的绢花,问一边的丫鬟道:“上次府里买进来的那一批五色绢花是从哪家店买的?” 丫鬟秀绒道:“回公主,是采办公公出府时路过一家新开的绣品铺子,见里面的绢花款式比翠云楼的好,故而买了几朵回来,公主您可是喜欢?可要奴婢再去买一些回来?” 在公主府待久了,平阳也觉得无聊,今日也不想打牌了,挑开车帘看了一眼,淡声道:“去那家绣品铺子看看吧。” 公主出行的马车华贵,平阳的马车停在铺子前时,姜圆圆正在摆自己新做出来的十二个款式的绢花,分别对应一年十二个月的花,如梅花、菊花、荷花、牡丹等。 她做的绢花卖得还不错,姜圆圆偶尔闲下来就会做一些,做好了就摆进柜台里,再没有多的了。 见门口走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还带着一位约莫十来岁,很是清秀斯文的小公子,姜圆圆猜到大概要来贵客,于是擦了手迎上去,“夫人您要看些什么?” 姜圆圆说话时声音轻软,是南方人的口音,皮肤也水嫩白净,若不是梳着妇人发髻,更像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平阳的视线从这个小小的铺子扫过,没有答姜圆圆的话,径直来到那个摆着十二朵绢花的柜子,“绢花倒是做得不错。” 平阳的身上熏了香,是牡丹花香,很浓,直直地往人鼻子里逼,她也像是被百花簇拥着一般,光是看起来就雍容富贵。 姜圆圆脸上端着笑,“这十二朵花是一套的,单卖的话三两一朵,十二朵一起买,只要三十两,再送您十二张帕子,上面的花样和绢花对应,但帕子还没绣出来,实不相瞒,这十二朵绢花也是刚才摆上去的。” 三十两银子对平阳来说不过是洒洒水小意思,她微微颔首,一边的丫鬟便递给姜圆圆三个十两的银锭子。 见此人出手大方,是个大顾客,姜圆圆拿出装绢花的盒子,一个个仔细放进去,然后又放了一个蓝色吉祥如意纹的锦囊进去,“帕子还没绣好,您等三天再派丫鬟来拿,我瞧您面生,应该是头一次来,这个锦囊送给您当添头,给小公子戴着玩吧。” 这个锦囊是姜圆圆自己绣的,平时在铺子里卖得不贵,几十个铜板,但针脚也十分细腻,不过比不上钱娘子她们的就是。 在京城开铺子,姜圆圆秉承着大钱不嫌多小钱不嫌少的原则,铺子里除了一个底价以外,从贵的到便宜的都有,不过还是比镇上的东西贵许多,比如在镇上,一朵绢花三两银子就是天价,不可能有人买,在京城,东西的料子姜圆圆都是买得好的,就连绢花上都缝了珍珠和细碎的水晶进去,还有小块儿的翡翠做叶子,贵但是让人心服口服,不觉得这钱花的不值当。 现在是铺子打烊的时辰,姜圆圆是从家里过来关门的,做完这单生意,她将账记好,然后便关门回去了。 平阳回到公主府时,周承也从卫所回来了,他先考了凛全一些问题,父子俩又切磋了一下,这才回到后院。 平阳正在榻上摆弄着绢花,似乎在想戴哪朵更好,周承过去,径直拿起那朵荷花,“这朵漂亮,现在正是荷花开的时候,公主戴荷花正好。” 平阳没理他,眉目间有些愁绪,周承问道:“公主有烦心事?” 嫁了一个武将,平阳就不指望他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了,叹了口气,道:“还能因为什么,说到底还是陛下,年纪也不小了,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这……唉!” 她其实也是愁,因为她自己也怀不上,就怕他们姐弟都有什么病在身上,这样下去,皇位后继无人,其他王爷无一不是有好几个儿子,到时候迟早要有麻烦! 成亲这么多年,周承还算懂自己的妻子,这会儿替她按起肩膀来,宽慰道:“陛下还年轻,不会出现没有子嗣的情况的。” 他说的很隐晦,只要楚景想,有多少个孩子都行,无论是用什么手段。 他说得也在理,平阳不知是说自己还是说什么,幽幽开口,“孩子还是自己生的好。” 周承抿了抿唇,绕到她身前来,认真道:“凛全五岁就到你膝下来了,这么多年,这孩子的聪明孝顺你也不是不知道,亲生不亲生又有何妨?我们好好教他,他以后也是个顶天立地的丈大丈夫。” 平阳伏到案上,不太想和他继续说,她说到底还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儿子女儿都行,就是想要一个自己生的。 见她不再听自己说话,周承拍了拍她的背,然后起身出去,推开门时看见一抹似乎落荒而逃的白色衣角,他径直去了凛全的院子。 凛全脸色苍白地在屋内坐着,见到父亲来,又忙起身行礼,“父亲……” “你都听见了?”周承问。 “嗯,”凛全垂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着,“我不是有意听见的,我今日见母亲心情似乎一般,想来陪陪母亲……” 他怕自己落得一个不诚实、听墙角的罪名,小小的少年眼眶已经红了,害怕至极。 周承却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你母亲心里也是疼你的,只是她这么多年都想自己生一个孩子,你懂父亲的意思吗?不是不疼你,只是你母亲想要的更多而已。” 凛全懂,他当然懂,母亲对他的好他都知道,只是听见那句话还是有些难过,他知道自己比不上母亲亲生的孩子,但…… 凛全点了点头,“父亲,儿子都懂。” 周承提点他道:“你母亲马上要生辰了,你今年想好送她什么了吗?” 去年凛全送的是他自己画的一幅画,笔迹稚嫩,但也被平阳好生收了起来,今年凛全想再送一些别的,送绢花吧,母亲喜欢戴花,他想送母亲一朵独一无二的绢花。 第117章 这孩子……长得好像舅舅 姜圆圆在第三天就和几个绣娘一起把和绢花配套的十二张帕子给绣了出来,结果来拿帕子的人不是那位客人身边的丫鬟,而是那个斯文清秀的小公子。 凛全世子名周含蕴,他今日是趁着平阳公主在打牌,自己带着小厮出来的,有话要对姜圆圆说。 正是中午,虽是坐马车来的,周含蕴的额头上还是冒了许多细细的汗珠,姜圆圆递给他一杯凉茶,“小公子,喝口茶歇歇吧,我这就把帕子给你拿过来。” 周含蕴没有喝茶,喊住她,“掌柜的,我有话对你说。” 他虽然年纪小,但到底在公主府过了这么多年,举止仪态与言辞都不是寻常人家里的孩子能够比的,十分老成客气。 姜圆圆笑了笑,请他去后面坐,“小公子去后面歇会儿且等等我,我将这里收拾完了过来。” 柜台上散着一筐做绢花用的东西,不值钱但是好看的小珍珠、碎水晶、银丝、红玛瑙等,这些东西都是姜圆圆常用的,不能经过别人的手整理,不然用起来总觉得不顺手。 周含蕴点了点头,见两步外的地方有一个用帘子隔开的房间,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房间里有很轻的呼噜声,周含蕴一愣,看见了一个摇篮,他对小孩子没有兴趣,猜是那掌柜的孩子,便坐到了另一边,静静等待。 姜圆圆过了小半刻钟进来的,还端了一碟子切好的西瓜过来,笑道:“小公子,吃些西瓜解渴,慢慢说罢。” 她总是带着笑,说话轻声细语,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 周含蕴直接开门见山,“掌柜您能不能在十日内做好一朵牡丹绢花,我出定制的价钱,只求独一无二。” “这……”这就有些为难姜圆圆了,她虽说绢花做得多,但是独一无二的绢花,还是在十天内就做出来,实在是太难,“小公子,十日时间做一朵独一无二的绢花,有些难了,再者,独一无二到底是什么样,我也不清楚,怕做了小公子反而不满意,不如小公子再去别的店看看?” 其余有些名头的大店都知道他是世子,若是请他们去做绢花,还没到母亲生辰就会被母亲知道此事,只有这家小铺子,是母亲第一次来,并且不知道母亲和他的身份的地方。 周含蕴递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这是定金,若掌柜能在十日内,我母亲生辰前做出来,还有三十两的尾款给掌柜。” 五十两银子做一朵绢花?姜圆圆有些心动了,“若做了尊夫人不喜欢,那该如何是好呢?” “掌柜做好后先给我过目,”周含蕴的心思很细腻,“掌柜不必心急,就算是做得不好,我也不会怪你。” 得了这句话,姜圆圆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她将银票接过,“我会尽力去做的,还请小公子放心。” 话说完,摇篮里的孩子醒了,小楚霖哼了两声,揉着眼睛自己坐了起来,见娘亲对面还坐着一个没见过的人,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不过没想那么多,伸手要娘亲抱。 周含蕴在看见这个孩子的第一眼,就愣在了原地,这个孩子……怎么和舅舅有些像? 他没有走,继续坐着,姜圆圆也将小楚霖抱了过来,小楚霖侧靠在娘亲怀里,拿大眼睛看周含蕴,看见了桌子上的西瓜,要去抓,姜圆圆给了一块儿给他拿在手里吃,小胖子便乖乖巧巧地吃瓜,也不闹人。 周含蕴不信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会这么像,他启了启唇,尽量不让人怀疑,问道:“这是掌柜您的儿子?看起来有一岁半了吧?” “差不多,”姜圆圆顿了顿,想起来这是在京城,就算是这个小公子,也有认识楚景的可能性,她道,“平日里嘴不停总是要吃,他爹天天犯愁,怕他以后瘦不下来。” 正说着,小楚霖手里的西瓜被他‘啊呜’咬了一大口。 听见这孩子的父亲尚在,周含蕴眸光动了动,“我见他与掌柜长得不太像,想来是像父亲多一些?” “也不像他爹,”姜圆圆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不过别人说他像外祖母,我瞧着也是。” 这么一说,周含蕴忽然觉得自己的猜想也没那么准确了,也是,只是一个小绣娘而已,怎么会和皇帝舅舅扯上关系,再说了,孩子都是一年一个样,可能再等一段时间,这孩子就长变了。 周含蕴起身告退,并告知了姜圆圆他五日后会再来一次,姜圆圆送走他,然后折返,看着儿子这张和楚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心里有些发愁,太像了,该怎么办呢。 她想了想,从柜子里拿了一根发绳,给小楚霖扎两个花苞头,这样看着好像好了一点。 算了,在他懂事之前,还是就当女儿养着吧,起码楚景不会穿粉裙子,指不定别人看起来就没那么像了。 周含蕴的要求有些难,独一无二的绢花,什么样子的绢花才是独一无二的呢? 姜圆圆在下午的时候去了几家卖绢花的店子看,做绢花也就那些路数,颜色、花样之类的,她着实有些想不出来。 不过她先买了一些绢纱回去,免得打算试试颜色,牡丹的花色多,黄、白、红、紫、墨、绿色都有,不过既然是生辰,白色总不恰当,还是做红粉之类的颜色好。 牡丹花的品种也多,其中当属洛阳红最为艳丽夺目,姜圆圆打算先试一下洛阳红,一大两小簇拥,再做其余点缀。 这朵花她做得仔细,晚饭后开始,不知不觉已经夜深,才只完成一个小一些的花朵。 她锤了捶坐的有些酸的腰,站起身活动两步,打算明日再做。 躺在床上,姜圆圆不禁想,那样雍容的夫人,应该喜欢什么样子的?是要华贵夺目些还是什么样,她揉了揉有些疼的脑袋,打算等明日再想,就算做不出独一无二,起码也不能差,一是对不起那小公子的信赖,二则有损铺子名誉,故而不论结果如何,都得好好做。 到了要给小楚霖讲书的那一日,楚景照常办成李旬来了,他心情颇好地带了一盒进贡的玫瑰花,打算送给姜圆圆泡茶喝。 见到他送的,木盒子里一个个有半个巴掌大的干花,各个颜色浓艳,保存完整,一看就价格不菲,还难以买到,姜圆圆不知他是从何处拿来的,但是自己却不能收,拒绝道:“李夫子,这太贵重改的,实在是不能收。” “于夫人而言这些干花难以买到,但于李某来说,不过是一些普通农货罢了,我家有一位表亲便是专门从事干花买卖的,他的孩子跟我启蒙,便送了我一盒,”楚景笑笑,“在下也不知该怎么品花茶,思来想去,不如借花献佛送给夫人更好,就当是答谢夫人上次送的香瓜。” 见他坚持,姜圆圆只好收下,等下次有机会了再还这份礼。 今日等到李旬讲的课姜圆圆差不多听明白了,她就拿出另一本书册翻阅,这是她新买的牡丹花册,里面记载了几十种牡丹花的名字颜色还有样式。 楚景好奇她在看什么,又不好问,只好借着小楚霖有些口渴为借口,先停下来。 姜圆圆去给儿子倒水,楚景趁机问道:“夫人在看什么书?封面看起来很别致。” “噢,是牡丹花册子,”姜圆圆看了一眼被自己摊开在椅子上的书册,“有个小客人要做一朵独一无二的牡丹花送给母亲,我想不出来,故而照着书本来做,希望做的好看一些。” 京城中爱牡丹花的女子不少,楚景并没有往自己的胞姐身上想,他想了想,道:“自然中每一朵花都是独一无二的,其姿态各不相同,若是做绢花,独一无二或许有些难?” “何止是有些难,”姜圆圆苦笑一声,“铺子里做绢花大都是一般无二,顶多只有手艺上的差别,或是材料差别,那位小公子抬举我,要买了送给母亲作生辰礼,我也不愿他一番心意空付,只好尽力去做。” 在女子的饰品这方面,楚景不算太懂,不过他决定晚些让贺婉去向宫内女官打听,得出来结论再下次告诉姜圆圆,帮她促成这笔生意更大的成功。 他走后,姜圆圆把那干花拿出来煮茶,吉祥看着里面的花直惊叹,“小姐,这干花浇了水就和新鲜的一样的,你说这卖得卖多少钱?” 霍朗也看了眼,没出声。 小刀嘻嘻哈哈挤吉祥,“我也要喝我也要喝。” 吉祥去打他,两个人跑远了,姜圆圆见茶差不多煮好,给屋里的人一个人倒了一杯,大家都尝尝。 阿善藏不出什么好赖,只得出“好香”两个字的结论。 吉祥琢磨了一下,和阿善说的话一样。 小刀也琢磨了一下,和阿善说的话也一样。 霍朗沉默了一下,选择不说话。 姜圆圆看了眼一屋子人,干笑两声,“这花是挺香的。” 她也不太会喝,算了,这种摆着漂亮泡出来也漂亮的花,看着本身就是一种享受了! 第118章 和皇帝小时候一模一样 很快就到了和周含蕴约定的第五日,他依旧是大中午过来的,姜圆圆正坐在铺子里打扇,见他一头汗水,让吉祥给他去隔壁买一杯冰镇过的酸梅汤来。 周含蕴捧着那碗冒着凉意的酸梅汤,皱着眉头尝了一口,有些酸,但是还算解渴清凉,“多谢掌柜。” 姜圆圆从柜子底下取绢花出来,一边道:“怎么不挑下午来,中午这么大的太阳,不热么?” 周含蕴只是摇头,“下午要读书,是趁着午睡时间过来的。” 其实马车里备了冰,但还是热得慌,这个季节在外面,就像是在碳炉子上烤一样,两面被煎,实在是难受。 姜圆圆只觉得这孩子用心了,他母亲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她将绢花拿出来,犹豫了一下,道:“你先看看吧,不行我再改。” 盒子里面的绢花很美,每一朵花瓣都极其华贵美丽,还洒了细细的金箔上去,就像是清晨还沾着露水引着朝阳在发光一样,周含蕴看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美则美矣,不算独一无二。” 姜圆圆做这朵花花了不少时间,闻言,她倒也没说什么,将这绢花放到展柜里边儿,“那我就把这朵拿出来卖了,你觉得是哪里不好,我重新做一个。” 周含蕴沉吟了一下,“华贵的绢花我母亲不是没有,就算是玉片为底,软金为芯的也有许多,这朵绢花虽然漂亮,但是并不算出彩。” “掌柜的且再想想吧,我三日后再来一趟,若还是做不出来,那便罢了。” 等到周含蕴走后,姜圆圆又开始翻那牡丹花册子,翻得脑袋都开始疼了,还是没一个头绪。 小楚霖过来抱娘亲的腿,好奇娘亲在看什么,要往娘亲腿上爬。 姜圆圆把他抱到腿上,见他也学着自己的样子翻册子,不由得轻笑了一下,在想等到他长大以后,会不会也费心思想给自己送生辰礼物。 忽然,姜圆圆“咦”了一下,换位思考,如果是霖儿送她礼物,无论是什么她都喜欢,只要是霖儿送的,都是独一无二的。 那小公子想送母亲独一无二的绢花,不过是因为想让母亲开心,让这朵绢花与众不同,却不知道只要是他送的,在母亲眼里都是宝贝。 姜圆圆在儿子的脸颊上亲了两下,小楚霖立刻搂着娘亲的脖子撒娇,哼哼唧唧道:“吃饼饼。” “不行,”姜圆圆在他的小嘴上捏了一下,拒绝道,“天热了吃饼饼上火,晚上娘亲请你吃凉皮好不好?” 因为吃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烧饼,小楚霖有些难过,不过只难过了一小会儿,又被凉皮吸引了注意力,“好叭。” 姜圆圆被他逗笑,又去亲他,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姜掌柜。” 姜圆圆抬眼看去,原来是周含蕴去而复返,正站在门口,“小公子,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周含蕴收起自己有些羡慕的目光,“马车轮子坏了,修理大概需要一炷香时间,我可否在此坐一坐?” “当然可以,”姜圆圆将儿子放到地上,给周含蕴端凳子,“就坐在这儿吧,我去给你切瓜吃。” 她这么热情,周含蕴露出一个有些客气又真诚的笑来,“多谢姜掌柜。” 娘亲走了,小楚霖去抓周含蕴腰上玉佩的流苏坠子,又指柜台里的一个络子给他看,“一样嘟。” 他说话还是不太流利,周含蕴见铺子里没人注意,在小楚霖的头上摸了两把,忽然发现他今天的打扮像是一个女娃娃,湖蓝色的衣裳,同色的发绳,嗯……或许姜掌柜想要个女儿吧。 周含蕴问小楚霖,“你叫什么名字?” 小楚霖会这个问题,他很有自信地答道:“煮霖!” 姓诸?这个姓氏倒是少见。 这小娃娃白白胖胖太可爱了,若不是长得太像舅舅,周含蕴真想偷偷亲一口,但他到底是一个矜持的人,轻轻咳了一声,捏了捏他的小手。 小楚霖对自己的可爱非常自信,抱着周含蕴的腰蹭了蹭,奶乎乎喊道:“嘚嘚。” 周含蕴有些吃力地把他抱了起来,听见姜圆圆的脚步声,又将他放了回去,恢复了正经的模样。 姜圆圆见儿子黏着这个小公子,又见周含蕴没有不耐烦,这才道:“霖儿怕生,他喜欢你呢。” 盘子里的甜瓜切得很漂亮,弯弯的一块儿,拿着底下的那块就能吃,周含蕴淡笑,“他很可爱。” 两人对面坐着,姜圆圆递给他一把扇子,自己也拿了一把扇风,和他闲聊,“小公子你姓什么?” “姓周,”周含蕴看她,见她没有想到周家身上,只是点了点头,才继续道,“瓜很甜。” “就在店门口买的,下午有个老翁来卖瓜,便宜又甜,我买得多,晚些给你带一个回去吃。” “无功不受禄,”周含蕴淡声拒绝,“今日已经麻烦掌柜更多了。” 姜圆圆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一个进退有度的小公子来,不过她没多问,慢悠悠打着扇子。 周含蕴的确是喜欢吃这个瓜,一连吃了三块才停,还没等到一炷香,小厮便过来请他上车。 周含蕴对姜圆圆道过谢,然后便离开了。 他走以后,姜圆圆也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与此同时,皇宫,盛太后今日不高兴。 女儿虽然没有给她生一个亲外孙,但过继来的那孩子聪明伶俐,也还不错,但儿子给她生了一个孙子,她却见都见不着,只能在心里想,又因为天气热了,想着想着有些上火,嘴角都长了一个泡起来。 于是盛太后坐不住了,立即让人将楚景喊来了她的仁寿宫。 楚景一进门,一股冷气就扑面而来,在一个大冰鉴后面,是他那满脸写着不高兴的母后。 “谁得罪您了?”他问,“朕去帮您做主?” 盛太后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险些拍桌子,“你之前说我有一个孙儿,孙儿呢?这么久了我都没看见,可别是你诓我的吧!” 楚景坐到盛太后旁边,用银叉子叉了一个剥好的荔枝,“自然是没骗您,孩子就在京城,不过……您要是真想见,不如出宫一趟?” 盛太后皱眉,“直接让那女子带着孩子进宫来不行么?” 她是太后,太后不能轻易出宫,再说了,那女子迟早要进宫的,现在适应一下也好,依她看,干脆就住在她的仁寿宫里最好。 楚景幽幽道:“她在与儿子闹脾气……儿子怕是请不来他们母子。” 闹脾气?盛太后来了兴趣,“火辣性子?” “不火辣,”楚景想了想,很客观地道,“性子很不错,温柔。” 盛太后也年轻过,自然明白这闹脾气是怎么一回事,她笑了笑,倒是高兴儿子遇上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过再怎么样,她也要见到孙子。 “我年轻时的手帕交魏夫人都有三个孙子两个孙女了,”她的语气里羡慕怎么也藏不住,“我作为太后,连唯一的孙子面都没见上,皇帝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见自己的母后颇有些见不到孙子不罢休的意思,楚景只好道:“等过两日,后日吧,我陪着您出宫去,她不知我的身份,您且注意。” 盛太后笑出声来,摆摆手,“知道了,你届时来接哀家就成。” 太后出宫,兹事体大,因为不能兴师动众,楚景用了自己最常用的方法,带着盛太后走密道。 走在黑黢黢的密道里,盛太后忽然道:“你是不是经常出宫去?” 楚景“嗯”了一声,“偶尔,不算经常。” 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盛太后自然知道是什么性子,不过这样也好,做一个勤政的皇帝是好事,但是不能太勤,也需要偶尔放松,不然伤了身子是多少灵丹妙药都弥补不回来的。 盛太后也极少见到儿子干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现在算是一桩,毕竟没有哪个皇帝会自己偷偷从密道出宫,看来先帝死得好,先帝死前,儿子如履薄冰,先帝死后,儿子脸上的笑都变多了。 出了密道,立即有人接应,两人早就提前换上了常服,上马车后,盛太后忍不住将帘子掀开了一些,她也许多年没有出来过了,该有二十年?三十年了吧。 深宫里的女人,就是这样,一入宫就是一辈子。 看着街道上的百姓,盛太后忽然也感觉到了一阵久违的放松,她看向儿子,“你大概多久出来一趟?” 楚景看了眼自己的母后,面不改色道:“一个月。” “那我以后也要一个月出来见一次孙子,”盛太后毫不客气,“我老了,见孙子一面少一面,皇帝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楚景当然不会拒绝,毕竟他每三天就出来一次。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姜圆圆的绣品铺子附近,楚景没有下马车,而是叮嘱盛太后,“不要暴露身份,不要提及我,不可耽误太久。” 盛太后应了,然后在身边伺候的何姑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站在街道上,她有种不切实际感,像是在做梦一样,忍不住四处看,变化太大了,几十年如白马过隙,她也老了。 来到那个名为‘一江小绣’的铺子前,盛太后见里面有两女子在绣帕子,一个太小,一个太老,都不像是儿子会中意的女子,莫非是她来的时间不对? 盛太后有些失落,正准备改日再来,身后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夫人您想看什么?进店子里瞧瞧吧。” 这声音年轻,盛太后转过头去,见到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她的目光定格到女子怀里的孩子身上,像,太像了,就是皇帝小时候的样子,不过胖了几圈而已! 第119章 他截然不同的半张脸 因为记着儿子的话,盛太后没有太热情,只是那眼睛里像是点了一把火一样,怎么也藏不住。 姜圆圆默默后退了一步,她好像没见过这位夫人呀…… 盛太后咳了两声,还算矜持,“嗯,那就进店里看看吧。”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等何姑姑扶,想起来这是在宫外,又把手收了回去,然后进了店铺。 这位夫人好生雍容,姜圆圆不禁想,果然是京城,总是能遇到贵妇人,还真是和镇子上不一样。 进店子以后,姜圆圆先把儿子放到了地上,然后亲自招待这位眼生的客人,“夫人,您想看些什么?铺子里手帕、荷包、绢花、络子都有,还有些小玩意儿,您若喜欢可以买回去给……孩子玩。” 她本来想说孙子,又觉得这位夫人似乎年纪没那么大,不太像是有孙子的样子,于是改了口。 盛太后今年四十多了,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顶多三十来岁,她“噢”了一声,见小楚霖在另一边,便也走过去,“我看看这边。” 她的衣裳都是在熏笼上熏过的,是果子的香味,清甜,小楚霖闻见,不由自主凑了过去,站在原地,撅着小屁股闻。 盛太后心都要化了,手里胡乱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要了。” 她一指就是好几个大件,都是铺子里定价比较贵还没卖出去的东西,姜圆圆立刻眼睛都笑弯了,“好,您先看,吉祥,给夫人把这几个都包起来。” 盛太后看她,细细的腰肢,白嫩嫩的脸蛋,很水灵的一个姑娘,原来儿子喜欢这一款?的确讨人喜欢。 盛太后与她搭话,“你看起来不像北地人,南方来的?” “对,”姜圆圆笑,对待这位大方的客人很热情,“才来不到两个月呢。” 这家绣品铺子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来也是用了心的,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自力更生,盛皇后很欣赏她,“姓什么?” “姓姜,”来的客人有些是比较自来熟的,姜圆圆也习惯了,她拿出一方很精致的帕子,上面的花纹都是用丝线绣的,“夫人您看看这张帕子?” 盛太后只低头看了一眼,“可以,装起来吧。” 她的心思扑在孙子身上,装作无意的样子,“姜掌柜,这是你儿子?多大了,生得好俊俏。” 听见有人夸自己,小楚霖立刻看了过来,对盛太后露出一个自己的招牌甜笑,把盛太后的心都笑化了。 “一岁半,”姜圆圆看了眼儿子,确定他身上没有脏,才收回目光,“长得像他爹……他爹那边的人。” 像不像的,盛太后能不知道吗,她走过去,捏了捏小楚霖的手,软乎乎的,“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楚霖也乖,一动不动任由盛太后捏,他都习惯了,毕竟长得太可爱被不同的夫人们捏一捏摸一摸是常事,“我叫诸霖!” “噢~”盛太后听懂了,楚霖,“名字也好听。” 她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将小楚霖给抱了起来,不忘解释道:“我就一直想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孙子呢。” 姜圆圆跟着笑,提醒道:“他有些重,您仔细累着手了。” “不重不重,”盛太后立即道,“小孩子有些奶膘正常的,等大了就瘦下去了。” 话落,她将小楚霖往上抱了抱,心想这孩子的肉还挺扎实,看来胃口挺好的,不过能吃能喝是好事,是福气! 小楚霖规规矩矩待在盛太后怀里,似乎知道自己什么分量,还很贴心地搂住了盛太后的脖子,以防自己摔下去。 盛太后对这个孙子岂止是喜欢可言,恨不能现在就把人抱回去,她对姜圆圆道:“你这里有什么招牌全都拿出来我看看。” 大顾客,姜圆圆现在看盛太后就是一个行走的钱袋子,她去拿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也不抬价,本本分分卖,但就算是本分卖,也能赚不少! 果然大地方就是机会多。 盛太后抱着小楚霖坐在椅子上,只远远看了一眼,就全要了,眼见自己待的时间够长了,不舍地摸了摸小楚霖的胳膊,心里无声叹气。 何姑姑轻轻咳了一声,示意该走了。 盛太后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孙子,带着提着大包小包的何姑姑回了马车。 回到车上,盛太后对儿子道:“真像你,还比你小时候更可爱些。” 祖母看孙子,怎么看怎么喜欢,楚景点点头,从车窗里最后看了母子俩一眼,这才将车窗关上,“好了,回宫吧。” 盛太后道:“下个月我还来。” 楚景道:“来。” 他不一样,他明天就又出宫了。 送走大主顾,铺子里的东西都少了许多,姜圆圆心情颇好地做没做完的牡丹绢花。 她昨日想到了一个主意,再怎么精妙的花都抵不过自然生长的牡丹花,但现在已经过了牡丹的花期,花市早就没了牡丹花卖,她想了想,决定做一朵可以与真花媲美的绢花,既然独一无二,那就让人以为是真花,不一定要多精致,最重要的是自然。 牡丹花花瓣多,每一朵都姿态各异,千姿百态,姜圆圆需要一层一层地把花瓣烫好然后绑起来,不断调整花瓣的位置,没有再用金箔之类的装饰,尽力还原牡丹花最真实的模样。 这样做也废精力,因为明天周含蕴就会再来,晚上姜圆圆只睡了两个时辰,终于在第二天把绢花做好了。 周含蕴其实已经不对自己要求的独一无二的绢花抱有什么希望,他早就备好了另一份礼品,他写了一首贺寿词,不过还不太精妙就是。 来到铺子时,姜圆圆正在打瞌睡,听见吉祥的声音,她清醒过来,将盒子拿出来,“周小公子,你看看吧。” 盒子平平无奇,不像是装着什么宝贝的样子,周含蕴不含期待地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皱眉道:“放一朵牡丹里面做什么?” 说完,他顿了一下,用手轻轻去碰牡丹花瓣,是绢制成的。 姜圆圆抿唇笑了笑,将自己另外做的两只小小的彩蝶放上去,“这个怎么样?” 周含蕴笑了,“姜掌柜巧思,这朵绢花以假乱真,想必我母亲会喜欢的。” 他将剩下的三十两银子递过去,姜圆圆收了钱后又拿出另一个小盒子给他,里面是一个木制的机关彩蝶,转动机关后蝴蝶的翅膀就会动起来,“没买到更好的,周小公子若不嫌弃,就收着吧,算是添头。” 彩蝶上只有简单的颜色,的确不是什么很精巧的东西,但是配上牡丹绢花一起送,便十分地妙。 周含蕴谢过姜圆圆,另外买了一个摆件回去,就当是给她增添一些进项。 完成了一桩大事,姜圆圆是一下子都支撑不住了,便先带着孩子回去了,她要补觉。 家里有霍朗和小刀在,还有阿善,因为霍朗和小刀再有两天就要走了,这几天两人几乎是轮流在教阿善功夫,阿善也学得勤快。 小楚霖喜欢跟着学,姜圆圆把孩子放在院子里,就先进屋子了,她再醒来时,院子里传来读书声,李夫子已经来了。 姜圆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本来不太想起来,但是她要跟着学,不然晚上不能念给儿子听,于是不算太情愿地起了床。 因为懒得梳头发,她就坐在窗户边上,隔着一层窗户听,反正只要声音能够进耳朵就行。 她的影子出现在窗户上,楚景看见了,他有些想念姜圆圆,于是念书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蹲下身,一个字一个字指着给小楚霖认。 听不见声音,姜圆圆有些疑惑地将窗子打开了一小半,本来只打算看一眼,谁料刚打开,那李夫子就看了过来。 姜圆圆没有梳头发的样子只有爹娘、儿子、吉祥还有楚景看过,猝不及防被这个李夫子看见,她一惊,忙松手,窗户飞快地合上了。 楚景的唇边勾起一抹笑,站起身来,继续念。 因为压着声音念书太久了,他嗓子有些难受,于是倒了一杯水喝,刚喝完,姜圆圆就出来了。 她的脸还有些红,看都没看那边一眼,到了自己平常坐的树底下去。 楚景笑了笑,用帕子擦嘴,刚擦完,他脸色一僵,看着帕子上脱落下来的一块皮,嘴角抽了抽。 他不说话,姜圆圆看过来,见他迅速收起了帕子,皱了皱眉。 今天的李夫子有些奇怪,总是朝着一个方向,不像平时一样走来走去,等到书讲完了,姜圆圆便走过去,“李夫子,你是不是病了?” 楚景捂着嘴,“有些,夫人还是不要靠近,仔细过了病气。” 他一直捂着嘴,姜圆圆估计他病得不轻,见他为了生计也不容易,姜圆圆道:“夫子稍等。” 她进了屋子,然后拿一个荷包出来,“这是这些天的束修,李夫子拿着先去买药吧,病是拖不得的。” 楚景现在左手拿着书卷,右手捂着嘴,且身边没有能放书的地方,若是特意放了书再用左手接过有些太怪,但若是用右手接,那姜圆圆就能看见他截然不同的半张脸了。 第120章 带着孩子的漂亮寡妇 见李旬不动,姜圆圆耐着性子道:“李夫子就不要再与我们见外,身体最重要,要是来不及治疗病得越严重就不好了。” 她执意要给,楚景不收就有些太奇怪,他的手动了动,拿着书卷的手忽然一松,书卷掉到了地上,姜圆圆弯腰去捡,这时,楚景迅速和暗卫打了个手势,在姜圆圆站起来时,一只野猫忽然从墙上飞了下来,往两人的方向扑去。 姜圆圆发出一声惊呼,楚景将她一拉,“夫人,没事吧?” “没事、没事。”姜圆圆心有余悸,意识到两人的距离似乎太近了一些,又往后退,退了一步,她一顿,好熟悉的味道…… 她抬眼,李夫子依旧是以手捂面,露出来部分的五官都平平无奇,顶多算得上是清秀,但那眼睫毛却是又浓又密,好像不该生在这样一双因为太过劳累而眼皮微微下耷的眼睛上,那眼珠如墨一般,深不见底。 姜圆圆忽地心悸,从这双眼睛里嗅到了很熟悉的味道。 “夫人?”楚景出声,“若无事,在下就先走了。” 他后退两步,将遮着脸的右手拿下来,唇色苍白,的确是病了的模样。 姜圆圆回过神来,将荷包递给他,“李夫子,早些去看病吧。” 楚景伸手接过,姜圆圆看他的手,发觉这人的手似乎要比脸白一些,手上很多薄茧,还有细小的伤口,但茧的位置大多集中在手掌心上,指上的茧要薄很多。 李夫子是读书人,手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茧呢…… 姜圆圆想再多看一下,但眼前人却已经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姜圆圆眉间轻蹙,似乎想到了什么,太熟悉了,简直就像是一个人。 楚景拐进了一个暗道,在进入暗道的一瞬间,脸上那块后面贴上去的皮边缘就开始脱落,他沉着脸,将一整张面皮全撕下来,寒声道:“这不是新制出来了么?怎么这么容易就坏了?” 不多时,暗卫道:“宁王安插人进入凌云阁,已被当夜击杀。” 人皮面具制作不易,每做好一张,就会放在凌云阁由专人养护,这种面具,莫说是喝茶,就算是带着领兵打仗都不会坏,除非有人将石灰洒在上面,才会导致面皮干裂损坏。 因为之前贵妃殉葬之事,宁王一直对楚景怀恨在心,若不是因为他暂时势单力薄没有办法下手,怕是早就杀入了皇宫,不过宁王恶心楚景,楚景也想恶心恶心他。 朝暗卫简单吩咐了下去,楚景便先回宫了。 当夜,就大街小巷就传遍了宁王殿下和人打马球被打到了嘴的事情,据说宁王殿下的嘴都肿成了两根香肠,看来短时间内是没法再见人了。 宁王府内,宁王背着手走来走去,被打肿了的嘴上敷着厚厚的草药汁,脸色漆黑,他不用想都知道是楚景让人做的,不然怎么会天上飞来一个石头,让队伍里的马受惊呢?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宁王真恨不能喝楚景的血,吃楚景的肉,但是不行,楚景现在坐上了那个位置,手握大权,此事还需筹谋! 他愤愤坐到椅子上,嘴上又疼又凉,气得眼冒金星! · 今日霍朗和小刀就要走了,姜圆圆和吉祥送两人到城门口,霍朗还好,小刀十分不舍,一会儿看吉祥,一会儿看地,想说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姜圆圆轻咳了两下,对霍朗道:“霍大哥,我有话对你说,你过来一下。” 她和霍朗到了另一边,只留下小刀和吉祥还在原地。 吉祥有些不耐烦地看小刀,“你要说什么?磨磨唧唧的。” 小刀看她扎起来的辫子,觉得她真是傻,闷闷道:“你以后是不是不回去了?” “小姐去我就去,”吉祥真是搞不明白他,“你怎么了?总搓手干什么?手痒?” 小刀讪讪将手松开,有些郁闷,瞥了眼正在偷看的姜圆圆,小声对吉祥道:“我走了你想不想我?” 吉祥被他说得一愣,有些结巴起来,“你不是还好好在这儿吗,我想你做什么?” 她在姜圆圆身边伺候的两年,五官长开了许多,也养了一些肉起来,看起来清秀漂亮,不再是刚来的时候那可怜巴巴的模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刀认真道,“我以后要是和师傅走镖过来京城,我来看你,要是你回镇上去,也看看我,知不知道?” 吉祥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话真多。” 见他们两说完,姜圆圆才走过来,又叮嘱了霍朗和小刀两句,两人才告辞离开。 说到底他们在一起有差不多三个月了,姜圆圆心里还有些舍不得,转头见吉祥这小丫头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还没回过神,笑着揶揄道:“舍不得?” 吉祥一下子红了脸,“小姐您瞎说!我才没有舍不得!” “好好好,没有舍不得,”姜圆圆不再逗她,见时辰还早,便打算买些菜回去,“走吧,去买菜。” 因为家里小孩子多,姜圆圆在买菜这方面从来都格外大方,不想阿善还有吉祥这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因为吃不饱而长不高、长不胖。 现在天气太热了,她带着吉祥买了三根排骨,一些红薯粉,还有辣椒这些,中午打算辣炖排骨粉丝,见有卖兔子的,还买了半只剥好处理好的兔子回去,另外还有吉祥爱吃的麻糖和阿善爱吃的小麻花。 吉祥忍不住道:“真的,伺候小姐太幸福了!我要跟着小姐一辈子!” 姜圆圆打趣她,“一辈子不嫁人?都跟着我?” 吉祥煞有其事地说,“嫁人还怕那人对我不好,但跟着小姐就不会有这种烦恼,小姐对我好,吉祥都知道!” 两人说说笑笑回家去,在家门口见到有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男人在探头,姜圆圆皱了皱眉,“你是谁?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她现在买的这个宅子位置好,离衙门近,住的基本上都是衙门里当差有些头脸的人,不怕有人闹事。 那男人转过头来,面皮白净,打量了姜圆圆两眼,这才笑道:“噢,您就是姜夫人?我是老五的哥哥,能不能让他出来见见我?” 姜圆圆知道阿善是怎么被卖的,她冷声道:“不见。” 说罢,见男人还在屋门口挡着,姜圆圆道:“让开,我要进去!” 男人眉眼间划过一丝贪婪,他早就在这里徘徊很久了,知道这屋子里的男人今天都走了这才特意过来的,这小娘皮这么年轻,还是个寡妇…… 男人笑,“姜夫人多虑了,我只是想见一见阿善,并没有别的意思,您不要误会。” 他这样子,实在是想让人不误会都难。 话落,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阿善盯着男人,“让开!” 男人露出一副欣喜的模样,“阿善,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话落,阿善忽然给了男人一圈,将男人给打到了地上,姜圆圆和吉祥趁机进了屋。 阿善现在吃饱了,浑身上下都是力气,再也不会怕这些畜生了,他不解气,往男人的肚子上踹了一脚,然后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们要是再敢来,我就报官!” 男人连连摆手,怕阿善再打自己,“不敢来了不敢来了。” 他哪里想到自小在家里懦弱任由欺负的阿善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等阿善松手后就连滚带爬地走了。 阿善掩盖住眼里的戾气,推门进去,见姜圆圆正在整理买回来的东西,抱歉道:“小姐……” 姜圆圆知道他想说什么,她自己也有过难缠的亲戚,自然不会怪阿善,她将买的麻花递给阿善,“你喜欢吃的麻花,买的蜂蜜味的,先吃些垫垫肚子吧。” 阿善眼眶一酸,接过麻花,“多谢小姐。” 小楚霖在一边抓阿善的衣袖,示意自己也想吃,阿善拿了一根麻花给他抓在手上,擦擦眼泪,把东西放回房里后就去练功了,小姐对他这么好,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小姐和小少爷! 被阿善打的男人叫毛老四,是阿善的亲哥哥,他灰头土脸地回了家,毛老三见他这样,大惊,“没见到老五?谁打的你?” 毛老四吐了一口唾沫,“毛老五这个狗娘养的,被别人买去当奴才了还不想着偷点东西回来补贴我们,竟然还敢打老子,这个死杂种。” 听他是被老五打的,毛老三有些不可置信,又听毛老四说那家当家的就是一个带着孩子的漂亮寡妇,当时心里就有了些不好的想法。 寡妇好啊,要是能瞧上他们兄弟之中的哪个,那岂不是发了…… 那寡妇这么有钱,留着也是没用,一个女人家手里有这么多钱就需要一个男人来帮他花掉,毛老三和毛老四的想法一样,只要能和阿善里应外合,那拿下那个寡妇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打定主意,毛老三和毛老四打算明天再去一次,先把阿善弄出来再说! 第121章 楚景,你这个混蛋! 毛老三和毛老四就在姜圆圆屋子的不远处守着,等到姜圆圆和吉祥去绣品铺子了,他们立刻过去敲门。 阿善以为是姜圆圆两人忘记了什么东西,于是过来开门,一打开门毛老三和毛老四就往屋子里挤,他们两个大男人一起,把阿善挤到了一边。 毛老三打量着这间院子,眼里满是贪婪,“青砖大瓦房,好宽敞,我好像还闻到了鸡汤的味道,你们中午喝鸡汤了?” 毛老四脸上的青紫还没下去,但已经开始幻想起了自己住进来的生活,眼睛也不住地打量着。 阿善提着毛老三的衣领就往外拉,“你们擅闯民宅,走!去见官!” 毛老四拉住他,“你这个蠢货!咱们才是兄弟,只要你和我们齐心协力,这间宅子迟早是我们的,你也不用再给人当奴才了!” 阿善在那个家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把他当所谓的兄弟,他只知道小姐对他好,而眼前这两个同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兄长就是畜生! 想起来自己在冬天被几人丢进水缸里的事情,阿善按着毛老三的脑袋往墙上砸,另一只手去捉毛老四,“你们竟然想害小姐!我杀了你们!” 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把比自己年长还胖许多的两个哥哥的脑袋当球一样在墙上砸,砸得人惨叫连连,要不是怕真的出人命给小姐惹上官司,阿善一定把这两人的头都砍下来。 趴在树上的暗卫见状,知道没有自己出手的必要了,于是继续趴着。 毛老三和毛老四连连求饶,阿善见墙面上已经沾了血,这才松手,眼神不善地看着两人。 现在毛老三和毛老四真的怀疑这个疯子会杀了自己,毛老三后退一步,然后猛地扑上去,想压倒阿善,阿善一个飞腿,将毛老三给踹了出去。 毛老四两条腿都在打颤,尖叫一声,扶着毛老三跑了。 等两人走了,阿善重新关上门,然后打水来清洗被弄脏了的墙面,不能让小姐和小少爷看见,万一吓着他们就不好了。 另一边,毛老三和毛老四两人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一鼓作气跑了不知道多远,还没停下来喘一口气,忽然一个闷棍把两人给敲晕了。 暗卫将两人用麻袋装好,然后飞檐走壁到了一处僻静的山岭,将两人丢了进去,然后再次返回保护姜圆圆的安全。 楚景没多久就知道了这件事,他冷哼一声,两个无知蠢货竟然敢肖想他的女人,真是活腻歪了。 等批完手里最后一封奏折,他换上常服,戴上修复好了的面具,然后从密道出宫,给儿子去讲书。 姜圆圆已经从绣品铺子回来了,还给小楚霖买了个新的风车,一根木头上有五个,每个颜色都不一样,格外好看。 小楚霖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幸福,每天能吃各种好吃的,想买玩具娘亲都给买,还时不时亲亲抱抱,他暂时对幸福没有概念,总之每天都很开心就是了。 当然,除了读书的日子除外,又见到自己那变了模样的爹,小楚霖叹了口气,乖乖坐到了椅子上,他不懂这到底念的是什么,白天爹爹念,晚上娘亲也念哄他睡觉,现在小楚霖还是一听见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想睡,但是不敢睡。 姜圆圆坐在树下,眼睛时不时看向这个李夫子,上次一别后,那种熟悉与诡异感一直在她的脑子里萦绕,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 她觉得脑子里都快成一团浆糊了,于是站起身去倒水喝,现在家里水壶里的水都泡的是菊花茶,天热了,清火的,和冰糖一起煮出来,格外好喝清甜。 楚景最近嗓子有些难受,每次在这里压着嗓子说话,他回去都得吃一些润嗓子的药,不然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都这么努力了,儿子还在打瞌睡,楚景不高兴,轻轻用手里的书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醒醒。” 小楚霖揉了揉眼睛,继续装模作样看书。 楚景有些发愁,这孩子不爱看书,以后怎么做太子,怎么继承大统?莫非是他的教学方法不对?正好现在上书阁里的詹事都挺清闲,不如挑一个来这里当夫子? 想起来前不久太傅还因为他膝下无子而上奏过,楚景觉得把太傅弄过来似乎也不错,正好太傅一大把年纪了,最适合带孩子,毕竟年纪大了,火气就会小很多。 他看着手里的三字经,深深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挺好的,给太傅找点事情做,就不会总想着参他了。 楚景每上完半个时辰,就会让小楚景歇一刻钟,他也歇一歇嗓子。 姜圆圆见两人停下来,于是给楚景倒茶,“李夫子,喝些茶润润嗓子吧,我听你嗓子都哑了。” 楚景这次确保自己的面皮不会再出任何问题,他微笑着颔首,“多谢夫人。” 吉祥刚好把井里的糯米团子给取了上来,两个口味,红豆沙的和冰糖的,煮好后在井水里凉一会儿就是冰冰凉凉的糯米团子了。 她先给小楚霖拿了一个红豆的,然后两个口味分别拿了三个摆在盘子里,放到桌子上,给李夫子和小姐吃。 糯米团子不大,拇指大小的衣蛾,姜圆圆拿了一个红豆的,“李夫子尝尝吧,吉祥做糕点的手艺好,您应当吃得惯。” 闻言,楚景也拿了一个红豆沙的,咬了一口,点了点头,的确不错,吉祥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姜圆圆的目光忽然落到他的衣领上,衣领严丝合缝,看不出那日的痕迹了。 她心里有个猜想需要验证。 姜圆圆又开始倒水,等到李旬吃完一整个糯米团子,她才状似无意地,将水打翻到了他身上。 “真是对不住,唉,我这一个不小心把水给打翻了,”姜圆圆道,“李夫子,你病了才好,受不得凉,我这里有换洗的衣裳,你应该能穿,你且随我来,我给你找出来。” 他能穿?楚景一下子警惕起来,姜圆圆怎么会有成年男子的衣裳在家,莫非是霍朗留下来的?霍朗为什么要留衣裳?他是何居心! 脑子里想了一通,楚景沉着脸跟着姜圆圆进屋子,见她进的还是主屋,耳边霎时嗡了一声。 究竟是哪个男人,竟然能在他安排的暗卫眼皮子底下住进来! 姜圆圆等他进来了,然后将屋门关上,盯着他,楚景一愣,“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姜圆圆仔细打量他,容貌完全不像,声音不像,就连气质也不像。 她抿了抿唇,“没什么,怕风吹进来夫子受凉,我这就去给夫子找衣裳。” 这还是楚景第一次白天过来,他看着姜圆圆纤细的背影,有种想将人按在柜子上亲的冲动。 他舔了舔唇,有些热。 姜圆圆自然是找不出男人的衣裳来,她找了两下,演不下去了,干脆转过身,“李夫子似乎和我的一位故人有些像。” “哦?”楚景皱了皱眉,“和夫人的故人像?” 若眼前的这个李夫子真的只是一个古板书生,那他绝不会允许姜圆圆关上门,不会和她单独地共处一室。 姜圆圆的怀疑有了依据,她一步步逼近,这时候李旬才好像终于想起来要后退,“夫人,你要做什么?” 忽然,楚景的手被捉过,姜圆圆的指尖碰上他的掌心,又去摸他的手臂。 楚景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来,眼神幽幽,“夫人?” 姜圆圆确认了,“是你,对不对?” 楚景反握住她的手,往前一拉,将人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来,嘴唇附在她的耳边,“夫人在说什么,在下怎么听不懂?” 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他已经暴露了。 姜圆圆的心忽然跳得有些快,不习惯这个面容陌生的男人碰自己,下巴却被捏住,眼前那种平平无奇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些邪气。 楚景轻笑一声,将面皮取下,“这样,你喜欢?” 一张薄薄的皮下,是一张截然不同的脸,姜圆圆呆愣的瞬间,被楚景吻住,然后抱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柜子前面。 姜圆圆想挣扎,但是力气太小,挣扎不过,两只手被反剪在身后,楚景一只手控制着她,另一只手握住她胡乱动的腰肢,“不要动,不然可就不止是亲一亲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就算姜圆圆不记得,他可记得十分清楚,那夜发生的所有事情,春情浮动,他两年多没有碰女人了,不是一次就能解决的,要是姜圆圆再乱动,他可保不定会做出些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姜圆圆被硌到,不敢动,真怕他会做些什么,唇齿交缠间,她被掠夺着呼吸,只能仰着头承受,腰间的那只手也不算安分,时而轻揉时而捏两下,就好像在把玩什么好玩的玩意儿,而不止是一截细软的腰肢。 一直等到他亲够了,又去亲她的脖子时,姜圆圆才终于能大口呼吸起来。 被男人死死地压制着,又疼又热,姜圆圆忍不住哭道:“楚景,你这个混蛋!” 第122章 心结难解 女子的哭诉是一把钝刀子,往楚景的心里扎,但他早就被扎得鲜血淋漓了,不在乎身上再多一个伤口。 他轻轻咬上怀中人的颈脖,好像要得出一个答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厌恶我?” 有些过往不堪提,提起来会让人生疼,姜圆圆推不开他,闭了闭眼,“你已经成亲了,还来招惹我?这样对么?” 楚景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边,他的声音那样无力,“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心里没有我,我心里亦没有她,我只欢喜你一人,你……该要我如何去证明……” 既然已经成了亲,那无论是什么样的证明都是苍白无力的,姜圆圆不能接受这样的关系,她偏过头,脸颊却被捧住,楚景轻柔而又细致地擦着她眼角的湿泪,“我只有你,也只要你,你懂吗?” 姜圆圆不懂,她颤声道:“我们没有可能的,你出生高门大户,而我不过是靠着一点小生意勉强维生的市井小民,你放过我吧,你与你妻相敬如宾,放过我,好不好?” “这不叫相敬如宾,”楚景吻住她,“我没有碰过她。” “圆圆,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姜圆圆不知如何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她知道楚景为自己做了很多事,但他们之间仍旧有一道巨大的鸿沟,跨不过,稍有不慎就会让人摔个粉身碎骨。 “你的家人……” “只要是我所愿,我的家人不会为难于我,更不会为难你,我护你、爱你,他们只会如我一般,”楚景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我父已亡,只有寡母在世,长姐已经成婚,家中庶出兄弟也早已经搬出,不会有人烦你。” “你的妻子……” “她的心上人还在等她,等过段时间,我就会放她离开。” 姜圆圆无论说什么,楚景都有话答,好像已经给她铺平了一条路,只等她走上来。 姜圆圆抿了抿唇,“我们分开太久了,我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我不习惯。” “你的意思是……我多陪陪你,等你习惯,对吗?” 他好像曲解了什么意思,姜圆圆从他的臂弯下逃出去,坐到桌边,不看他,“我需要考虑一下,你若是诓我,只想戏弄我,那又怎么办?” “我为你南下,抛下政务不顾,数次舍身,这是戏弄么?” “你是为了我?”姜圆圆拧眉,“你不是办差么?” 楚景摇摇头,“一切都只为你。” 他无法说出更多煽情的话来,只想让姜圆圆知道,一切都是为了她,希望她回心转意,再与他试一试。 姜圆圆想到什么,垂下头来,望着地面不语,一陡然知道了这么多事情,她的心好像空落落的,又好像被填满了,有些怪。 若真像楚景所说,他的家人都不在乎她的身世…… 姜圆圆握了握拳,声音细弱蚊蝇,“你娶妻,是为了什么……” 好似窥见一缕天光,楚景抿了抿唇,道:“为了应付别人。” 他去捉姜圆圆的手,“但我暂时不能告诉你那些人是谁,若你不信我,改日,你和她见一面,让她告诉你,好么?” 姜圆圆一惊,“不了,我不见。” 她道:“若你不是骗我,我自然信你,但我还需要考虑。” 人不会珍惜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姜圆圆也不觉得自己的一个答应就能让两人的关系恢复从前那样的亲密无间。 他们需要一个修复的时间。 见楚景又俯身要来亲自己,姜圆圆忙避开他,“行了我都知道了,若你无事,就继续去给霖儿念书吧。” 身份泄露,楚景也没有继续贴人皮面具的必要了,他理了理还湿漉漉的袍子,用姜圆圆的手帕擦拭。 小楚霖见娘亲出来,又见到了爹爹,一下子乐得蹦起来,跑过去要爹爹抱,虽说方才那人他知道也是爹爹,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楚景将小胖子抱起来,也不再掩饰什么,坐在小胖子的身边,用自己的声音来念书。 吉祥和阿善虽然不明白这个李夫子怎么突然变了一个模样,不过他们都不是多嘴的人,没有问,也没有好奇。 等念完书,楚景虽说有意想要多留,但他晚上还有事情要做,于是向姜圆圆告别。 姜圆圆现在有些别扭,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一会儿没听见声音,她本想看看人是不是走了,眼前突然覆上阴影,男人的额碰了一下她的,“改日再来看你。” 当着吉祥和阿善的面,姜圆圆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没出声,楚景轻笑一声,转身贴上面具,走了。 姜圆圆的心扑通乱跳,好像回到了当年和楚景还没有成亲的时候,她有些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面对这种改变,干脆进了屋子,让自己先冷静冷静。 · 今日是平阳公主的生辰,楚景早让人备了一份礼送去,刚好今日出宫,他便打算过去看一看。 虽是同胞姐弟,但楚景的到来,对平阳公主来说也是惊喜,她亲自带人出门来接,“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一声招呼。” 楚景淡声道:“路过来看看。” 皇帝哪有从民间路过的道理,平阳觉得弟弟好像越发风趣了些。 现在正是晚宴的时候,楚景没有多留的想法,坐了会儿,便走了。 等晚宴结束,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周含蕴才来到平阳公主面前,“母亲。” 周含蕴昨日学院考试又是第一名,平阳心情很不错,周含蕴好,她这个做母亲的脸上也有光,她最喜欢听那些人奉承她养了个多么好的儿子了。 她招招手,“含蕴,来母亲身边坐。” 周含蕴坐到平阳身边,拿出那个装绢花的盒子,“母亲,这是儿子送给您的生辰礼,祝母亲风华常在、岁岁平安。” 一边的周承也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次送的是什么?字画?看大小像是一个摆件。” 平阳也有些好奇,她将盒子接过,打开,“咦,是一朵牡丹花。” 一股淡淡的牡丹香味传出来,平阳去拿盒子里的花,触手时便发现了不对,“是绢做的?” 周含蕴道:“真花易枯萎,但绢花却不会,母亲喜欢绢花,儿子便想送母亲一朵独一无二的绢花。” 看着周含蕴的脸,平阳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她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好了,你的心意母亲都知道了,我很喜欢。” 周含蕴一僵,摸他头顶的那只手温柔,这是第一次,母亲这样摸他的头顶。 在他刚来的时候,有些怕,却又总想亲近这位雍容华贵高不可攀的母亲,但母亲却似乎不太喜欢他,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母亲才渐渐接受自己是她的儿子。 母子俩关系好,周承也高兴,他将周含蕴一搂,“好了,难为你这么费心,走吧,去书房,我考考你的功课。” 等两人走了平阳的目光又看向盒子里的牡丹花,将花取了出来,发现盒子底下还有一只彩蝶,翅膀正扑棱扇动着。 平阳忽然笑了,这孩子。 · 天气越来越热了,姜圆圆最近爱上了吃冰酪酥,一钱一碗,有些贵,但耐不住她爱吃,不过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她只能偷偷吃。 这天,偷吃完冰酪酥回来,小楚霖坐在门槛上吃西瓜,见娘亲来了,递过去让娘亲吃。 姜圆圆心里忽然有了些愧疚,背着孩子吃好吃的,是不是不太道德了?不过小楚霖太小,吃太冰了不好,还是让她这个做娘亲的来吃吧,不能让孩子病了! 她把儿子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蛋,“乖霖儿,吃了几块西瓜了?” 小楚霖思考了一下,伸出了两只手指,“三块!” 姜圆圆笑了两声,把他抱到铺子里面去,“行了,不能再多吃了,不然等会儿肚肚疼的哦。” 小楚霖听娘亲的话,他乖巧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半块西瓜吃完后当真没有再吃,洗了手,然后开始玩小木马车。 这个木马车是前几天在路边买的,小楚霖很喜欢,就连小木剑都不玩了,一天到晚拿着马车“驾”个不停。 姜圆圆也乐意他有喜欢的玩具玩,这样自己就很清闲,她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绢花柜子,捶了捶肩膀,然后开始做绢花,做荷花绢花。 一个绣娘拿了一篮子莲蓬来,吉祥打完一个络子后开始剥莲蓬,一个个莲子肉白嫩嫩的可爱,她把嫩的装一碟,老的装一碟子,差不多一碟装了三十来颗,她就拿去给小楚霖吃。 小楚霖现在会说“吉祥”了,他软乎乎一喊,吉祥心都要化了,只要是小楚霖想吃,就算是再难吉祥都愿意做!毕竟没有谁能拒绝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少爷吧! 姜圆圆往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两个小孩子。 “姜掌柜。” 忽然,周含蕴的声音传来,姜圆圆看去,见他站在门口,笑道:“周小公子来了,那绢花你母亲可还喜欢?” “母亲很喜欢,”周含蕴走近,“今日我来,是特意来谢您的。” “不用客气,”姜圆圆也为他高兴,“你母亲喜欢就好。” 周含蕴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母亲想请您后日入府一趟,应该是想请掌柜再做点别的东西,不知姜掌柜可有空?” 第123章 使坏地将那细细的绳子一拉 之前也有过人想让姜圆圆入府去做一些绣活,但姜圆圆自在惯了,也不习惯去一趟别人的府里束手束脚,虽知晓不过是小半日的事情,她也不太想去。 “周小公子,令慈是要做什么?” 周含蕴摇摇头,“我不清楚,或许是想送给外祖母的。” 姜圆圆笑,“其实我真的很感谢周小公子你照顾我们铺子的生意,但我带着孩子脱不了手,实在是没有空过去,不如周小公子问清楚了,下次在让人过来?” 她既然不愿,周含蕴自然也不会勉强什么,他只是有些可惜而已,难得母亲对什么东西这么感兴趣。 他再次谢过姜圆圆,然后便带着小厮离开了。 小楚霖从柜子后面跑出来,忽然大声喊道:“嘚嘚!” 周含蕴步子一顿,看那个朝自己跑过来的小团子,蹲下身将人接住,小楚霖抱着周含蕴的脖子,不想让他走,“嘚嘚,吃鸡瓜。” 姜圆圆佯作训斥儿子的模样,“霖儿,周小公子有事呢,你不要缠着人家。” 周含蕴吃力地将小楚霖抱起来,“无碍的,正巧今日得空。” 见他要留下来当儿子的玩伴,姜圆圆便去将剩下的半个西瓜切了,然后又拿了莲花糕出来让两人吃。 在她眼里,就是两个小孩子在一起玩,或许因为是不知道周含蕴身份的原因吧,她心里一点儿也不担心儿子烦人之类的。 周含蕴被小楚霖牵着一起玩那个小木马车,他已经十来岁了,早就过了玩玩具的年龄,不过看着小楚霖这样的天真可爱,他的心里隐约有些羡慕。 他蹲下身来,陪着小楚霖一起玩,两人就在帘子后面,玩得开心。 今日天太热了,铺子里没什么人,远远地,姜圆圆看见了盛玉芙的身影,她站起身来,“盛姑娘。” 盛玉芙满脸堆着笑意,实际上心里怕得要死,要不是她哥逼着她来,她是真怕见到姜圆圆。 她咽了咽吐沫,努力保持平静,“嫂、嫂子。” 盛玉芙左顾右盼,干笑道:“你这里的东西款式又变多了,我那些小姐妹都说喜欢,让我来的时候替她们买一些,她们嫌热,不愿意出门呢。” 不仅是她的小姐妹,盛玉芙也不乐意出门啊!这么热的天,要是把她晒黑了怎么办!那她还怎么嫁出去,今年再不订下婚事她就要成小姐妹里的笑话了! 但是就算再不愿意,她也必须出门,不然……一想起自家亲哥拉着个臭脸的样子,盛玉芙就眼前一黑。 姜圆圆不知道盛玉芙心里在想什么,盛玉芙比她小几岁,只要不使坏,就是个小姑娘,她也不是个小心眼的,这会儿也招待起她来,“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喝茶吗?” “喝,渴死了,多谢嫂子。”盛玉芙看姜圆圆给自己斟茶的背影,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现在在她的心里,表哥就是个活阎王,也只有姜圆圆能震住了,当然,她可再没有一丁点儿要嫁给表哥的心思了,指不定哪天又去牢里去了…… 姜圆圆给她倒了一杯菊花茶,见她满头大汗的,不禁问道:“你的小姐妹怕热,你就不热?” 盛玉芙沉默了一下,“我不怕……” 她一口将茶喝完了,买了几个东西,趁着姜圆圆去包装的时候,她问道:“怎么没见到霖儿?” “在里边玩呢。” “哦。”盛玉芙的确看见里面有两个小孩儿的样子,既然如此,那她就不打扰这两个小孩玩了,她就是来套近乎了,套完就回去待着去了。 等盛玉芙走了,周含蕴也走了出来,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刚才好像听见了盛家表姑的声音,是他听错了吗,应该是听错了吧,这么热的天盛家表姑那娇气性子怎么会出来。 陪小楚霖玩了一会儿,周含蕴也该走了,他最后抱了一下小胖子,然后上了马车离开。 小胖子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姜圆圆忽然有些心酸,的确,以前在镇子上的时候,儿子还能去邻居们家里串门,但在京城,她自己也是人不生地不熟的,孩子也只能和吉祥还有阿善在一起,连个同龄人都没有。 姜圆圆想起来隔壁饭馆子好像有个和小楚霖差不多大的小孩儿,于是让吉祥拿了一个布娃娃,然后带着小霖儿过去玩。 想了想,她还是自己去吧。 中午街上都没有什么人,饭馆子里也清闲,老板娘正在拖地,见到姜圆圆牵着孩子来,她“哟”了一声,“稀客呀,想吃点什么?” 在另一张干净的桌子上,一个比霖儿大不了两岁的孩子正在练字,不过不是很认真,姜圆圆可以看见他画了一只鸡。 “嫂子,我家孩子总想来找你家小子玩,我就把他带过来了,”姜圆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闲不住。” “哦这样啊,”叶氏喊儿子,“李显,来和弟弟玩!” 她的大嗓门一喊,叫李显的那个小男孩儿吓了一激灵,“来了来了,娘你不要总大喊大叫的。” “嘶,你这小子。”叶氏是一个爽快性子,对姜圆圆道,“妹子,你去忙你的吧,霖儿交给李显看着就行。” 姜圆圆谢过她,然后把那个身上穿着将军铠甲款式衣裳的布娃娃李显,“显儿,劳烦你陪弟弟玩一会儿,婶子先回去了。” 李显喜气洋洋接过这个布娃娃,“上次我娘就说婶子你家有娃娃,她不给我买呢,她只给自己买了好几张帕子。” 叶氏笑着要来打他,李显忙躲到姜圆圆身后,母子俩这氛围,看得小楚霖咯咯直笑。 给孩子找了个玩伴后,姜圆圆就先回铺子了,和吉祥一人买了碗冰果子汤喝,没有孩子就是好,吃东西都不用偷偷摸摸的。 等到了下午,天气稍微凉快一些了,铺子里渐渐有人,姜圆圆估摸着快到吃饭的时间,便打算把儿子先接回来,免得叶嫂子他们夫妻又要看孩子又要管生意忙不过来,不像她的铺子,位置小,还有两三个人看着。 她走到饭馆门口,见到李显正在教小楚霖踢球,两个人替一个竹条编的小球,小楚霖的额头上全是汗,看来玩得很开心。 饭馆里已经坐了两桌人了,姜圆圆和叶氏知会了一声,把两个小孩儿都接到了绣品铺子里玩,还给两人一人买了碗凉粉吃。 李显是一个很健康的小孩,也不过四五岁,十分开朗健谈,小霖儿和这样的孩子玩,挺好的。 在铺子里,两人就没有踢球了,骑木马,在纸上乱画,姜圆圆都随他们去,孩子开心就好。 等要关门的时候,姜圆圆给李显拿了一张天蓝色绣云雀的帕子擦汗,李显笑呵呵地,“婶子,你真好。” 小楚霖眨了眨眼,在旁边牙牙学语,“婶几。” 姜圆圆失笑,把李显送了回去,叶氏还给她拿了一碗凉菜,是卤豆皮、粉丝还有竹笋一起拌的,鲜爽开胃。 有这样一位邻居是好事,姜圆圆也高兴,晚上小楚霖因为玩累了,也没有闹人,洗完自己玩了会儿就睡了,睡得香喷喷的。 姜圆圆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越看越可爱,忍不住在他的脸上亲了两下,也睡下了。 因为天气实在是太热,她晚上都是开着靠里的那扇窗户的,睡前不扇扇子压根睡不着,还要点着艾香,不然会被蚊子叮。 阿善比较方便,他用两个板凳在院子里做了一张简易的床,就睡在院子里,有风吹,凉快。 楚景来时,见到窗子都大开着,不用自己翻,不由得心里一喜,下意识排除了所有另外的可能性,觉得姜圆圆是在等他。 他无比熟练地翻进去,径直来到床帐子前,一下子就被迷了眼,姜圆圆因为太热了,上身只穿了一件肚兜,下身穿着一条齐膝盖的短裤,就这么明晃晃的,楚景眼睛都要被迷花了。 他警惕地看了眼对着墙——除了他之外不会有任何人经过的窗户,迅速过去关了起来,然后脱掉衣裳,上床去。 他身上的温度很高,姜圆圆在他靠近时就“唔”了一声,要躲,楚景便也不碰她,只是头凑过去,往她的脸上亲。 楚景打算明天送一些冰过来,不然把姜圆圆热坏了就不好了。 他想着,送冰过来了晚上就能抱她,也不会被嫌热推开,简直是一举两得。 姜圆圆睡着,觉得脸上有些痒,她秀眉轻拧了一下,以为是蚊子,伸手拍过去,一下子就清净了,于是翻个身继续睡。 被扇了一巴掌的楚景有些哀怨,目光落到她背对着自己,光裸的后背上,使坏地将那根细细的绳子一拉,然后心满意足地躺下。 左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右边是自己的儿子,楚景真的觉得挺圆满的,当然,如果他不是偷偷来的就更好了。 不过迟早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进来,早晚而已。 次日一早,姜圆圆就醒了,她一晚上睡得不怎么舒服,又热还挤,她看了眼蜷在床脚睡的儿子,又看了眼自己和儿子中间起码能躺下一个人的距离,有些想不明白。 忽然,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于是低头看去。 第124章 他的手掌在煽风点火 这一瞬间,姜圆圆只感觉眼前一黑,连忙去找自己那不翼而飞的兜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昨天晚上睡前明明好端端穿在身上啊! 只见她的兜衣都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可怜兮兮地被塞在枕头下,姜圆圆的脑子很迟钝地好像暂停了一下,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热了就把兜衣也脱了然后顺手给塞到了枕头底下? 来不及多想,她把衣裳都穿戴整齐,刚穿完,小楚霖揉着眼睛醒了,然后要娘亲抱。 姜圆圆将他抱出去先交给吉祥喂早饭,然后回房整理床铺,再梳洗打扮。 明晃晃的阳光从窗格子上射进来,有些刺眼,她不过是梳个头发的功夫,脸上都热了一层汗出来,等到梳好头发,浑身上下都有些黏腻。 今年的夏天怎么这么热?姜圆圆又换了身更轻薄些的夏衣穿,只感觉好像动都不能动,热得心里头都难受。 姜圆圆在房里坐了一会儿,给小楚霖也拿了身凉快衣裳换,早饭吉祥煮的是白粥,还有糖水,已经在井里面镇着了。 姜圆圆喝了半碗白粥就没有了胃口,见阿善坐在屋檐下,也是满头大汗的模样,和他道:“阿善,今天不要练武了,井里还有西瓜,你捞一个起来吃,别中暑了。” 阿善用袖子擦汗,点头道:“小姐,我都知道。” 弄完家里的事情,姜圆圆和吉祥一人撑了一把伞往铺子里走,她因为不想抱孩子,给小楚霖也买了一把小伞,粉色的,上面画了一只小兔子,不贵,十个铜板。 迎着洒满阳光的巷子,姜圆圆热虽热,但心头一派明朗,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走到这样一个地步,能自己开铺子、买宅子、养活一家老小,这种感觉真的是太棒了。 小楚霖的两只衣袖全都挽到了手肘那里,走起路来藕似的胳膊也一颤一颤的,姜圆圆忽然有预感,小胖子说不定要瘦了。 路过卖凉牛乳茶的铺子,姜圆圆买了五杯,她和吉祥还有守铺子的绣娘一人一杯,小楚霖和他的玩伴李显一人一杯。 等到了李家的饭馆子,小楚霖很自来熟地走进去,一边喊道:“李嘚嘚,喝豆浆。” 李显一溜烟就出来了,牵着小楚霖的手往里面走,带他去吃凉拌鱼皮。 像现在这样,中午人少的时候两个孩子在饭馆玩,下午人多的时候孩子在绣品铺子两边的人都挺满意的,毕竟能少带一会儿孩子。 姜圆圆还没进绣品铺子,就看见里面坐着一位面皮白净,穿着深色圆领袍的男人,这么热的天,他脸上一点汗都没有,姜圆圆不自觉地多看了一眼,好白。 那男人见到她,立刻站起身来,“姜姑娘,您来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尖细,就像是刻意捏着嗓子一样,听得姜圆圆的嗓子也有些痒,她不认识这个人,客气道:“您是?” “姜姑娘叫我汪诚就行。”汪诚的腰背有些佝偻,像是常年弯腰做事,但偏生皮肤像是女子一样,有些怪,他笑时,眼睛眯了起来,客气得恰到好处,好像……还有一些恭敬? “主子让我给您送了东西来,”汪诚将那隔间的布帘子掀开,里面赫然是一大桶冰,“晚上还会送两桶去您院里,免得您被暑气伤到。” 姜圆圆有些呆,反应过来什么,“你的主子……是楚景?” 听见主子的名字,汪诚吓得颤了一下,“是、是,主子一直挂念着您呢。” 那日楚景求和,姜圆圆没有答应,他此时做出这些讨好的事情好像也不例外,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没冰受不了,姜圆圆干脆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收了起来。 不过拿人手短,她从柜子里拿了一个月牙白的荷包,“劳烦您转交给楚景,这是我答谢他的。” 汪诚笑着应了,这下主子肯定高兴,指不定回去还能有赏钱呢。 等汪诚一走,张绣娘立刻道:“天啊,这么大一桶冰,得多少钱,这也太阔气了吧!” 姜圆圆把西瓜和茶水都往冰桶子里放,“都进来坐吧,外面太热了。” 她又对吉祥道:“把两个孩子接过来玩,咱们这里凉快。” 一听说有冰,李显立刻来了,还带了礼物,是凉拌的酸辣粉条,开胃爽口,还有很多肉沫和酸豆角、酸白菜之内的菜在里面。 李显看着这一大桶冰,往上面摸了摸,“好凉快!” 小楚霖也学他说话,“好凉快!” 不知是不是姜圆圆的错觉,和一般大的孩子在一起,小霖儿说话似乎都流利了些。 这酸辣粉条满满一大碗,看着就开胃,姜圆圆看着上面切得细细的葱花沫儿,馋虫立刻被勾起来了,和几人一人一碗吃得香。 有些辣,她一边吸气一边吃,旁边还有冰桶和冰西瓜,简直太舒服了! 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客人,只在下午的时候,来了一位客人,是之前来过的盛太后。 盛太后还不知道儿子已经快把老底交了出去,今天自己偷偷摸摸出来的,一个月出宫一次见孙子,她又不是傻子! 她照例是买了一堆东西,然后去抱小霖儿,那喜欢的劲儿,可别提了。 姜圆圆犹豫了一下,问道:“您……是楚景的母亲吗?” 盛太后脸一僵,她伪装的这么差吗,他们母子长得可不像,这是怎么被看出来的! 她讪笑了几声,又舍不得放下手里的大胖孙子,只好道:“我就来看看孩子,看看就走。” 姜圆圆可没那么硬的心,她笑着摇了摇头,“您抱吧,没事的,霖儿是您的孙子,您来看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盛太后狐疑道:“你不生我儿的气了?” 这样一个贵妇人,此时的面上竟然有些忐忑,姜圆圆一下子就信了楚景说他的家人很好相处的事情,她柔声道:“无论我和他怎么样,都不妨碍您的。” 这下子,盛太后放了心,说得对啊,楚景惹姜圆圆生气那是楚景的事情,和她盛太后有什么关系! 一下子不用装模作样了,盛太后去捉小楚霖的肉手,喜滋滋道:“乖孙儿,喊皇、皇、喊祖母。” 差点儿说漏了嘴。 小楚霖还不知道祖母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小嘴一张,“举母。” 盛太后心花怒放起来,天知道她一大把年纪终于抱上孙儿是什么感受! 该说不说还得是她乖孙,嘴甜,说两个字都说得这么好听。 姜圆圆当然知道隔辈亲是什么意思,她是真的有些担心小楚霖把盛太后的胳膊压断,于是道:“不如您先坐坐?” 盛太后便去凳子上坐了,好说话的不得了,也不打扰姜圆圆什么,坐在一边稀罕自己的乖孙儿。 小楚霖被这个不认识的人抱着,本来有些不情愿,但是娘亲好像数钱数得很开心的样子?算了,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 盛太后这次待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被身边的姑姑催着回宫,不过在临走前,她偷偷给小楚霖戴了个金镯子,又在小楚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才离开。 盛太后走后,温度就降了下来,铺子里也有了更多的客人,等到铺子关门的时候,姜圆圆发现儿子的胳膊好像有点抬不起来,她疑惑地“咦”了一声,将他的袖子撸起来,一下子就被那大金镯子闪了眼睛。 姜圆圆默默遮了一下眼睛,然后把儿子的镯子给取了下来,太重了,让她这个当娘的先代为保管吧! 小楚霖一下子就自由了,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汪诚说冰下午送过来,果然就是姜圆圆一进院门就送了进来,两大桶。 姜圆圆把其中一桶分为两桶,给吉祥和阿善,然后自己和儿子用一桶。 不得不说,有冰就是好,姜圆圆琢磨着,晚上不热了,还有些睡不着起来,想吃夜宵。 时辰已经有些晚了,儿子也睡了,姜圆圆爬起身去了厨房,想吃烫菜了,在有冰的房里吃东西太舒服了一些,姜圆圆特意多放了些干辣椒,煮了白菜、鸡蛋、红薯粉条还有一些干菇。 把汤菜先端到屋里凉着,姜圆圆又去洗了个澡。 楚景猜今天有冰了姜圆圆睡得要早一些,故而来得也早,见窗户的灯还亮着,他有些疑惑,刚偷偷把窗户掀开一些,一股香辣味道就扑面而来。 他咽了咽口水,吃夜宵?他也想吃。 见姜圆圆不在房里面,楚景也不装了,先翻了进来,看了眼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儿子,然后脱了夜行衣,就坐在床边等姜圆圆回来。 一进屋就发现屋里多了个大活人,姜圆圆说没被吓到是不可能的,见是楚景,她拍着胸口道:“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楚景道,“见你屋子里的灯还亮着,知道你没睡,就想进来见一见你。” 姜圆圆皱了皱眉,想到什么,“你第一次来?” 楚景脸不红心不跳,“我岂是那种人?当然是第一次。” 他在心里加了句,第一次当着面儿来。 姜圆圆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见桌上只摆了一碗汤菜,竟然有种吃独食的感觉,她清了清嗓子,“那个你吃不吃?” “吃,”楚景立刻答道,“我去拿碗筷。” 姜圆圆干笑了两声,大晚上两个人面对面吃汤菜是什么事? 楚景的碗筷拿来后,姜圆圆拨了一半给他,幸好当时煮的时候她有些馋,煮多了,刚好楚景来了不浪费。 烫菜好吃,楚景将白菜拨到一边,看着姜圆圆白嫩嫩的脸颊想,吃饱喝足要是能再干点什么就更好了。 姜圆圆吃的鼻尖冒汗,才吃了一小半,楚景就已经吃完了。 “有些出汗了,”楚景道,“我去洗洗回来。” 姜圆圆一个“诶”字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去院里打水了。 这人真是的,来就来了,还洗个澡再走,真讲究。 姜圆圆把汤菜吃完后漱了口,听院子里还有水声,觉得楚景洗得真仔细,这么热的天,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还不是要出汗的。 谁料,此人不是洗完就走,看着眼前只穿着中衣,似乎想上床的人,姜圆圆默了一下,“你不走?” 楚景可怜兮兮,“不走,行吗?我想你了,想和你一起睡。” 他每次一起睡都不会干什么好事,姜圆圆直接了断拒绝,“不行。” “外面就连刮的风都是热的,”楚景又想装受伤了,但是现在受伤,待会儿想使力就说不过去了,“你这样讨厌我?就连收留我一晚上都不愿意么?” 他是一个擅长利用自己优势的男人,此时半跪在床沿,握住姜圆圆的手,“嗯?圆圆。” 微微勾起的尾音,把姜圆圆的心脏都勾的跳了一下,看楚景没掩好的衣领下那结实有力的肌肉,姜圆圆很可耻地馋了,她闭了闭眼,偏过头去不看,“随便你,以后不能再来了。” 堂堂一国之尊使美男计,楚景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管什么计,好使就行。 心满意足地吹了灯躺下来,闻着姜圆圆身上的香味,楚景心不在焉的。 “凉快吗今天?”他问着,手伸了过来。 “还行,多谢你。”姜圆圆把他的手打开,背对他。 “凉快就好,”楚景又伸手。 姜圆圆再次打开。 就这样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楚景终于如愿以偿把人搂住,有些着急地亲了下来。 姜圆圆被他压得有些难受,感觉到他的手从自己的中衣下摆伸了进去,身子一下就僵了起来,“不行、不行,楚景你快停下来。” 楚景耐心地安抚她,只在她的腰间徘徊,等她的身子一截一截地软下来,才会进行下一步攻势。 他是一个耐心的男人,愿意为了姜圆圆多等一会儿。 他的手掌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偏生煽风点火,姜圆圆偏过头去,楚景又亲了下来,亲吻她的额头、鼻尖、嘴唇。 一步一步,将她瓦解。 里衣被丢到地上时,姜圆圆忍不住踹了楚景一脚,却被握住小腿,扛到了肩上。 楚景,真是个浑蛋啊! 第125章 孩子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姜圆圆在这方面一直是被楚景欺负的存在,她的两只纤细手腕很轻易地便被束在头顶,任他为所欲为。 她的呼吸不那么平稳,急促而又短暂,仓促又有些狼狈地躲避着那火热的目光。 楚景捏着她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鼻尖轻蹭着她的,唇与唇之间很轻地厮磨。 他的指尖碰到姜圆圆的唇瓣,想告诉她,爱意破土时,是伴着淅淅沥沥的春雨丝的,干涸的大地上不会生出美丽的花朵来。 姜圆圆早就没了力气,欲哭无泪,又被他压得紧,做不了反抗,她哽咽着,使出自己目前还完好的唯一的武器,嘴一张,用牙去咬楚景,咬在他的脸上。 楚景被咬疼,“嘶”了一声,侧头也去轻轻咬她的耳朵,姜圆圆受惊松开嘴,骂他是个王八蛋。 楚景只好吻住她的唇,希望让她安静些,却被她咬得哼了一声,只好改为去捧住她的脸颊,“别想逃,你今天被我吃定了。” 他说的话太荤,姜圆圆听懂了什么意思,她也不敢发出声音来,唯恐吵醒儿子,只好趁着手自由了,又用手去抓他的肩膀、胸前,像是要把他抓得血肉模糊才罢休。 小猫儿似的无力叫声,软绵绵像是云朵一般,楚景亲吻她的耳郭、脸颊、下巴、鼻尖,再到那红馥馥的唇。 姜圆圆的挣扎力气逐渐小了,改为捂着自己的嘴不让他亲,楚景轻笑一声,把她的头护住,以免撞疼。 姜圆圆瞪他一眼,眼角眉梢皆是风情,楚景一使坏,她便再没有力气瞪过去。 实在是太久违了一些,姜圆圆趴在被中一动都不想动,她看了一眼始作俑者,楚景便又凑过来,两人乌黑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姜圆圆忙往床内缩,细滑的腰肢在湖蓝色的被子上,像是月光一般莹澈轻柔,楚景去捏她的腰。 姜圆圆打他,“不要闹了,霖儿要醒了。” 楚景抱着她,好想将她带回宫里去,就住在他的养心殿里面,时时刻刻陪伴。 他蹭了蹭姜圆圆的颈间,“嗯”了一声,“洗不洗?” “洗,”姜圆圆闭了闭眼,一摸自己的额头上全是汗,偏生此人还要过来亲她,“别亲了,热。” “你是香的,热点也没关系,”楚景一点点儿慢吞吞道,“就像刚出锅的白面馒头一样。” 他这个比喻可真够下流的…… 姜圆圆早就没了力气,此时他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只希望他早点儿够,然后放自己去擦洗。 楚景又亲了她一会儿,这才出去打水,端进来,见他要为自己擦身上,姜圆圆一动也不动任他擦,反正她在这人面前早就没了需要遮掩的地方,随便了…… 楚景帮她擦完,又给她套上了自己的中衣,见她已经睡熟了,也上床拥着她睡下。 做了一个十分香甜的梦,连梦里都有姜圆圆的存在。 又是在天亮的时候,楚景回的宫,海内侍进来伺候他穿衣,见他的中衣不翼而飞了,也没多嘴问,让宫人取了新的来,伺候他穿上。 不过……海内侍有些犹豫,“陛下,您的脸上……需不需要遮一下?” 楚景的脚步一顿,走到镜子前,看见了自己右脸上有个明晃晃的牙印,没个一两天估计是消不掉的,嘴上也被咬烂了一块,有些难看。 两处伤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带着牙印上朝,实在是不太雅观。 楚景摸了一下牙印和唇瓣,忽地笑了,这是姜圆圆留在他身上的印记,留的时间长一点才好。 于是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今天皇帝陛下虽然嘴烂了,但心情很好。 · 姜圆圆醒时,已经是大中午,她稍微一动,就身子骨发软,心里骂了楚景两句,然后扶着床头起身。 小楚霖早就醒了,没吵娘亲,自己爬下床出门找吉祥去了。 姜圆圆躺在床上放空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踩上地面,腿上酸得要命,手心突然摸到什么,她看去,脸上一红,暗暗咬牙,今天晚上一定要将窗户封死,不能再让楚景进来! 她将被套拆了抱出去,吉祥要来接,她忙道:“不用,我来洗吧。” 吉祥以为她是月事来了,没多想,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小姐,你今天气色这么好,是不是我昨天炖的阿胶鸡蛋汤的原因?” 姜圆圆脸上又是一烫,险些不知道答什么,“对,就是那汤的原因。” 等洗完被子,她对阿善道:“阿善,你待会儿帮我把窗子封起来吧,钉几块木板,昨天晚上有野猫进来,我都没睡好。” 阿善听姜圆圆的话,也没想是什么野猫竟然胆子这么大,敢跑进人家里去,抱着木板子就去钉窗户了。 姜圆圆腿上使不上劲儿,腰上也不算太舒服,于是今天小楚霖又是自己走去铺子的。 铺子里照例有一大桶冰,姜圆圆却一点儿没感觉到冰凉,反而燥得厉害,在边上坐了一会儿,心里已经不重复地骂了楚景几百遍,这才觉得稍微痛快了一丁点儿。 楚景就是个采花贼,没皮没脸的狗男人,谁家正经男人会半夜翻窗? 心里正嘀咕着,有客人来了,姜圆圆看去,是一个眼生的客人,张绣娘已经过去了,那人却直奔她而来,道:“可是姜掌柜?我们主子想请你去府上量身定制一身衣裳,您可得空?” 最近请姜圆圆进府做衣裳的人有点多,她还是拒绝,“我手艺不精,做的衣裳怕是入不了贵人的眼,不如贵人去翠云楼瞧瞧?那儿的绣娘手艺好。” 见过抢客人的,还没见过将客人往外推的,那人稍稍诧异了一下,没料到她会拒绝,还是笑道:“我家主子听说掌柜手艺好,诚心请掌柜去,价钱好商量,不如姜掌柜再考虑考虑?” 姜圆圆不想进人家府里去,就算是小半日都不行,她也没什么巴结贵客的心思,干不了定制的营生,她还是摇头,“我手艺不精,还是不要浪费好料子了。” 接连被拒绝了两次,那人的脸上没了笑意,径直出了铺子。 张绣娘问姜圆圆,“估计是笔大生意呢,怎么不接?” “怕有事端,定制哪里是那么好做的,喜欢还好,不喜欢就是麻烦,还坏名声,”姜圆圆咬断手里的线头,“我也不明白这人是从哪里听说我会做衣裳,我做的衣裳只能自个儿穿穿,裁剪和走针比不上专做衣裳的绣娘,找我倒是浪费料子了。” 张绣娘是侯府的绣娘,听姜圆圆这么说,觉得好像有道理,以前在府里给主子们做衣裳,个个也都是挑剔得很,这不行那不行,宽了瘦了,遇见不好说话的主子,一件衣服要改七八次,把人的眼睛都熬坏。 张绣娘没说什么了,拿了抹布去擦桌子。 冰桶里冰了豆浆,摸着没那么凉,姜圆圆拿出来给小楚霖喝,小楚霖“吸溜”喝了一大口,然后“哇”了一声,找姜圆圆要另一杯,要拿去给他的‘李显嘚嘚’喝。 这小子,姜圆圆捏了捏他的鼻子,让吉祥把他送过去。 下午的时候,铺子里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姜圆圆和张绣娘还有吉祥三个人都险些没有照顾过来。 姜圆圆比较有目标,瞅着那些贵妇人专门推销那些贵的绣品,一下午光是她一个人就卖了二十多两银子的绣品出去。 好不容易忙完,天都黑了,姜圆圆把铺子关了,然后去接儿子。 饭馆里的生意也正好着,姜圆圆见儿子拿着个鸡腿在手里吃,一边的李显给他擦嘴擦手,很会照顾人,小楚霖也不赖,从小口袋里掏瓜子出来给李显。 小朋友之间的关系纯粹,姜圆圆和叶氏打了招呼,把孩子接走了,打算等天气凉了,给儿子还有李显一人做一顶帽子戴,不一样的颜色,一模一样的款式,看着就是好朋友。 吉祥也跟着道:“明天我做糯米团子,个小少爷还有李小公子吃。” 姜圆圆转过头和她说话,再回头时,走在前面的儿子忽然不见了。 她的脚步一顿,左右看了一圈,“霖儿?”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孩子呢? 姜圆圆的声音颤抖起来,“霖儿,快出来,不要和娘亲开玩笑。” 他们路过的是一条巷子,里边黑洞洞的,没有一点儿光亮,像是深渊巨口一般,要把人吞噬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姜圆圆心急如焚,以为小楚霖是趁着自己不注意跑巷子里面去了,她要进去找儿子,突然墙上跳下来一个黑衣人拦住了她。 黑衣人一言不发,只将她往巷子外推了一把,紧接着,一把大刀从黑衣人身后砍了过来,黑衣人迅速回身以长剑作抵,‘噌’的一声,刮过耳朵,刺耳的绵长。 姜圆圆打了一个寒颤,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流,害怕看见那昏暗的巷子里出现孩子小小的身影,害怕看见什么不好的、她接受不了的事情。 黑衣人显然是无暇顾及她的,姜圆圆见里面埋伏的不止一个人,对着黑衣人左右夹击,虽然黑衣人身手很好,每次都能利落躲过,但这样下去,若里面有人抓走了霖儿,岂不是要耽误找孩子的时间? 姜圆圆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女人,但此时为了孩子,她顾及不了其他,把头上一根尖锐的银钗拔下,等到一个埋伏的人被打到了离自己近的地方,飞快将钗子刺向那人的脖子。 那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像是不可置信自己会死在一个女人手上,捂着脖子没了声响。 黑衣人迅速解决了另外一个人,见姜圆圆要往巷子里面跑,他拦住,“不在这里,已经去追了。” 黑衣人是楚景留下来的暗卫,有两个人,刚刚有八只短箭从不同的方向射向姜圆圆,显然是要她的命,他们将短箭截住,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却被宁王养的暗卫钻了空子。 一个黑衣人已经去追了,剩下的一个留在原地保护姜圆圆的安全。 姜圆圆焦急地道:“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捉我的儿子?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暗卫的职责就是保护她和孩子的安全,姜圆圆在首位,孩子其次,暗卫道:“不要担心,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抬头看天空,“已经回来了。” 姜圆圆看过去,只见一个也是穿着黑衣服的人,抱着小楚霖回来了。 姜圆圆把儿子上上下下全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这才紧紧抱着儿子哭出声来。 吉祥也哭道:“这些贼人太猖狂了,小姐,我们去报官吧!” “报什么官?”姜圆圆擦干泪,“不是官府能解决的事情。” 若不出意外,这些人应该是楚景的仇家。 小楚霖只以为是玩了一场游戏,被抱着飞来飞去,他用小手给娘亲擦着眼泪,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圆圆受不起这个惊吓了,儿子能在她的眼皮底下消失一次,就能消失第二次、第三次,次次都能追回来吗。 在方才孩子消失的一刻钟里,姜圆圆的心肝都像是在火里煎熬着,她不敢想,要是孩子真的没了,该怎么办,她的孩子会去哪里,还能不能活下来,他还这样小…… 越是想,心里越不安,一路上,姜圆圆就像是一只随时都可能受惊的兔子,把孩子紧紧抱着,没有松手过,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受到惊吓。 回到家里,她对阿善道:“把板子拆了吧……” 她顿了顿,“算了,不用了。” 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楚景肯定也会知道,为了给她和孩子一个交代,他一定会来的。 第126章 和我进宫去吧 当夜,楚景刚进门,便飞面一个茶杯砸了过来,他侧身躲过,看见了坐在桌旁正怒目看他的姜圆圆。 今天的事情楚景知道后便马不停蹄过来了,他抿了抿唇,面上满是愧疚,“对不住,让你和孩子受牵连了……” 姜圆圆别过头去,眼泪夺眶而出,“你不必道歉,明天我就带着孩子回镇上去,京城的是非太多,要是霖儿再被掳走一次,我也不用活了……” 自从知道有了孩子后,姜圆圆就一直把孩子当做是自己在世上的唯一一个亲人,她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孩子,从一丁点儿大,养到会爬、会走路会喊娘……点点滴滴,都是姜圆圆最珍视的,她绝不允许孩子有任何的闪失。 楚景走到床边,见儿子正在酣睡,想要去摸一摸儿子的脸,却被姜圆圆推开,她美眸含泪,“你不许碰霖儿!” 作为一个父亲,却因为自己的原因给孩子带来麻烦,他还有什么资格碰孩子? 楚景低下头,再多道歉的话也没有用,他道:“圆圆,带着孩子和我进宫去吧。” 只要她和孩子在外面,就会给宁王的人可乘之机,而宫城是一座密不透风的笼子,宁王的人进不来,只要进来,便只有死路一条。 楚景和那座宫城共存亡,而姜圆圆和孩子,是他会用自己的身躯和宫城一起护住的人。 “进宫……”姜圆圆呢喃了一下这两个字,抬眼看楚景,“你到底是谁啊……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就连你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 她的泪眼朦胧,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楚景启了启唇,忽然觉得就算是皇帝,也有不可说的痛苦,他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又该怎么解释自己想要一步步让姜圆圆习惯的事情呢…… 姜圆圆瘫坐在床上,忽然哭出声来,她的心口一阵阵痛着,觉得自己有种说不出的失败,她现在的一切光辉是拜楚景所赐,楚景带她逃离深渊,给她孩子、钱和快乐与幸福,但她竟然连楚景到底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她的肩膀轻轻颤动着,楚景紧紧抿着唇,手落到她的肩上,“跟我进宫吧,好吗?” 姜圆圆没有回答他,一直等到自己哭够了,才道:“为什么?” “那些人……”楚景用指腹轻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痕,“霖儿是我唯一的孩子,想杀我的人,不会放过他的。” “啪”的一声,楚景微微偏过脸,看向姜圆圆,“打吧,只要你能消气。” 刚刚打他的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姜圆圆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那些人不放过霖儿,那就算她带着孩子躲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 “进宫……”她垂下眸子,长睫上滴落一大颗泪,“以什么身份?” 楚景抚摸她的发,“只要你想。” 姜圆圆看他,想起来那日在龙舟赛上看见的朦胧身影,“你是……皇上?” 楚景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姜圆圆苦笑一声,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躲开,也没有办法挣扎了,“什么时候进宫?” “明早,”楚景沉声道,“你住在太后的仁寿宫,等这些事结束,我会给你一个身份。” 姜圆圆没有答话,她有些累了,躺下抱着儿子小小的身子,却没有睡意,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不应该去买楚景,不应该的…… 楚景坐在桌边,一直守着母子俩,直到天明,院子里偶尔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屋子里的灯却是一直燃着的。 与此同时,宁王府内。 宁王阴笑着看对面屋檐上楚景的暗卫,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才知道楚景在外面养了个女人有了儿子,结果没把那孩子掳过来,反而正面碰上了,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是自己手底下的人蠢还是楚景的暗卫训得太好了。 不过来都来了,那就杀吧。 他一抬手,四周的弓箭手便对准了那几个暗卫,准备叫他们有去无回。 那几个暗卫却不动,宁王皱眉,手往下按,一瞬间,利剑齐齐射出,刚刚还在墙上的暗卫瞬间摔下了围墙。 宁王大笑,由人护着走过去,看来楚景养的人也不过如此。 侍卫将那几人脸上的面罩扯开,宁王登时脸色大变,双膝一软,去扯另外三人的面具,悲嚎出声,“楚景!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这几人哪里是楚景的暗卫,而是宁王最宠爱的两个姨娘,还有才十岁的长子。 宁王抱着长子的尸体,双眼充血,他要楚景死!一定!一定!!! · 次日天明,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姜圆圆什么也没拿,只拿了自己攒的钱,然后抱着孩子,带着吉祥和阿善走了。 阿善和吉祥坐在另一辆马车里,姜圆圆和楚景还有小霖儿坐在一起。 小霖儿还没睡醒,被娘亲抱在怀里,睡得很熟,姜圆圆一刻也没将手放开,害怕再有昨日那样的事情发生,就算楚景在身边,她也不信了。 楚景一夜未眠,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两人身上,想告诉姜圆圆,他给孩子报了仇,但他一有要说话的趋势,姜圆圆就别过脑袋。 现在正是百官上朝的时辰,姜圆圆下马车后便改乘坐轿辇,在巍峨的宫门前,她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坐进那轿辇里,她还有些晕眩,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些事。 轿辇走得很快,是由会武功的太监抬着的,抄最近的道到了仁寿宫。 太后昨夜里也得到了消息,一晚上都没睡好,听见有人来,忙让姑姑去请进来。 太后的仁寿宫里种满了各种奇珍异草,姜圆圆低垂着头,看见脚底刻纹精致的白玉石砖,方才在夹道上,她掀开轿帘看了一眼,那宫墙的红太浓郁了一些,浓郁到像是会渗出来的鲜血,让她喘不过气。 此时的她,虽然从轿厢里走了出来,却踏入了一座小一些的宫墙,同样也是四四方方的院子,这里的丫鬟走路没有声音,太静了,像是一座精致华贵的牢笼。 姜圆圆把孩子抱紧,忍不住偏头看,看见了属于楚景的那片衣摆在自己的身边,那浮木般的感觉才稍微好一点。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是在宫外也怕,在宫内也怕,不过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怕法,一个害怕失去孩子失去生命,一个则是害怕失去自由,这高墙……以后还能看见墙外的天吗? 忽然,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落到了她的背上,一触即分,姜圆圆知道这是楚景在安慰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稍稍抬眼。 殿门已经打开,姜圆圆跟着姑姑进去,便有一阵凉意与果香扑面而来,她看见了楚景的母亲,也就是太后娘娘,正笑着走过来。 盛太后想接过姜圆圆怀里的孩子,但姜圆圆没有伸手,她温和地笑笑,“好孩子,你受苦了,去里面先歇着吧。” 因为一路抱着孩子,姜圆圆的额上全是热汗,她抿了抿唇,“多谢您。” 然后带着孩子走入内室,立即有人为她打扇子,倒上冰好的,温度适宜的茶水。 这是一间很低调却又很阔气的屋子,处处显露非凡,光是脚上踩的波斯花纹地衣,就价值不菲,还有姜圆圆手边茶案上摆的青瓷薄釉瓶,亦是价值千金。 宫中的富贵,她当然知道,现在在太后的宫里一看,才知不是堆满金玉的奢华,而是一种内敛,处处低调,处处不凡。 喝了一口茶,嗓子里稍微好受了一些,小楚霖也醒了,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在娘亲怀里,于是又在娘亲的胳膊上蹭了蹭。 一边的屏风后,盛太后低声对儿子道:“你把宁王的长子杀了?” “嗯,”楚景冷声道,“他想要带走我儿,难道不也是存了杀意么?” 盛太后自然是没有说什么,她心疼自己的孙子,也觉得宁王太过卑劣无耻了一些,竟然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随便你怎样,不要闹得太过,无声无息地,你忘了先帝死前在众臣面前一再强调仁爱兄弟,防的就是你。” 楚景当然知道,因为如果是宁王继位,父皇也就不会死了,到时候自然另有一番说辞,不过他没必要和已经死了的人置气,现在要做的,是怎样弄死宁王。 他虽是皇帝,也在规矩上受了些束缚,除非宁王主动谋逆,否则他还真不能定下什么罪名给宁王,不然朝臣便会抨击他容不下兄弟。 楚景按了按眉心,弄死宁王,早晚之事罢了,大不了有大臣非议,将他们算作同伙,一起杀了,毕竟和有不臣之心的王爷一条线上的臣子,也不是什么忠君之人。 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盛太后咳了一声,提醒他。 楚景有些疲惫,“儿臣先去上朝了,母后您好生照顾他们母子。” 盛太后道:“不需要你教,你且去吧。” 姜圆圆喂小楚霖喝了两口茶水,显然还没能放松下来,她看着儿子天真的小脸,险些又落下泪来,本来已经肿得不行的眼睛又红了。 第127章 这是皇后娘娘 盛太后一进来就看见了母子俩这副可怜样,她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看见了心里也不舒服,坐到姜圆圆身边,柔声安抚,“莫要多想,你和霖儿就好好在仁寿宫住着,没人敢再欺负你们的。” 盛太后虽说穿着常服,但此时的气度与在宫外时是截然不同的,姜圆圆心里有些惊惧又有种见到熟人淡淡的亲近,点了点头,“多谢太后娘娘。” 这后宫嫔妃也是有制度的,能随着皇帝喊一句‘母后’的人只有皇后一人,盛太后点了点头,又安抚了姜圆圆几句,然后看她怀里正咬着手指的孩子,心里又爱又怜。 “霖儿是不是饿了?”盛太后对身边女官道,“速令人传早膳进来。” 饿到谁都不能饿到她的亲亲长孙儿,盛太后摸了两下小楚霖的脸,见姜圆圆还是将孩子紧紧搂着,知道自己现在怎么宽慰她都是没有用的,非得姜圆圆自个儿心里舒坦了才行。 殿内本来有十来名宫女伺候,为了让母子俩更快适应,盛太后只留了三人伺候用膳,小楚霖站在凳子上,便有宫女端了铜盆过来,请小主子洗手清口然后用膳。 小楚霖眨了眨眼,也不需要人教,知道吃饭前需要洗手,自己洗了小肉手,然后用托盘上的布巾擦干,再乖乖坐下来,等着娘亲给自己夹菜。 有布菜的宫女,盛太后都挥退了,姜圆圆看着桌上的肉蓉鸡丝粥、兔肉薄饼、鲜贝烩菇等等琳琅满目的菜式,一时不知该如何下筷,见盛太后舀粥已经开始用了,她才个小楚霖舀了一碗粥然后夹了两个薄饼在盘子里给他吃。 小楚霖在吃饭这方面不需要任何人教,自己吃得又乖又安静,盛太后在一边看着,能看出来姜圆圆把孩子教得很好,虽然霖儿年纪小,但不哭不闹,很是贴心,这么想着,盛太后对姜圆圆又满意了一些。 现在宫里有且只有皇后,多进人也是好事,按照儿子对姜圆圆的喜爱,再加上她诞下了皇长子,起码也是个妃位吧,盛太后想。 吃完饭后,盛太后让女官拿药来给姜圆圆敷眼睛,本打算让她去睡一会儿,姜圆圆摇了摇头,执意守着正在太后的院子里看花的儿子。 小楚霖很喜欢太后院子里种满的各种奇花异草,他没有伸手去摘,而是撅着小屁股这儿闻闻那儿嗅嗅,可爱至极。 盛太后拉过姜圆圆的手,又是一惊,大热天的,她手怎么凉成了这个样子? 今天是个阴天,上午短暂的闷热后,一大片厚重的白云飘过来笼罩在皇城上空,遮住了那刺眼的阳光,殿内也没有摆冰鉴,而是将窗户都敞开,让那一缕缕带着花草芬芳的风都透进来,吹得格外舒心。 盛太后沉吟了一下,瞧见姜圆圆脸上的疲色,低低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小楚霖发现了一朵很漂亮的花,但他没有摘,而是拉着娘亲过去看,姜圆圆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意温婉柔和。 她刚刚坐在那儿,想了一些事情,想来想去,到底什么都比不上儿子的平安重要,再说了,这宫里锦衣玉食,就算是被困一辈子,好像也不算太亏。 看完花,小霖儿又好奇地看一边的太监,见他们一个个都弯着腰背一动也不动,疑惑地顺着一排一个个走过去,等到走完了又走回来,好像是被这群不会动不会说话的人吓到了一样,哭着扑进娘亲的怀抱里。 姜圆圆耐心地哄着他,她需要时间适应,儿子又何尝不是呢? 她没有问盛太后关于楚景的任何问题,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到午饭后,盛太后忽然喊住她。 姜圆圆走过去,盛太后道:“皇帝昨日已经为霖儿报仇了。” 姜圆圆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掀起睫看去,盛太后像是在劝她,“皇帝坐在那个位置,也有很多的不得已,昨日他让人杀了宁王最宠爱的两个小妾和他的长子,宁王的不臣之心掩饰的很好,皇帝想要不知不觉地处置他,得费一些功夫,但你放心,你们娘俩不会白受苦的。” 说实话,盛太后肯对自己说这些,姜圆圆心里是感激的,但何为朝堂何为君臣,她不懂,她只要看到最后的结果就好了,楚景会经历什么,会遭受什么苛责,她都不懂啊…… 小霖儿打了个哈欠,拉着姜圆圆的衣摆想要去午睡,姜圆圆谢过盛太后,便抱着孩子去了盛太后令人为他们准备好的偏殿。 看着他们母子的背影,盛太后摇了摇头,皇帝专情是好事,也是坏事,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和先帝的周旋虚与逶迤,盛太后觉得这样也很好,起码姜圆圆是很幸运的。 就算是仁寿宫的偏殿,也无一处不透露着精致,小霖儿洗了脸后手脱掉外衣和袜子便上了床,他的小手碰着床头柜子上镶嵌的贝母,指给姜圆圆看,姜圆圆搂着他,拍了拍他的背,小霖儿就很快睡着了。 姜圆圆也很疲惫,一夜未眠担惊受怕,但她此时心里的那根弦还是紧绷着的,稍一拨弄,就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窗子开着,宫里养的几只翠鸟声音远远传来,宫女轻手轻脚进来了一趟,关上窗户又点了些助眠的香,才悄声退下去。 姜圆圆的眼皮一开一合,也慢慢抱着儿子进入了梦乡。 楚景下朝后留了几位大臣谈话,连午膳都没用,就往仁寿宫来。 盛太后看着儿子眼下的青黑,递给他一盏冬瓜茶,“母子俩都睡了,你去看过后也小憩一会儿吧。” 楚景才坐下,便起身去了偏殿,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轻一重两道呼吸起伏,楚景走过去,看见了就算是连睡觉也眉头轻蹙的姜圆圆。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脸颊埋进她的发间,才觉得倦意稍稍好了许多。 楚景眷恋地亲了亲姜圆圆的发丝,这才抬起头来,将她两道蹙起来的眉心抚平,然后在不远处的窄榻上睡下。 姜圆圆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抱着孩子在火海中拼命奔逃,好不容易逃出那片炙热的海,但孩子却没了,她的怀里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姜圆圆惊醒了,柔和的光从轻纱后泄出,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确认孩子还在自己身边后,心脏却还在狂跳不止,不能够平静。 忽然,她的余光瞥见一抹明黄色的衣角,姜圆圆从床上起身,踩着绣鞋过去,是楚景。 这是第一次,姜圆圆见到穿着龙袍的他,那样威严又肃穆,只是他睡得好像不是很稳,高大的身躯蜷在窄窄的一方榻上,有些憋屈。 姜圆圆半蹲下身,仔细打量楚景的眉眼,好熟悉,又好陌生。 她的胸前被一种陌生的情感占据着,姜圆圆闭了闭眼,重新躺回床上,抱着儿子假寐。 楚景是睡了两刻钟被海内侍喊醒的,他的头还有些隐隐作痛,坐起来后发现母子俩还在睡,便轻声退了出去,回养心殿继续处理政务。 他的离开,姜圆圆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一直闭着眼,将自己沉浸在一片的黑中,不想睁开眼来,不想和楚景有任何的交流。 她的手搭在小楚霖的肚子上,小孩儿的肚子起伏着,软绵又蕴藏着无限还未破土的生命力。 姜圆圆睁开眼时,小霖儿也揉着眼睛醒了,他拱进娘亲怀里,照常撒着娇。 姜圆圆托住他的小屁股轻拍了拍,帮他醒觉。 晚膳照例是和盛太后一起用的,盛太后显然很怜惜他们母子,饭刚吃完,就有一大批人送了东西来,什么花瓶、布料、头面,五花八门。 盛太后看了一眼那支千年老参,心中一边思忖人好好儿地送参会不会不吉利,一边道:“衣裳得半个月才能赶制出一批来,这些东西你先拿着玩儿吧。” 姜圆圆犹豫了一下,“这么多……” “不算什么,”盛太后道,“皇帝后宫无人,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你喜欢的话还有。” 姜圆圆没再拒绝了,小楚霖拿了一个镂空的流苏金球在手里玩,这个球不过成年人巴掌大小,有五层,每一层的花纹都不一样,最里面装着一个金铃铛,没什么实际用处,不过是观赏逗趣来用罢了,不过现在看来,逗孩子似乎刚刚好。 小楚霖把金球拿在手里摇,似乎很喜欢自己的新玩具,就这么一会儿,盛太后已经开始想自己私库里还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能拿给孙子了。 平日里太阳毒辣,盛太后都不愿意出门,今日姜圆圆一来,就是个阴天,若不带着人在宫里走走逛逛熟悉熟悉,倒是浪费这个好天气。 不出太阳的夏天就是最好的天气。 吉祥换上了崭新的一等宫女衣裳,抱着孩子跟在姜圆圆身后,学着一边儿的女官姑姑们行事行得有模有样,至于阿善,被调到侍卫所那儿找了个师傅学武功去了,还是汪诚亲自带过去的,没人敢欺负。 御花园里冷冷清清的,不是指植物冷清,景色倒是热闹,各色花卉开得灿烂,只是没什么人气,只有侍奉花草的宫女太监远远垂首伺候在远处,不敢看主子,更不敢说话或是怎么样。 盛太后轻声对姜圆圆道:“后宫无人,这些花儿开了都像是摆设,无人欣赏,你和霖儿来了,宫里才有了些人气呢。” 不必盛太后说,姜圆圆也能感受到,她见吉祥怀里的儿子想要下来,便让吉祥将他放下来,小楚霖在御花园里撒欢似的跑了起来。 “宫里还有珍禽园,不过今日太晚了,明天若也是个阴天,倒是可以带着霖儿去逛逛,那里养了老虎狮子还有孔雀、狼豹之类的动物。” 就连老虎也捉进宫来养了?姜圆圆听得有些恍惚,孔雀?孔雀长什么样子?就算明天是大太阳天她也要去看看! 宫里和外面就是不一样,他们还没走到歇脚的亭子,便有宫女将吃食糕点全都准备好了,糕点一个个都是精致的不得了,小楚霖一看了就拉着娘亲的袖子表示自己想吃。 这孩子还是有些放不开,要是在家里的时候,早就上手拿了。 盛太后亲自拿了一块给孙子,又递了一块给姜圆圆,“这个白玉软糕味道不错,你可以尝尝。” 姜圆圆尝了一口,奶香四溢,入口甘甜而不腻,的确不错。 小楚霖吃了一块,还想吃第二块,他现在学乖了,直接朝着盛太后道:“祖母,吃糕糕。” 这一声祖母,把盛太后喊得心花怒放,暗道孙子终于知道他们是一家人了,于是又递了一块儿过去。 夏天黑得晚,姜圆圆一行人一直走了不知道多久,这儿逛逛那儿逛逛,看见的东西就没有重样过,等到了回去的时候,是坐的轿辇回的,看见的景色又全然不一样,这皇宫啊,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小楚霖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的轿子,他紧紧抓着扶手,像是有些紧张,隔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今天在宫里度过了还算闲适的一天,晚上姜圆圆洗漱后早早地就睡了,此人醒时,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睡了一个好觉的作用就是这样大。 小楚霖早就醒了,但盛太后不敢让人将小霖儿抱走,怕姜圆圆心急,故而还是吉祥带着在外殿玩耍。 姜圆圆不太适应有太多人伺候,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了脸,梳头发还可以忍忍,宫女来帮她穿衣裳时,她立刻拒绝了,自己接过衣裳穿了起来。 早饭还是在盛太后那儿吃,因为没有那么紧张了,姜圆圆也有闲心打量起周围的景物,颇有些感觉到目不暇接。 一直到进了殿门,姜圆圆才发现里面在盛太后身边还坐着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女子,女子很是端庄大气的模样,正看着自己,眼里好像还有淡淡的喜意。 一边的杜姑姑轻声在姜圆圆的耳边提醒道:“姑娘,这是咱们皇后娘娘。” 第128章 是清清白白的上下级关系! 皇后娘娘? 姜圆圆愣了一下,这是……楚景的妻子吗? 虽说楚景和她解释过保证过一些东西,但是面对眼前这个女人,姜圆圆还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虚感,她不能太理所当然地接受一个自己和别人共侍一夫,当然,旁人她管不了,但是楚景……是在她面前保证过的。 她垂了垂眸子,尽量显得自然一些。 盛太后还不知道几人之间有什么幺蛾子,对姜圆圆很亲切地道:“圆圆,坐过来吧,这位是皇后,你们以后都是姐妹。” 姜圆圆抿了抿唇,脸色有些苍白,“见过皇后娘娘。” 要不是得在太后面前做戏,贺婉恨不能现在就拉着姜圆圆的手解释才好,她淡淡地点点头,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姜姑娘。” 姜圆圆坐在盛太后的另一边,小楚霖被放在了地上,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定格在了不认识的贺婉身上,有些疑惑地眨了眨大眼睛,然后躲到了娘亲的身后。 好可爱的孩子啊……这是贺婉心里唯一一个想法,要是太后能快些走开让她和姜姑娘还有小皇子单独相处就好了! “皇后最是大度温婉,圆圆你日后有什么不会不懂的事情,去请教皇后就是了,”对着姜圆圆说完,盛太后又看向贺婉,“皇后,你要好好照顾圆圆和霖儿。” 贺婉温声应是,姜圆圆也应是,两人的性子都是极好的,盛太后一丁点儿也不担心皇后会欺负姜圆圆之类的事情发生,贺婉是将门虎女,将门世家的女儿才不干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盛太后在早膳后又拉着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无外乎是希望二女关系好,以后一起为皇上开枝散叶等事情,不过她说得委婉,没有叫人听着很不舒服。 姜圆圆始终垂着脑袋,盛太后问,她就答,旁的一个字也不多说,一直聊了该有一个时辰,盛太后是天南地北地聊,什么都能扯上一些,最后只有一个结论:姜圆圆和贺婉要做好姐妹。 对于这个结果,贺婉表示一点儿意外都没有,欣然接受,姜圆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接受。 不过短短一会儿,她就体会到了在这深宫后院存活的艰难,她以前看一些话本,不是没有看见过什么写皇帝的,虽说少,但都不是什么浪漫的结局,起码对女子来说不是的。 好不容易被盛太后放走了,姜圆圆疲惫不堪,回去把孩子交给吉祥,自己坐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下午,吉祥问她要不要去珍禽园看老虎,看着小丫头期待的神情,姜圆圆又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又是阴天,可以出门。 向盛太后提了此事,盛太后派了一个掌事姑姑跟着她,以免宫里有什么不长眼的奴才冲撞了她和孩子。 出了仁寿宫坐上步撵,姜圆圆看着抬步撵的八个人,又看在一边跟着走的吉祥,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以前就算是坐马车出门,也是吉祥和她坐在一处的,何时这样让她受累过…… 好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吉祥抬起头,朝着姜圆圆笑了笑,还吐了吐舌,示意自己很好,无需担忧。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夹道,一个门转过另一个门,太监们穿着一氏一色的衣服,宫女们也是,这宫中,好生沉闷。 姜圆圆抬头看湛蓝的天,又看趴在自己腿上的儿子,最后不知道看什么,索性闭着眼睛假寐起来。 到珍禽园大概走了两刻钟,姜圆圆在门口瞧,害怕老虎狮子会突然蹦出来,握紧了儿子的小手,然后慢慢走进去。 这里面和她想的不一样,没有一个一个的大笼子,而是像在野外一般,草木自然,走了一会儿,越过一座假山,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极高的,用铁丝围起来的极大的围墙,那铁丝也不算丝,有姜圆圆半个胳膊粗,最上面还有尖锐的刺,围得密不透风。 知晓今日有主子要来看,里面的驯兽师拿着一根长木棍,边走边敲,没一会儿就有一个体型巨大的老虎出现! 姜圆圆被那巨虎吓得后退了一步,太大了,估摸着得有一丈来长,比驯兽师还要高一些! 姜圆圆为拿瘦小的驯兽师捏了一把汗,看见一边的宫女们都一副习惯的模样,于是继续看去。 这是一只白虎,很壮,背脊微微拱着,朝驯兽师的方向一步步逼近,驯兽师吹了一个口哨,白虎突然吼了一声,那声音就想要贯穿人的耳朵一样,让人的背后都出了一把冷汗,心中发毛。 姜圆圆险些没将怀里的孩子抱住,而小楚霖抱着她的脖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显然是被吓到了。 见吓到主子,驯兽师又连忙将老虎引走,姜圆圆拍着儿子的背,一边往前走一边安慰他,“不怕不怕啊,那是老虎,霖儿不是最喜欢老虎了吗,老虎‘嗷呜嗷呜’对不对?” 听见娘亲的话,小楚霖立刻破涕为笑,脸颊上还带着泪,“嗷呜”了一声,“老甫。” 他擦擦泪,又看向虎园的方向,好像在思考这只老虎和自己的‘老甫’怎么不太一样。 走了一会儿,来到孔雀园,姜圆圆看着那一只只毛色蓝绿的孔雀,没有言语,怕自己惊扰到它们。 孔雀悠然漫步,很是闲散的模样,一直孔雀突然抖了抖身子,漂亮的尾巴展开,上面的花纹在阳光下好像发着光。 小楚霖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鸡’,他想要去捉,姜圆圆按住他,教他道:“这是孔雀,霖儿你看孔雀展羽是不是很漂亮?” 小楚霖跟着道:“孔雀。” 很好,今天又长见识了。 又在狐园看了狐狸,姜圆圆有些走不动了,在亭子里坐着歇息,宫女立刻奉上冰镇过的玫瑰牛乳茶,还有拇指大的糕点,让主子享用。 姜圆圆只需要自己端茶和擦汗就行,有宫女扇风和倒水,一点儿都不用操心。 忽然,那个跟着母子俩来的范姑姑道:“好像是皇后娘娘来了。” 姜圆圆看过去,果然见到了正往这个方向走来的贺婉。 她将孩子交给吉祥,然后站起身来,正准备行礼,贺婉两步作三步过来扶住她,“姜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开玩笑,要是让楚景那个小心眼的知道了自己敢让他的心上人行礼,那她就完了好吧! 姜圆圆有些不自在,不着痕迹地抽出被她握着的手。 贺婉笑了笑,也不在意,坐到她的对面去。 姜圆圆不太想和她独处,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贺婉也站起身,两人并肩往前走。 走着走着,不知道是谁走了越来越快,把身后的宫女们都甩开了一截。 贺婉突然小声对姜圆圆道:“姜姑娘,陛下可有与您说?” 姜圆圆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说什么?” 贺婉没想到楚景这么不靠谱,她连声道:“我和陛下只是合作关系,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识谁了!” 姜圆圆抿抿唇,原来是这么一件事,见贺婉着急的模样,她忽然有些惭愧,自己何德何能,让皇后娘娘这样。 她垂下眸,贺婉却径直握住她的手,“真的!你信我!” 这两声……姜圆圆有些诧异,贺婉在旁人面前才装得贤淑,实际上就是一个很肆意的性子,她皱了皱鼻子,“我和他是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被赶鸭子上架绑在一起的,彼此都心知肚明,我当着陛下的面都战战兢兢,可怕说错一句话呢。” “我……”姜圆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了。” “呼,”贺婉吐出一口气来,“知道就好知道就好,不过这事儿暂时就天知地知陛下知你知我知,就嗯……三个人!” 姜圆圆看了眼不远处的范姑姑,“就连太后也……” “当然,”贺婉道,“太后娘娘知道了还得了!现在后宫明面上就我一个人,我可惨了,被太后催,被朝臣骂,唉,挡枪啊挡枪。” 姜圆圆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向她道谢,贺婉笑,“谢倒不至于,各取所需嘛!不过我可不可以抱抱小霖儿,早就知道这孩子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呢,好生可爱,太叫人喜欢了!” 姜圆圆让吉祥把孩子抱过来,贺婉朝着小霖儿伸出手,“来,抱抱。” 小楚霖大概又以为是在娘亲的铺子里被那些客人要抱的时候,他很熟练地伸出手,被贺婉抱过去后抱住了她的脖子。 一般这个时候,娘亲生意谈成了都会给他买零嘴,小霖儿流着口水想。 两人相处的这么融洽?范姑姑暗暗记在了心里,等回去后准备回禀给太后。 珍禽园太大了一些,逛完狮园后,姜圆圆就准备折返了,贺婉喜欢孩子,抱着小楚霖不松手,准备将母子俩直接送回仁寿宫自己再回凤仪宫去。 刚出珍禽园,也是巧,平时日理万机见不着人影的楚景‘路过’,于是乎,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第129章 陛下,您又操劳过度了 三人行,自然是姜圆圆走中间,她好几次想站到贺婉右边去,但是她动贺婉也动,于是三人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队形,但不管怎么诡异,楚景还是站在姜圆圆身边。 海内侍当然看得懂三位主子这是什么操作,他想了想,突然间福至心灵,“陛下,您到该喝药的时辰了,太医说您这几日操劳过度,还是得好生歇息着。” 操劳过度?姜圆圆竖起耳朵,而楚景和海内侍不愧是主仆,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以拳抵着唇,低低地咳了两声,又锤了捶自己的腰,“是有些累,不过不打紧的,出来走一走,见一见想见的人,心情也会好很多。” 这明晃晃就是说给姜圆圆听的啊!贺婉有些狐疑地瞅了楚景一眼,这人早上都还有力气在朝上大骂为宁王失子一事鸣不平的吏部官员,怎么现在就病了,她心里颇为无语地笑了笑,但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属下,贺婉还是昧着良心道:“是啊,陛下病了,太医还说是心病呢,心病还需心药医,唉,这药在哪里啊……” 原本姜圆圆还以为楚景是真的病了,贺婉这样一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就带着儿子上了轿辇,看也不看在身后望眼欲穿的某人。 计划失败,楚景凉凉瞥了贺婉一眼,贺婉讪笑两声,对于自己的弄巧成拙表示十分不服气,这明明是姜姑娘太聪明了,怎么能怪她呢…… 既然姜圆圆走了,楚景也没空再闲逛,案上还有一大堆奏折呢,再不去批奏折晚上觉都没法睡了。 姜圆圆走了,楚景也走了,贺婉没事干,也走了,三人队伍成功解散。 一回到仁寿宫,宫女们就将炖好的金丝燕窝送了上来,这是太后特意吩咐的,要多给姜圆圆滋补,期盼她早日再诞下一位皇儿。 姜圆圆倒是不知道太后这个心思,把一盏燕窝吃了,又带着儿子在院子里溜了溜,但这块地方走来走去也就这样,刚开始的新鲜劲儿过了以后,每每出门必须和盛太后通禀的规矩叫人有些苦不堪言,故而姜圆圆干脆也不想着出门了,安安心心待在院子里绣花。 就这样待了半个月,一转眼就进了八月,天渐渐凉了。 桂子的香味在宫城的各个地方溢满,因为天凉快了,小楚霖也更加活泼起来,到处跑跑跳跳,反正这宫里任何人都顺着他,他就算是想要上房揭瓦都没人会说什么。谁叫他是唯一一位皇孙呢。 姜圆圆这段时间没有再见到楚景,不过从别人口中听说他很忙,这些‘别人’,无外乎是盛太后和贺婉。 一个皇帝,要处理国家大事,自然忙,要是轻松下来,或许就是一个昏君了。 姜圆圆和贺婉成了好姐妹,主要是因为贺婉太能聊,从早膳到吃夜宵的时候,她都能一直说个不停。 正好姜圆圆在宫里也闷,乐意多一个说话的人,贺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在宫里的这几年,是她人生中最枯燥最乏味最无趣的几年,没有一个人能说话,要是做错了什么,用不着第二天,当天掺她一本的折子就到了养心殿。 做皇后好,一国之母,多么显耀,做皇后也不好,到处都是规矩,谈不上自由。 桂子尽数开了的这日,下了一场秋雨,中秋宫中有晚宴,姜圆圆带着孩子就在偏殿过,盛太后早早就从宴会回来了,让厨房给母子俩做了最时兴的流心月饼。 秋雨淅淅沥沥下着,殿内是一派温馨和美,小楚霖已经不再觉得盛太后是一个陌生人,一口一个“皇祖母”甜甜地叫着,哄得盛太后眼角皱纹都笑出来了,搂着小家伙喂他吃月饼。 其实姜圆圆带孩子的时候不会这么纵容他,不过盛太后就这么一个孙儿,疼一下也是自然的,她没有说什么,含笑看祖孙两人。 小雨落下的声音很好听,细细麻麻的雨丝落在桂树上,让桂子馥郁的香味里都带了一些冷清,冷冷的桂花香是姜圆圆最喜欢的味道,品出秋的寒意,也能听懂桂子的烂漫。 她拿了一小块月饼,轻轻咬了一口,里面的流心便缓慢地溢了出来,宫女奉上一个蒸屉,里面是蟹黄灌汤包。 盛太后道:“你尝尝这个灌汤包,可鲜呐。” 闻言,姜圆圆夹起来一个里面好像还有汤汁在晃荡的包子,一口咬下去,果然汁水四溢,鲜美无比,和她之前在扬州吃的味道很像。 “你是南方人,今日又是过节,我怕你思念家乡,专门让南方师傅做的,味道如何?” “好吃的,”姜圆圆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感激道,“多谢您。” 在宫里的这段时间,盛太后对她的确算是爱护,姜圆圆的这份感激也是认真的。 盛太后道:“诶,咱们一家人,不说这些。” 然后盛太后低头亲了亲小楚霖的手,“乖孙儿,你说是不是啊?” 小楚霖点头,“细的!” “唉哟真可爱,”盛太后抱着小楚霖,让人拿她前几天做的帽子来,“我想着天气要冷了,给孩子做了一些小帽子戴,你看看戴着好不好看?” 就算是贵为太后,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有儿子有女儿,有孙子有外孙,这是逃不开的,盛太后在进宫前,就希望嫁个如意郎君,从此幸福美满,不过如意郎君没嫁成,幸福美满来得晚了点,但是来了就行,她也不挑。 宫女拿来两个帽子,一个粉色的,上边绣了两只很大的兔耳朵,毛茸茸的,姜圆圆嗓子里梗住了一下,看着这两只耳朵不知道说什么,没想到太后娘娘也有这种爱好。 盛太后笑呵呵地把帽子给孙儿带上,认真打量了一遍,眼角的皱纹又笑出来了,“哎呀,咱们霖儿成小兔子了!” 小楚霖小嘴一鼓一鼓地,还在吃着桂花糖糕,听见皇祖母说自己是小兔子,也道:“我细小兔几。” 盛太后看向姜圆圆,颇有两分炫耀的意思,“是不是很可爱?” “可爱、可爱,”姜圆圆笑了笑,突然在自己和盛太后身上找到了一个共同点,她们好像都喜欢折腾孩子,“另一个帽子是什么样子?” 盛太后有些神秘地道:“你猜猜,猜对我有赏。” 姜圆圆默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道,“不会是,小老虎吧?” 她一下子就猜对了,盛太后还有些惊讶,“对了对了,就是老虎。” 盛太后让人把那个帽子拿过来,就是一个黄色的小老虎帽子,两只耳朵圆圆的,要不是中间绣着一个‘王’,更像是一只小狗帽子。 姜圆圆哪里能不知道呢,毕竟她也给儿子做过这样的…… 盛太后也没逗她,当即就送了她一对极为莹润的白玉手镯。 殿内欢声笑语不断,一身酒气的楚景站在不远处,看见门上折射出的他们几人其乐融融的身影。 一滴冰凉的秋雨落到他的手背上,他看了一会儿,对海内侍道:“回养心殿吧。” 海内侍劝道:“您来都来了,不如去见一见姜姑娘,这么久过去了,姜姑娘再大的气性都应该消了。” 楚景摇摇头,“我一身酒气,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明日吧,明日再来。” 海内侍心里默默想,您昨日也是这样说的,今日不也是临阵脱逃了,这可不像是大丈夫所为。 楚景来了又走,没有人知道,姜圆圆带着孩子回偏殿时,见床上的寝具都已经换成了厚一些的,她动了动手腕,让人把小霖儿带下去洗澡,自己在镜子前拆头发。 吉祥为她梳发,不禁道:“小姐,怎么这么久了,陛下都不来?” 她心里也愁啊,怕陛下忘了自家小姐,这宫里又岂是那么好呆的地方,这话本子上不都说,最是薄情帝王家吗,要是小姐被忘了,那可该怎么办啊! 姜圆圆擦了脸,没说话,等泡进浴桶的时候,她才幽幽叹出一口气来,“陛下忙,哪里能天天来?” 她虽不知道楚景到底有多忙,但在太后的仁寿宫里,她不仅没有受到亏待,反而太后待她极好,其中定然有楚景的原因。 宫里的一些关系其实和民间也差不多,当然,姜圆圆也知道,自己在盛太后心里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一个儿子。 吉祥将干净的寝衣拿过来,闻言也没有说什么了,趁着姜圆圆穿衣裳的功夫,她去检查门窗有没有关仔细,不然冻到了小姐和小少爷就不好了。 桌子上多了一个食盒,吉祥有些疑惑地走过去,见里面是糖炒板栗,每一个都细心开了口,似乎是刚炒出来的,还热乎着,焦香扑鼻,食盒的下一层是两根糖葫芦,一大一小,每一颗都鲜红漂亮,裹着微微黄的糖晶。 吉祥一下子就猜到了是谁送过来的,她欢天喜地地道:“小姐,陛下给您送吃食来了,陛下没有忘了您!” 小丫头的吆喝声太大,还没有走远的楚景听见,脚步顿了一下,圆圆以为自己忘了她? 他又折返,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只听见姜圆圆淡淡的两个字,“放那儿吧。” 好像毫不在意,楚景抿了抿唇,有些失落的离开。 跟着楚景在这凄风楚雨里来来去去的海内侍冻得打了寒颤,陛下怎么这样纠结起来了,送东西当然要当面送,结果不仅偷偷摸摸放进去,还在门口慢悠悠地走,生怕别人猜不出他的心思似的! 当然,海内侍不敢说,心里腹议一下算了。 殿内,姜圆圆正在擦头发,板栗的香味一阵阵往鼻子里钻,等头发擦得不滴水了,她走过去,拿起一颗开了口的板栗剥开送入嘴中,一股醇香便在唇齿间散发,她眯了眯眼睛,见小楚霖也洗完被抱了回来,对他招招手,“霖儿,你猜这是谁送的?” 小楚霖蹬蹬蹬就跑了过来,想也不想就道:“爹爹!” 姜圆圆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你也想爹爹了是不是?” 小楚霖立刻瘪了瘪嘴,委屈巴巴道:“想爹爹。” 姜圆圆剥了一个板栗给儿子,“那娘亲明天带你去见爹爹吧,好不好?” 小楚霖拍手道:“好!” 对小孩子来说,世界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见到想见的人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在睡前,姜圆圆大概吃了七八颗板栗,不过只给小楚霖吃了三颗,怕他消化不了积食。 等到了第二天,睡醒后,姜圆圆去了一趟仁寿宫的小厨房,打算炖老鸭汤。 盛太后像杜姑姑打探消息,“怎么?是不是去送给皇帝的?” 杜姑姑点头,“应该是了。” “是就好,”盛太后松了一口气,“那小子天天晚上来,跟做贼似的,早点把人给哄好,单独安排一个寝宫,到时候想怎么见就怎么见。” 她也是为儿子操心,不过现在姜圆圆想明白了,就一切都好说。 厨房里的人处理好了鸭肉,姜圆圆将汤炖好后便又去做了几个月饼,做的是红豆沙馅的,宫里印月饼的拓印多,她挑了一个月兔拜月的,印了十个。 给盛太后送了三个,给贺婉送了三个,还有三个打算带着去给楚景,多出来的那一个在盛太后来厨房看她准备得怎么样了的时候尝完了。 老鸭汤炖的香喷喷的,姜圆圆分成了两碗,一碗还是送给盛太后,一碗带去给楚景。 等姜圆圆走了,盛太后品着汤,心里美滋滋的,决定找个借口再赏给姜圆圆一些东西。 一路行至养心殿,姜圆圆下轿辇改为步行的时候,就有小内侍进去传话了,她看着这座宏伟的宫殿,提着食盒的手不禁紧了紧。 在她身边的小楚景也仰着头看,他也拿着一个小食盒,里面装着月饼。 楚景正在批折子,他每天一睁眼就是批折子,看着那些官员送上来的什么‘问陛下中秋安’、‘陛下注意身体’、‘陛下是否睡得好’之类的话,他真想让锦衣卫去那些地方,将这些有事没事都喜欢送折子的官员打几大板。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那个告诉他当地下雨了的官员折子上批了一个‘少说废话’。 见海内侍慌慌张张进来,楚景按了按眉心,还以为是谁造反了,“这么慌乱做什么?” 海内侍拍着大腿笑,“姜姑娘带着大皇子来看您来了!还给您炖了汤!” 第130章 越滋补越好 话落,楚景比海内侍更着急地站了起来,“快请人进来!” 海内侍心里想,上次听见谁谁谁造反的时候您都不急,这会急起来了,他弯着腰恭敬道:“来了来了,去请了。” 说完,海内侍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接驾大皇子和姜圆圆。 养心殿的地砖铺的是金砖,金砖并不是金子打造的砖块,而是光滑如镜子,能印出人影的砖。 踩在金砖上,小楚霖很好奇,小脚踩得直响,忽然,他听见有人喊自己,“霖儿。” 小楚霖抬头,一边喊着爹爹一边跑了过去,楚景将儿子接住,眼睛却是看着姜圆圆的方向。 她今日穿着一件烟紫色的窄袖薄褂子,配颜色稍淡一些的月牙色百蝶裙,不知道是不是楚景的错觉,总感觉她瘦了一些。 实际上,姜圆圆不仅没瘦,还丰腴了许多,一切只是楚景的错觉罢了。 她将食盒放到桌子上,一转头,就见楚景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她下意识地回避了一下他的目光,将食盒打开,“天寒了,我给你顿了老鸭汤,你喝些吧。” 楚景将儿子放到地上,见她正在为自己舀汤,于是去搂她的腰,贴到她的发顶,“你也喝。” 楚景向来是一个得寸进丈的人,见姜圆圆心软了,立刻就凑了上来,在她的脸上又是亲又是舔的。 姜圆圆连忙道:“不行不行,还有人呢!” “哪里有人?”楚景将抱自己腿的小胖子踢到一边去,“殿里的人全都出去了,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让我亲一亲,我再喝汤,好不好?” 要不是听贺婉说楚景忙得饭都没时间吃,姜圆圆才不会过来给他送什么汤,她捉住楚景乱捏的手,瞪他一眼,“快喝,喝完我就走了。” 听了这句话,楚景偏不喝,他在御座上坐下,把姜圆圆按在腿上,去亲她脖子上的软肉,亲着亲着,手就开始从她的衣摆里探了进去。 小楚霖还不知道爹娘在干什么,他在殿里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正好奇着呢。 姜圆圆只有两只手,去挡了楚景的嘴就挡不住他那两只作乱的手掌,她有些气急,“你到底还喝不喝汤?” 被一训,楚景老实了,不过要她喂,在殿外守门的海内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姜姑娘还真敢骂啊…… 姜圆圆被他抱着,不好喂,只好拿了一个月饼往他嘴里塞,然后从他的腿上站了起来,把食盒里的汤给端出来。 楚景一尝,就知道了这月饼是姜圆圆自己做的,他又看那汤,“老鸭汤滋补,你这是何意?” 姜圆圆皱眉,没太听明白,“什么意思?” 给男人送滋补的汤水还能是什么意思,楚景笑而不语,端起汤慢悠悠喝。 姜圆圆见案上堆满了奏折,有些看不惯想去整理一下,又怕这是什么不能看的机密,故而没有动,拨了拨案上香炉里的香,等他把汤喝完再回去。 小楚霖却先找到了一个好玩意,他在楚景平日歇息的床上找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拿来给娘亲看。 姜圆圆一看,是自己之前不翼而飞的兜衣之一!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忙接过了往袖子里赛。 楚景却无赖一般地道:“你拿了我的东西,是要赔一件给我的,就把你身上的赔给我吧。” 嘶,真是一个无赖!姜圆圆又羞又气,说不出话来,抱着孩子走了。 楚景也不慌,让海内侍吩咐下去,晚上炖鹿肉吃,然后继续批折子。 入秋了,是该吃一点滋补的东西了。 他一边批着奏折一边想,手下的朱笔批的飞快。 终于,在晚膳后,楚景批完了所有的奏折,吃完鹿肉的他现在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等到天黑透了,楚景在只留了海内侍放风,然后偷偷翻进了仁寿宫。 只要墙翻多了,哪里都一样。 姜圆圆泡着澡,听见窗子有动静,她以为是吉祥在关窗子,没想什么。 有人走进来,她道:“给我捏捏肩膀,酸得很。” 吉祥一声不吭,开始捏了起来,捏着捏着,姜圆圆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吉祥的手劲儿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起来。 她刚转过头去,眼睛就被蒙住了,楚景的声音响起,“别动,我帮你试试水温。” 说着,他的手就伸进了水里。 屋外守着的都是仁寿宫的宫女,要是这事儿被盛太后知道,那姜圆圆的脸就要丢进了,她就像个汤圆一样,任由楚景捏圆搓瘪,一点点小小的挣扎都被忽略不计。 好不容易蒙住眼睛的那只手拿开了,姜圆圆却被抱了起来,楚景帮她擦着身上的水,有些急切。 姜圆圆推他,“不要你擦,我自己来!” 楚景擦都擦完了,将人一抱,就往床上去。 被丢到被子里的时候,姜圆圆心里就开始后悔了,早知道不去送什么汤了,这下好了,分明是羊入虎口! 床帐被拉了下来,楚景两三下就把自己的衣裳脱掉了,然后去亲姜圆圆,“很快的。” 要不是怕被人听见,姜圆圆真想呸他一口,这人这样说的时候都是骗人的。 都坦诚相待了,半推半就间,姜圆圆从了。 事后,楚景搂着她,十分餍足地吻她的肩,“过两日给你单独安排一个宫殿怎么样?” 姜圆圆哼都哼不出来了,懒得理他。 楚景心里却早已经有了计划,不管别的,先给姜圆圆和孩子一个名分,之后再想办法把姜圆圆扶上去,不然孩子大了,日后难免会有一些风言风语。 姜圆圆累得要命,手指头都不想动,她摊在楚景的怀里,在昏睡过去前,想的还是这事盛太后应该不知道吧。 盛太后当然不知道,她老人家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在自己的宫里面翻墙! 次日,姜圆圆醒时,楚景已经走了,他是一位非常勤政的皇帝,除了南下的那段时间之外,基本上每日都上朝。 今天上朝,楚景特别强调了一件事,要是再有官员上折子呈递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律扣两个月月俸用来充公买纸。 朝上那些没事就喜欢写折子和陛下打好关系的大臣有些汗颜,好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天晴了,没再下雨,今日平阳公主带了儿子进宫来向盛太后请安。 周含蕴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袍,越发清秀了,盛太后对这个和自己没血缘关系的外甥也还算喜欢,夸了他几句,就让他去偏殿找小霖儿玩,她有话要对平阳说。 周含蕴有些好奇,怎么会有小孩子住在皇外祖母的宫里,难道是舅舅的孩子?还是皇外祖母的亲戚? 他虽说不太明白,但也遵命去了。 平阳在殿里,见母亲这样,有些奇怪,“母后,是谁住在您殿里?” 盛太后笑,“大皇子,皇帝的儿子。” 儿、儿子?平阳张大了嘴,“是陛下宠幸了哪个宫女生下来的吗?” “不不不,”盛太后道,“是和一位民间的女子,中秋前接回来的,那女子聪慧可人,我很满意,孩子也机敏可爱,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 民间女子啊……平阳看了一眼盛太后,“母后,女儿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当年芜嫔也是父皇从民间带回来了,初时也是处处谨小慎微,后来仗着受宠,竟然敢诬陷您,皇后可知道此事了?” “自然是知道的,”盛太后有些想说女儿多心,但是转念一想,好像也是,不过姜圆圆品性好,在进宫前她就见过的,“那孩子比芜嫔好多了,她知进退,也很本分,你见了就知道了。” 平阳只道:“人心隔肚皮,短时间内能看出什么来?总而言之,母后您还是得好生安抚皇后,莫要让皇后伤心,尤其是在子嗣方面,皇后多年无子,陛下却从宫外带回私生子来,要是被人知道了,这不是明晃晃打皇后的脸吗?” “皇后自然是知道的,她也喜欢他们母子,时常过来说话呢,”盛太后还是劝女儿安心,“你不要多想,那女子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在进宫前并不知晓皇帝的身份,一直到那日……宁王知道了他们母子的存在,想对他们母子下手,皇帝这才将他们给接了进来。” 平阳有些没听明白,“意思是,陛下并不喜欢她?” 盛太后睨了女儿一眼,不知道她半天在听什么,“不喜欢能千方百计哄着?不喜欢能留子嗣?你的脑子怎么这么笨啊。” 平阳一下子红了脸,这下明白了,她嘟囔道:“算了,不和您说了。” 这边,周含蕴来了偏殿,还没进去,就听见了孩子的笑声。 他是一个聪明人,脑子已经转了好几个弯过来,猜里面是皇帝舅舅的孩子,不然皇外祖母为什么要让人住在仁寿宫呢。 周含蕴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已经想好了进去后怎么和那个表弟或是表妹相处。 他跨步走进院子,在院子里骑小木马的小楚霖看见他,立刻眼睛一亮,跑过来,“嘚嘚!” 第131章 传说中的丽贵人 小楚霖在院子里玩,虽说有众多的宫女和太监陪着,但见到熟悉的小伙伴,他心里还是很高兴,这会儿就张开双臂朝着周含蕴跑来。 周含蕴在原地呆愣了一瞬,下意识接住小楚霖,看着小胖子玩儿得红扑扑的脸蛋,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你……” 他抿了抿唇,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 小楚霖拉着周含蕴去见娘亲,姜圆圆在殿内坐着给儿子做衣裳,见着周含蕴,她也是惊讶的,“周小公子。” 周含蕴还是喊她姜掌柜,“姜掌柜,你和霖儿怎么……” 姜圆圆“噢”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霖儿他……”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姜圆圆斟酌了一下语句,才道:“他爹将我们接进来的。” 周含蕴皱眉,“霖儿不是姓诸?姜掌柜你的夫君……” “我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在外讨生活不容易,不说家里有个男人,怕被人欺负了去,”姜圆圆笑笑,没有认为他的追究无礼,耐心道,“霖儿姓楚,不是姓诸。” 楚,国姓楚。 周含蕴恍惚了一瞬,又低下头问小楚霖,“霖儿你姓楚?” 小楚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细的,我姓诸!” 他现在说话还没完全说明白呢,周含蕴心中暗暗摇头,自己自诩是个聪明人,结果被这个小孩儿给哄过去了。 姜圆圆给周含蕴倒了一杯茶,让他坐下说,又让宫女打水来给小楚霖擦手擦脸,“周小公子,你今日来是?” 周含蕴看他,眼眸有些幽深,“随母亲来拜访皇外祖母。” 姜圆圆知道盛太后有一个女儿,所以周含蕴竟然是小世子?之前来过的,周含蕴的母亲是平阳公主?她也没想过,自己的一个小铺子竟然来过这么多的贵客。 姜圆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对小楚霖道:“霖儿,这是你的表哥。” 小楚霖乖巧喊道:“表嘚!” 周含蕴还是很喜欢小楚霖的,毕竟一个还不到两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心机,反而是姜圆圆,他竟然没有看出来过,是一个有城府的女人,竟然能让皇帝舅舅把他们母子接进宫来,还住在仁寿宫,当着皇后舅母的面。 不过……周含蕴喝了口茶,看向正轻柔地给小楚霖擦脸的姜圆圆,这世间哪个女子不想嫁给皇帝,这也是人之常情。 小楚霖擦干净了脸,拿了一块儿白玉软糕递给周含蕴,和他分享,“嘚嘚,吃糕糕。” 姜圆圆不在这儿妨碍两个孩子玩,她去了隔壁屋子坐着,继续做小霖儿的衣服。 除了小霖儿的以外,她还用之前盛太后赐下来的好料子给盛太后做了一件薄袄,还差扣子没缝上去。 吉祥拿了一篓子扣子来,“小姐,奴婢觉得用这个牛角扣不错,您看看?” 姜圆圆看了一眼,挑了两颗金银镂空的宝石扣子,“牛角的颜色虽与薄袄的颜色相配,但未免古板老气,太后娘娘看着年轻,用这个宝石扣子好些。” 薄袄是秋桂色的,只在领子上有一颗扣子,当然要做点睛之笔了。 要是有外人在,吉祥这个做奴婢的是不能坐在主子旁边的,但只有吉祥和姜圆圆在的时候,吉祥就会找个凳子坐。 “小姐,”吉祥笑嘻嘻问,“那平阳公主是不是就相当于您的大姑子,周小公子就是您的外甥?” 姜圆圆摇摇头,“那是皇后才有的。” 她咬断手里的线头,换了一根颜色浅一些的红色线,“我不一样。” 宫里除了皇后之外,谁能敢攀亲戚? 吉祥犹豫了一下,“陛下没说给您什么名分吗?” “说了,”姜圆圆叹口气,“别问,省得隔墙有耳。” 楚景自然是说过给她名分的事情,但姜圆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心里始终有一个结,楚景是皇上,要是不出意外,三宫六院,宫里未来会有各种各样的美人进来,她怎么会奢求一个皇帝只守着自己一个人呢。 等此事了了,姜圆圆还是想出宫。 吉祥见姜圆圆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于是与她说些闲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之前小刀还给奴婢写信,说要九月有一趟京城的镖要走,刚好来看奴婢呢,现在进宫了,怕是见不到了。” “出宫也是一件麻烦事,”姜圆圆道,“九月再看吧,我去问问楚景,他总出宫,一定能带着我们出去的。” 的确啊,入宫就像是鸟儿被关进了囚笼一般,纵使这个笼子大而富丽堂皇,也改变不了鸟儿这辈子都不能再翱翔天际的注定结果。 吉祥发现了,自从进宫以后,小姐的眉间总有一些淡淡的愁绪,就算是在笑着,看起来也不是很开心。 她从前看话本子,都说女子要嫁就嫁英雄男儿,而世间最英雄最伟岸的男子,不就是皇帝么,真龙之子,何其显赫。 吉祥不懂,但吉祥知道不能提,她以后还是少说出宫之事了。 晚膳时,盛太后让人请姜圆圆母子过去,姜圆圆不能推拒,只好带着孩子过去,周含蕴也还在偏殿,他对姜圆圆道:“我母亲很和善。” 一句话,姜圆圆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笑,“多谢世子了。” 周含蕴抿抿唇,牵着小霖儿走在一边。 用饭的厅内,平阳有些走神地坐在位置上,经过盛太后的一番劝说,她对那个弟弟带回来的女人消减了不少敌意,但是在她心里,皇后才是楚家人,别的妃嫔都不算。 听见动静,一抬眼,看见姜圆圆,平阳有些不可置信,她轻轻蹙起眉,没料到是自己见过的人。 姜圆圆则是显得自然很多,行礼道:“见过平阳公主。” 盛太后对姜圆圆道:“坐我旁边来吧。” 然后又对小楚霖招手,“霖儿,皇祖母的小心肝,快过来。” 听见母后的这个称呼,平阳的嘴角抽了一下,看向那个小墩子,嗯……看得出来是弟弟亲生的。 小胖子抱住盛太后的腿,看了一眼不认识的平阳,被盛太后抱到腿上后就软糯糯喊道:“皇举母。” 他越来越会撒娇了,坐在一边儿的姜圆圆不禁想。 盛太后抱着孙子,教他认人,“这是你姑姑,小霖儿,喊姑姑。” 平阳讪笑了两下,看向这个小胖子,“乖霖儿。” 小楚霖看了她一会儿,十分傲娇地选择别过头,不喊。 小胖子是个乖孩子,盛太后认为他不喊一定是因为怕生,对平阳道:“你往后多来,他就认得你了。” 没由来的,被一个小孩子落了脸,平阳有些不太高兴,但见母后这个宠溺样,没说什么,心里觉得是姜圆圆没教好孩子。 周含蕴规规矩矩坐在一边,见母亲好像不高兴,于是给平阳夹了她最爱吃的虾,“母亲,吃虾。” 平阳看了眼儿子,心里稍微舒坦了一些,不过很快就又难受起来,都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就她没有! 等吃完饭,平阳便带着周含蕴出宫了,楚景过来,与盛太后商议给姜圆圆位份之事。 盛太后啜了一口茶,“依你的意思,是给妃位?” 楚景点头,“四妃之首,德妃之位刚好,圆圆贤良淑德,又为朕诞下皇长子,此位非她莫属。” 盛太后瞥了一眼儿子,“你怎么不直接让她当贵妃?” 楚景笑开,“母后您这样想?儿子是觉得有些急了,等明年再升贵妃吧。” 盛太后被气得笑了一声,“我的意思是现在就封妃位太扎眼,宫里要是女人多还好说,后宫就皇后一个,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添置新人,你一下子就弄一个妃位出来,这不是树大招风,让人诟病么?” “低于四妃,太委屈她,”楚景并不退步,开始说上正题,“整个后宫就霖儿一个孩子,位分高了,圆圆心里舒坦,或许明年还能给您生一个孙儿。” 盛太后掩盖住嘴角的笑意,轻咳了一声,“那依照我看,明年选一次秀,给宫里添些人也是好的。” 选秀……又是选秀…… 楚景幽幽看了盛太后一眼,选秀也没什么难的,只要他想,把那些秀女换掉也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你这小子!”盛太后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么,“皇帝专情是一件好事吗?” “不是,”楚景道,“母后的意思儿臣都明白。” 这些年贺婉在宫里虽说独大,但也受了不少明枪暗箭,朝上那些抨击就先不提了,被下毒的次数也不少,若是让姜圆圆一举成为一个例外,那些阴暗处的目光就会集中到她的身上来。 楚景沉吟了一下,“儿臣知道怎么做了。” 盛太后看破不说破,“你知道就好。” 当夜,楚景的暗卫潜入兵部侍郎家,把他家要翻墙何人私奔的女儿调换了。 月尾,宫里下了两道册封的圣旨,一道是封兵部侍郎之女为贵人,一道是封姜圆圆为贤妃。 兵部侍郎之女倒是好说,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姜氏又是何人? 楚景对此也给出了一个解释,对外称贤妃是南方士族的嫡女,楚景南下时便与之定情,其诞下了皇长子,又对楚景有救驾之功,理应封为妃。 这倒是也合情合理,又是救命之恩,又是诞下皇长子,还是唯一一个孩子,封妃够了。 在册封后,楚景又在丽贵人的宫里连歇了三天,丝毫没有太在乎贤妃的意思,朝中倒也没有人太过于关注这个贤妃娘娘了。 而实际上,看着连着第四天来了的楚景,姜圆圆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静静地坐在一边给小霖儿的薄袄收袖口。 楚景在原地转了两圈,见她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于是凑过去,“怎么,不高兴?” 姜圆圆看他一眼,忽然就红了眼眶,背过身子对她。 好端端的,哭什么?楚景将她手里的针放回篓子里,面对面坐在她的对面,“是朕的错?” 姜圆圆哪里想过要当什么贤妃,她忍不住问楚景,“我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能再出宫了?” 她本就是自由自在的鸟儿,怎么能够被束缚? 楚景心疼地给她擦泪,“自然能,你想出宫随时都可以。” 他承认自己有些自私,想以所谓的位份将姜圆圆永远绑在自己身边,但只要姜圆圆想出宫,随时都可以,无论她想要世界上什么样的珍宝,他都可以为她寻来。 楚景将一条南珠项链戴到她的脖子上,“你看看,喜不喜欢?” 姜圆圆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女子眼中含泪,两条黛眉轻弯,像是有诉不完的愁绪,她别过头去,不想再看。 楚景千方百计才让人陪在自己身边,又怎么舍得她难过,“后日就出宫,好不好?” 姜圆圆擦了擦泪,“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楚景拢了拢她的一头乌发,“你只要想,朕随时都可以陪你出宫。” 姜圆圆仍旧是低着头,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禁道:“你不去别的人哪里吗?” 楚景沉吟了一下,“不去,就歇在你这儿。” 不知道为何,虽然他让姜圆圆成为了自己的妃子,但却没有一种得到她的感觉,好像两个人的心还是隔着一段距离,是身体之间就算再紧密也无法弥补的。 但是……楚景抚了抚女子的脸颊,他实在是想每天都能见到姜圆圆,如果做错了,那就一直错下去吧。 烛火明灭,今日姜圆圆实在是没有应付他的兴致,洗漱后就睡下了,楚景搂着她,却辗转难眠,心里像是被钝器狠狠撞了一下一样难受。 得到了吗?他不禁问自己。 因为贺婉并没有要求嫔妃每日请安,故而姜圆圆的生活还是很闲散,每日楚景去上朝也没有吵过她,一觉睡到自然醒。 这日午膳时,贺婉过来了,还送了她一只鸳鸯摆件,贺婉笑,“你一只我一只,我们永远是好姐妹!” 姜圆圆在宫中日子的烦闷,因为贺婉的存在而变得快乐很多,她看着那只憨态可掬的鸳鸯,忍不住捂唇轻笑。 贺婉送完东西,神神秘秘对姜圆圆道:“你知不知道那个新来的丽贵人,我听人说很是奇怪呢。” 姜圆圆有些疑惑,“怎么奇怪。” 贺婉也说不上来,“我只是听说,那日她请安也没来,据说身子很是羸弱,不过……要不咱们去看看她?” “身子羸弱,还是别去了吧,”姜圆圆道,“就让她好好养伤。” “那可不行!”贺婉还是很担心那个人会抢走姜圆圆的宠爱的,封号还是‘丽’,指不定就是狐媚子!故意装病惹人怜惜! 在贺婉的坚持下,姜圆圆还是和她去了丽贵人居住的清林苑。 看见这个苑的名字,贺婉在一边酸溜溜道:“咦,生怕人不知道是才女呢。” 那个兵部侍郎的女儿,她好像听说过,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两人的到来,打了清林苑的宫女一个措手不及,忙去喊还在睡觉的主子起床。 贺婉看了一眼天色,“怎么比我还能睡……” 姜圆圆思考了一下,“或许是歇午晌呢。” 过了大概一刻钟,终于有人来了。 姜圆圆和贺婉同时抬起头,同时僵硬在原地。 这……也没人说丽贵人竟然身长九尺啊! 第132章 小小女人而已,轻松拿捏 就连打算来摆摆谱的贺婉都一口水呛在了嗓子里,急忙拍着自己的胸口顺下去。 姜圆圆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那巨大的阴影,默默咽了咽口水,“丽、丽贵人,你身体可还好啊?” “哦,还好还好,”扮成丽贵人的暗卫还有点不习惯,来的时候险些一脚把裙子踩破,看着和自己说话的大美人,她咧嘴一笑,“多谢美人、哦不是、多谢贤妃娘娘关心。” 这边贺婉终于顺过气来了,上上下下打量丽贵人魁梧的身躯,声音都在颤抖,“我四年前好像见过你,你那时候有这么高吗?” 丽贵人挠了挠头,高吗?她在女暗卫里还算矮的呢,“是吗,臣妾这几年发育好,好像是长高了一点。” 呵、呵呵……好一个发育好的狐媚子…… 贺婉觉得丽贵人不应该叫丽贵人,应该叫高贵人还差不多,楚景到底是怎么选的封号啊! 还有,这人不是羸弱多病吗!这胳膊都有她腿粗了,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因为是来探望病人,两人都准备了一些补品,姜圆圆看着自己要送的那个妇科圣手亲手所制作的乌鸡白凤丸,犹豫了一下,这丽贵人看起来不太像是需要调理的样子啊…… 贺婉也默默看向自己的五十年老人参,算了,也不是很贵,送吧。 但是丽贵人还是很欢迎她们来的,进了宫,她都不能去摔跤场了,天天只能在殿里睡觉,要么晚上去锤树,好不容易有人说话,她才不能让人走。 于是丽贵人很自来熟地一边挽着一个去逛花园去了。 姜圆圆被她挽着,需要垫着脚,走的有些累,这丽贵人实在是太高了,她提议道:“丽……妹妹,我来挽你吧。” 丽贵人立刻点头,“好哇好哇。” 一边的贺婉也道:“我不需要挽,你先松开我。” 丽贵人道:“那不行,天这么冷,咱们凑在一起才暖和。” 谁要和你一起取暖了!贺婉心中默默道,要不是为了维持自己贤淑温婉的形象,她早就溜了! 三人来到一个御花园的亭子里,面面相觑,不知道干啥,丽贵人提议,“我们打牌吧!” 姜圆圆来了兴趣,“玩什么牌?” “牌九打不打?”贺婉也开始搓手,打牌啊,好久没打了,手痒。 于是乎,丽贵人在和两个位份高的嫔妃认识的第一天,就成功以牌九混入了内部,而在外传言,则是说丽贵人极会笼络人心,将贤妃和皇后娘娘玩弄于股掌之间。 的确是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过是以另外一种方式而已。 凤仪宫内,又输了一把的姜圆圆叹了口气,把自己荷包里最后一两银子递给丽贵人,她今天又输了个干净。 一边的贺婉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输的太多了,一把都没赢过,就连脸上都被丽贵人贴了两张纸条,她不服气,“再来一把!” 丽贵人笑嘻嘻将银子全都收到口袋里,对一边的宫女道:“记上,皇后娘娘已经欠我十三两了。” 早知道当娘娘这么赚钱,她早就应该来了,这可比当暗卫挣钱多了! 姜圆圆道:“给我也记上,我这把输了三两,欠了二两。” 她现在是不缺钱了,自己私库且先不提,楚景一副怕她钱不够花的样子,总补贴她,现在姜圆圆也像是过上了不识人间疾苦的日子。 牌哗啦哗啦作响,一边的小楚霖和贺婉养的那条小京巴犬一起玩,他最近还经常学狗叫,不过无伤大雅就是。 几人正玩着,有宫人通禀楚景来了,三人起身敷衍地行了个礼,然后继续玩。 也不能怪她们敷衍,两个人是合作关系,一个人是真爱,楚景还能怎么办。 只有小楚霖最热情,舍弃了小京巴狗,要让楚景抱抱,不过一张口却是,“汪汪!” 楚景愣了一下,捏了捏儿子的脸,“说人话。” 小楚霖害羞地笑笑,“爹爹。” 楚景站到姜圆圆的身后看她玩牌,又不着痕迹地把另外俩人的牌也都看了一眼,开始当军师。 只可惜他这个军师也不是技术很好的样子,姜圆圆一张牌点了两家的炮,输的更多了。 楚景摸了摸鼻子,人无完人,他都这么厉害了,打牌差点又怎么了? 贺婉的狗在楚景的脚边急得转圈圈,想让他把小楚霖放下来陪自己玩,楚景一把儿子放下去,小楚霖就又和狗玩儿去了。 丽贵人翘着二郎腿,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和外界传闻的那个善于心计、狐媚至极的丽贵人没有半个铜板关系。 姜圆圆那一丁点儿担心也没了,算了吧,后宫一共就三个人,就这么过吧。 打完牌,贺婉本打算和姜圆圆去逛逛,被楚景瞥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累了’。 没了所有的碍眼石,楚景对姜圆圆道:“用完晚膳一起去御花园走走?” 姜圆圆道:“好。” 御花园现在的菊花开得可好了,天气也很凉快,姜圆圆晚上总会和贺婉还有丽贵人一起转一圈,毕竟楚景太忙了,这几日就连晚上都来得少。 楚景这段时间在处理宁王的事情,暗卫已经将宁王暗中筹备谋反的证据整理得差不多了,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交给朝臣呈上来,再让锦衣卫去抓人就行。 不过楚景还是要演一下仁厚的角色,明面上,他打算就将宁王在府中终生囚禁,私底下,他打算将人割了舌头砍了手脚再丢在府里囚禁,的确是很仁厚了。 御花园起了一些风,不过很凉快,前几日两人准备出宫的计划因为下雨而延后了,不过明日估计是一个晴天,很适合出去走一走。 秋风吹动姜圆圆的衣摆,她轻碰一朵绿菊的花瓣,又去看另一朵白色的,楚景去捉她的手,有些凉意,很好握。 姜圆圆却避开,“现在天气这么好,你的手太烫了,不适合握手。” 她说得很认真,“等再等一段时间才行。” 楚景懂了,天气热的时候凉爽的时候都不需要他,只有冷了才需要,这么说来,一年四季只有一季才能牵手,也太短了一些。 晚上,气温便降了下来,楚景坏心眼地趁着姜圆圆去沐浴的时候让宫人把被子换成薄的。 姜圆圆擦干头发到床上来,楚景还没等到她怕冷钻进自己怀里面,隔壁屋子的小楚霖就闹着要娘,被宫人抱了过来。 小楚霖还是不习惯和娘亲分房睡,每天晚上都要娘亲哄着睡熟了才能被抱过去,不过第二天起了第一件事还是找娘亲。 小胖子躺在爹娘中间,小身子就像是火炉一样,姜圆圆完全没感觉到冷,和儿子玩儿得高兴。 楚景幽幽看了一眼母子俩,一直到小楚霖玩得太高兴一脚踹到了自己的胸口上,才起身去一边喝茶。 算了,等着小子走了再说吧。 小楚霖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上格外的兴奋,闹着也要姜圆圆给他抱一只小狗来。 宫里猫狗坊就是专门养那些外邦进贡的猫狗的,姜圆圆其实觉得贺婉养的那只狗有点丑,还没有小黑小白好看,不过儿子喜欢,明日就让人带几只来看看吧。 得到了娘亲的应允,小楚霖在床上蹦了一会儿,又翻了一会儿,才终于睡了。 等宫女把小胖子抱走,估摸着被子里的热意应该消散得差不多了,楚景才上床去,不过今天没有上赶着去抱姜圆圆,而是挨着床边睡。 姜圆圆睡着睡着,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怎么感觉又降温了,昨天晚上都还睡得很暖和的。 怎么也睡不起热意来,她不自觉往楚景的方向挪了挪。 感受到她的动作,背对着她的楚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殿里只留了一盏灯,很适合睡觉的光线,但姜圆圆睡不着了,她的两只脚都冰得要命,身上也没什么暖意。 终于,她忍不了了,拉了拉楚景的衣裳,示意他来抱自己。 楚景不动如山。 姜圆圆有些疑惑,算了不管了,她从后边抱着楚景,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 她有些凉意的柔软身子贴上来时,楚景一下子就起了意,不过他今天打算让姜圆圆好好涨涨教训,才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他。 于是姜圆圆还没暖和多久,两只小手就被扒拉开了,楚景有些冷漠的声音响起,“现在这么凉快,不适合抱着睡。” 好熟悉的话。 姜圆圆:……? 意识到这人是记了仇,姜圆圆本也打算背过身去不理他,但怎奈何她是在眷恋那暖和的身子,于是又抱回去,搂着他的腰,还用脸颊蹭了蹭,声音又娇又软,“抱一下也不行吗?” 楚景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姜圆圆面前的自制力,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以后天冷还能不能牵手?” 姜圆圆埋进他的胸膛前,敷衍道:“能。” 楚景把她冰凉的小脚捂住,因为她意识到了错误,于是又去亲她的脸,心中得意,一个小小女人而已,天冷的时候还不是要靠他,哼。 第133章 尔虞我诈的后宫 因为现在后宫的人数一下子就增长了,虽然还不算太多,但也有了三个人这样可观的数字,盛太后对此还比较满意。 不是真的觉得这个人数有多好,只是因为前几年后宫就皇后一个人,现在一下子翻了好几倍,她能不高兴吗? 再者,前段时间皇帝不是经常宠幸丽贵人么?指不定等到明年宫里就要添新丁了,于是在一个还算晴好的日子,盛太后让人把后宫的三位嫔妃全都请到了仁寿宫,打算再对她们进行教导。 第一个到的,是皇后贺婉,不过她精神好像不太好的样子,眼下青黑,哈欠不断,是强打着精神过来的,就连步子都有些虚浮。 昨日皇帝歇在了丽贵人那里,盛太后心里叹了口气,自从贤妃和丽贵人进宫后,皇帝的确没再去过皇后宫里了,这样宠幸新人而忘了旧人实在是不好。 盛太后心疼地让皇后到自己跟前来,“皇后,昨夜没睡好?” 贺婉揉了揉眼睛,如实答道:“这段时间都睡不好,晚上睡得晚,白日里又起得早要处理宫里的事务,的确精神不济,让太后见笑了。” 盛太后也经历过那种皇帝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日子,她知道那种孤枕难眠的滋味,一时间对贺婉又疼又怜,但还是道:“你是皇后,要习惯,皇家子嗣繁衍是大事,你终究是一国之母,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贺婉好像听明白了,但是她只是昨天晚上打牌打得太晚了而已,这个该死的丽贵人,竟然把把胡,气得她半宿没睡。 闻言,贺婉用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是,臣妾一定谨记太后的话,尽心照顾妹妹们。” 不管了,就让太后误会吧,总比知道她这个‘娴雅’的皇后天天熬夜打牌好。 等贺婉落座,第二个来的人是带着小楚霖的姜圆圆,她带着孩子来故而脚程要稍微慢一些,不过看着精神也不怎么样,盛太后心中一凛,也没听说丽贵人欺负她啊,怎么她也睡不着? 看着姜圆圆精神不振的模样,盛太后也很快就想明白了,在进宫前,皇帝对她千依百顺,她难免有些娇气,现在进宫了,皇帝不来她的宫里,她心里也难受吧。 不过贤妃还是有些太不知足了,十天里,皇帝有三天歇在她的宫里,只有两天在丽贵人那儿,剩下五天都在养心殿处理政事,可怜皇后,只有初一十五能见到皇帝一面。 不过盛太后还是很慈爱地问道:“贤妃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姜圆圆难免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皇后,“臣妾昨夜没睡好……” 没睡好?又是没睡好。 盛太后叹口气,劝她,“心要放宽,总是惦记着一件事,又怎么会睡好呢?” 她的话落,小楚霖便往前扑到了她的腿上,糯声喊道:“皇祖母皇祖母!” 盛太后将乖孙儿抱到腿上来,声音温柔,“小霖儿最近说话又好了许多,等再大些就能背诗了对不对?” 小楚霖点头,很懂得怎么讨皇祖母欢心,“背西给皇祖母听!” “哎呦这个乖孩子。” 好吧,看在孙儿的份上,盛太后对姜圆圆的脸色更好了,“好了,你也累了,去坐着歇歇吧,和皇后一起等一等丽贵人过来。” 姜圆圆在贺婉边上坐下,实在是有些太困了,竟然用手支着额头打起瞌睡来,要不是今早上太后突然传唤,她应该睡到午饭的时辰再醒才对。 贺婉也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不明白太后突然喊她们是干什么,早知道昨天晚上少想一些打牌的手法技巧了。 盛太后看着两人这样子直摇头,决定晚些时候把皇帝喊过来好好说一说,一个君王,要做到雨露均沾才对,不然后宫难免会有怨气,有怨气了就会有事端,长此以往,不利于嫔妃之间的关系。 丽贵人是最后来的,这是盛太后第一次见这个丽贵人,她也听了外面的一些传闻,无外乎是丽贵人这样不好那样不好的,但盛太后是一个很客观的人,一直坚信耳听不如目见,这会儿见到丽贵人的模样,盛太后沉默了一下,这就是皇帝最近的新宠? 看了几眼人高马大的丽贵人,又看了一眼,并排坐着两个娇小可人的皇后和贤妃,盛太后忽然心脏有些疼,给丽贵人指了一个位置,让她先坐着,自己先喘口气。 皇帝的眼光几时变成了这样?盛太后有些疲惫,不过这丽贵人看着身体好像很不错的样子,生下来的孙儿也一定健康吧。 这么想着,盛太后的精神稍微好了一点儿,见丽贵人神采奕奕的样子,没有一点儿皇后和贤妃的疲态,于是道:“丽贵人身子健朗,平时应该比较注重养生吧,精神头看着也是极好的。” 丽贵人昨天赢了一晚上,精神不好才怪,她也是一个嘴快的,嘻嘻笑道:“臣妾昨天晚上赢了皇后和贤妃……哦不是不是,臣妾说错了,臣妾昨天晚上睡得好呢!” 她不仅嘴快,话收回去也收得慢,盛太后心里一个‘咯噔’,看来外界传言果然没错,这个丽贵人果然是一个心思深沉的女子,在她的面前竟然就敢戳皇后和贤妃的痛处起来!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盛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决定好好敲打一下丽贵人,“你新进宫不久,难免有些规矩没学明白,还是要多向皇后和贤妃请教,她们比你位分高,又比你年……年长,你万不可逾越,可记得?” 丽贵人在暗卫营待了十七年,暗卫营都是要么杀人要么不杀人,说话都有一个准头,没人有空去弯弯绕绕一些什么。 丽贵人很敏锐地察觉出了盛太后话里的不对劲,她很认真地道:“可是太后娘娘,贤妃明明是和臣妾一同进宫的,为何要问她啊?” 盛太后本来在喝茶,一下子一口茶水呛住了,险些把她一条老命都呛没,她的手指着丽贵人,被气了一个倒仰,“好,很好!” 丽贵人以为是自己说对了,盛太后夸自己呢,笑道:“多谢太后夸赞。” 她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盛太后一边咳嗽一边想。 另一边,姜圆圆和贺婉的瞌睡也醒了,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咳成了这样,见丽贵人一脸无辜的样子,应该是太后自己呛着了吧。 盛太后觉得丽贵人需要好好整治一番了,想起来先帝宫里那些阴暗,她不禁抱紧了怀里的小霖儿,眼里带上了一些警惕,这个丽贵人最好不要将主意打到她的乖孙身上,不然就不要怪她不手下留情了! “十月宫里有宴会,你们作为皇帝的嫔妃都要出席,”盛太后道,“不过丽贵人实在是有些不太懂规矩,就不要去了吧。” 丽贵人想说话,被贺婉瞪了一眼,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于是悻悻地闭了嘴,这个太后真难伺候! 盛太后没心思再说什么了,让三人都各自回宫,并且没忘了让丽贵人禁足一个月好好反省反省,丽贵人对此表示完全不在乎,她可是暗卫,那边盯梢的全都是她营里面的兄弟呢,只要陛下不发话,她还是能出来打牌! 送走三人后,下午时,盛太后又把楚景给喊了过来。 楚景自然知道早上丽贵人差点把盛太后气得一口气没喘过来的事情,不过他装不知道。 见到儿子,盛太后冷哼了一声,“你选的好嫔妃!” 楚景面不改色道:“丽贵人年纪小,母后且就原谅她吧。” “年纪小?”盛太后刚想说那丽贵人看起来至少有二十岁了,又想起来丽贵人的玉碟上写着才十六岁,差点又给自己气了一个倒仰,“你、皇帝!哀家劝你还是多往皇后和贤妃的宫里去,那个丽贵人实在是太跋扈了一些,需要好生管教!” “但朕却觉得丽贵人性子直率颇为可爱,”楚景浅饮了一口茶,道,“母后还是不要太过于苛刻,宫中嫔妃朕就觉得丽贵人好,是朕的心头所好。” 盛太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皇帝,你在和哀家开玩笑?丽贵人那个样子,哪里比得上贤妃和皇后,你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 当时为了防止贤妃一人独大又树大招风,盛太后才让皇帝再纳一名妃子进宫,但现在盛太后后悔了,非常后悔,早知道招进来这么一个东西,还不如就让贤妃一家独大好了,起码贤妃还算老实,这个丽贵人,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分了! 盛太后道:“不行,皇帝,等年后你必须举办一次选秀,多招几个秀女进来,不然这后宫要不像样子了。” “朕的后宫,朕自然知晓该怎么做,母后还是不要多操心,”楚景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朕还有奏折没有批完,就不多陪母后了。” 盛太后觉得非常糟心,非常! 十月份是家宴,来的人无外乎是几位王爷、盛越等人及皇后那边的亲戚。 丽贵人被禁了足,不能凑热闹,于是出席的嫔妃除了皇后外只有姜圆圆一人。 姜圆圆记得自己只要坐在位置上看看歌舞就行,没什么别的事情要做,便也安心去了。 在她的身边坐着的,是桐王爷的王妃兰氏,兰氏似乎对她很感兴趣,总是搭话。 姜圆圆与她虽然没什么话说,不过也还算客气,句句都有回应。 其实不止是兰氏,在场的几位王妃谁不想和姜圆圆打好关系?在皇上的心里位置特殊,又生下了长子,日后一定风光,毕竟皇后这么多年一个蛋都没下出来…… 不过这些话他们也不敢当着明面上说,只是一些举动还是显露了出来。 皇后的娘家来的人中,皇后的弟弟贺行对此非常不满,他臭着脸的样子让一边儿的盛玉芙看见了,盛玉芙现在可是怕姜圆圆怕得要命,立刻就对贺行道:“你臭着脸干什么?对陛下不满?” 贺行才十三岁,是贺家最小的一个男丁,他被盛玉芙的话吓到,“你不要乱说,让陛下听见了我就惨了!” “哦~”盛玉芙道,“那你不是不喜欢陛下,你是对贤妃娘娘有意见吧,对不对?” 贺行涨红了一张脸,“你说是就是,不要再和我说话了。” 盛玉芙“切”了一声,“真是搞不懂你,皇后娘娘都喜欢贤妃娘娘,你在这儿生什么气,真是小孩子脾气。” 闻言,贺行这才看见,自家姐姐正和那位贤妃娘娘说些什么,让奴婢传话,像是说得很高兴的模样。 其实贺行也不是生气,就是替姐姐感到委屈,姐姐嫁入宫中快两年肚子也没有动静,没有给陛下生一男半女,本来就受了不少诟病,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生了儿子的贤妃娘娘,打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外面又传言,说这是陛下故意的…… 盛玉芙见这小孩儿满脸委屈,于是对他道:“我有个悄悄话说给你听,你听不听?” 贺行狐疑,“你能有什么好话说?” 盛玉芙白了他一眼,说道:“其实皇后娘娘很喜欢咱们贤妃娘娘,我上次进宫,还看见两人一起打牌呢!” 盛玉芙说的可不是假话,那天皇后连赢了六把,就把姜圆圆抱着亲了,可不是喜欢吗。 贺行将信将疑,好像盛玉芙也没有说谎的必要,那……他看向姐姐,贺婉刚和姜圆圆约好晚上打叶子牌,心情好着呢,完全没注意到弟弟的视线。 看来姐姐好像是很高兴,那贤妃娘娘应该也不是坏人了吧。 这边,想听姜圆圆和皇后在传什么话的兰氏什么都没有听见,于是看坐在娘亲旁边的小凳子上吃酥饼的小胖子,不自觉地羡慕姜圆圆命好,一下就生了个儿子出来,可把皇后给羡慕坏了吧。 不过……怎么感觉两人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兰氏想,宫里的女人为了争宠都是不择手段的,千万不能被表象所迷惑,现在看着关系好,指不定私底下都想弄死对方呢。 她可听说了,因为那个丽贵人得宠,皇后和贤妃晚上都气的睡不着觉呢! 第134章 像一对很普通的夫妻 大家对皇帝的后宫都很好奇,毕竟一个得宠的嫔妃不止代表着她一个人,更代表着其背后的家族。 兰氏虽然为王妃,但她的夫君被皇帝压制得死死的,她这辈子也没什么出头的机会了,倒不如和这位贤妃打好关系,指不定贤妃什么时候就把皇后给整下去了呢。 姜圆圆虽说对这些事情不太感兴趣,但也能看出兰氏想要亲近自己的念头,她都是客气回应,没有多说一句话。 这宴会其实坐得有些累,坐了一个时辰后,姜圆圆有些受不了了,便先带着小霖儿离席了,回到自己的宫里,她立刻招呼吉祥帮她把头上这些沉甸甸的发饰都给拆了,压得脖子都是酸的。 吉祥心里还记着和小刀约定了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等到头发拆完了,忍不住对姜圆圆道:“娘娘,我们什么时候出宫啊?” 九月里楚景本来打算带着姜圆圆出宫去,偏生碰上太傅病了,告老还乡,楚景又忙着调任官员的事情,故而耽误了下来。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再不出宫一趟,没多久就要下雪了吧。 姜圆圆安抚吉祥,“等见到皇上了,我一定和他提一下,你不是说要送小刀礼物的吗,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吉祥有些害羞,“奴婢给他做了一个帽子呢,他们保镖的风里来雨里去,现在天气又冷了,戴个帽子暖和。” 小姑娘家的心思最好猜,姜圆圆看着吉祥笑,“等你长大了,要嫁人了的话,我可舍不得你。” 吉祥忙道:“奴婢不嫁人,奴婢要陪着娘娘一辈子!” “傻丫头,”姜圆圆拍了拍吉祥的手,“好了,天这么冷,你也回去歇着吧。” 到底是跟着自己这么多年的丫鬟,姜圆圆怎么可能舍得让吉祥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守夜,平日里吃喝从不少她一份不说,月俸禄都是按照一等丫鬟给的。 等到吉祥走了,姜圆圆洗漱后擦干头发便也准备歇下,宫女抱了洗好的小霖儿来,小霖儿不知今天是怎么回事,就是赖在娘亲的怀里不肯走,想要跟着娘亲睡。 在孩子身上,姜圆圆还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毕竟之前儿子都是跟着她睡,一下子分开,她也有些不习惯。 知道自己能留下来了,小楚霖抱着姜圆圆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几大口,蹭着娘亲的脸撒娇。 姜圆圆被他逗笑,拍了拍他的小屁股示意他自己去玩儿。 宫里的床极大,姜圆圆在一边看画本,小楚霖在内侧蹦蹦跳跳,滚来滚去,把他的小枕头当沙包,小拳头一下下往上面砸。 姜圆圆倒也没管他,看画本看得高兴呢。 不过现在天色这么晚了,贺婉还没来找她打牌,估计今晚是来不了了,毕竟当皇后也不是件轻松差事。 一直到小霖儿玩累了,拱进娘亲的怀里睡着了,贺婉也没来,于是姜圆圆也不再看画本,让宫人吹了灯,抱着儿子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然后身侧的床一沉,有人睡了上来。 楚景去搂姜圆圆,手碰到一个肉乎乎软绵绵的肚子,就知道是小楚霖,他毫不留情地将小楚霖挪开,然后自己独占姜圆圆,把她抱得紧紧的。 今晚喝了酒,他身上还有些淡淡的酒气,姜圆圆皱了皱鼻子,嘟囔道:“喝酒了?” 她的声音里满是还未睡醒的迷糊,楚景在她的脸上亲了两下,“喝了一点。” 姜圆圆此时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往楚景的胸前靠了靠,“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宫么,这都十月了,怎么还不出去?” 提起这件事,楚景心中难免有些愧疚,他是一个很守诺的人,偏偏在这件事上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兑现,他拍了拍怀中人的背,哄她睡熟,“明天吧,明天就出宫去。” 因着他这句话,姜圆圆睡得很熟,次日醒时,楚景已经又不见了。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揉了揉眼睛,想起来昨夜楚景答应过自己的事情,隐约觉得又不能实现了,算了,也不能怪他,毕竟皇帝的确是挺忙的,每日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呢。 等洗漱完后,一个宫女过来,“娘娘,陛下说午膳时会过来,您且候着。” 楚景中午极少有时间陪自己,姜圆圆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什么,去挑了一身简单的裙子穿上,然后等楚景来。 楚景一来,就见到姜圆圆一副一切准备就绪的模样,他不禁失笑,“先用午饭。” 楚景也换上了常服,意见玄色的袍子,看起来很是威严肃穆。 姜圆圆表面上是在吃着饭,实际上已经神游天外,她想去吃炸豆腐,想吃油泼面,还想吃铺子旁边小饭馆的凉拌菜,虽说宫里也有这些,甚至更美味,但是和外面还是不一样,宫外的东西有一股叫自由的味道。 吃完饭后,楚景带着姜圆圆从密道出宫,吉祥则是领了牌子从宫门出去。 密道很多岔路口,很弯很绕,姜圆圆感觉才进来没一会儿就走了十几个岔路,她一个也记不住,在又走一个岔路的时候,她有些好奇的看向另一边没有走的那一条,显然是疑惑那条路通向哪里。 楚景看出她的好奇,虽说不忍心吓她,但还是道:“皇宫密道有八百九十七处机关,走错一处,便会命丧黄泉。” 在黑黢黢看不见尽头的密道里,听楚景这样说,姜圆圆瞬间寒毛直竖,不禁朝着楚景的方向凑近了一些,她胆子小,禁不得吓唬。 楚景顺势搂住她的肩膀,给她一些依靠。 等走出密道,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两人是在一个很破旧的巷子里出现的,这是密道的出口之一,也是离宫城最近的一个。 出来后,姜圆圆直奔自己心心念念许久了的炸豆腐铺子,一口气要了两串炸豆腐一串炸年糕,三串炸猪肉,五串炸蘑菇,还有一个烤鸡腿一个烤鸡翅。 楚景也顺着她,还要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在等待的期间,去给姜圆圆买了一份卤货回来。 其实不仅是姜圆圆,楚景也爱出宫,毕竟一个皇帝要吃炸豆腐和炸年糕有些不太好,被录事记下来了又要说他贪图口腹之欲了。 姜圆圆吃了一块炸豆腐,登时眼睛都眯了起来,只感觉到无比的满足。 楚景也尝了一块,外皮软软的,里面又热又软,洒的佐料也是鲜香麻辣,的确好吃。 姜圆圆一口豆腐一口鸡腿,还要了两碗店家自己熬的降火的绿豆汤,和楚景一人一碗。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小饭量的,这些东西一会儿就吃完了,然后拍拍肚子开始边逛边吃楚景买的卤货。 路过卖炸肉丸的摊子,姜圆圆买了六个肉丸子,先给楚景尝了一个。 楚景咬了一口,给出自己的评价,“不错。” “当然了,这家的炸肉丸最好吃了,别家的要么太老要么太硬,只有他家炸的又酥又软!” 见她这幅享受的模样,楚景在心里默默记下,明日让御厨做炸肉丸给她吃。 两人走走逛逛,期间姜圆圆还去了一趟绣品铺子,其实虽然她在宫里,但是每隔五天就会有宫人帮她出去取账本,她对铺子里的生意是一点儿也没落下的。 张绣娘只知道她有事去了,不止她去了哪里,见她回来,很是高兴,“掌柜的,你终于回来了!” 其实不是回来,姜圆圆对张绣娘道:“我以后怕也是来得少,铺子里的生意还是劳烦你多费心。” 张绣娘有些没反应过来,“吉祥也不来了吗?” “吉祥……”姜圆圆想了想,“吉祥之后再来吧。” 要是她真的一辈子都只能在宫里了,等吉祥出宫嫁人的时候,她就把这间铺子给吉祥当嫁妆。 她的脸上有些淡淡的失落,自然是没有逃过楚景的眼睛,楚景去拉她的手,姜圆圆也没有挣开。 和张绣娘聊了一会儿,姜圆圆和楚景去隔壁的小饭馆。 叶氏看见她也很高兴,“妹子,怎么你这么久不来了,我们家李显还天天闹着要找霖儿玩呢。” “我回家了,之后怕是也来得少,”姜圆圆摸了摸李显的脑袋,“嫂子,我们来吃饭的。” 叶氏看了一眼她身旁的楚景,以为她是再嫁了人,以后不方便出门,也没多问什么,去给她炒菜去了。 现在是饭点,人有些多,姜圆圆坐在角落,不知想着什么,楚景抿了抿唇,看向这些百姓,他们的脸上都有着笑容。 其实人人都觉得在宫里好,享受不尽的富贵,但只有真正在宫里的人才知道,拥有权势富贵的同时,也注定是要失去一些什么的。 叶氏很快把两人的菜端了上来,姜圆圆夹了一筷子酸菜鱼,低着头慢慢吃着,不舍的这么快就回去。 这样的自由太短暂了。 楚景看着她,忽然道:“圆圆,你看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像一对很普通的夫妻。” 第135章 贤妃娘娘有喜了 楚景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在说什么很简单的闲话一样,姜圆圆却摇摇头,击碎他的幻想,“不是。” 她看见了楚景脸上闪过的一抹黯然,但还是道:“普通的夫妻不是像你我这样的,楚景,你是皇帝,要和我做普通夫妻,这和开玩笑有什么区别?” 姜圆圆夹了一个辣烧排骨,没有再看他,享受自己难得的,在宫外的一顿晚饭。 楚景静静看着她,说不出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受,他隐约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但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姜圆圆现在是他的贤妃,对两人而言,以后在深宫中相伴,才是这辈子唯一的选择。 楚景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入口竟然有些苦涩,若是能选,他也只想与姜圆圆相伴,不需要任何人的掩护,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只对她一人好,只爱她一人,但是不行啊,他们两人,起码在外人的眼里,不能只有彼此,不然一旦有什么意外发生,姜圆圆就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他记得自己的父皇曾经很宠幸一位嫔妃,为之空置六宫,夜夜独宠,但那个宠妃,最后被人毒死了。 清酒不醉人,楚景却心间一阵阵抽搐着难受,他呼出一口气来,为姜圆圆盛了一碗热汤。 在回宫前,姜圆圆还给贺婉和丽贵人带了炸货吃,还有生意一直很好的烧饼还有油团子。 是夜,三人在贺婉的凤仪宫里吃夜宵,翻墙出来的丽贵人吃得满嘴流油,险些哭出来,“呜呜呜,真好吃。” 她哪里是禁足,一日三餐都是白粥青菜,都快给她饿晕了,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嘛! 一边的贺婉也没好到哪里去,从前在家时吃不得,每次想吃只能让弟弟去偷偷摸摸买回来,入宫后更是一次也没再吃过了,这炸年糕,怎么就这么香这么糯这么好吃! 就连小楚霖,都抱着烧饼啃得津津有味,他在入宫前最喜欢吃的就是这家的烧饼了。 前几日从猫狗坊抱回来的那只纯白卷毛小狗摇着尾巴在一边趴着,也嘴馋,于是扒拉了两下小主子,小楚霖就将自己的烧饼分了一半给它。 丽贵人吃完一个年糕,又吃面皮酥脆金黄洒满白芝麻的鲜肉大葱烧饼,一口下去,眼睛都睁大了不少,“这这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烧饼!” 她还让人送了一份辣酱来,烧饼刷辣酱,一边吸气一边吃,现在在她心里,姜圆圆就比观音菩萨都善良,多么好的人啊,出去玩还想着姐妹们,丽贵人已经想好以后怎么为她两肋插刀了! 贺婉的吃相比她只稍微好一些,吃着烤鸡腿,不知怎么的,突然哭了起来。 姜圆圆忙去拍她的背,“是不是噎着了?” 丽贵人把水递给她,“是不是呛着了?” “不是啊,”贺婉哭,“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在入宫前,那人也给她最后买了一次鸡腿,只是现在她都是皇后了,那人也去了江州,他们这辈子还能见面吗,楚景答应她了,等再过两年,就放她出宫的。 只是时间怎么这么难熬啊,她真的难过。 贺婉吃着鸡腿,一边擦眼泪,抽抽噎噎,“鸡腿太好吃了,我弟弟以前也经常给我买。” 那个人是一个秘密,不能同两人分享,贺婉决定拉自己的弟弟出来背锅,“昨日宴会,我只远远看见了他一眼,好像长高了很多,自从入宫起,我也许久没见到我母亲了,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年节的时候了。” 她这样说,哪怕姜圆圆和丽贵人并没有在世的亲人了,也不禁跟着伤感。 这宫墙多高啊,这皇城又这样大,就算是飞,飞出去也要好一会儿吧。 姜圆圆支着腮,看一边的儿子,摸了摸小楚霖的脑袋,无声叹了口气。 丽贵人挠了挠头,把自己手里最后一根猪肉串给贺婉,“给你吃吧,别哭了,不然明天太后又以为我欺负了你。” 闻言,贺婉瞪她一眼,“你好意思说,你是不是出老千了,不然我怎么每天都输给你!” 丽贵人笑笑,“嘿嘿,那谁叫你手气差嘛。” 说着,两人又闹了起来。 姜圆圆在凤仪宫又待了两刻钟,这才带着小霖儿回去,洗漱后,楚景便来了,姜圆圆只好不情不愿起身起接驾。 现在的夜间已经很冷了,见她衣衫单薄地站在门口,楚景两步并作三步去扶她,“怎么不披件披风?” 其实刚站出来没一会儿,也没觉得有多冷,姜圆圆看见他关怀的眼神,轻摇了摇头,“臣妾无事的。” 屋内烧了地龙,又摆了一盆炭,姜圆圆怕冷,楚景自然是知道的,他将手搓热后,上床拥着她,将她两只冰凉的小手纳在自己宽厚温暖的大掌里, 姜圆圆最近总有些不舒服,心口闷得厉害,打算明日请太医过来瞧瞧。 楚景亲着她的后颈,手探进她的衣摆时,只碰到一片细腻冰凉,他的手搭到那截纤细的腰肢上,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 姜圆圆转过身,脸埋进他的胸前,听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楚景亲了亲她的发顶,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怎么了?等过几日我们再出宫玩好不好?下个月,我们去泡温泉,怎么样?” 他的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温暖,却又带着凛冬的孤寒。 姜圆圆的指尖去碰他的眼睛,去碰他的下巴,又顺着血液流动的脉络去碰他的颈。 她像是一块玉,但是玉会生温,楚景抱了她许久,她的身上还是凉的。 意识到不对劲,楚景坐起身来,“传太医!” 他皱着眉,将床帐拉开,借着那微弱的光,看清了姜圆圆苍白的脸色,与那轻蹙着的秀眉。 “圆圆,怎么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楚景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哪里难受?” 姜圆圆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摇了摇头,拉了拉被子,侧过身,又平躺,但无论怎么样,还是难受。 楚景渐渐有些慌乱起来,“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屋外响起宫人杂乱的脚步声,海内侍的声音传来,“太医来了来了。” 欧太医一进殿,就看见了穿着中衣站在床边的楚景,他就连头都不敢抬,忙去给贤妃娘娘搭脉。 楚景在一边焦急地踱着步子,隔壁屋的小楚霖也醒了,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哭闹了起来。 姜圆圆睁开眼,“陛下,霖儿怎么了?” 她心里最挂念的就是孩子,此时听见孩子哭,反而不能静心下来,楚景道:“你且躺着,我过去看看。” 他披上外衣,来到偏殿,小楚霖坐在床上,嚎啕大哭着,伺候他的宫女围了一圈哄都没有作用。 见到楚景,宫女们忙都跪下,小楚霖见到爹爹,从床上站起来,要让爹爹抱。 楚景把他抱到怀里,为他擦干了脸上的泪珠,小孩儿抱着他的脖子,还在抽噎着,格外可怜。 “启禀陛下,大皇子应该是做了噩梦,刚睡着没多久就哭闹不止,奴婢们怎么哄都没有用。”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宫女上前道。 楚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他把小霖儿抱着,在屋里走来走去,等小楚霖好了,才把他抱到那边去。 欧太医刚收手,见到楚景,他满脸喜色,“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贤妃娘娘这是有喜了啊” 有喜? 此言一出,殿里的宫人脸上都弥漫上了喜色,主子有喜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主子得宠,他们宫人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一时间殿内都是‘恭喜陛下恭喜娘娘’的声音。 楚景险些没抱稳手里的孩子将小楚霖摔在地上,幸好小楚霖牢牢抱着爹爹的脖子才没在地上摔成肉饼。 他有些恍惚地问欧太医,“那贤妃为何会身体冰凉没有热意?” 欧太医道:“贤妃娘娘许是受了凉,再加上有些气血不足,才会如此,待臣开几服药调养,便能痊愈,不过娘娘腹中的胎儿月份尚小,又不太稳,每日都必须喝保胎药,一直喝一个月,腹中胎儿才可平安降世。” 楚景让海内侍将欧太医送走,然后握住将姜圆圆的手,“圆圆,我们又有孩子了。” 小楚霖的出生他没有参与过,这个孩子,他能一直陪在他们母子身边了,真好,楚景的唇边噙着一抹笑意。 姜圆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好像没有那么高兴。 她记得自己刚知道有霖儿的时候,那份喜悦化作了滔天的巨浪,险些将她淹没,她满心期待地等待这个孩子的降临,但是现在…… 看见楚景脸上的喜色,姜圆圆抿唇笑笑,“皇上高兴吗?” “高兴,”楚景将她的手握紧,“是你我的孩子,我都高兴。” 姜圆圆又看一边的儿子,问小楚霖,“霖儿,娘亲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你高不高兴?” 小楚霖还没有遇见过比自己还小的孩子,他有些疑惑,“要嘚嘚。” 他更想要一个能陪他玩的哥哥,像周含蕴和李显那样的。 姜圆圆失笑,心头的阴霾好像一扫而空,摸了摸儿子的小脸。 医女以最快的速度端了药过来,姜圆圆拒绝了楚景喂药的请求,自己仰着头一口就喝完了,楚景拿着勺子沉默了一下,又端玫瑰水来给她漱口。 喝完药后,不一会儿,小腹上就涌上了一股暖流,姜圆圆带着杂乱的思绪,在楚景的怀里算是勉强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贤妃有孕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宫内,众人都纷纷咂舌,这贤妃怎么就这么好运气,生了一个大皇子还不够,竟然又怀了!要是再生一个皇子,那…… 盛太后一大早知道这个消息,睡意一下子就醒了,忙让人把姜圆圆喊过来打算好好看看,她当时就没看错,这孩子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今年生一个皇子,明年再生一个公主,最好后年再生一个! 盛太后乐呵呵的,甚至去给菩萨上了一炷香,求菩萨让贤妃生一对双生子! 姜圆圆睡醒时,门外站了几排宫人,一排是来送太后赏的东西的,一排是楚景送的,一排是贺婉送的,还有一排是丽贵人让人送的。 吉祥让人将东西都抬到库房去,脸上满是喜意,“太后娘娘送了咱们好大一尊观音菩萨呢,皇上送了好多衣裳料子和补品,皇后娘娘也送了补品还有几颗很好看的宝石,丽贵人……嗯……丽贵人给您送了一屉蟹粉酥?” 丽贵人知道姜圆圆有喜了是一件事,但她实在是没什么送得出手,只好把自己午膳的蟹粉酥给让人送了过来,没办法,当暗卫就是很穷啊,这个月的工钱还没发呢,等发工钱了她也给自己的好姐妹送点好东西。 殿里的掌事宫女的单子列了一长条,姜圆圆只草草看了一眼,便去吃早饭了。 纵使心情有些复杂,但到底孩子在肚子里,还是要吃好喝好,不然对自己和孩子的身体都不太好。 应该是昨夜里有宫女教了小楚霖什么是弟弟妹妹,他一来就往姜圆圆的肚子上摸,好像好奇弟弟妹妹在哪里。 姜圆圆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肚里有些饿得慌,先吃了两口粥稍微压了一下,这才道:“霖儿喜不喜欢弟弟妹妹?” 小楚霖点头,“喜欢!” 他抱住姜圆圆的腰,“最喜欢娘亲。” 这孩子,总是这样贴心,姜圆圆对肚里的那个孩子也有些期待起来,不知道会是一个男孩还是女孩,性子像谁,是否调皮。 等用完早饭,她便坐轿子去了太后的仁寿宫,昨夜里下雪了,不过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层,天边还飘着鹅毛似的雪片。 姜圆圆抱了一个兔毛捂子,捂子里还有个手炉,穿得暖暖的,一上轿子,吉祥还在她的膝盖上盖了一个毯子,怕她受凉。 轿子走得很慢,姜圆圆掀开轿帘,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掌心,冰冰凉凉的,寒意往人肉里钻,这样小的雪花都这样的冷,但落在人温暖的掌心,很快又化成了水。 轿子停下时,姜圆圆一眼就看见了候在门口的杜姑姑,喜气洋洋来接她,“贤妃娘娘仔细脚下,奴婢扶着您走吧。” 地上薄薄的一层雪比厚雪更滑,姜圆圆没有拒绝杜姑姑的好意,见小霖儿由吉祥牵着,这才往殿里去。 第136章 尝点甜头总行吧! 盛太后老早就盼着姜圆圆来了,又怕她来得急摔了,又怕她来得慢自己见不到。 这颗心啊,一直记挂着自己的孙子呢,也不能怪盛太后急,按理来说,皇家的子嗣应该是最多的,在她这个年纪,起码要抱八九个孙子孙女才对,但落到儿子头上,竟然就一个! 盛太后的老姐妹们都好几个孙子孙女了呢。 姜圆圆一进门,一股暖气就扑面而来,瞬间化解了还停留在面上的寒意,这是盛太后特意吩咐的,让宫人把地龙烧得旺旺的,以免冻着姜圆圆和肚里的孩子。 姜圆圆向盛太后行礼,“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盛太后朝她招手,“来,坐到哀家身边来,怎么感觉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睡好,还是殿里的宫人照顾不周?要是有什么委屈,你只管和哀家说,哀家给你撑腰!” 姜圆圆自然是没有受委屈的,只是胃口不好,着了凉而已,“臣妾多谢太后关心,只是吹了风,坐上一会儿身子暖暖就好了。” “哦原来是这样,”盛太后叫人将温着的补汤端过来给姜圆圆喝,“你现在身子重了,比不得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要吃多些,睡好些,为腹中胎儿着想,生下孩子了便能母凭子贵,不要向别的女人一样怀着孩子还想着皇帝的宠爱,这是行不通的。” 盛太后又瞧姜圆圆的肚子,明明什么也瞧出来,却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儿向自己招手呢,于是又笑开了,“这孩子应该是在来年夏初的时候生,快了快了,哦,生肖是马,到时候摆一个什么马踏飞燕、马到功成的摆件在房里,图个好兆头。” 她说着,杜姑姑已经将补汤端过来了,姜圆圆只看了一眼,汤是红色的,很不错的样子。 小霖儿也踮着脚尖想看,盛太后将他抱住,“乖霖儿,这是给弟弟吃的,你不能吃,皇祖母给你拿红枣糕,吃红枣糕好不好?” 小霖儿也没真的想吃娘亲的东西,但是皇祖母的话让他有些不高兴,于是撅着小嘴坐到一边儿去了,也没吃红枣糕。 姜圆圆不敢当着太后的面驳她的话,只好等到晚上回去了,再仔细和儿子说一说。 小霖儿的不高兴持续了很久,一直到在仁寿宫吃完午饭回去睡午觉,他还是不高兴。 姜圆圆拍了拍儿子的屁股,“霖儿,怎么了?要不要和娘亲说一下?” 小楚霖趴在娘亲怀里,闷闷道:“不喜欢弟弟。” 他还小,想什么就说什么了,“弟弟欺负霖儿。” 这还是姜圆圆第一次在儿子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失落、委屈,还有难过,她的心口一疼,忙把儿子抱紧了,“乖孩子,娘亲最喜欢你,弟弟也要听哥哥的,怎么会欺负你呢?” 她耐心道:“假如娘亲有两块酥饼,那就给你和弟弟一人一块,如果娘亲只有一块酥饼,也会让你和弟弟一人吃一半,你懂娘亲的意思吗?娘亲对你和弟弟是一样的,娘亲不会偏心,而弟弟生下来还很小很小,还没有霖儿一半高,他不会说话,不会走路,要靠霖儿教他保护他,而弟弟长大了,也会听霖儿的话,对不对?” 小霖儿好像听懂了一些,他在娘亲的脖子上蹭了蹭,软声道:“娘亲也吃酥饼。” 姜圆圆的心里暖暖的,在儿子的脸颊上亲了亲,见他没有不高兴了,像是要睡着,于是轻轻拍着他的背,好让他快些进入梦乡。 这是第二次怀孩子了,虽说有过一次生产的经验,姜圆圆还是有些心里发慌,也不为别的,怀孩子累啊,生孩子也疼。 但是想起来小霖儿刚生下来的样子,姜圆圆就软得一塌糊涂,好像再多一个这样贴心的孩子也是极好的,以后两个孩子一起吃饭一起读书一起睡觉,做什么都有个伴,也不会感到孤单。 姜圆圆忍不住往儿子的脸蛋上亲了两下,一只手抚到自己的小腹上,想象这个孩子的模样。 一般姜圆圆午觉都睡得很浅,所以楚景来她也是隐隐约约知道的,靠着男人温暖宽阔的胸膛,姜圆圆睡得很安心。 楚景的手放在她还平坦的小腹上,还没过即将又当父亲的热乎劲儿,一会儿亲姜圆圆的脸颊,一会儿亲她的嘴,总之就没闲下来过。 小楚霖醒的时候见到爹爹,想要说话,却被爹爹的大手捏住了嘴,于是只能闭了嘴,也学着爹爹用小手去碰娘亲的肚子。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不知道怀了孩子的时候还好,一知道怀了孩子,姜圆圆就连睡觉都睡得更加香了一些,毕竟她不是一个人在睡,而是带着孩子在睡呢,要睡两个人的份儿! 这一觉,就睡到了晚膳的时辰,姜圆圆醒的时候,父子俩在外间不知道切磋什么,有些说话声传来,她踩着绣鞋走过去,只见小胖子颇有气势地用拳头去打楚景,不知是从哪儿学的,打之前还要“嘿哈”两声,楚景也不笑他,认认真真地应付儿子的招式,一只手就把儿子给摔到了地上。 小胖子也不气馁,站起来继续朝着他爹发起进攻。 这孩子读书不太行,似乎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姜圆圆思考着,等儿子大些了请个武师傅回来也是行的,哦不对,现在在宫里了,不需要请,多得是顶好的师傅。 一直打不赢爹爹,小胖子有些不乐意了,看见娘亲,本来想扑过去,被爹爹拦住,只好改为走过去,抱着娘亲的腰撒娇。 因为屋子里很暖和,几人穿的衣裳都不厚,姜圆圆给儿子擦了擦汗,“是在和父皇比武吗?” 小楚霖还不习惯喊父皇,姜圆圆会尝试纠正他。 “霖儿笨笨。”小楚霖道。 姜圆圆点了点他的鼻子,“那霖儿以后要刻苦,这样才能赶上父皇哦。” 小楚霖点点头,“霖儿知道了。” 楚景摸了摸姜圆圆的手,是热的,这才道:“饿了吗?我叫宫人传膳。” “饿了,”姜圆圆道,“想吃鱼,今日晚膳有鱼吗?” “自然是按照你的口味来的,”楚景揽住她的腰坐到榻上,“多吃些,最近像是瘦了。” 姜圆圆摸了摸自己日渐圆润的脸颊,十分怀疑他说的话,她哪里瘦了?胖了几斤才对,这人最会睁眼说瞎话了。 晚膳六个菜一个汤,原本嫔妃的分例不止这些,但殿里大多时候只有姜圆圆和小楚霖两个人吃饭,未免有些浪费。 汤是鲜鲫鱼豆腐汤,炖成了奶白色,入口生鲜,姜圆圆连着喝了两碗犹觉不够,然后又盛了一大碗饭吃。 她吃饭吃得香,楚景看着也高兴,等她吃完后又陪着她就在屋里走了几圈消食。 小楚霖被太后宫里的姑姑接走了,两人边走边说话,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目的。 姜圆圆走累了坐在椅子上歇一会儿,摸着肚子,有些撑,楚景的手伸过来,很轻柔地给她揉着肚子,眼里也有化不开的柔色,“等开春了,就能去御花园转转,现在太冷了些,不过梅花都开了,你若是想看,穿厚一些,咱们去看梅花。” 姜圆圆摇摇头,“太冷了,不想动。” 这么冷的天,谁愿意出门走,在屋里窝着看话本睡觉吃零嘴才是正经事! 楚景爱怜地亲了亲她的脸颊,“不动就不动,就在殿里好好歇着,要不要让宫人把卷毛抱过来?” 卷毛是姜圆圆让人给小楚霖抱来的西域犬,小小的一只,卷毛大眼睛特别可爱,姜圆圆懒得想名字,所以决定就叫卷毛,简单明了。 “抱来吧。”姜圆圆在他怀里懒懒地说。 宫人很快就将卷毛抱来了,小狗一见到主人就“呜呜”着跑过来,亲昵地蹭姜圆圆的腿,还想上榻,不过被楚景给拦截住了,只能在地上哼。 姜圆圆摸了摸卷毛的头,把小狗抱到怀里来,喂它吃肉干。 她看小狗的眼神是那样喜欢与柔和,楚景竟然有点嫉妒,于是头搁到她的肩膀上,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 姜圆圆笑,“你也想吃肉干?” 肉干没什么好吃的,楚景看姜圆圆,目光从她的唇移到那白皙的颈,再到那鼓鼓囊囊的胸前,怎么办,有点馋。 姜圆圆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拿卷毛的狗爪子去推他,“不许想。” 楚景将狗爪子挥开,搂住她的肩,“想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想?” 这些事还需要什么来证明吗?姜圆圆用手掌去遮住他的眼睛,轻哼了一声,反正她怀孕了,楚景再怎么样也只能忍着! 楚景虽然被遮住了眼睛,但嘴可没闲着,用牙去轻咬她的颈,一副想要将她给慢慢吞了的架势。 姜圆圆“诶”了一声,被他咬疼了,于是放下卷毛来推他,她显然不敌,一下子就被压在了榻上,卷毛在地上看得直着急,“嗷呜”个不停。 楚景含着姜圆圆的唇想,吃不到嘴,那尝一点甜头总是行的吧! 第137章 胎梦 姜圆圆算是被楚景欺负得够够的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一边扯着衣裳一边推楚景,要哭不哭的模样,“你怎么这样?” 她的颈上落了些斑斑点点的红痕,幸好是冬日衣裳领子都高,就算出门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出什么好歹来,姜圆圆想,楚景就是故意的,他心眼子最多了! 楚景毫不在意,从身后搂着她,亲她两扇漂亮的蝴蝶骨,听出她语气里的埋怨,用牙在她的后颈咬了两下,又将她挣扎的小手捆住,“哪有这样说自己夫君的?” 他改用鼻尖蹭姜圆圆红扑扑的脸颊,“不过就亲了亲,都不行么?” “不行不行!”姜圆圆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这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自己不放,晚上就先不说了,白日里也是,只要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楚景就一定不安分,总有一些坏心思! 楚景委屈,还想去亲她的嘴,却被用下巴顶了鼻子一下,于是吃痛稍微松开她,捂着鼻子一副姜圆圆谋杀亲夫的样子,好不哀怨。 姜圆圆得了自由,忙抱着卷毛到了另一边的茶案上坐,见楚景还要过来,指着他道:“不许来,不然我叫卷毛咬你!” 卷毛哪敢咬楚景,一见到楚景过来,小小的狗身子就抖得像筛子一样,直往姜圆圆的怀里钻,嘴里“呜呜”个不停,显然也是感受到了来自楚景的不好惹。 见状,姜圆圆只好将狗放下,狗一放下,楚景就黏了上来,抱着她不愿意动。 不出意外,今晚楚景还是歇在姜圆圆这里,虽说什么也不能做,哪怕就是抱着姜圆圆软乎乎香喷喷的身子,他都能睡得无比满足。 当然了,楚景基本上每晚都歇在这里,只有偶尔处理政务处理得太晚了,又下雪下雨之类,他才会勉为其难在养心殿歇着。 次日一早,楚景去上朝后,姜圆圆一睡醒,贺婉就过来了。 贺婉满脸喜色,拉着姜圆圆的手左瞧瞧她的肚子,右瞧瞧她的肚子,又是好奇又是惊讶,“圆圆,你这一点也看不出怀孩子了,这肚子还平平的呢,明年孩子生出来了我们一起给他做衣裳,我还没见过那样小,刚出生的孩子呢。” 她虽说也到了要当娘的年纪,但暂时没有这个机会,只有等楚景什么时候放她出宫了,贺婉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姜圆圆只知她和楚景算是合作关系,旁的也不清楚,她的笑着摸了摸自家的肚子,“别羡慕,怀孩子累,生孩子也疼,我生霖儿的时候已经算是快了,饶是这样都疼得死去活来。” 她那时全心只想着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故而事后想起来只有满心欢喜,一点儿也不觉得苦,现在又怀了孩子,仔细想想,真疼啊。 贺婉摸摸她的肚子,“不怕不怕,再生一个像霖儿一样乖巧的孩子,就算受点罪也是值得的。” 说完,她又笑,“唉,好想知道是一个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好奇死了,能不能快点就到十个月以后,最好是我一眨眼就能抱上孩子了。” 两人说话时,小楚霖拿着布老虎走过来,举着老虎对着贺婉“嗷呜”了一声,然后不出意外地被抱到怀里狠狠揉了一顿。 姜圆圆没说一会儿话,就有医女端来养胎的药,她喝了没多久,吉祥又端了补汤来放在一边凉着,让她待会儿喝。 贺婉看着,不禁道:“怎么都是些汤汤水水,你吃不吃炸丸子,我昨日嘴馋,让御膳房做了一碗,真好吃,就是不太辣,下次得让他们做辣一点。” 其实姜圆圆在怀小楚霖的时候都没什么忌口,但是在宫里,她还是决定谨慎一些,免得被太后知道她乱吃东西,要被喊过去挨训。 她皱着小脸摇了摇头,“不吃了,我晚上喝鸡汤,嗯……还有煎鱼排,肉丸也可以吃,不过不能炸,大概只能吃蒸的吧。” 贺婉也不知道怀孕有这么多忌口,她道:“那也行,丽贵人不是说要来找我打牌吗,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还出不出来,她真不愧是兵部侍郎的女儿,那身手,啧啧,太厉害了。” 丽贵人恐怕才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兵部侍郎家小姐呢,姜圆圆不禁想,八成又是楚景从哪里找来演戏的,这宫里都是戏子,一个比一个能演。 姜圆圆养胎的日子很安逸,到了十月尾巴,丽贵人的禁足解了,光明正大来了她殿里一趟,还提了不少好东西,什么银骰子,金碗——给孩子吃的,寓意以后不愁吃喝,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不过倒是很诚心,姜圆圆一一谢过了。 丽贵人忙扶她,心想,这都是在你和皇后身上赢的钱买的啊! 而在仁寿宫的太后知道了丽贵人送的这些东西,立刻严肃起来,骰子?这是要让她的孙子不学无术,金碗?这是要从小培养她孙子骄奢的性子,日后成为一个无用的孩子! 好一个丽贵人啊! 于是乎,当天中午,盛太后就让人过去把那些东西全都拿走了,换了一套格外精致的瓷器给姜圆圆。 丽贵人还以为盛太后是喜欢那金碗和银骰子,心里暗想,指不定以后打牌可以喊上太后娘娘,那玩法就又多了,对了,太后娘娘应该很有钱吧,输给她一点,应该也不打紧…… 毫不知道自己被误会了的盛太后还一脸恼怒地和平阳说着话,“你看那丽贵人,真是不安分,真不知道皇帝喜欢她什么,唉,可愁死我了,我怎么生出了这样一个没眼光的儿子!” 平阳想起来自己之前见过的丽贵人的模样,也沉默了一些,稍作思考,道:“现在贤妃有孕,后宫只有皇后和丽贵人怕是不能伺候好皇上,那丽贵人又是一个居心不良之人,不如……再给皇上身边添些人?” 盛太后也不是没有这个想法,但是每次都不能实施,再说了,她一把年纪,皇帝也不是小孩了,她往皇帝身边送人,未免有些不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急着抱孙子呢,虽说的确是这样。 平阳是从盛太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道:“儿臣身边有一位伺候的侍女,貌美贤淑,在儿臣身边伺候了五年,品性也是好的,素来不争不抢,而且她的母亲生了四子三女,家族子嗣颇丰,若是能陪在皇上身边,何愁不能为皇上生一个一男半女出来?” “现在咱们皇室子嗣凋零,早有人开始议论此事,皇家子嗣不丰,根系浅短,这终究是行不通的。” “这……”盛太后着实心动了,的确,现在后宫的孩子太少了,“那你说怎么办?” “依照儿臣看,最好是让贤妃来送,若皇后送,未免落得一个借机固宠之名,若让贤妃送,她还能搏一个贤惠的美名,一举两得,想必贤妃也是愿意的。” 盛太后想了想,却是摇头,“不成的,还是算了吧,要是皇帝想添人,他自己会添,无需我们操心,让贤妃做这件事,她怎么可能高兴,要是气出什么好歹来,把我的孙子给伤到了,那就是得不偿失。” 平阳笑容一僵,“怎么会呢?母后您多虑了。” 盛太后深深看了女儿一眼,“你在周家,你贵为公主,周承自然不敢在你面前僭越一些什么,你的日子自然舒心,体会不到深宫里女人的苦,但你忘了,我怀着皇帝的时候,也被逼着给先帝送过女人,那时的我,难道开心吗?同为女人,还是让贤妃在怀着孩子的时候心情放好些吧,我们不要去做恶人了,至于丽贵人,只要她不再整什么幺蛾子,皇帝喜欢她就喜欢吧。” “母后……”平阳没想到盛太后会说出这些话来,她是和皇帝一母同胞的公主,自然是为了皇上着想,为了皇家着想,怎么可能还去操心那些女人的心情怎么样,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儿臣都知道了。” 盛太后又问她,“你的身子调养的怎么样了?” “这么多年了,不都是这样吗,儿臣都已经习惯了,”平阳虽说这样说着,但眼里的失落是藏不住的,“含蕴也很懂事,今日本来还想来看您,但不巧的是昨夜里病了,没能起来床,儿臣便独自来了。” “儿子病了,做母亲的没有去陪伴吗?”盛太后道,“那孩子真心将你当做母亲,你也多关心他,日后母子情深也是一番佳话。” 周含蕴的确懂事还能乖巧,平阳很满意这个孩子,但是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有时候看着那孩子的脸,她的心里竟然会有些烦厌,这个和自己没有一丝关系的人喊着自己母亲,她感受不到什么喜意。 不过只是偶尔罢了,平阳知道,自己还是没法真的和周含蕴亲近起来。 当着盛太后的面,平阳应是。 一双儿女都不太省心,幸好盛太后不是一个喜欢操心的性子,不然为了这一双儿女都有操不完的心。 等平阳出宫后,盛太后打算明日召集所有嫔妃一起说说话,让她们都加把劲儿,争取给皇上添丁。 · 一转眼,就到了年节,姜圆圆的肚子也有三个月了,不过还是不显怀,加上冬日里衣服臃肿,完全看不出来是有了身子的人。 还没到年假的时候,在假前两天楚景格外的忙,没了他黏着,姜圆圆便和丽贵人还有贺婉在凤仪宫打牌聊天,吃一些不太养生的东西。 姜圆圆的肚子好不容易捱过了三个月,孩子落稳了,她一口气吃了两只洒了辣椒粉的烤鸡腿,一下子都停不下来。 看她吃的那样,丽贵人啃了一口炸肉丸子想,还是不要怀孩子好,怀孩子啧啧,太可怕了,之前暗卫营还有人说想娶她呢,幸好自己一巴掌把他扇晕了,丽贵人想,太可怕了。 桌子上摆着一堆吃食,什么卤菜啊,炸肉饼啊,麻花啊,瓜子啊,还有两只烤鸡,炉子上还煮了两壶不同口味的牛乳茶,这些吃食都是以小楚霖的名义送过来的,御膳房的人虽说诧异,也没想到会是三个这样高贵美丽的嫔妃要吃,按照吩咐做了送过来,除了吩咐的辣椒粉外,还很贴心地准备了小孩儿吃的蜂蜜酱。 贺婉咬了一口煎豆腐,逗小霖儿玩,“喊娘就给你吃一口。” 小霖儿看眼那红通通洒满了辣椒粉的煎豆腐,被呛地打了个喷嚏,觉得贺婉好可怕,忙躲远了。 “诶,这孩子,”贺婉道,“真不识趣。” 她吃了一块酥饼,不禁道:“这日子真舒服,你们进宫之前,我都不知道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贺婉也是这两日才闲下来,之前宫里有宫宴,基本上都要皇后出席,还有年节宫里的各种开支,都送到她这里来要看过,实在是不清闲。 姜圆圆见她苦恼,有心想帮她分担一些,又怕自己惹一个揽权的名头在身上,干脆还是不要说了,进宫这几个月,太后宫里的姑姑们可教了她不少东西呢。 三人吃完后就开始打牌,凤仪宫的宫女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不管了,主子开心就好,再说了,这大过年的,就算是皇后和宠妃也要休息的好吗! 姜圆圆今日的手气不错,竟然还赢了二两银子,她心里头高兴,回宫后晚上还多吃了一碗饭。 吉祥本来还担心她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这么多天下来,她发现自己完全是白担心了,小姐能吃能睡,看来肚里又是一个有福气的小皇子或是小公主呢! 今晚楚景不过来,提前让海内侍过来交代了,姜圆圆便也不等他,洗漱后睡下,小楚霖也来和娘亲一起睡,母子俩抱在一起,睡得格外香。 姜圆圆晚上做梦了,梦见了在茫茫大雪里,有一只小狐狸看着自己,这只小狐狸好可爱,姜圆圆忍不住朝它招手,想给它吃肉干。 小狐狸吸了吸鼻子过来,用脑袋轻轻蹭姜圆圆的手,眼睛湿漉漉的好像会说话,看得姜圆圆心里又怜又爱,当即就决定把小狐狸抱回家好好养着了! 结果小狐狸才抱到怀里,她的梦就醒了,看着昏暗的帐顶,她搂紧怀里的孩子继续睡。 第138章 压岁金元宝 过年期间楚景很忙,非常忙,好不容易到了百官休假的时候,他也终于能喘一口气。 坐在养心殿的凳子上,海内侍在一边盘算着今年给哪几位官员送了福字,给哪几家送了年礼,又有哪几家是要先给点甜头等开年了再打一棒子的。 楚景闭着眼睛听,偶尔补充两句,他的脑袋里塞满了事情,需要一点一点给挤出来。 等到终于弄完了一切,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裳,去找姜圆圆。 几天没见到了,好想念她,嗯……和孩子。 楚景来时,姜圆圆刚吃完晚饭,正在屋里和小楚霖玩球,脱了厚披风和夹袄,穿着单薄的她走动时,能看出小腹处微微鼓起的痕迹,但她的行动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受到影响,小楚霖踢球,她也能很快地踢回去。 母子俩玩得津津有味,楚景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怕姜圆圆摔着绊着,要是摔了哪里,他会心疼的。 姜圆圆看见他,将球踢到他那边,楚景下意识又给她踢了回去,于是两人就在屋里这样玩了起来,小霖儿两边跑接不到球,最后往凳子上一坐,和卷毛玩,决定不理爹爹娘亲这两个坏蛋。 等到姜圆圆玩累了,出了一身汗,在软榻上坐下,楚景接过宫人递来的湿布巾给她擦拭,柔声道:“累不累?” 几日没见到他,其实姜圆圆也有些想他,仰起头笑容甜甜的,“不累,你呢?你这几日这样忙,是不是很累啊?” 被心爱之人关心,楚景心里要是说没有美滋滋起来那是假的,他的唇边很快浮起一抹笑,“不累。” 话落,他捧着姜圆圆的小脸道:“其实有一点累,如果你能帮我松泛松泛,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的松泛可不是什么捏肩揉腿,而是要占姜圆圆便宜,姜圆圆将他的手打开,不理他,转而坐到梳妆镜前,欣赏自己新得到了一条红宝石项链。 楚景凑过去,“我帮你戴?” 姜圆圆点点头,楚景帮她把那雍容华贵的项链戴到纤细白嫩的颈上,忍不住夸赞道:“好看。” 姜圆圆本就肤白,穿什么都好看,红宝石色泽鲜亮,最适合她不过,不过蓝宝石也适合,楚景默默想着国库里好像有几颗很漂亮的宝石,全都拿来给姜圆圆做首饰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姜圆圆不出门,还大着肚子,她也要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等到了晚上,把小胖子送到偏殿去睡了,楚景立刻搂着姜圆圆亲了上来。 他的头发都还没有干,泛着水汽,不过屋里地龙烧的旺,很快就能干了。 姜圆圆躲着他的亲吻,想起来自己肚子过了三个月,能够同房了,她便耳朵烧了起来,去捂他乱亲的嘴。 楚景的唇顺着那红宝石的周围慢慢辗转着,一直到她的身子软下来,才亲了亲她的腮,去解她的衣衫。 姜圆圆稍微支起身子,就看见了粉色兜衣下边,自己那已经有了起伏的肚子,心里有些怕,孕期行房,她也没做过呢。 楚景亲着她,始终不到那一步,最后亲够了便把她抱住,声音沙哑,“睡觉。” 姜圆圆眨了眨眼,刚想扭过来换一个方向睡,却被按住,“别动。” 楚景好像在平复着什么,半晌,就在姜圆圆要睡着的时候,她的小手被捉住了。 次日,难得姜圆圆醒时楚景还在,想起来这人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姜圆圆心里就又羞又气,还偷偷在衣服上又擦了擦手,现在手还疼着呢,也不知道掌心有没有破皮,要是破皮了,那就太丢人了! 楚景也醒了,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笑了笑,没出声。 他享受这样和姜圆圆睡在一起的时间,什么也不做,只需要躺着听雪落下来的声音就行了,哦,还有把身边人搂得更紧一些。 “楚云,”楚景突然道,“这个名字儿子女儿都能用,你觉得怎么样?” “都好,”姜圆圆对这些名字也没什么研究,都是听着好听就觉得行了,“你这么早就把名字想好了?” 可不呢,其实楚景想了十几个,在知道霖儿的名字是白篷起的的时候,他两个晚上都没能睡好觉,终于,现在有一个孩子轮到他起名了,还是一个这样好的名字。 姜圆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了笑,“孩子也会喜欢这个名字的。” 闻言,楚景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 起床后,楚景用了早膳哪里也不去,就在姜圆圆这里,陪着小楚霖看看书,写写字,陪着姜圆圆说说话,午饭后还陪着母子俩歇了个晌,十分闲逸。 再有四天便过年了,姜圆圆给小霖儿做了过年穿的新衣裳,还给楚景做了一双鞋子,本来不打算做,但是一想若是自己不做,这人定然要不高兴,于是就给他做了一双千层底的鞋,冬日里穿着也不湿脚。 收到礼物,楚景显然很开心,当即就穿上试了试,然后还去太后宫里走了一圈,不忘说是姜圆圆做的。 盛太后沉默了一下,突然觉得儿子怎么这么幼稚,没眼看,敷衍他两句把人打发走了。 除了姜圆圆有礼物送给楚景,楚景也有礼物送给她。 等到了年三十晚上,宫里准备放焰火,姜圆圆听说宫里的焰火格外的大格外的好看,晚上一点儿困意也没有,就等着子时到,然后和铺满天际的灿烂一起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小霖儿早就睡了,楚景在盛太后的宫里守岁,要等到子时过才回来。 姜圆圆抱着汤婆子坐在窗户边,等了许久,最后等到打瞌睡了,于是让人拿了被子,就在软榻上面睡。 子时的烟花在天际绽放时,姜圆圆很快就睁开了眼睛,将窗户打开,看见天边一朵朵无比绚烂的烟花时,脸上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今年她也不算一个人呢,姜圆圆摸了摸肚子,这里还有一个小家伙在陪着她。 烟花要放一刻钟,姜圆圆看了一会儿就合上窗户,然后在床上躺着准备睡觉,新鲜劲儿过后,困意便一股股地涌了上来。 楚景来时,姜圆圆已经睡得很熟了。 他的大氅上全是雪粒,在外间把身上的雪抖干净了,又在屋里转了两圈让身子暖和起来,这才脱了衣裳钻进被子里面,抱着姜圆圆睡。 他将一个小荷包放在姜圆圆的软枕下面,然后亲了亲她的脸颊,拥着她沉沉睡下。 姜圆圆每日都能睡到自然醒,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早上醒时,她就感觉到了楚景的存在,她有些热,将手伸出来,在枕头底下摸到了一个东西。 “嗯?”她有些迷糊地哼了一声,将东西拿出来,看清了是一个鹅黄色的荷包,上面绣着四棵小树,好怪异的图案,姜圆圆确定自己没绣过这样的荷包。 捏到荷包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姜圆圆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下子就醒了觉,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项链,比寻常的项链要细一些,但是很闪,就像星星一样地闪,就算在帐子里没什么光,也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好看的项链……姜圆圆发现搭在自己腰间的那只大手一动不动,猜楚景肯定早就醒了,那这个东西就是他送的了,真是有心。 “送给我的?”她明知故问。 “或许是的。”楚景逗她,有些不高兴,在她的腮上狠狠亲了两下,“除了给你,还能给谁?” 一大早上就开始腻腻歪歪,姜圆圆早就习惯了,她从床上爬下去,开始试戴她的新项链。 楚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自觉送早了一些,应该等到起床后再送,毕竟他还想多享受一会儿这样的清晨。 既然姜圆圆起了,楚景便也起身,见她捧着那项链看来看去,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算不算是将星星送给了你?” “算的,”姜圆圆眨眨眼,“好生神奇,这是银做的吗?竟然这样闪?” 可不止是银,里面还有水晶,是老工匠琢磨了许久才做出来的,只此一条,是楚景送给姜圆圆的新年礼物。 楚景张开双臂,“过来,我抱抱。” 姜圆圆笑了笑,猜到他还有东西送给自己,于是小跑着过去扑进他的怀里,还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乖巧等待自己的下一份礼物。 楚景轻咳了两声,很满意她的乖觉,在椅子上坐好,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金元宝,“压岁钱,收好。” 楚景本来不打算送金元宝,打算送银票,但是直觉告诉他,姜圆圆看见金元宝会更开心。 果然,眼前的小女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双手捧着这个重重的金元宝,满脸都是感动,“楚景,你太好了。” 过年送金元宝,那今年要财源广进啊,虽然入宫当了娘娘,但是财迷姜圆圆还是这样想。 她将金元宝放在那条项链旁边,满脸都是感动,其实不是感动,只是看见这么多钱很开心,看来当娘娘也有好处嘛! 第139章 那你想不想做皇后? 楚景当然享受姜圆圆此时的奉承,他端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看她,伸出手来,掌心朝上。 这是要新年礼物的节奏,姜圆圆吱唔了一下,糟糕,她还真没准备什么。 不过山人自有妙计,她径直捉起楚景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这就是你的礼物,等再过几个月你就能收到啦!” 若如此,那楚景还是挺喜欢这个礼物的,他轻笑,“这样调皮。” 他的掌覆在姜圆圆肚子上,好像也能感受到那里有一个小生命的存在,他揽过姜圆圆的腰肢,将人带到怀里来,“我很喜欢。” 姜圆圆现在重着身子,总说自己胖了,但楚景看来,还是那样轻,甚至比怀孩子前还要轻一些,没什么重量。 姜圆圆看着窗户上属于雪的明亮白光,心不在焉地听着他说话,今日是大年初一,就连宫里都好生热闹。 忽然,棉帘子动了一下,卷毛从帘子后跑了进来,身上还有些雪粒,然后跑进来的是小楚霖,他穿着姜圆圆新给他做的红色袄子,手里拿着个铃铛球,随着跑步的动静不断地发出声响来。 见到爹爹娘亲,小楚霖也不追狗了,在两人面前有模有样作了个揖,不知是谁教他的,糯声道:“恭喜发财!” 他念这四个字念得格外清晰,楚景见他这憨态可掬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银锭子,是一两的,不过很漂亮,像是刚溶出来不久的,“给你的压岁钱。” 小楚霖拿过最大的钱就是娘亲给他去买烧饼的两个铜板,这会儿看见这漂亮精巧的小银锭子,不禁“哇”了一声,“好多钱!” 他跑到楚景面前,撅着小嘴踮起脚,像是想要亲他。 温香软玉在怀,楚景对儿子的感谢吻一点兴趣都没有,敷衍地把手在他的嘴上盖了一下,就当亲过了。 小楚霖也不嫌弃,笑嘻嘻地又看向娘亲,“娘亲发财!” 姜圆圆今天是真的发财了,她也不吝啬,从楚景的怀里起身,在梳妆柜上拿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属于小楚霖的红包给他,“乖霖儿,马上就要两岁了。” 小红布包上绣着一只小兔子,是小霖儿的生肖,小霖儿接过红包,乖巧说说了“谢谢娘亲”,将红布包一打开,里面是一个小金兔子挂坠,是姜圆圆自己画的图纸,让内务府打的。 楚景仔细看了两眼,心里安慰自己,还是他的礼物好,哼。 小楚霖很喜欢这个小金兔子,只是这个喜欢没持续多久,因为一家三口一起去盛太后宫里时,盛太后送了小楚霖一个实心的金兔子,有他脑袋大,小楚霖搬都搬不动,这样一对比,姜圆圆这个做娘的送的东西似乎不太豪气? 小楚霖一下子就被这只金兔子闪了眼睛,小肉手捂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兔、兔叽?” 盛太后笑得眉不见眼,摸了摸孙儿的头,然后对姜圆圆道:“哀家也有东西给你呢。” 不过……盛太后先看了眼皇后,从杜姑姑的手里接过来一根金凤簪,“这个是给皇后的,皇后,过来,哀家替你簪起来。” 贺婉忽然有些尴尬,这太后怎么回事啊,和姜圆圆说话说得好生生儿的,喊她做什么,这不是破坏她们姐妹感情么? 贺婉过去,盛太后给她将簪子簪上,“皇后品性贤淑,望你今年也能替皇帝好生管理后宫,最好是能诞下一位嫡出的皇子公主来,这样才算完整。” 贺婉柔声谢过,路过楚景的时候抖了抖,险些露出破绽来。 “好了,”盛太后对姜圆圆笑,“贤妃来,这是哀家给你的东西。” 盛太后给姜圆圆的,是一只牡丹珍珠簪,是用一个个一般无二大的小珍珠串起来的,格外清丽好看,姜圆圆很柔顺地过去,“多谢太后娘娘。” 盛太后将簪子给她暂时,拉着她的手道:“你现在怀孩子了,今年的六月份或许就要发动,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哀家都喜欢,都是哀家的孙儿,你替皇上孕育了两个孩子,哀家都记得。” 这是在画饼,贺婉摸着鼻子想。 姜圆圆倒是没什么想法,只觉得这个簪子好看,再说了,其实生孩子是她和楚景的事情,太后喜不喜欢,她不算在意,孩子健康与否,才是她关心的事情,就算太后不喜欢,孩子还有她的疼爱,还有楚景这个做父亲的撑腰,什么都不怕呢。 等到姜圆圆回到了自家的位置上,最后剩下的丽贵人翘首以盼,不知道太后会送自己什么,难道是金镯子?金镯子好啊,她喜欢金子。难道是玉佩?玉佩也好,多漂亮多值钱啊。 但是丽贵人等了半天,盛太后都没唤她,反而和几人说起家常来。 丽贵人有些失落,太后这个老……哦不对,太后这个小混账,怎么能这样呢!这不就是明摆着偏心眼儿嘛!哪有这样的!要是她以后嫁人了婆婆这样,她肯定要和婆婆打一架! 丽贵人的不高兴都摆在脸上了,就差说出来,楚景现在肯定是要维护自己的‘宠妃’,“母后,您之前不是说要将那个翡翠祥云佩送给丽贵人吗?母后莫非是忘了?” 盛太后笑容一僵,狠狠瞪了儿子一样,她又不是个傻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儿子的有心维护?还翡翠祥云……那个翡翠祥云她喜欢死了! “是吗,哀家忘了,”盛太后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翡翠祥云不知道让人放哪里去了,那哀家也送丽贵人一根簪子吧,福莲,去将那根喜鹊报春簪子拿过来送给丽贵人。” 闻言,丽贵人立刻笑开了,“太后您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没关系,臣妾不怪您的,不过您以后还是得将事情记好,万一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好了。” 她是真心实意地说,盛太后“呵呵”两声,懒得理她。 拜见完太后,一行五人本该各自回宫,但丽贵人却像是尾巴一样跟在贺婉和楚景后边,到了岔路口,本该贺婉回凤仪宫,姜圆圆和楚景走一起,丽贵人自己回去,但是楚景在原地站定,三人便迅速站到了一起,是往凤仪宫的方向。 大年初一诶,不打牌怎么说得过去! 楚景难道不知道这三个人天天都约了打牌吗?他当然知道!他笑了笑,本打算抱着儿子走,但儿子也不要他,要和姜圆圆一起。 楚景深吸了一口气,自己走了,并在养心殿把自己的暗卫喊出来,他也要打牌! 一进凤仪宫,丽贵人就要去拔贺婉的那根凤簪,“好大一块金子啊,快给我看看!” 贺婉可避不开丽贵人,一下子就被拔了簪子,她白了丽贵人一眼,让宫人去煮茶,然后把牌拿出来。 她养的京巴狗叫漂亮,实际上这条狗一点也不漂亮,反正小楚霖这么觉得的,但是漂亮很喜欢小楚霖,一直围着他转圈,还拿舌头舔他的小手,小楚霖直躲。 丽贵人拿着那根凤簪对姜圆圆道:“不然怎么说当皇后好呢,你看这簪子,啧啧,真重啊,这凤凰的眼睛上是不是红宝石,真好看,我什么时候也能当皇后,这样太后才能送金簪子给我,我那个银簪子过年戴着真寒酸。” 她总是快人快语,贺婉习惯了,这会儿姜圆圆回她的话,“这是太后赏下来的,不是寻常的簪子可以比较,你那喜鹊报春寓意好呢,太后这是喜欢你才送给你的。” 丽贵人这么一想好像也是,刚开始太后还打算送她玉佩呢,贺婉和姜圆圆都是簪子,只有她是玉佩,看来太后也没那么讨厌嘛。 说完,又坐了一会儿,三人开始打牌,姜圆圆今日的手气格外好,连着赢了好几把,贺婉也赢了两次,不过最后一算,还是丽贵人赢的最多,贺婉输的最多,姜圆圆差不多算是赢了一小点儿。 大年初一嘛,打牌就图一个高兴,也不求别的了,姜圆圆告别两人回宫去用晚膳,楚景已经等着她了,看见她心情还算不错,于是道:“赢了?” “一点点,”姜圆圆将披风脱下,“你在殿里坐了一日?” “嗯,”其实没有,但楚景还是这样答,“你打牌开心就好,无需管我,我等你回来吃饭。” 他牵过姜圆圆的手,“你怎么不问我那荷包上的四棵树是什么意思?” 姜圆圆装作自己猜不到的样子,“不知道呀,难道有什么高深的含义?你快告诉我吧。” 她晃着楚景的胳膊,一副求知欲很强的样子,楚景笑了两声,“行,那我告诉你。” 他指着最左边那棵最高的树,“这棵是我。” 他指最右边那棵第二高的树,“这棵是你。” “那中间两颗一颗大一颗小的,就是霖儿和云儿了?” 楚景笑而不语,就是这样简单而真诚的答案。 姜圆圆心里有些暖暖的,指尖摩挲着那几棵树,忽然好像眼前出现了他们四个人的模样,楚景抱着霖儿,她抱着云儿。 她抿唇笑笑,把头埋进楚景的胸前不语。 楚景摸了摸她的头发,见宫人已经将晚膳给摆好了,于是牵她过去,给她夹了一筷子鸭肉,“吃吧,打这么久牌是不是饿了?” 刚刚都好像没饿,楚景一说,姜圆圆的肚子就叫了起来,饿了。 她吃了两块鸭肉,又吃了几颗芙蓉丸子,这才让宫人盛了一碗饭,然后开始吃。 她的胃口好,楚景也高兴,现在月份尚小,还没到要控制饮食的时候,多吃些不打紧,起码不能让她和孩子饿着。 小霖儿又被太后宫里接走了,楚景也乐得如此。 吃完饭后,两人照例在殿内转了几圈消食,在楚景去洗漱的时候,吉祥忍不住对姜圆圆道:“娘娘,奴婢今日听人议论,他们都说您以后要当皇后,这是真的么?” 姜圆圆皱眉,“这是哪个宫的宫人讲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私心里言,姜圆圆从没想过当皇后的事情,而且现在宫人乱说,这就意味着宫外可能也有类似的传言了。 吉祥道:“就是浣衣局的宫人,他们好多人都在说呢。” 姜圆圆点了点头,让吉祥先下去,等楚景回来了,她问道:“现在外面都说我以后会当皇后,这是真的吗?” 楚景笑,“那你想不想当皇后?” “不想,”姜圆圆有些心烦,“这究竟是哪里传出去的谣言?” 虽说知道贺婉也只是陪他们做戏的人,但是听见这些言论,姜圆圆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楚景捏了捏她的脸,见她皱眉,忍不住道:“不管是哪里的谣言,都不会伤你分毫,你若想当皇后,我便让你当皇后,干脆让谣言成真,这又有何不可?” “现在就挺好的,”姜圆圆避开这个话题,坐在梳妆镜前通头发,“你快去睡吧。” 她的乌发柔顺,楚景用指穿过,又去抱她,亲她的脸颊,“不高兴了?” “倒也不是,就是不想再听见此类的话,”姜圆圆忽然叹了口气,“这宫里有一点不好,就是都喜欢瞎猜,分明猜来猜去都是错的,却还都是乐此不疲,不知道乐趣在何处。” 的确是没有乐趣,但是谣言都是事出有因,按照姜圆圆这个盛宠法,还生了一个怀了一个,若皇后再犯个什么错,皇后便是姜圆圆的囊中之物了。 楚景也没有说什么,在等她通发的时候,心里在想,要不要让贺婉假装生个孩子?不过这样以后不利于霖儿做太子,还是算了吧。 他也不喜欢这些乱说话的宫人,看来是时候杀鸡儆猴一番了。 楚景看向姜圆圆,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他接过梳子,一下一下地替她梳着头发,等放下梳子,便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鼻尖。 这人好生腻歪,姜圆圆不禁想,她摸了摸肚子,决定不理他,上床睡觉去了。 楚景笑笑,现在三个月都过了,还往床上跑,圆圆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第140章 给他送女人的人真的很烦 只要姜圆圆和楚景还躺在一起,就是羊入虎口,在大年初二的早晨,姜圆圆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实在是起不来。 那人昨日答应的好好的,绝不会怎么样,但是都是骗人的,所幸……姜圆圆捂着肚子红着脸想。 楚景早上去了勤政殿,现在还没回来,姜圆圆吃过午饭后被盛太后宫里的人请了过去,在路上碰见了丽贵人。 丽贵人像是比她起的还晚的样子,揉着眼睛道:“你也去给太后请安啊?” 姜圆圆摇摇头,“太后有话要说,不过你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这可是极少见的,平时太后娘娘待她们宽容,没要求过请安的事情,但偶尔姜圆圆带着孩子过去,看见过贺婉,却是从没见过丽贵人的。 丽贵人笑,“太后她老人家昨日刚给我送了东西,我还是去请个安吧,不然拿着怪不好意思的,我又没东西还回去。” 姜圆圆忍不住道:“其实太后一点都不老。” “啊,不老吗?”丽贵人道,“我是按照年龄来的呀,不是说太后看起来不显老就不老了,我们要尊重老人,贤妃你这样就不对,我们尊敬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不要想太多,太后娘娘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嗯……”姜圆圆好像也没有话反驳,好像还真是这个理? 到了太后宫里,盛太后身边还坐着平阳,见到丽贵人,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劲。 丽贵人请完安后也没走,就跟着姜圆圆,听几人说话。 盛太后忍不住道:“丽贵人可还有事?” 丽贵人以为她关心自己,忙道:“臣妾无事,太后不必关心。” 盛太后:“……雪天路滑,丽贵人先回去吧。” 丽贵人:“不滑啊,又不是臣妾抬轿子,太后您老人家别操心了,臣妾没事的。” 盛太后捂了捂自己的心口,有些疼。 “扑哧。” 不知是谁,忽然笑出了声音来。 盛太后皱起了眉,目光落到平阳带来的侍女身边,面上有些不悦。 丽贵人也看过去,意识到这个侍女在笑自己,不高兴起来,“你在笑我?” 这侍女是平阳带过来准备送给楚景的,见自己忍不住笑被发现了,她看向丽贵人,脸上没有一丝真诚道歉的样子,“奴婢不是有意的,娘娘莫怪。” 这侍女说话的声音格外好听,像是黄鹂鸟一样,听得丽贵人的耳朵都有些痒,不过她还是不高兴,“你抬起头来我看看。” 侍女看向平阳,平阳有些不悦,“丽贵人,盈儿不过不小心说错了话而已,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姜圆圆皱了皱眉,侍女当众笑话一个嫔妃,就算是不小心,也不该如此敷衍道歉,再者,平阳公主是否有些太护短了? “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丽贵人在入宫前可没接受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宫妃培训,这会儿不高兴就直接说了,还记得自己‘宠妃’的身份,“一个奴婢敢笑话皇上的嫔妃,臣妾不过问了一句,竟然就是咄咄逼人了么?” 早就听说这个丽贵人不是什么人,平阳这下算是见识到了,她是皇帝的亲姐姐,长公主殿下,哪里轮得到一个嫔妃教训,她冷笑一声,“那丽贵人想怎么做?难不成要让本宫给你赔礼道歉么?” “说这个婢女就说这个婢女,关公主什么事情?”丽贵人不高兴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能吓死个人,“我要让这个宫女给我跪下磕头道歉。” 本来没多大的事情,但是平阳这么一插手,岂不是摆明了丽贵人连一个婢女都比不上? 平阳气得脸红起来,看向盛太后,“母后,宫里竟然有这么无理取闹的嫔妃!” “那公主让皇上把臣妾打入冷宫吧!”丽贵人也看向盛太后,“太后,臣妾受不了这个气,太后为臣妾做主!” “好了,”盛太后抬手,“都不要吵了,平阳,让你的侍女赔罪。” 盛太后虽说有一小点儿护短,但又不是是非不分,一个侍女而已,竟然敢笑话皇上的贵人,实在是胆子太大了些,不知道平阳是怎么教的侍女,待会儿她一定要好好说教一下。 平阳的脸色一下子就青了,但是盛太后开了口,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让盈儿去赔罪。 盈儿跟着主子进宫,是做了要去当娘娘的准备的,看见这样一个粗犷无礼的贵人,心里头是有些瞧不起,一时间没忍住罢了,她泫然欲泣,怯弱走到丽贵人的面前,“丽贵人,奴婢不是故意的,您饶了奴婢吧。” 丽贵人冷声道:“跪下说话。” 她这架势,摆的格外大,比盛太后的架势还大,盛太后眼皮跳了跳,选择不插手。 盈儿咬咬唇,跪下来,“丽贵人,您饶了奴婢吧。” 丽贵人还是不让她起来,“磕头。” 平阳道:“够了,丽贵人还想怎么样?” “叫一个奴婢磕头赔罪,”盛太后出声,“平阳,坐下。” 平阳的一口气堵在了嗓子里,只好忍着,却攥紧了拳,记下了今日丽贵人做的事情。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通报声,“皇上驾到。” 屋内人都看了过去,盈儿的眼里也闪起了希望,当即便啜泣起来,“丽贵人,奴婢真的知错了,您就饶了奴婢吧。” 饶是再迟钝,丽贵人也看懂了这个奴婢的意思,不止是她,姜圆圆也看懂了。 楚景一进来,就看见一个女子跪在丽贵人身前,好不可怜的模样,而丽贵人一副跋扈的样子,好像要吞了她一样。 楚景坐到榻上,这才问道:“出了何事?” 见盛太后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平阳想说话,却被姜圆圆抢了先,姜圆圆道:“这个奴婢公然笑话丽贵人,丽贵人让她道歉。” 平阳看向姜圆圆,没料到她会抢自己的话头,当时真没看出来,这个女人竟然这样有心机。 闻言,楚景“哦”了一声,接住跑过来的儿子抱到腿上,“那道歉就是了。” 盈儿抬起头来,看向这位英俊高大的皇帝陛下,脸一下子就红了,在地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两个头,对丽贵人道:“求丽贵人宽恕奴婢。” 丽贵人摸了摸下巴,却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刚才有人叫你抬头吗?你看陛下做什么?莫非是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咳咳咳咳。”屋内响起咳嗽声,这次是盛太后。 盛太后一边用帕子擦嘴一边摆手,示意别管她,嘶,怎么看不出来这个丽贵人这样呢,看来不是心机深沉,是蠢呀,她当时真是误会了。 楚景也看向盈儿,盈儿则羞怯抬眸,“奴婢、奴婢第一次离陛下这样近,不由得心生向往……” 剩下的话不用说,该懂的都懂。 这盈儿长得也好看,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一副小白花模样,要是个花心的男人,指不定现在就将人也收了。 平阳开口道:“这侍女也是不易,看来的确是心里尊敬爱慕陛下,不如陛下就留她在身边伺候吧。” 盈儿的脸红了起来,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楚景没说话,不禁思考起来,他看起来是一副什么女人都会要的样子吗? 楚景道:“不必了,这侍女不容易,不如就给周承吧。” “咳咳咳咳。” 这次被呛到的人是姜圆圆,她拍着胸口,摆着手,示意大家也不用管她。 楚景却走过去给她顺了顺气,轻拍着她的背,“可有好些了?” 姜圆圆道:“陛下不用管臣妾,臣妾无事的。” 平阳黑了脸,“陛下,您这是何意?” 楚景道:“不过是看这婢女跟了皇姐这么多年,又不容易,不如去伺候周承,这样也不会离皇姐远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平阳没料到楚景会这样说,她无异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家的脚,入宫一趟给自己的男人身边送了个侍妾,说出去她要被人笑死。 盈儿也颤抖起来,要是当真如此,那可能她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丽贵人想笑,硬生生忍住了。 “好了,”盛太后很适时地开口,“平阳,带着你的侍女回去吧,皇帝不过与你说了一句玩笑话,不要放在心上。” 什么玩笑话?若盛太后不这样说,那就是金口玉言,平阳回去要是不把盈儿送给周承就是抗旨。 被自己的亲弟弟这样摆了一道,平阳的心里又气又急,带着盈儿出宫去了。 等到平阳走后,盛太后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楚景,楚景笑笑,觉得给他塞女人的人都很无聊,还很烦。 丽贵人见也没自己的事了,便先告退,打算去凤仪宫把这件好笑的事情讲给贺婉听。 姜圆圆来了半天,看了一出好戏,这会儿坐在一边,看母子俩博弈,本也想退下,却被盛太后喊住,“贤妃,你就留下来吧。” 楚景看了盛太后一眼,“母后想做什么?” 盛太后被自己的儿子气笑了,“留贤妃说个话,哀家还能把她吃了?” 第141章 做宠妃不就是靠生孩子吗 吃不吃的,楚景不知道,但是他觉得姜圆圆留在这里会受委屈,毕竟都有人要给他送女人了,姜圆圆心里怎么会舒服? 想着,楚景十分深情地看了一眼姜圆圆,这才对太后道:“儿子就在这儿看着。” 见赶不走儿子,盛太后只好想先借着小霖儿引出话题来,笑着看向宝贝孙子,“乖霖儿,你喜不喜欢姑姑啊?” 小霖儿知道平阳是自己的姑姑,他小眉头一皱,很傲娇地道:“不喜欢姑姑。” 小孩子最直接分辨善恶,平阳对小霖儿算不上多亲近与喜欢,小霖儿又怎么会喜欢她呢? 好吧,话题没引成,盛太后还平白尴尬了一回,她看了儿子一眼,盼着他快些走,但楚景现在是在放年假,他闲得很,怎么可能走? 还是坐在一边的姜圆圆见盛太后脸色不太好了,这才对楚景道:“陛下,霖儿似乎有些困了,不如您让人把他抱回去吧。” 精神奕奕睁着大眼睛的小霖儿歪了歪脑袋,他困了吗?不过娘亲说是就是吧……小霖儿立刻闭上眼,在父皇的怀里装睡起来。 楚景想盛太后应该也不会再怎么样了,于是抱着儿子起身,“朕带着他一道儿回去吧。” 终于,楚景走了,盛太后这才叹了口气,对姜圆圆道:“好孩子,皇帝现在正年轻,身边只有三个女人终究不像话,不过平阳次日带了丫鬟来,哀家的确不知道,你也不要存了气性,要是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了。” 平心而论,盛太后贵为太后能和姜圆圆说这些话,她是很感动的,同时也明白,自己现在就是楚景的嫔妃,在外人眼里算不上妻子,顶多是一个受宠的嫔妃而已,至于盛太后,和她说这些只不过是因为她还怀着孩子,但孙子又怎么可能有自家的孩子重要? 姜圆圆自然不会蠢笨到去说平阳的不是,就算是她心里再不高兴,不舒服,不喜欢别人给楚景的身边塞人都不会说。 “公主殿下也是为了陛下着想,臣妾都懂,”姜圆圆隔着厚厚的衣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浅笑道,“臣妾也并非什么心胸狭隘之人,能将霖儿和肚里的孩子抚养长大,臣妾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的这个回答盛太后很满意,这孩子果然是一个懂事的。 “哀家这里有几匹衣裳料子,颜色鲜艳,就适合你这样的年纪穿,”刚才算是给了人一棒子,现在怎么说也要给颗甜枣,盛太后道,“待会儿我就让人送到你的宫里去。” 姜圆圆浅笑着谢过,然后便出了仁寿宫。 一出仁寿宫,姜圆圆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等自己的父子俩,楚景一只手便将小楚霖牢牢地抱在怀里,高大的身躯护着孩子,是那样的令人感到安全。 看见姜圆圆,小楚霖立刻脆脆喊道:“娘亲!” 姜圆圆的步子不自觉走快了一些,过去亲了亲儿子的脸,问楚景,“这么冷的天,你们竟然在这里等我?” 楚景摸了摸她的手臂,好像在看她的衣服穿得厚不厚,“不冷,走吧。” 两人并肩走着,小楚霖因为太小了,就待在楚景的怀里,左顾右盼,伸出小手去接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回了姜圆圆的宫中,楚景将孩子放下来,等将披风脱了,这才拉着姜圆圆的手走到榻边,将俊脸凑上来。 猝不及防和这张俊脸近距离接触,饶是已经看了许久了,姜圆圆还是不忍不住心口一跳,说不出来的心动,“怎么了?” “我也想要你亲左右脸,”楚景道,“就像你方才亲霖儿那样。” 姜圆圆失笑,红唇在他的左右脸两边一边印了一下,“这样满意了?” “满意了。”楚景也不觉得害臊,搂着姜圆圆的腰身轻蹭了蹭,反正也没有别的人知道,他想怎么和自己的女人撒娇就怎么撒娇。 姜圆圆轻抚了抚他的黑发,心里决定这段时间都不出门了,就算是太后来请也要想办法推脱掉,不然这天气太冷了,出去一趟实在是受不了。 另一边,平阳带着盈儿出了宫,上了马车,盈儿还在哭哭啼啼,她跪在平阳跟前,“公主,您饶了奴婢吧。” 平阳其实身边有很多不错的丫鬟,也有之前和盛太后提过的,特别能生的那种,瞧上盈儿,只不过因为这丫鬟貌美,还与贤妃有两分相似,都是南方人,小家碧玉的模样,原以为陛下会喜欢,结果却搬起石头是砸了自己的脚。 若说平阳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也意识到,弟弟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弟弟,现在的楚景是皇帝,一国之主,任何人的生死可能就只在他的一念之间而已,今日的楚景,是动怒了。 平阳看见盈儿就烦,“别哭了。” 一句话,盈儿就闭了嘴,缩在一旁很是惧怕地看着平阳。 而平阳在想着事情,才不会管一个婢女在做什么,看来贤妃的地位很稳固啊。 回了周家,进院子,便碰见周含蕴来请安。 平阳今日本来就心情不好,敷衍地“嗯”了一声,一句话也没说,就进屋了。 周含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 姜圆圆这一歇,就歇到了三月。 贺婉来找她时,她正在榻上睡午觉,她现在的肚子都六个月了,鼓鼓的像个球一样。 听见动静,姜圆圆睁开眼睛,看见贺婉,声音里有些疲惫,“这是怎么了?” 贺婉见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上前帮她揉了揉胳膊和腿醒神,“快起来动动,你这成日里困在殿里像什么话,你看你的下巴都多了一层。” 闻言,姜圆圆立刻就清醒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骗人,才没有。” 虽然怀了孩子,但她也有注意保持体型的好吗!只是吃得多,但又没有长胖,姜圆圆想。 贺婉拉她,“哎呀,今天天气这么好,去外面走走吧,去御花园逛逛,走吧。” 禁不住她的劝,姜圆圆还是和她一起出了门,还穿上了新裙子,虽然大着肚子,但也要漂漂亮亮的。 三月,御花园一派春意盎然,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看得出来贺婉今日的兴致很高,但奈何姜圆圆是一个孕妇,走了没几步就累了,于是两人找了个亭子歇下。 贺婉好奇地盯着姜圆圆的肚子,忽然问道:“是不是很重啊?” “你说呢?”姜圆圆此时累得声音都有些不稳了,“现在还没到重的时候,等到八个月了,肚子那才大得吓人。” 贺婉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样大的一个肚子,光是看着就令人害怕,还会变大,那岂不是吓死个人。 她不禁道:“那这个生了你还生吗?” 其实私心里言,姜圆圆是喜欢孩子的,但是怀孩子的确是一件累人的活,偏生楚景这家伙又黏她,要是不想生孩子,之后还是得找个稳妥些的避孕措施。 喝药是不行的,按照楚景的频率,要让姜圆圆日日喝那苦药,简直是活生生的折磨。 “不生了吧……”姜圆圆也说不准,“再看吧。” 贺婉觉得不生好,这样不用受苦,又觉得生也挺好,毕竟生了孩子姜圆圆的地位才稳固,各有各的好吧。 两人坐了一会儿,姜圆圆渴了,于是端茶喝,她的手无意识地摸着肚子,有些神游天外,这个孩子可比当年她怀小霖儿的时候安分多了,也不闹人,孕吐没有过,偶尔的胎动也很轻微,要不是太医保证过了孩子没事,她还心里惴惴不安着呢。 见她出神,贺婉忍不住笑,“对了,大家都说你这胎又是一个儿子呢。” 姜圆圆也笑,“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说闲话也不能说到正主面前去啊,”贺婉不置可否,“不过依我看是儿子是女儿都不要紧,总归是亲生的,都是一样的疼,是个女儿也好啊,贴心,以后还能说些母女间的悄悄话呢。” 其实姜圆圆有预感这一胎会是一个女儿,她想了想,是个女儿好啊,日后能给女儿扎小辫子,还能戴各种绢花呢,霖儿现在两岁了都不穿裙子了,总说自己是一个男子汉,对此姜圆圆表示十分地不满意。 “还有两个月多月就要生了,到时就知道是男是女了,”姜圆圆有些累了,“怀孩子好累。” 贺婉看她面色红润的模样,又看她鼓鼓的肚子,还是附和道:“是的。” 两人说话间,不远处走来两个少女相伴的身影,姜圆圆对着两人走来的方向,一眼就看出了其中一个是盛玉芙,另一个倒是没见过,不过眉眼与盛玉芙有两分像,或许也是亲戚? 贺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两人,哦了一声,“另一个是盛家大房的姑娘,不过盛家大房只剩下几个孤儿寡母了,男丁已经流放了,这个叫什么来着,哦盛玉莲,本来当年已经满了十五岁,该随着去流放的,但是咱们太后娘娘心善,给她留了下来,说就在今年要找个过得去的人家给她嫁了。” 流放什么的,姜圆圆也不懂,她只是见那女子似乎十分沉默,才多看了两人。 那边的盛玉芙也看见了姜圆圆和皇后,心中暗道糟糕,早知道就该绕道走,但是来都来了,不去打个招呼似乎说不过去,于是盛玉芙走过去了。 虽说现在她对姜圆圆的惧怕已经少了不少,但还是一见到姜圆圆就会想起来那年自己在牢房里的几天,一想起来就想哭,好委屈好难过。 盛玉莲也跟着盛玉芙请安,父亲做错了事情,若不是还有个当太后的姑母怜惜,她早就不知怎么样了。不过太后也不是和她的父亲一个肚子出来的,不然当时怎么会坐视不管,所以太后也是靠不住的,盛玉芙在这短短半年里算是受尽了白眼与冷落,早就变得沉默非常了。 而盛玉芙请完安后硬着头皮问姜圆圆,“贤妃娘娘,您近来身子可好,这重着身子还是得让宫里人仔细照料,待来日一定会给陛下生一个健康机灵的小皇子出来的。” 她说话时,盛玉莲也抬头看这位据说很得圣宠的贤妃娘娘,的确是一位美人,温婉柔静,正摸着肚子浅笑,说不出的岁月静好,那肚子也是极大的,看形状,的确像是一个男娃。 姜圆圆早就把和盛玉芙的那点儿不愉快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她怀着孩子呢,浑身散发着慈母光芒,这会儿浅笑道:“嘴真甜,来坐着吃些糕点吧。” 盛玉芙可不想坐在两个宫妃之间吃糕点,这也太怪了,“贤妃娘娘,太后娘娘还在等着我和堂姐呢,我们就先不陪您和皇后娘娘说话了,等改日玉芙一定赔罪。” “哦,是这样啊,”姜圆圆笑笑,“那你们快去吧,可别让太后娘娘久等了。” 等到盛玉芙如蒙大赦般走了,贺婉才问,“怎么感觉她很怕你?” “有吗?”姜圆圆想了想,“或许吧。” 不过她这样温婉的女人,有什么可怕的,姜圆圆一点儿都不记得盛玉芙被楚景怎么罚的事情了。 一直走出去很远了,盛玉莲还在想那位贤妃娘娘的事情,她不禁在想,给皇上连着生了两个儿子,这该是多大的荣宠啊。 又想到自己,盛玉莲不禁握了握拳,她知道,太后已经为她挑中了一个家世很一般的男人,她们大房虽说是庶出,但也是京城的名门大户,嫁给一个普通男人,她不甘心啊。 还算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遭此劫难,盛玉莲的心里有一把火,藏在看不见的地方,燃烧着。 皇宫里只有三个妃子,若是她有机会做皇上的嫔妃,那父亲和哥哥他们是不是就能回来? 盛玉莲想,她的母亲连着生了三个哥哥才生的她,只要她当皇上的妃子了,那她也能生男孩,能生得比贤妃还多。 做宠妃不就是靠生孩子么?但有什么办法能让皇上注意到她呢?盛玉莲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就盛玉芙转头看她都没有注意到。 第142章 五个女人一台戏 “你在想什么?” 盛玉莲的思绪被突然打断,看着正一脸疑惑望着她的盛玉芙,掩饰笑笑,“没什么,就是在想这贤妃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关系真好,我还以为后宫的嫔妃们关系都一般呢。” “哦,原来在想这件事,”盛玉芙不知道她的心思,答道,“咱们皇后娘娘是个好相与的,贤妃娘娘也性子好,两个人能聊到一起去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贤妃娘娘看着的确是温婉贤静,难怪这么受宠,若我是男子,我也爱贤妃娘娘这样的美人。” 盛玉芙有些不赞同她的这句话,姜圆圆可不是什么好性子,凶得很,只是伪装得好而已,不过不能当着盛玉莲的面说,她道:“你要是多接触就知道了。” “我哪里能接触到,”盛玉莲苦笑一声,“贤妃娘娘那样尊贵的人物,不是我能接近的,再说了,我现在是一个晦气的人,还是不要去冲撞了娘娘。” 盛家大房没出事之前,盛玉芙和盛玉莲的关系就不错,现在大房出了事,盛玉莲也可怜,盛玉芙听了这话,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不过没有安慰她,谁都知道盛家大房做了错事,让盛玉莲反省反省,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盛玉芙在前面走着,没有搭理自己,盛玉莲垂下头,继续做一个安静沉默的人。 等到了太后的仁寿宫,盛太后在屋里坐着喝茶,看见两个侄女,笑道:“过来吧。” 盛玉芙嘴甜地凑上去,“姑母,您今天又喝的什么好东西啊?侄女儿问问,哦~是不是君山银针?” “你这小丫头,鼻子这么厉害,”盛太后点了点侄女儿的鼻子,“好了,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快去坐着去。” 等到盛玉芙去坐着了,盛太后才看盛玉莲,“你也坐吧。” 盛玉莲这才小心地坐下。 “哀家前几日让人送去的画像你们看了吗?可有中意的男子?” 盛玉芙道:“侄女儿瞧那张小将军不错,又没有不良癖好,生得也好,最主要是家世清白,没有妻妾,侄女儿想找个时间见一见他。” 盛玉芙早就急着要嫁了,免得成日在家被亲哥编排,这个张小将军年纪轻轻就有战功在身,且听说为人仗义朗爽,很是不错的一个人,可以见一见。 盛太后点点头,又看向盛玉莲,“你呢?可有看中的?” 那堆被送过来的男子画像里,只有张小将军还算不错,盛玉莲也看上了,但是现在她有了另外的主意,“太后娘娘,民女暂时没有中意之人。” “哦?”盛太后皱了皱眉,那些男子画像都是她让人精挑细选之后送过去的,各个都不差,品性好家世也好,最主要的是没有纳妾,却没想到盛玉莲一个也没看上,“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啊?” 盛玉莲之前听父亲说过,太后娘娘心急皇上后宫无人,现在皇上年纪也不小了,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不说,就连嫔妃都只有三个人,想必太后娘娘一定还是着急的吧。 “民女……”她道,“民女喜欢英雄。” “英雄?”盛太后想了想,“那个贺将军的副将,就是第一个英雄,他的画像我也让人送过去了,你没有看见吗?” 文言,盛玉芙也不禁点了点头,“尹副将英武非凡,一人就敢深入敌营火烧粮仓,的确是一位英雄,不过已经二十七了,还是孤家寡人的,比堂姐你大了十来岁。” 那尹副将不过是平民出生,如何能为良配?盛玉莲摇摇头,“民女并不属意尹副将。” 她不喜欢,盛太后也不好多说什么,倒是盛玉芙道:“那意思是那么多人你一个都没看中吗?” 盛玉莲咬了咬唇,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感到无地自容,在太后面前说这些,岂不是让太后心里对她不满么? 见她这可怜样,盛太后朝着盛玉芙抬了抬手,转而对盛玉莲道:“京中的好男儿多得是,你若暂时没有中意的,就慢慢挑,不过今年之内,你必须嫁出去。” 她虽是太后,但这样明晃晃地包庇罪臣之女也是不行的。 盛玉莲红了眼眶,“太后娘娘,民女知道了。” “哭什么?”盛太后有些头疼,“你父亲做错了事情,你本该随着父兄去流放,是我向皇上求情,念在你才及笄的份上才留了你,你再不嫁出去,岂不是给哀家添麻烦?” 太后这话一点儿都没说错,流放漠北,那样远那样冷的地方,盛玉莲要是没有因为太后的求情被保下来,现在早就该被蹉跎死在路上了,偏生盛玉莲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份恩情来得多不容易,这么久了,还迟迟没有嫁出去,这都是太后第三次让人给她送画卷了。 就连盛玉芙这个第一次看画卷的人都已经挑好了。 盛玉莲忽然跪在了盛太后面前,“姑母,玉莲自知有罪,就算是嫁了人,那男子怕也只是看在姑母您的面子上待我好,其实心里无我,还不知怎么唾弃,玉莲这辈子不嫁了,姑母留玉莲在身边伺候吧!” “这是什么话?”盛太后的语气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你还这样年轻,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谁要是敢嫌弃你,自有哀家替你做主!” 说的好听,盛玉莲在心里想,十分不屑她这副嘴脸,面上却是恳切,“姑母,求您就留了玉莲在身边吧!” 盛玉芙在一边好尴尬,劝也不好劝,这好端端的,堂姐怎么突然……等等!盛玉芙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堂姐在来的路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怎么突然改口了? 联想到自己之前因为喜欢表哥,想嫁给表哥当妃子然后三天两头进宫找存在感的事情,盛玉芙突然间打了个寒颤,不会吧,堂姐难道是存了这份心思? 盛玉莲见盛太后的脸上已经有了动容之色,刚准备再继续求一求,却被人拉着胳膊拉了起来,她有些愣愣地看过去。 盛玉芙十分认真地对她道:“堂姐,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有姑母在,谁要是瞧不起你,那姑母一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你现在情绪太不好了,我带你出去走一走,我们去御花园里逛两圈再回来,正好贤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在,我们过去说说话。” 盛玉莲推开她的手,“玉芙,你不要劝我,我去意已决!” 盛玉芙只好装作叹息,“真的不去吗,御花园现在那样漂亮,就连皇帝表哥都时常在那儿逛呢。” 闻言,盛玉莲揩泪的手顿了顿,又哭了几声,这才对盛太后道:“姑母,是玉莲太心急了,玉莲出去冷静一下再来见您吧。” 盛太后淡声道好。 等两人转身后,盛玉芙立刻回过头对盛太后眨了眨眼,盛太后失笑,对她摆摆手。 御花园里,姜圆圆已经连着吃了三个凤梨酥了,要不是贺婉怕她被噎着,她还能吃。 “少吃些!”贺婉着急道,“你这肚子太大了,太医难道没让你少吃些?孩子太大你生起来不也是受罪么?” 太医当然说过,但是姜圆圆有些管不住嘴嘛,她也委屈,“饿得快……” “你已经吃了两块芙蓉糕三个凤梨酥了,”贺婉道,“饿了就忍一忍。” 姜圆圆还没说话,一边的丽贵人就不高兴了,开始护犊子般回贺婉,“说什么呢,她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量,多吃些怎么了?这些东西,就这个还没我手指甲盖大的糕点我一顿能吃二十个。” 贺婉气笑了,“这分明有我半个巴掌大。” “那是你手小!” 撑着两人拌嘴,姜圆圆又偷偷吃了一块芙蓉糕,然后摸了摸肚子,没办法,真的好饿。 丽贵人摸了一把姜圆圆的腰,十分不服气地对贺婉道:“你看她都瘦成什么样了,还不让她吃,怀的不是你的孩子你不心疼对吧?” 贺婉急了,“我怎么不心疼?你别忘了这孩子也要喊我母后的!” 丽贵人一副听不见的样子,“我不管,饿了就是要吃,吃都不让吃,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两人的声音隔得远远的,就让盛玉芙和盛玉莲听见了,盛玉莲心下有些不安,看来传闻说得没错,这三个人果然不对付,这个丽贵人最是跋扈,就连皇后都敢骂。 盛玉芙眼睛转了转,快她两步走过去,“臣女见过皇后娘娘、贤妃娘娘、丽贵人。” 抬起头来,她朝着几人飞快眨眼,然后偷偷指了指身后的盛玉莲,比了个花的手势,然后另一只手握拳朝着花揍下去。 姜圆圆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贺婉没懂。 丽贵人一下子就懂了,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之前盛玉芙进宫,还被三人拉着打过一次牌,知道丽贵人和贺婉都是一个好相与的性子,她也不怕有什么自己欺负堂姐的话传出去,毕竟她哥说得对,喜欢皇上的女人都是不要命了,她这是在救堂姐的命! 盛玉莲上前来,朝着三人行过礼,很好奇盛玉芙刚刚在做什么,但是盛玉芙没理她,在姜圆圆和贺婉中间坐下,然后盛玉莲看了一眼,只好坐到丽贵人和皇后中间,正对着姜圆圆的方向。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刚刚丽贵人私下里和贺婉比划了一下,贺婉也明白了,好吧,看来又要演戏了。 正想着,丽贵人给贺婉倒了一杯水出来,“皇后娘娘,您请喝茶,这茶是皇上新赏给臣妾的呢,臣妾要是知道皇后娘娘也爱喝,就不要了。” 呵呵,演上了。 姜圆圆好像也看明白了,摸了摸肚子,看两人演戏。 贺婉接过茶,浅浅尝了一口,皱了皱眉,“哦,这是去年的陈茶,本宫方才还在想,皇上把今年新上供的君山银针都送去了太后和本宫的宫里,妹妹这儿又怎么会有呢,妹妹莫非是不会品茶?” 丽贵人咬牙,这个贺婉,就连演戏都要压她一头。 姜圆圆又拿了一块糖酥,也开始演,“皇上对妹妹也是爱护,丽贵人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见她又开始吃,贺婉道:“贤妃,你这肚子可不能再吃了,要是孩子太难生,那可就麻烦了。” 她语气里带着威胁,是真的在威胁姜圆圆不要再吃了。 坐在贺婉旁边的盛玉莲帕子却攥得紧紧的,怎么这三个人都这么难对付,要是进宫了,被算计了可就不好了。 另一边的盛玉芙看得想笑,当时在牌桌上几人可不是这样的啊。 姜圆圆立刻泫然欲泣起来,她演的很认真,毕竟好久没有这样好玩的事情了,“臣妾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何这样咒臣妾腹中的胎儿?莫非是皇后娘娘您自己生不出来,所以才这样诅咒臣妾么?” “胡说!”贺婉颇有气势地拍了一下桌子,面上含有怒意,“本宫何时咒你了?” 姜圆圆开始拿帕子揩泪,“您方才说,臣妾的孩子难生……” 她低声哭了起来。 丽贵人去拉贺婉,“皇后娘娘,饶是贤妃娘娘再不得您的喜欢,您也不能这样说她呀。” 夹在两人中间的盛玉莲被撞了一下脑袋,连忙跪到了一边怕遭殃,只是她现在的脑袋有些疼,这丽贵人的胳膊肘怎么这么有劲儿啊…… 贺婉瞪了丽贵人一眼,“好你个胆大包天的丽贵人,竟然敢和贤妃一起如此编排本宫,真当本宫不敢罚你么!” 越演越上头,姜圆圆抱着肚子站起身来,还不忘在帕子上沾了点茶水,继续哭,“臣妾要让皇上做主,要让太后娘娘做主!” 话落,她就要起身往外跑,贺婉道:“来人,拦住贤妃!” 跪在地上的盛玉莲颤着声音问盛玉芙,“我们不会有事吧……” 盛玉芙吓她,“不知道啊……听说宫里经常死人呢。” 盛玉莲咽了咽唾沫,有一滴冷汗落下来了。 姜圆圆在那个宫女碰到自己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软软地往地上一倒,实际上倒得非常慢,期间吉祥还来扶了两把。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啊!” 盛玉莲猛地一抬头,遭了!皇后把贤妃的孩子害没了! 第143章 这说明你不想和别人分享我,对不对? 姜圆圆捂着肚子又是哭又是拉吉祥,要人去皇上那边告状,她宫里的奴婢闻言,便去御花园跑了两圈,装成是去喊皇上的样子。 贺婉则是对她身边的宫女红简道:“她都是装的!传太医,快传太医!” 丽贵人在一边添油加醋,“皇后娘娘,您怎么能谋害龙嗣!等皇上来了,这御花园里的每一个人都要降罪!但是臣妾问心无愧,臣妾不怕!” 不大的亭子里乱糟糟的,宫女太监们也都在那儿跪的跪,去请人的请人,总之好像很忙的样子。 盛玉莲浑身打着颤,看了一眼盛玉芙,刚刚她坐的可离贤妃远多了,皇上要是降罪也是将盛玉芙的罪吧,她坐的可是远远的…… 她心里正想着,突然就见皇后的两只手在桌面一扫,那瓷杯瓷碟都往她身上砸,热水顺着衣裳给浸湿了,杯子砸在她的脑袋上还很疼。 这完全是倒霉,是遭殃!盛玉莲恨恨看了盛玉芙一眼,本来太后都快同意了,都怪她不知发什么疯要拉着自己出来逛园子,要是不出来,她哪里会有这些事!指不定贤妃的孩子没了,她的机会反而更多!这下好了,皇上肯定觉得她也有谋害贤妃的嫌疑! 这宫里的水可真深! 姜圆圆帕子上的水干了,也哭不出来,干脆眼睛一闭,假装自己晕了过去,然后由吉祥等人‘慌张’地抬回了宫。 贺婉看见盛玉莲惨白的侧脸,清了清嗓子,“本宫要去亲自守着贤妃!本宫没做过的事情问心无愧!就算皇上要怪罪,本宫也不怕!” 说完,她也迈着大步子跟着一群人走了。 丽贵人嚎了一声,“臣妾也要去!臣妾和贤妃素来关系好,一定不能让人被她欺负了去!” 等到丽贵人也走了,盛玉莲见还没有人来捉自己,她便颤颤巍巍抬起头来,问一边揉着膝盖站起来的盛玉芙,“玉芙,没咱们的事情了吧……” 盛玉芙可没想到这三人这么能演,见盛玉莲衣裳湿了半边,头发也湿了,好生狼狈,叹了口气,“不清楚,谁都知道皇上格外珍视贤妃肚子里的孩子,这下咱们都惨了,不过……” “不过什么?”盛玉莲连忙问。 “不过应该也不会要咱们的命,”盛玉芙若有所指地道,“这宫里真可怕,唉,指不定有一个不留神命就没了,要是这次贤妃娘娘的孩子保不住,皇后娘娘估计也要受罚,才三个嫔妃就乱成了这样,要是以后嫔妃多了,那不时刻都得提心吊胆的,睡都没法睡了,指不定就不知道怎么死了。” 她说得认真,盛玉莲抿了抿唇,没说话。 谁都知道宫里乱,这妃子不是谁都能当的,按照现在的形式看,宫里三个嫔妃都互相不对付,其中丽贵人和贤妃关系比和皇后的关系好,她们好像都想掰倒皇后,如果皇后倒了,岂不是贤妃为继后? 她垂着眸子想,皇后虽然有后台强大的娘家,但是却膝下无子,贤妃已经生了皇长子,日后的前途谁也不知道怎么样。 盛玉莲想,等她入宫了,她就先投靠贤妃的阵营,起码先不被算计,日后若皇后怀孕,她就做皇后的眼线,要是皇后倒台,她就一直在贤妃的阵营里待着,贤妃为了固宠,也会将她往皇上身边推。 见她一直不说话,盛玉芙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不想说话了,“那我们现在出宫吗?” “贤妃娘娘的情况未明,我们怎好出宫?”盛玉莲咬了咬牙,“咱们不去,反而更有嫌疑,走吧,我们过去。” 盛玉芙沉默了一下,“好吧。” 另一边,姜圆圆一进殿就笑了起来,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问后进来的贺婉,“你怎么把桌上的茶壶都弄到她身上了,看起来好疼。” 贺婉摸了摸她的肚子,“我又不是故意的,咱们演不得演得真一点?你没看见她那小脸白的,真可怜。” 这想进宫的女人太多了,在姜圆圆进宫之前,她就帮着楚景处理过不少,无外乎威逼利诱制造麻烦让她们主动不敢再进来,所以贺婉算是对这件事很轻车熟路了,不过有人陪着演倒是第一次。 丽贵人也进来了,对两人道:“先别闲聊了,她又跟过来了,咱们是不是得弄个全套?不过我真是搞不明白,当妃子有什么好的,虽然吃得好点住得好点有人使唤钱多一点衣服首饰好一点,就没什么好处了。” 她一句话罗列了许多好处出来,看得出来丽贵人很满意现在被人伺候的生活,当一个只用领月银的嫔妃,不用伺候皇上,日子过得可好了! 姜圆圆笑而不语,想起什么,“不过咱们要演多久,我有些累了。” “马上皇上来了,”贺婉道,“看着来呗。” 话落,她便起身坐到外间去,姜圆圆就在榻上哼哼唧唧,装作肚子疼的样子。 盛玉莲跪在殿外,盛玉芙嘴角抽了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跪下来,早知道在膝盖上垫两块护膝了。 贺婉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丽贵人偷偷打了个哈欠,开始打量盛玉莲。 身形窈窕纤细,换言之就是很瘦,屁股小,胸也没有,只有脸长的还看得过去,不过不是丽贵人喜欢的类型,丽贵人喜欢胸大屁股翘的。 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盛玉莲缩了缩,头垂得更低了一下,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太医来了一个,是负责每三日给姜圆圆请一次平安脉的柳太医,柳太医当然被提前告知了这几位主子在干什么,‘急匆匆’赶过来,进去把脉后又‘急匆匆’出去了。 就这么忙了不知道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医女端了一碗汤药来给姜圆圆服下,然后太医说孩子已无大碍,盛玉莲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有脚步声响起,是皇上来了! 从盛玉莲的方向,只能看见有一抹明黄色的衣摆掠过,她不禁抬头,见到男子伟岸的背影。 楚景就想来用个晚饭,这会儿才知道几人在这儿整人,没办法,来都来了,陪着演下去吧。 他进内间,看见姜圆圆正躺在美人榻上喝茶,唇边勾着笑意,过去捧着她的脸快速亲了两下,“怎么这么调皮?” 姜圆圆皱了皱鼻子,“你心疼了?” “这是什么话?”楚景正色起来,“我怎么可能心疼别的女人?” 他将姜圆圆揽到怀里来,又去亲她的耳垂,“我只心疼你,你不知道?” 姜圆圆道:“知道知道,不过我有些累了,你快给个结果吧,以后再也不玩了。” “好,”楚景又在她的脸上咬了一下,“等我回来。” 他这人没事就喜欢动嘴,姜圆圆擦了擦自己的脸,都已经习惯了,不过不明白明明儿子的脸更好亲,这人就喜欢亲她的。 楚景出去,厉声对贺婉道:“皇后,朕让你好生照顾贤妃,这就是你给朕的交代?” 贺婉顺势跪下来,“皇上,臣妾没有做过!” “多说无益,”楚景道,“你回去好好思过吧!” 听这意思,是要把皇后禁足?这贤妃,手段真高。 等贺婉走了,丽贵人寻思也到了要吃晚饭的时候,便也退下了,这时候,盛玉莲抬起头,见楚景也看了过来,忙道:“民女见过陛下。” 若她不出声,楚景还没注意到这里有两个人,他想起来了这两人是谁,“贤妃需要好生休息,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在黄昏,其实盛玉莲跪在地上的模样很楚楚可怜,但楚景不是那个会欣赏她的人,只希望她快些离开,不要影响自己和姜圆圆用晚膳。 盛玉莲道:“民女忧心贤妃娘娘,故而不敢离去。” 一边的盛玉芙已经跪得膝盖疼了,心里求她快闭嘴,想早点回去。 楚景看也不看盛玉莲一眼,“来人,送客。” 盛玉莲和盛玉芙被请了出去,盛玉芙都习惯了,这位皇帝表哥把她这个亲表妹都关大牢里过,她还能指望个啥? 盛玉莲却是一副颇为受辱的模样,刚才陛下就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怎么会呢,她自认为不差,在出事之前,心仪她的男子也不知凡几,陛下也是个男人,怎么会这样…… 她颇为心不在焉,盛玉芙却又累又饿,打算干脆更直接一点,回去后就让祖母把这位心比天高的堂姐禁足算了,她可不能再陪着那几位演一次戏了,再陪下去膝盖就要碎了。 等回到盛家,盛玉莲本打算会因为宫里的事情被训斥,结果盛家人都跟没事人一样,一副不知道宫里皇后娘娘陷害了贤妃的事情。 这……到底怎么回事? 盛玉莲不禁想,难道贤妃竟然盛宠至此么?皇上为了她,竟然将这件事隐瞒的如此之好,这样下来,贺家也不会知道此事,便不会大做文章于贤妃不利。 看来贤妃掰倒皇后,或许只是时间问题了。 宫里。 夜深了,洗漱完后,楚景照例做他每日都要做的事情,把耳朵贴在姜圆圆肚子上听肚子里孩子在做什么。 姜圆圆颇有些不想说话,这才六个月的肚子,就连胎动都很少,能听出个什么来? 楚景却煞有其事,“圆圆你听,孩子在喊我父皇。” 听见‘孩子’两个字,小楚霖以为在喊自己,粘黏糊糊腻上来,“父皇。” 楚景将他挥开,“一边去。” 小楚霖瘪了瘪嘴,抱着娘亲的胳膊撒娇,又去摸娘亲的肚子,叽里咕噜和弟弟说话。 姜圆圆闭着眼睛,任由这父子俩折腾,有些困了,又好像有些饿了,于是让吉祥去厨房下一碗鸡汤面来。 楚景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腰,又把儿子的眼睛捂住,往棉花上捏了两下,“胖了。” 姜圆圆去打他的手,“不许动手动脚!” 楚景笑,亲了亲她的肚皮,“动口,行不行?” 他越来越会耍无赖了,姜圆圆又被他捏了一下腿,见他开始规规矩矩给自己按摩,哼了两声,没再计较。 小楚霖也学着爹爹的样子给娘亲按胳膊,他的力气小,像是在挠痒痒一样,姜圆圆在儿子的脸上重重亲了两下,“乖霖儿。” 楚景凑过来,也在她的红唇上亲了一下,自己主动讨赏。 不一会儿,吉祥把鸡汤面端了进来,有三碗,两大碗一小碗,一个人也没落下。 鸡汤面很香,鸡汤是一早就煨好了的,就等着主子晚上吃夜宵,里面的鸡肉都煮成了汤,鲜美至极。 姜圆圆吃完了一整碗,漱了口后就在屋子里溜达,小楚霖被抱到偏殿睡觉,楚景也吃得有些撑,两人一起走。 走着走着,楚景突然想象起等孩子生下来后,自己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牵着姜圆圆的画面,不禁笑了出来。 姜圆圆看他,也跟着笑,“在想什么?” “没什么,”楚景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手抚到她的肚子,“只是觉得这样真好,等孩子生下来了,我也牵着你走。” 他这样说,姜圆圆也弯了弯眼睛,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这个孩子乖巧,指不定比霖儿还要乖,应该是个女孩儿。” “女孩儿好,”楚景道,“刚好这样我就儿女双全了。” 姜圆圆哼了一声,“那你以后可不止一对儿女呢。” “哦?”楚景想了想,很是真诚地道,“生太多不好,你的身子受得住?最多三个,就不能再生了。” 姜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才不听你的鬼话,你日后不知道迎进宫多少人呢。” 难道女人多了是什么好事么?楚景在宫里长大,自小就看惯了宫里后妃的苦,他摸了摸姜圆圆的头发,“女人多了不好。” 姜圆圆竖起耳朵,“怎么不好?” 楚景笑,“哄不过来,哄你一个就要花许多时间,再多一个,那我就连上朝的时间都没有了。” 他的哄自然不是单纯的口头上哄,姜圆圆不知想起什么,怒目瞪了他一眼,“不许说了,睡觉!” 楚景却不依不饶,“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演那出戏,”楚景等她的回答,“因为不想让盛玉莲得逞,是不是?这说明你在乎我,不想和别人分享我,对不对?” 第144章 养孩子就像栽树 姜圆圆转头,看见楚景眼底毫不掩饰的希冀,她想了想,还算痛快地承认自己的心思,“对。” 简单的一个字,楚景却因此胸怀中溢满了喜意,他搂住姜圆圆,“我早就知道了。” 姜圆圆笑笑,困得不行了,“睡吧。” 楚景等她躺好以后,才也在她的身边躺下,只是心里的喜悦没有减下一分,他等着这个承认很久了。 · 盛玉莲很快就被嫁人了,她再没有机会进宫,盛太后没有再给她送男子的画像来,而是亲自为她挑了一个距离京城不算太远的州府的六品官。 盛太后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侄女在想什么,但是她不可能答应的,自己的儿子身边不需要这样一个有心机的女人了。 这件事姜圆圆不知道,她安安心心养着胎,肚子到了七个月的时候太医便让她减少食量,故而每天很早就睡了,因为不能吃夜宵,又很早起了,因为饿。 就这么规律地过了几个月,肚子就八个月了。 孕妇八个月的肚子,的确有些吓人,贺婉和丽贵人都不敢喊她打牌了,怕她一不小心肚子就撞到了桌子上,或者是被气得早产了。 于是乎,姜圆圆的娱乐又少了一项,每天在御花园遛弯倒是成了必做的事情。 这日,她又出门遛弯,在御花园碰见了许久没有见到的周含蕴。 几个月不见,这孩子好像又长高了很多,还清减了,小小年纪,显得那样冷清。 姜圆圆现在是做母亲的人,看见这样的孩子就会感到心疼,更何况这个孩子也算她小半个外甥,便走过去,问道:“数月不见,世子怎么好像瘦了?” 周含蕴看她,又看已经扑过来抱自己腿的小霖儿,弯腰将小霖儿抱了起来,眼里藏着很多情绪,“或许吧。” 五月的傍晚,风还算柔和,姜圆圆邀周含蕴在亭子里坐坐,周含蕴应了。 “世子是和公主殿下一起进宫的么?” 周含蕴点点头,“母亲在皇外祖母宫里,我闲来无事,便出来走一走。” 姜圆圆是在前不久才知道的,原来周含蕴不是平阳公主亲生的孩子,而是抱养来的,难怪这孩子做事总有几分小心,想来,是不愿出错惹得公主殿下不喜吧。 从前姜圆圆随着母亲去过一户人家里做客,那户人家家底还算厚实,但也是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于是从亲戚那儿抱养了一个男孩回来养。 那男孩儿姜圆圆记得,也是瘦瘦的,沉默、懂事,那时候哪怕姜圆圆还小,也能感受得出来,那男孩儿和他的母亲并不亲近,算是客气。 一个孩子应该在父母的爱护与鼓励中长大,离了父母,旁人再好,或许也不能给到孩子想要的。 小楚霖在周含蕴的腿上坐着,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小表哥,小嘴儿甜甜地喊着。 姜圆圆对儿子道:“霖儿,你从世子的腿上下来,仔细压着世子了。” 小霖儿哼了哼,有些不愿意,周含蕴道:“贤妃娘娘,霖儿并不重,我抱着可以的。” 他也喜欢小霖儿,或许说是算羡慕,以前在家时,父母生了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还有一个妹妹,占着中间的位置,不惹人疼,父母无论什么事情总会记得最大的姐姐和两个双生子哥哥还有最小的妹妹,他不一样,他是空气,是浮萍,是可以被忽略的那一个。 后来懵懵懂懂,也曾期盼过父母的喜欢与关心,但是明白这不是他能够得到的,故而从小起,他就是最听话的那一个。 再后来,他被公主殿下抱养,一跃从寒门出生的孩子变成了世子,他们家虽然与周家沾亲带故,但也是很远的关系了,他能够被挑中,所有人都说他命好。 周含蕴第一次见到自己现在的母亲,也就是平阳公主殿下,是在一个很冷的清晨,他被嬷嬷牵着在屋外站了快半个时辰,冻得手脚发麻,才见到那样尊贵雍容美丽的母亲,他谨慎、轻微,却期盼着自己因为是新家唯一一个孩子,所以会得到比较多的关心与爱护,但是他又想错了。 那时的母亲只是很淡很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像是在挑选一个货物,嬷嬷让他背了两首诗,母亲就赏给了他一个长命锁,让嬷嬷给他戴上。 周含蕴明白自己在公主府,虽说是世子,但其实是有名无实的,他为了母亲的一个笑脸可以付出很多的努力,在学习上从来不敢懈怠,只是为了考到第一名的时候母亲会夸赞他,认为有他做儿子并不是一件吃亏的事情,每每这个时候,周含蕴都会觉得很幸福。 但是这种幸福是缥缈的,他好像握不住。 姜圆圆算是比较懂小孩子的人,看周含蕴的表情,知道他心里有事情,她给周含蕴倒了一杯茶,“世子嘴皮都裂了,先喝些水润润唇吧。” 周含蕴抿了抿唇,“一整日未曾喝水,让贤妃娘娘见笑了。” “一整日不喝水,难道不渴么?”姜圆圆皱了皱眉,给他怀里的小楚霖也倒了一杯,小楚霖很自觉地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全喝干净了。 周含蕴摇头笑笑,只道是不渴。 其实今天虽是学堂休沐,他白日里看书太过忘神,一口水都没喝,等到午饭时,又被母亲带着进宫,不过没有进仁寿宫,见过皇外祖母后母亲就让他自己在御花园走一走,所以一整日下来,他滴水未进。 姜圆圆刚吃过晚饭,想起什么来,“那你可有用晚膳?” 周含蕴摇摇头,眸子里有些黯淡,“未曾。”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晚饭怎么行?”姜圆圆连忙站起身来,“去我的宫里吃一些吧,要是不吃晚饭,以后是要长不高的。” 姜圆圆把他当小孩子看待,她又是一个很和善的人,对小孩都很好,看清她脸上的关心,周含蕴恍惚了一瞬,现在已经要到宫门落锁的时间了,母亲还没有差人来找他,想必今日是要在宫里留一夜了。 周含蕴谢过姜圆圆,“多谢贤妃娘娘了。” “不要客气,你舅舅知道了也要留你的,”姜圆圆顿了顿,“陛下可能也在,不过你不要怕。” 周含蕴不怕自己的皇帝舅舅,最怕的,是自己的公主母亲。 他牵着小楚霖跟在姜圆圆身后,竟然有些恍惚,等到回过神,他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楚景没想到姜圆圆这么快就折返了回来,见她扶着肚子进屋,不禁上前扶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走累了?” 楚景现在好像也有了一个工作时间,从早上上朝开始,到晚上用晚膳,除非公务特别多,否则他一定会来姜圆圆的宫里。 “路上碰见了周小世子,孩子还没用晚饭,我把他带回来吃一点。” 听见还有外人在,楚景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规规矩矩站在门外边的周含蕴。 “进来吧,”他道,“宫人已经去备饭了。” 此时的楚景不像是一个帝王,更像是一个家里普通的父亲,在周家,周承对周含蕴也很好,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关心他的学业,周含蕴又看姜圆圆下意识地想要接近。 宫人很快就将菜上上来了,姜圆圆心疼周含蕴,抱着肚子坐在他的身边,嘱咐他多吃些。 她的温声细语,是周含蕴从未体验过的。 这孩子吃饭很斯文,但也吃了两碗,又添了第三碗,想来是饿极了。姜圆圆就在一边陪他,见他看自己,便朝他笑一笑,为他感到心酸。 楚景坐在屏风后面,皱了皱眉,皇姐进宫了?既然进宫,现在怎么还将这孩子落在御花园了?未免有些太不负责。 周含蕴吃了三碗饭后朝姜圆圆拱拱手,想要谢过她,姜圆圆却道:“莫要谢我,一顿饭而已,不值得你谢。” 小楚霖拿着自己的木兔子跑过来,要周含蕴陪他玩,殿里到处都是小霖儿的玩具,宫人每天晚上会收拾一次。 周含蕴看他从花盆后面找出来一个小木马车,又看他在被子下面翻出来一个九连环,好像这样一个偌大的宫殿是一个处处藏满了宝藏的地方,等待他去挖掘。 周含蕴是五岁进的公主府,他那时候也不玩玩具了。 周含蕴摸了摸小霖儿的脸,接过他的小木剑,陪他玩。 另一边,盛太后陪着平阳说了许久,肚子却不怎么饿,因为喝了太多水,喝饱了。 见天色都有些黯淡了,她才想起来,皱眉看向正在吃糕点的女儿,“你不是带了含蕴一起进宫吗?含蕴呢?” “哦,”平阳道,“兴许还在御花园吧,这么大一个人了,总不会丢的。” 她的心情实在是不好,没空去管一些别的,一直为她调理的大夫和她说,她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了,平阳在家哭了两日,今日才进宫来找盛太后诉苦。 闻言,盛太后有些生气,“含蕴晚饭都没吃,他难道不饿?你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到底是做他母亲的,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吗?” 被盛太后这样一说,平阳才想起来,中午自己没心情吃饭,周含蕴也没吃,现在晚饭也没吃,想必是饿了的。 “女儿又没有生养过,怎么能做好母亲?”平阳哭了起来,“我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了,母后,女儿心里苦啊!” “不管你心里苦不苦,你也要照顾好那个孩子,”盛太后拉她,“别哭了,快领着人去把孩子喊回来,好歹是养了这么多年,和亲生的有什么区别?你别这样,仔细寒了含蕴的心!” 平阳擦擦泪,带人出门去找,她自然是惦记着周含蕴,不然也不会想让他在盛太后和楚景面前露脸,只是她实在是太难过,一时疏忽了罢了。 平阳走在路上,心里不免有些自责,她真是大意,都这样晚了,含蕴该饿极了。 她走到御花园,周含蕴就在小亭子里,见到她,走上前来,“母亲。” 平阳看了看他,“饿不饿?” 周含蕴本想说不饿,想了想,低下头,“有些饿了。” “饿了不知道回仁寿宫么?”平阳带着他往回走,“你这孩子,太过死板,我叫你在御花园转转,你就当真在御花园待着了?” 她的话里有关心的意思,若是往常,周含蕴只会认错,但今日,他却道:“母亲是关心儿子,对不对?” 平阳一愣,轻笑一声,“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 “走吧,是母亲今日忘了叫人来喊你,下次一定不会了。” 周含蕴抿了抿唇,以很低很微弱的声音道:“多谢母亲,儿子很高兴。” 平阳自然听见了,她的手抬了抬,最后还是在周含蕴的头上摸了一下。 母子俩相伴而去,躲在草丛后面的姜圆圆和楚景站了出来。 姜圆圆问楚景,“你刚才神神秘秘和周小世子说什么?” 楚景牵起她的手,“没什么,只是告诉他,他母亲是一个有些直性子的人,很多话需要明白地去说而已。” 他侧首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迅速俯身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下,“要是不学会去表达自己的喜欢与难过,两个人都藏着掖着,无论是亲人还是爱人,都有走远生间隙的那一天。” 姜圆圆弯了弯眸子,“你竟然会说这些,我还以为你在外人面前都很严肃。” “这点倒是没猜错,”楚景道,“皇姐本来就不能生育,只是我们都瞒着她而已,不过这么久了,也该到让她接受事实的时候了,周含蕴孝顺懂事,皇姐养这个儿子,不亏。” “养孩子哪里是按这个来算的?”姜圆圆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要是算这个,那孩子在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不幸福的。” 做父母,对自己的孩子能给予最大的包容与耐心,也不会去要求他们回报什么,就像姜圆圆一直对小楚霖说的,她养孩子就像是栽一棵树,光是看着这棵小树苗一天天长高长壮,她就很开心了。 第145章 肚子被撞了 京城的夏季好像比南方要来得晚一些,在南方时,一到四月姜圆圆就坐不住了,总觉得热得慌。 一直到京城进了五月,姜圆圆才没再出门,在宫殿里歇着,不过还用不上冰块,不然还有些冷意。 她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要生了,自从迈进八个月这个关后,生产时要用的东西就都已经备了起来,因为生孩子在最热的时候,楚景甚至想再给姜圆圆建一座阴凉的宫殿,不过被她拒绝了。 姜圆圆在现在的宫殿里待得很好,觉得没有必要移动,不过总会觉得无聊,要是楚景说在贺婉或者丽贵人的殿旁边建一座宫殿,兴许她会答应。 这日,小楚霖不知是从哪儿玩了回来,跑了一身的汗,跟着他的卷毛也毛上都是叶子灰尘,变成了脏狗。 姜圆圆已经弯不下腰,只好让吉祥给他擦脸擦手,在一边儿柔声道:“霖儿,你是不是又带着卷毛去钻草丛了?” 小霖儿笑笑,很是害羞的模样,算是默认。 这孩子越长大越皮,有时候惹得姜圆圆想用一些‘兵器’来对付他,但是养孩子需要耐心,更何况小霖儿现在正是认识周围环境的时候,要是打了他,或许会让他变得内向,更有甚者,以后可能会讨厌她这个娘亲。 姜圆圆耐心和他讲,“娘亲是不是和你说过,草丛可能会有危险,万一刮到了脸,会疼,万一绊倒了,也会疼,对不对?” 她说话,小霖儿就点头,一副娘亲说得都对的模样,实际上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儿都没记在脑袋里。 等到明年开春,小霖儿就要去上书阁读书了,姜圆圆已经可以想象到届时他每天耍赖不想去读书的样子了。 姜圆圆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叹了口气,选择让他再开心最后一年,毕竟听说上书阁已经好久没有学生了,那些詹事太傅们,都摩拳擦掌等着小霖儿来了呢。 不过希望儿子不要太调皮,太调皮了是要吃手板的,一打一个红印呢。 小霖儿擦干净了手,跑来抱娘亲,糯声问道:“娘亲,弟弟什么时候出来?” “下个月吧,”姜圆圆笑,这孩子总说她肚子里是一个弟弟,“你是不是想让弟弟出来陪你玩?” 小楚霖点点头,“是的,想让弟弟陪霖儿玩。” 他又作委屈状,“霖儿没有弟弟。” 姜圆圆站着和他说话有些吃力,于是坐到凳子上,“那要等弟弟长大一些,他刚出生的时候是很脆弱的,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要等到和霖儿一样大了,才能陪霖儿玩。” 小楚霖只听见了弟弟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忍不住皱着小眉头道:“弟弟笨笨。” 姜圆圆被他逗笑,在他的脸上亲了两下,“弟弟不是笨,弟弟只是太小了。” 小楚霖不太懂,抱着卷毛去院子里了。 前几日楚景答应了要带姜圆圆出宫的,姜圆圆早就等着了,见到他来,忙喜气洋洋去迎。 楚景扶着她,“仔细些莫要摔了,先说好,不许吃太辣的,记住了吗?” 姜圆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记住了!” 因为肚子月份太大,她现在有些水肿,脸颊上看着圆了许多,不过落在楚景眼里是格外的可爱。 他去捧姜圆圆的脸,姜圆圆任由他捧,反而心情很好的样子,眉眼弯弯。 楚景在她的鼻尖亲了两下,无奈道:“你呀。” 姜圆圆抱着他的胳膊笑,“我保证不吃太辣的!走吧走吧,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楚景换了一身常服,然后带着她出宫。 姜圆圆道:“指不定到下个月初孩子就出来了,你又那么忙,总不能带着我出宫,下次出宫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说着,她有一些失落。 其实不是楚景不带她出宫,而是她的肚子月份太大,不确定因素太多,怕她有什么闪失。 走在密道里,楚景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一只手扶着她的腰,比她还要小心,“等你出月子了,我再带你出来一次,可好?” 姜圆圆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踮着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好!” 楚景拿她没办法,是真的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他仅仅因为这个吻便觉得很快乐,他还有什么挣扎的必要吗? 出密道时,刚好是傍晚,城里的夜市已经摆起来了,姜圆圆直奔烙饼摊子,要了煎饼。 楚景则是很有自觉的在隔壁摊子给她买煎包子和煎饺,买的是一样一半的。 姜圆圆拿了饼,朝他走来,楚景喂她吃煎饺,姜圆圆咬了一口,脸上的笑意像花儿一样绽开,“好吃!” 楚景摇了摇头,“吃吧,不要吃多,仔细积食。” 其实姜圆圆一样东西吃得不多,都只吃一半,剩下的一半全都是楚景吃了。 吃着姜圆圆剩下的饼,楚景想,毕竟现在都在提倡勤俭,他是天子,要做万民表率,吃自己女人剩下的东西,一点儿都不丢人,全天下的男人都要向他学习才对。 姜圆圆走到一个首饰摊子前,她在宫里见了太多精巧的首饰,对民间的这些大都只是看看,看了一会儿,她又去一个卖酥鱼的摊子上,买了一份酥鱼。 酥鱼很香,就连骨头都是酥的,姜圆圆吃了两口,又看见了卖香酥鸭的,于是过去买香酥鸭吃。 楚景也尝了一口酥鱼,嗯,的确很香,要是撒一点辣椒粉就更香了,见姜圆圆又往别处去了,他又跟上,防止她偷偷吃辣椒。 香酥鸭一份四十个铜板,姜圆圆只买了半只,一口下去又香又麻。 因为她大着肚子,周围的行人都很自觉地避开,担心不小心碰到她,但也有一些小孩子不小心。 前面一下子你追我赶来了五六个小孩子,哪怕楚景第一时间护住了姜圆圆,姜圆圆还是被撞了一下。 就这一下,她立刻想起来了自己当年怀小霖儿的时候孩子也是被撞了然后生出来了,也是一个在外面闲逛的时候! 第146章 要生了要生了 姜圆圆捂着肚子,似乎有些难受地“唔”了一下,一旁的楚景手里的东西已经全都落到了地上,他面上露出极少见的惊慌,把姜圆圆直接给打横抱了起来,就往医馆快步跑去。 路边行人纷纷避让,“这么大个肚子,突然发动了!” “快跑啊,快跑!” 医馆离这里只有半条街的距离,楚景抱着姜圆圆不累,却因为太紧张,到医馆的时候满头大汗,就像是一个劫匪一样,不由分说地就把姜圆圆往医馆的床上放,然后拉着大夫过来,又让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去找稳婆。 老大夫见是个大肚子的孕妇,忙让人去煮固本汤,好歹是行医多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不急不急,待老朽先施针为夫人稳定情绪。” 楚景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紧紧握着姜圆圆的手,声音发颤,“不要怕,不要怕。” 姜圆圆刚才的肚子只是很短暂地疼了一下,现在已经缓过来了,但仍旧是心有余悸,被楚景攥着手,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安慰他道:“我无事的。” 分明看来,楚景比她还要紧张不少,好像要生的人是他一样。 楚景还想说什么,却被老大夫往旁边挤了一下,“一边去,碍事。” 姜圆圆忍不住笑,却被楚景瞪了一眼,于是轻轻哼了一声,任由老大夫给自己扎针,她摸了摸肚子,和楚景开玩笑,“可能孩子想出来了。” “出来那就回家生,”楚景的脸色还是苍白的,“要是实在等不了,就在外面生,我守着你。” 姜圆圆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像孩子又不想出来了。” “你肚子八个月,真要出来了,那是拦也拦不住的,”大夫扎完最后一根银针,“好好躺着吧,喝一副汤剂就没事了,以后少出门,省得又像今日一样。” 楚景说教,姜圆圆敢反驳,面对这位头发胡子全白的老大夫,姜圆圆自然恭恭敬敬应是了。 等老大夫走了,楚景后怕地坐到她的身边来,“当真没事?” 姜圆圆可忘不了刚才自己被抱在怀里,楚景跑得像是要飞起来的样子,她柔声道:“真的无事。” 在医馆大概躺了半个时辰,又喝了一碗药,姜圆圆这才慢悠悠地和楚景一起回宫,不过她是被抱回去的,在密道里,楚景是一步也不敢让她走,就怕再出一个什么意外。 姜圆圆还有些可惜,“忘了给皇后还有丽贵人带吃的了。” 楚景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让她们自己找御膳房做,总之在生完孩子前,你再也不许出宫了。” 女子生产可不是小事,楚景放心不下,就算有一万个人守着,他也放心不下。 姜圆圆在他的怀里动了动,等到从密道出来了,她才道:“把我放下来吧。” 楚景拒绝她,“我抱着。” 好吧,提议无效,姜圆圆就乖乖待在他的怀里,等到了居住的殿里,楚景才终于舍得把她放到椅子上。 被他抱了一路,姜圆圆立即站起身活动筋骨,见儿子跑来,下意识张开怀抱去接,却被楚景拦在身前。 楚景把儿子拦住,小楚霖一下子就撞到了爹爹硬硬的大腿上,有些撞得头晕,捂着脑袋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才气呼呼看向爹爹,“父皇坏。” 楚景现在看见小孩儿接近姜圆圆就心里发慌,要不是自己儿子,早就让人提着拎了出去,这时蹲下身来,耐心和小楚霖道:“你这样横冲直撞地跑过来,会撞到娘亲的肚子,你看娘亲的肚子这么大,撞到了是不是会疼?” 小楚霖有些懵懂,不过听见娘亲会疼,下意识摇头,“不要娘亲疼。” “那你就不能再这样朝着娘亲跑了,”楚景语重心长,“你跑过来,娘亲会疼,娘亲肚子里的弟弟也会疼,记住了吗?” 小楚霖点点头,然后规矩地走向姜圆圆,再抱住娘亲的腰,“这样娘亲就不会疼了。” 楚景点点头,又看向正温柔地注视着儿子的姜圆圆,轻轻叹了口气。 最后一个月了,都要坚持坚持。 阖宫上下谁都知道,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都很看重贤妃肚子里的孩子。 特别是皇帝陛下,几乎日日都要去贤妃娘娘宫里看看,再亲自陪着大皇子玩耍一段时间,甚至冷落了皇后娘娘和之前出了不少风头的丽贵人。 这位贤妃娘娘可谓是母凭子贵的典范,指不定生下这个孩子就要升为贵妃了,没办法,谁让人家肚子争气呢。 一进入六月,姜圆圆的肚子九个月了,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在她住的宫里,有五名稳婆,日夜轮守,就是为了在她的肚子发动时第一时间能准备就绪。 楚景就算是再忙,夜里也要过来,不亲自陪着不安心,只要有哪一日来得晚了,都会忧虑自己不在的这一小会儿姜圆圆就要生了,要不是防止朝中有人异议,他都想把奏折搬过去批才好,就连上朝时都偶尔走神。 这日,宁王妃进宫,要拜见贤妃娘娘。 楚景可没忘了自己那日让人杀了宁王的长子与爱妾的事情,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虽在养心殿,但宫里的一草一木都逃不过他的眼线。 宁王近来又安分了,不过暗中却与一些读书人私交颇多,且都是颇有些名气的,在读书人圈子里很混得开,简而言之,就是中了举人,但没有中进士,或者中了进士,但没有官职的,一些很闲的人。 这个宁王,一看就是想要制造舆论,不过楚景可不是个蠢的,宁王造这群读书人的舆论,楚景就让造另一群读书人的舆论,于是六月短短八九天,这两群读书人已经打了一百多架了。 宁王何其蠢?楚景已经不是那个刚继位时的新帝了,去年的春闱后,朝中被他大换血了一次,再加上他登基时的洗礼,现在朝廷里基本上都是他的人,不是的人已经去见阎王了。 留着宁王,可以说是在看一只跳梁小丑逗趣,或者说,还没到宁王死的时候。 楚景给宁王想了很多种死法呢,比如一日只给他吃一碗糠,让他饿却不能死,比如一天在他身上割一块肉,然后给他医治,总之很多很多,这是楚景预想的报复。 姜圆圆知道宁王妃求见自己,不过楚景派来的姑姑帮她拒了,她就没多管,困在屋里补觉。 她总是困,又总是累,肚子太大走路不方便,要么陪着小霖儿玩一下,要么就在榻上躺着绣花,绣的是肚里孩子的小肚兜。 之前给小霖儿绣兔子,给这个孩子,姜圆圆就开始绣老虎了,一只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在扑食或是睡觉,格外可爱。 吉祥忍不住道:“娘娘,明明大皇子才属老虎,您怎么给大皇子绣兔子,给小皇子绣老虎?” “这还有什么讲究?”姜圆圆头也不抬地就回答,“想绣什么就绣什么了。” 她在一边的篮子里翻了一下,翻出一块儿绣着小猪的肚兜,“喏,还绣了小猪。” “娘娘的手艺越发好了,”吉祥笑了两下,“不过小皇子还小,穿什么都一样,不打紧的。” 姜圆圆也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绣的这个粉色小猪有什么问题,猪多好啊,能吃能睡,还白白胖胖的,可爱呢。 肚子越大,干什么都不方便,姜圆圆偶尔躺一整日了也难受,偏生现在暑热,太阳最是毒辣,就连下午也热得慌,她只好整日关在屋子里,靠着冰鉴过活,幸好贺婉和丽贵人没有忘了她,总来看望,才没让她无聊死。 贺婉的凤仪宫离她的宫殿有些远,坐步撵来得半柱香时间,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要热化了的感觉。 她瘫坐在冰鉴旁,喝了两大杯冰过的水,这才缓过劲儿,“热死我了。” 姜圆圆用扇子给她扇风,“怎么大中午就来了?” 贺婉笑,“我和丽贵人打赌,看今日谁先来你宫里,我猜她早上肯定起不来,于是我一吃完午饭就过来了,你瞧,我就来得比她早!” 这两人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姜圆圆扶着腰坐到软榻上,拿了一块瓜吃,“快坐吧。” 贺婉坐到她的身边来,从冰鉴里拿了一大块冰西瓜,“对了,你知不知道一件事?” “何事?” “宁王结党营私,已经被压入天牢了,宁王府都被把守了起来。” 姜圆圆自然记得宁王,那个险些害她没了儿子的人,“哦?当真?” “这还有假?”贺婉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陛下在朝基本上没有什么隐患了,可能最快就明年,就能放我出宫了!” 贺婉会离开的事情姜圆圆自然知道,闻言,她的心里涌上些淡淡的不舍,“你打算怎样出宫?” “唔,我当年进宫只是因为先帝定的婚约,哦,你不知道,先帝准备把我爹给废了,所以才把我赐给陛下做太子妃,不过没想到我爹识破了计谋,不仅没被算计,还立了大功,”贺婉道,“我爹知晓我并不愿意嫁入宫中,嗯……可能我在出宫后会写信告诉他们,也可能不会?他们就当我死了更好,不过我也不清楚,谁说得准呢。” 贺婉早就想好了,最方便的办法不过假死脱身,她既担心自己的死讯传出去父母弟弟伤心,又担心自己告诉他们实情会被恶狠狠地骂一顿,被不理解,被厌烦。 她也不知道。 姜圆圆摇着扇子,“届时再说吧,谁知道之后的事情怎么样呢,我也想出宫。” “陛下独宠你,你想出宫做什么?你们两情相悦,你就做一个宠妃不好么?” “宠妃虽好,却也是被困在宫城里,”姜圆圆拿着扇子指了指天,“在宫外,我可以每日出去逛逛,可以和邻居闲聊,可以去春游,去采果子,去开铺子做生意,但是在宫里,虽说这宫城大,能泛舟游湖,有各种奇珍异宝,但还是少了些人气。” 贺婉理解她的话,“那要是出宫去,你还回来吗” 姜圆圆笑,“我生了两个孩子,怎么可能真的丢的下,幸好楚景还会带着我出宫去走一走逛一逛,还有你和丽贵人陪我,不然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不过等你走了,宫里的人就又少了。” “可以叫陛下再招两个人进来,”贺婉道,“反正他有得是办法,谁不想嫁人,就把谁纳进后宫,每日你们打牌说话,也是一个过法。” “有道理,”姜圆圆锤了捶自己的腿,“那等你出宫了,你可要常写信回来。” “这是自然,”贺婉道,“你别忘了你的两个孩子也喊我母后呢。” 两人说着,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丽贵人才过来,看见贺婉,她有些惊讶,“你这么早。” 贺婉很是得意,“你输了。” “输了就输了,”丽贵人伸了个懒腰,“我才不会大太阳底下跑过来。” 贺婉也不和她计较,因为赢了正高兴着。 姜圆圆喜欢听她们说话,总觉得很有趣,她笑吟吟听着,等下午又亲自送两人到门口。 用晚膳的时间,楚景照例过来了,他每日都忙,但是唯独在陪伴姜圆圆的这件事上他是记在心里从来不敢忘记的。 晚膳吃的清淡,但是鱼却煮的很不错,姜圆圆多吃了半碗饭,然后在殿里面走走,还拿了一块甜瓜在手上吃,楚景时不时打量她的肚子,又看她的脸色,每天都要这样观察几次,确定她吃得香,身体也没有问题才行。 等晚上洗漱完,姜圆圆很快就睡了,抱着楚景的手臂睡得很沉。 到半夜了,她的肚子有些痛,是一种很规律的痛,姜圆圆知道大概要生了。 因为睡好了的缘故,她现在格外冷静,一点儿疲惫也没有,见自己身旁楚景还在睡,她深吸了两口气,等到那痛感消失了,才拍了拍他的手臂。 楚景一下子就睁开了眼,“渴了吗?我去给你倒水。” 姜圆圆抓住他的衣袖,很冷静地告诉他,“不,我要生了。” 第147章 生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儿 楚景躺着愣了一个呼吸,然后飞快翻身下床,拉响床头的金铃,不过片刻,热水、稳婆都已经齐了。 姜圆圆被扶起来去隔壁屋子生,那里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天蒙蒙亮,姜圆圆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才被扶进去,楚景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额上的汗珠不断往下淌。 海内侍在一旁道:“陛下,您该去上朝了,贤妃娘娘一时半会儿生不下来,您先去上朝吧。” 楚景闭了闭眼,他道:“今日罢朝,朕要守着贤妃生出来。” “喏。” 楚景就坐在院子外面,听着里头的声音,只觉得一阵心乱如麻,里面的声音似乎很痛苦,一盆盆热水被端进去,又有血水被端出来,他的心口一阵阵发疼,无法呼吸。 他现在经历着比度日如年更煎熬的时刻,每一瞬息对他来说都像是度过了一万年一样。 在屋内,姜圆圆也不算好受,这次是站着生,好像是省了些力气,但还是疼,疼得厉害。 等生到没力气了,她又被灌了一碗参汤继续生,终于,孩子出来了,她也失了力气,只草草看了孩子一眼,便昏睡了过去。 听见孩子哭声的那一刻,楚景就站了起来,稳婆清理好孩子后出来报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一位很健康的小皇子。” 楚景的声音颤抖,“贤妃如何?” “贤妃娘娘太累,现在睡了,”稳婆将孩子递给他,“陛下,您不抱抱小皇子吗?” 楚景看向那间紧闭着的门,抿了抿唇,这才看向那个小小的孩子,很丑,脸上皱巴巴的皮,像一只小猴子一样,这会儿嘴里发出低低的哭声,似乎很不安。 楚景将孩子接过,很轻,和他刚开始抱小霖儿时完全不一样。 这种感觉既新奇又陌生。 楚景却笑不出来,等过了一会儿,他把孩子还给稳婆,才对海内侍道:“贤妃母子平安,大赏六宫。” 姜圆圆生了一个时辰,已经算是快的了,很多女子光是生孩子就要生上一天一夜,把命都熬去大半条才将孩子生下来。 盛太后知道姜圆圆又给她添了个孙子,笑得合不拢嘴,流水一般的赏赐让人送了过去。 贺婉也第一时间让人送了贺礼来,打算等到第三天再去看望姜圆圆和孩子。 丽贵人当天赶过去,又被请了回来,这才知道产妇前三天是不宜见人的。 姜圆圆醒时,看见了自己的小儿子,小小的一个,和那时的霖儿没什么区别,眼睛没有睁开,只会饿了往娘亲的怀里拱。 她的心里泛滥着母爱,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亲,感受他小小软软的身子上的温度。 她睡了一整日,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楚景还守在门外,一直听到她醒了,与她说了两句话,这才去养心殿。 小霖儿也在外面,不过他也不能进来,也是说了两句话就被抱走了。 这是楚景定下的,前三日里,姜圆圆只在屋里静养,谁也不许来打扰她。 姜圆圆这样休息了三日,等到了第四日,应该是刚下朝,楚景就过来了,捉着她的手不放。 姜圆圆嗔了他一眼,“怎么了?这么看我做什么?” 楚景说不出话来,但又有很多话想说,这些想说的话在这三日里都化成了一个温柔而又浅淡的笑,“辛苦了。” 简单的三个字,无端让人鼻酸,姜圆圆别过头,轻哼了一声,“云儿这样可爱,不辛苦。” 楚景牵够了她,又在她的手上亲了亲,这才去看在被子里的小孩儿,似乎比刚生下来的时候漂亮了些,不过也不是很漂亮,还是丑,脸还是那样红。 “霖儿生下来也是这样,不过霖儿有七斤多,云儿只有六斤,但乖还是一样的乖。” 姜圆圆忍不住笑,“但云儿我瞧着没那么像你,好像像我多一些。” “像你也好,”楚景握了握孩子的小手,有些担心自己力气稍微大一些就要将他的手捏碎了,于是只摸了两下,“都是我们的孩子。” 两人说着话,小楚霖也跑了过来,知道今天能见到娘亲了,他就连床都没赖,一睁眼擦脸后就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哭,想娘亲想得厉害。 见儿子哭,姜圆圆心疼,“乖孩子,快不哭了。” 楚景把小霖儿抱起来,安抚他,“你看,娘亲把弟弟生出来了,你哭的话,弟弟也会哭的。” 小楚霖擦了擦泪,想去抱娘亲,但是又怕自己压到娘亲,让娘亲疼,于是靠在爹爹怀里,大眼睛瞧向那个小小的弟弟。 他念了一下“弟弟”这两个字,然后仰起小脸问姜圆圆,“娘亲,弟弟喜欢霖儿?” “弟弟自然是喜欢你的,”姜圆圆道,“你是哥哥,你和弟弟都是娘亲生的,你是弟弟最亲的人。” 小楚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试探性地去碰云儿的手,和他的小脚,皱眉道:“弟弟好小。” “霖儿刚生出来也这样小,霖儿也是慢慢长大的,”姜圆圆耐心地道,“弟弟也是一样的。” 小霖儿听懂了,眷恋地抱住娘亲的手,“娘亲喜欢霖儿和弟弟。” 姜圆圆是家里的独女,自小享受着来自父母全部的爱,她时常担心自己会在哪里做得不好,让两个孩子会产生娘亲偏心的误会,这时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当然,娘亲最爱霖儿和弟弟了。” 看见楚景的眼神,她又加了句,“还有你们的父皇。” 楚景满意了,把儿子抱起来,“走吧,不要打扰娘亲了,等晚上父皇再带着你过来。” 小楚霖点了点头,很懂事地没有打扰。 中午也没有人过来,下午,盛太后就风一样地赶了过来,把小云儿抱在怀里稀罕得不行,还不忘和姜圆圆抱怨,“皇帝真是过分,竟然不让我过来看孙子!我说都第四天了,也不行,非得等到晚上才让我过来!” 她抱怨了一句便又笑开,抱着她的小孙子,脸上笑开了花,“唉哟我的宝贝乖孙,怎么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这么惹人疼,唉哟我的孙子。” 在她身边,贺婉和丽贵人也探个脑袋看。 贺婉道:“这孩子一看以后又是个俊俏的。” 盛太后有些骄傲,“那是自然,我们楚家的孩子,就没有丑的。” 丽贵人思考了一下,“但是臣妾怎么觉得这孩子和猴子一样,还是大皇子可爱。” 盛皇后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懂什么,云儿这是还没长开,长开就好了。” “哦……” 丽贵人没生过孩子,也不懂,那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又去看姜圆圆,“你这气色还不错,一点都不像刚生完孩子的。” 姜圆圆被她夸高兴了,眉眼弯弯,“真的吗?” “真的,”丽贵人点头如捣蒜,“看着只有十七八岁。” 姜圆圆忍不住夸她,“你嘴真甜。” 丽贵人仰头,“当然!” 一群人来看过,留下一堆东西又走了。 晚上,姜圆圆简单擦洗了一下身子,然后让人给小儿子换上自己绣的小老虎肚兜,看了半天,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捉着儿子的小手亲了两下。 门被推开,楚景来了,他提前洗过,脱了外袍后就躺到了里面,也支着脑袋看小儿子,半晌得出一个结论,“太脆弱了。” “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姜圆圆身下垫着垫子,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你怎么现在来了,还是歇去养心殿吧,不然孩子晚上闹你。” “怎么不把孩子给奶娘?”楚景问她。 “舍不得,想多看看,”姜圆圆道,“我也没那么金贵,以前生霖儿的时候,晚上只有吉祥小丫鬟守着我,不也过来了。” 楚景忽地沉默了,“你那时,受了很多苦吧。” “哪里有受苦?”姜圆圆忍不住笑,“邻居们都是好人,教我怎么养孩子,白日里还会帮我抱着孩子出去走走,我不算辛苦。” 她越是这样说,楚景心里越闷,他捏了捏小儿子的脚,问道:“是不是还很疼?” “嗯,”姜圆圆有些困了,声音也越来越轻,“过几日就好了。” 这句话说完,她便睡熟了,楚景越过孩子,仔细端详姜圆圆的眉眼,又把她的衣裳掀开看了看肚子,想碰一碰,却怕让她疼,于是在她的脸上亲了亲,这才睡下。 晚上孩子哭了三次,楚景等宫人换完尿片后,又抱着小儿子哄睡,很尽职尽责,不过姜圆圆还是决定以后晚上都不让他来了,毕竟他次日还要早起上朝,免得耽误了正事。 姜圆圆只打算让小儿子跟着自己睡五天,新鲜劲儿过了之后都跟着奶娘睡,等到再大一些了,起码等自己坐完月子再跟着自己睡。 楚景被赶去养心殿还有些不乐意,他照顾儿子一点也不觉得累,再说了,养心殿有什么好睡的?还是睡在媳妇孩子身边好。 姜圆圆不答应,他想来想去,最后只好劝自己忍忍,告诉自己月子只需要坐三十天,等三十天后,他又可以搂着姜圆圆睡了。 第148章 为什么云儿可以,我不行? 相比于小楚霖,小儿子小云儿长得的确不像楚景,而是像姜圆圆一些,尤其是那双眼睛,又大又圆,睫毛长而密,一哭起来,格外楚楚可怜,胃口也没有哥哥大,活生生一个小姑娘样。 姜圆圆对两个孩子可没有一丁点儿的偏心,就是小云儿格外黏她,若说小楚霖小时候还能让别人抱抱,小云儿是除了她以外谁都不要,可能只给亲爹一点儿脸面。 姜圆圆月子坐了二十多天了,身子差不多恢复好,这日就抱着孩子趁着傍晚凉快在廊下坐一坐。 小云儿躺在娘亲怀里,小嘴微微张着,正在睡觉,一只手还抓着娘亲的头发不肯放,皮长开了点小脸儿又白又嫩,格外可爱。 姜圆圆看了儿子一会儿,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低头在儿子的脸上亲了亲。 不一会儿小楚霖也跑了过来,端着小杌子坐在娘亲身边,贴着娘亲的胳膊撒娇。 姜圆圆摸了摸他的脑袋,见他很好奇地盯着小云儿的脚丫,笑道:“你摸摸弟弟的脚,是不是又小又软?” 小楚霖现在早就知道,小云儿是他的弟弟,是他以后要护着的人,他碰了碰小云儿的脚,又好奇地闻了下,不臭,“娘亲,弟弟不臭。” 姜圆圆忍不住失笑,“弟弟这样小,小孩子都不臭,霖儿也是香的。” 小楚霖听进去了这句话,等到了晚上,他将自己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然后跑到娘亲的寝殿里,见爹爹也在,然后把手递过去,“父皇,你闻霖儿的手。” 楚景把他抱到膝盖上,依言闻了闻他的手,好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很给面子地道:“嗯,洗干净了,是香的。” 小楚霖喜笑颜开,又把小脚抬起来。 楚景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把他的脚按了下去。 小楚霖委屈,“娘亲说我是香的。” “是香的,但是我不想闻。”楚景言简意赅。 小楚霖犹豫了一下,“那父皇会闻弟弟的脚吗?” 一边的姜圆圆也看过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秀眉轻轻蹙了起来。 “也不会,”楚景将儿子的胖身子掰过来,算是教他一个道理,“父皇给你什么,就会给弟弟什么,你们都是父皇的孩子,父皇对你们是一样的。” 这句话姜圆圆对小楚霖说过很多次,但要求一个小孩儿一下子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不可能的,小楚霖偶尔会拿他自己和小云儿比较,这算是一种不安心的表现。 姜圆圆把怀里的小儿子递给楚景,然后把大儿子抱过来,亲了亲他的脸颊,“你看,就像现在,刚才父皇抱了你,现在父皇就要去抱弟弟了,然后娘亲来抱小霖儿。” 小楚霖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小云儿待在父皇怀里,一双大眼睛看着楚景,似乎很好奇。 楚景见证了这个孩子从无到有的过程,见证他一天天长大,心里说不喜欢那是假的,他握着小云儿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两下,不忘对小楚霖道:“方才父皇闻了你的手,现在也亲一下弟弟的。” 现在两人都比较关注小楚霖的心情,不想让他有任何父母偏爱弟弟的想法,很显然,他们做得还算不错。 小楚霖靠在娘亲的怀里,心里对弟弟越来越喜欢了,他不觉得弟弟的存在抢了父母在自己身上的关心,而是高兴有这个弟弟,这样他以后也能像一个大人一样教弟弟说话做事了。 小云儿满月这日,在宫里举办了一场极其盛大豪华的宴会,来者除了皇亲之外,还有品级高的官员,以及一些侯爵。 姜圆圆不是主角,却也和主角差不多,毕竟孩子在她的身边。 盛玉芙是第一个挤过来的,她笑嘻嘻地看着小云儿,嘴里“嘬嘬嘬”了两声,嘬完反应过来,这是喊狗的,尴尬地笑了两下,发现姜圆圆没有怪自己,才蹲下来,好奇地摸了摸小云儿的手,不由得感叹,“真好看的孩子。” 姜圆圆道:“之前听说你中秋后就要出嫁了,是你提过的那位张小将军吗?” “对呀,”提起自己的未婚夫,盛玉芙有些脸红,她下巴抬了抬,“诺,他就在那儿呢。” 姜圆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宴席的稍微靠后面的位置,看见了一位年轻的武将,正在和周围的人高谈阔论什么,面上的笑意很是朗爽,长得也周正,一看就是一位好人。 “不错,”姜圆圆道,“你喜欢就好,祝你们日后和美长久。” 盛玉芙早就没那么怕姜圆圆了,她又是笑,“借贤妃娘娘吉言了。” 两人说话时,小云儿被奏乐声吵醒,乌溜溜的大眼睛左看右看,在看见盛玉芙时,他似乎有些不安地哼了两下,被娘亲拍了拍,这才安静下来,不过大眼睛里一下子就噙了泪,两颗泪珠儿挂在眼睫毛上,看着好生可怜。 盛玉芙不禁在心里感慨,若小霖儿生得是好看,那这个小云儿就是美了,一个男娃生得这样美,以后不知道要讨多少小姑娘喜欢呢。 但她只是在心里想,见自己身后边儿还有好多人排着队要看孩子,便让了位置,见小楚霖在盛太后身边,于是朝着小胖子招了招手。 小楚霖认识她,他眨了眨眼睛,迈着小步子跑过去,仰着脸看盛玉芙,似乎在询问。 盛玉芙摸了摸他的脸蛋,占了两下便宜就不逗他了。 小楚霖在那儿站着无聊,又看见了离自己很近的周含蕴,于是跑了过去,抱着周含蕴的胳膊甜甜地喊哥哥。 平阳公主一家人坐在一起,周承对儿子道:“看来大皇子很喜欢你。” 周含蕴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小楚霖抱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他,会不会有损大皇子的威仪? 不过……看着小脸肉嘟嘟的小楚霖,周含蕴还是想抱,于是问平阳,“母亲,儿子能抱一抱大皇子吗?” “当然,”平阳道,“大皇子是你的表弟,他又这样小,你抱一抱也不打紧的,对了,你看了二皇子吗?” 上次平阳进宫看小云儿,恰好周含蕴在学堂,于是没有带他。 周含蕴摇摇头,把小楚霖抱到自己的身边来,“还未。” “待会儿宾客散了,我带你过去看一看,”平阳给周含蕴剥了一颗葡萄,“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晚上再让你舅舅给我们送一些。” 自从平阳知道自己不能生后,对周含蕴越发关心起来,她的心里一点儿期盼也没了,只余下养好周含蕴的一个念头在心里,又或许是,之前一直挂念着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事情,她太忽略了自己养着的周含蕴,也太忽略了其他很多人和事。 周含蕴有些脸红地吃下了葡萄,“多谢母亲。” 一边的周承看着母子两人,轻笑了笑,见小楚霖仰着小脸,似乎也想吃葡萄,刚准备去剥,却见平阳也给小楚霖剥了一颗。 “谢谢姑姑!” 平阳愣了一下,这还是小霖儿第一次喊她姑姑,她轻点了点小霖儿的鼻子,“调皮鬼。” 姜圆圆坐在贺婉的下首,看见小楚霖在平阳那儿,于是也没有管,宴会上人多,小楚霖身边跟了五六个嬷嬷,她不必操心。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其实贺婉很想笑,但她不能笑,还要装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来,太为难人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然后问姜圆圆,“你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姜圆圆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兴许快了吧。” 贺婉指的是什么,她明白,但她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之前的姜圆圆也在想着此生还有没有机会恢复自由身,现在的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宫里的一切,她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爱她的夫君,其实没什么再不满的理由了。 摇篮里的小云儿似乎待得有些不耐烦了,小脑袋晃了晃,好像要哭,姜圆圆忙把他抱起来,在怀里轻哄着,说来也怪,这孩子无论是饿了尿了还是怎么样,只要娘亲一抱,就立刻安静了下来,这会儿就轻轻拱着娘亲的胸前,是饿了。 姜圆圆带着孩子先行离席,她也累了,在殿里喂了孩子后就去洗漱,打算睡下。 小云儿只吃了一个半饱,等姜圆圆洗漱出来了他又张着小嘴要吃。 孩子的饭量都是越来越大的,姜圆圆晚上都把这孩子给奶娘照顾,白天能亲自喂他就亲自喂,基本上都和孩子寸步不离。 吉祥给她擦半干的发,忍不住道:“娘娘,您才出月子,怎么头发淌着水就出来了?您坐着别动,奴婢给您把头发擦干。” 姜圆圆困了,眼皮上下打着架,心不在焉地听着吉祥说话,就连有人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殿里只点了三盏灯,姜圆圆靠在床头,衣衫半解,孩子在她怀里尽情吸吮着,屋里都是小云儿的奶哼声。 楚景屏退了下人,慢慢走近,将姜圆圆快要倒到地上的身子扶住,又见怀里的孩子吃饱了,正看着自己,于是出声道:“你睡吧,我给云儿拍嗝。” 听出他的声音,姜圆圆揉了揉眼睛,将孩子递给他,草草拉了一下衣裳就侧着身子滚到床里边儿去了。 楚景将孩子竖着抱起来拍了拍后背,虽是在屋里走着,但视线一直往姜圆圆身上落,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方才活色生香的那一幕。 等到孩子的奶嗝拍得差不多了,他将孩子给了奶娘,草草擦洗了一下,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就去拥住了姜圆圆,亲她白嫩的颈。 姜圆圆在这事儿上基本上都顺着楚景的心意,但是今日,她却有些抗拒,被亲得迷迷糊糊了,嘴里还念着不行。 “怎么了?”楚景的声音很哑,“别怕,我会很轻的。” “才不是这个,”姜圆圆用手去堵他的嘴,好让他停下来,“我怕再怀孕。” 她有些别扭,“现在宫里人都说我能生,要是生了云儿没多久又怀了,那岂不是像兔子一样一窝一窝地下崽了。”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楚景去咬她的手指,“无事的,太医院研制出了一种药丸,一个月服用一颗,这一个月都不用担心了,你一份,我一份。” 听他也有一份,姜圆圆心里微微有些别扭,“那你不收其他人了吗,只在我的宫里?要是太后娘娘不高兴怎么办?” 楚景吻住她,堵住她的闷哼声,汗水顺着下颌滑下,声音也不那么连续,“不高兴就不高兴,我就喜欢你。” 他在很多次都认真回答过这个问题,但姜圆圆也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不会一次就坚定这个答案,她需要楚景不断地告诉她这件事情。 得到了还算满意的回答,姜圆圆便没再说话,也说不了什么,只有哼唧声。 次日,她是在楚景的怀里醒过来的,她被抱得很紧,紧到身前都有些微微湿润。 姜圆圆想要从他的怀里起来去换衣裳,楚景闭着眼睛就将她按住,以自己的方法帮她解决这个问题。 好不容易等到楚景去上朝了,姜圆圆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洗了洗后奶娘就把小云儿抱了过来。 看着儿子在自己身前拱,姜圆圆讪笑了一下,一点儿也没了,心里又将楚景给骂了两遍。 小云儿有些疑惑,平时他只要拱两下就能吃到奶,今日拱了好几下,娘亲却把他给了奶娘,虽说还是一个十分懵懂的孩子,脱离母亲的怀抱与熟悉的味道,小云儿还是很委屈地哭了出来。 他的哭声很低,像是猫儿叫,也更加惹姜圆圆心疼,等他哭累了,吃了奶后连忙又抱回来,给儿子擦干泪,“乖云儿,咱们不理父皇了,父皇是个坏蛋。” “哦?我又怎么了?”楚景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两人身后,看了眼小脸和鼻子都红红的儿子,接收到姜圆圆嗔怒的眼神,心情格外好。 “你说呢?”姜圆圆嘟囔一声,扭腰坐到了软榻上,抱着孩子不理他。 楚景擦过手,才来抱她,头搁在她的肩膀上,“生气了?” 他指的是哪一件事?要是夜里胡闹那事,姜圆圆倒是没有生气,主要是今日早上,这人胡闹也就罢了,还将他儿子的口粮吃了,实在是太过分。 见怀里人的脸几乎是瞬间就红了,楚景猜到了是为什么,但孩子会装可怜,她也会,于是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姜圆圆的,也楚楚可怜起来,“从前只有霖儿时,你便不关心我,现在有了云儿,你就更加不在乎我了,对不对?” 姜圆圆身子一僵,很认真道:“没有。” 她对哄人这件事早就已经十分熟练,几乎是面不改色地道:“我怎么会不在乎你?” “是吗?”楚景贴着她的耳垂问,“那为什么云儿能吃,我不能?” 第149章 小生见过夫人 若楚景是姜圆圆见过的第二混账的人,那就没有第一了。 姜圆圆挣脱了两下,没有挣脱开他的手,对这个问题又羞又急,“不许再说!” “好生霸道,”楚景亲她的脸颊,“这就是当宠妃的威力么?我听旁人说现在贤妃娘娘冠宠六宫,你如何看?” 这有什么如何看的,整个后宫就姜圆圆一个人侍寝,是和楚景做了夫妻的人,这个问题来问她,未免有些逗弄之意。 姜圆圆轻轻靠在他的怀里,懒声道:“不如何看,对了,你之前说给霖儿找一位极好的夫子来的,找的怎么样了?” 楚景很不满她突然之间开始谈论孩子的事情,又抚着她的脸亲上去,半晌将人欺负的眼眶都红了,这才喘着粗气道:“怎么总提孩子?不能提提我么?” 他这人的醋性实在是太大,姜圆圆被他亲的险些连孩子都没抱住,红着脸瞪他,“挤着云儿了。” 小小的一个孩子在爹爹娘亲怀里睁着大眼睛看,本来方才吃奶的时候就不高兴,现在还被挤了两下,立刻就“嘤嘤”地哭出来,真的是‘嘤嘤嘤’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像别的小孩儿一样嚎啕大哭,而是泪珠子一颗颗地落,时不时瘪着小嘴看一眼娘亲,好生惹人怜。 姜圆圆一边用帕子给小儿子擦泪,哄他道:“乖乖,咱们不理父皇,父皇是个坏人。” 楚景则是在一边十分怀疑这个孩子遗传了自己某些方面的劣性,他在边上狐疑地瞅了两眼,越看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小云儿在娘亲的安抚下很快安静下来,小手抓着娘亲的手指不放,分明没有什么力气,但是那眼神看着姜圆圆,姜圆圆就舍不得把手抽出来,恨不能把孩子一直抱在怀里才好。 楚景在边上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午膳摆好了,小云儿还被姜圆圆抱在怀里,他忍不住道:“抱太久了不好,仔细他晚上也闹着要你。” 姜圆圆不太在意,“云儿还这般小,跟着我也是正常的。” 话落,从门口跑进来的小霖儿听见了这句话,忙去抱着娘亲的腰道:“霖儿晚上也要和娘亲一起睡。” 云儿就算了,这个小胖子来凑什么热闹,楚景接过宫人手里的湿布巾,给小楚霖擦他黑黢黢的手,“霖儿你之前是不是答应过父皇要把三字经前十句背下来?” 小霖儿眼神游移起来,尝试撒娇,“父皇,霖儿不识字……” 他从一岁到现在两岁半,最大的进步就是走路走稳了,然后说话清楚流利了,不过背书方面还是一点儿进步也没有,和他一岁半的时候一个样,看见书本就开始打瞌睡。 “没事,”楚景很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小肩膀,“等你三岁了,就可以去上书阁读书了。” 小楚霖也忘了晚上要和娘亲睡觉的事情了,被父皇这样一打岔,有些忧郁起来,用筷子戳了个肉丸子吃,小脸鼓鼓的,一看就不开心的样子。 姜圆圆要吃饭,于是把小云儿给了奶娘抱,她尝了一口鲜贝汤,低声对楚景道:“以后别在吃饭的时候和孩子说这些,你看霖儿都没胃口了。” “他刚才吃了三个肉丸子两块排骨,不太像是没胃口的样子,”楚景贴近姜圆圆的耳畔,“只有我能和你睡。” “咳咳咳。”姜圆圆被呛着了,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看小霖儿,确定儿子没有听见后又去看周边伺候的宫人,半晌才平静下来。 现在姜圆圆早就明白了,让楚景不说这些荤话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有她自己去习惯了,不过现在看来,她离习惯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吃完饭,等到殿内都没人了,楚景便拥着姜圆圆去歇晌,他每日寅时过半就起了,白日里又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中午一般都会歇一小会儿。 姜圆圆也不闹他,知道他要歇息,便在他怀里闭着眼假寐。 本来不想睡,但听着楚景绵长的呼吸声,她也起了困意,是被海内侍轻声唤楚景的声音吵醒的。 楚景似乎不知道她醒了,很轻地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便轻手轻脚起身离开了。 他走了以后,姜圆圆翻了个身,也睡不着了,干脆躺着看话本子,这些都是丽贵人给她的,比她之前看的那些故事更加新奇,也更加大胆一些。 看到一个强盗夜闯小姐香闺时,姜圆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又看后面写那强盗见色起意,对小姐欲行不轨,姜圆圆连忙把书页合起来。 好一个丽贵人,竟然看这种狂浪之书! 这个书里的强盗也着实太可恶,小姐云英未嫁,就这样被毁了名声,不知以后还怎么活! 姜圆圆气愤地想着,确定周围没人后,快速将书捡回来,然后继续看,不过是捂着一只眼睛看的,一边儿看一边谴责那个强盗实在是太道德败坏。 等到了晚上,楚景从养心殿过来,他先逗了一会儿小儿子,又去看了看大儿子在做什么,这才来找姜圆圆。 不过在殿里看了一圈没看到她的踪影,大概是去找贺婉或者是丽贵人了,楚景也没去找她,在榻上坐着打算歇一下,刚一坐下来,楚景发现薄毯下压着一本书,他好奇地拿出来,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然后翻了两页。 似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贤妃有些大胆啊。 楚景看了一下自己坐的榻,又看了几眼窗户,笑了笑,先洗漱去了。 姜圆圆傍晚去丽贵人的宫里又拿了几本书回来,毕竟在宫里的日子这样难熬,看点不好的书怎么了!再说了,她已经在心里谴责过那个强盗了! 丽贵人看着她嘿嘿地笑,“你也觉得这书好看对吧。” 姜圆圆小脸通红,还在嘴硬,“不是,我只是没看过,有些好奇。” “切~”丽贵人找了几本书给她,显然是见多了她这种嘴硬的人,“看吧看吧,我这里还有好多呢,不过不能让陛下知道,这些书在宫里是不允许看的。” “嗯嗯,快给我。”姜圆圆拿了大概七八本书,估计够看一个月了,这才高高兴兴回去。 听吉祥说楚景来了,姜圆圆也丝毫没想起来自己的榻上还放了一本那样不可言说之书的事情,把自己新得的书让吉祥去藏好,这才走近殿内。 楚景在榻上晾头发,见她来,喝了一口酒,唇边勾着笑意,“回来了,快去洗漱吧。” 他今日好像有些怪,姜圆圆想了想,没想出来为什么,去看了两个儿子,然后洗漱了坐在梳妆柜前通发。 她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时不时哼出来两声小调。 姜圆圆梳好头发,见楚景还在喝酒,不由得道:“这么晚了还喝酒吗?” “不晚,”楚景道,“天黑喝鹿血酒,小娘子可知道是有何作用?” 这……好熟悉的话…… 姜圆圆秀眉拧了一会儿,忽然大睁着眼睛看向正含笑看自己的楚景,几乎羞愤欲死,“你、你都知道了!” 楚景将那本书从被子下面拿出来,当着她的面翻起来,“唔,要喝五杯,我才喝了三杯。” 这书里面写的是一些什么,没有人比姜圆圆更清楚了,虽然她才看了一小半,但那一小半写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姜圆圆要去抢他手里的书,楚景将手抬高,顺势将嘴里的鹿血酒渡给她一口,“只我这个粗人独享这种好物未免可惜,小娘子也尝尝,待到欲火焚身时,才知……捂我的嘴做什么?” 姜圆圆见抢不回来书,又捂不住他的嘴,干脆眼眶一红,趴在一边哭了起来,太丢人了,这辈子的人都在这会儿丢完了! 楚景将书慢条斯理地又翻了一页,像是在看什么正经东西一样,“哭什么,这书写得挺好的。” 姜圆圆眼角还挂着泪,哽咽道:“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孩子我也不要了,你带着他们俩过吧。” 她像是真的经历了很伤心难过的事情,哭得停也停不下来。 “小娘子哭得这样伤心,莫非是嫌我这粗人?但粗人也有粗人的好,不信你自到我跟前来,我给你看看。” 姜圆圆哭声一噎,一时间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恨没有一个地缝给自己钻进去。 楚景将书放下,过来将她抱起就放在了窗台上。 姜圆圆一愣,“做、做什么?” “你说呢,”楚景将她的衣带一抽,那白皙漂亮的肩头便完全显露了出来,他笑,“不是在这个地方吗?” 是了,这里是书里强盗与小姐初次云雨的地方…… 姜圆圆此时真像是遇到了一个强盗,喊也不敢喊,叫也不敢叫,只能被压在窗台上,被蹂躏。 好不容易等到事闭,她伏在楚景怀里抽抽噎噎哭着,心想以后再也不看这样的书了,就算是看也要背着楚景看,看完就藏起来! 楚景显然很满意这次扮做强盗的事情,他摸到了怀里人的眼泪,又去亲吻她的发顶,“如何?” 姜圆圆下意识地想,强盗好像没有对小姐说这句话,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楚景对她说的。 她很有骨气地道:“不如何。” “哦?”楚景将她汗湿的头发拂到肩后,又沉下身来,“不如何也没关系,反正我喝了三杯鹿血酒,正是血气旺的时候,总会叫你满意的。” 最后,姜圆圆满意到说不出话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着的。 次日一醒,她就感受到了腰酸腿痛,前夜那次是生完孩子的第一次,楚景还算克制,也很温柔,时时顾及她的感受,但昨夜!楚景就是一个强盗!一个土匪!姜圆圆愤愤地想。 吉祥给她揉着腰,见宫人在窗台那边不知干什么,以为是有鸟雀弄脏了地方,不由得道:“在宫里住着可真省心,娘娘您什么都不用操心,就有一大帮人来服侍您,连带着奴婢这个大宫女都有派头,大家都羡慕奴婢呢。” 她话里话外都是骄傲,姜圆圆把头埋进了被子里,自觉没脸见人了,她现在才适应宫女来给她和楚景收拾床铺,至于其它地方,她还没那么快适应啊! 等到了下午,丽贵人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似乎很气氛,一见到姜圆圆,她就开始诉苦,“我的书!全被缴了!” 姜圆圆沉默了一下,“陛下干的?” “对啊,”丽贵人欲哭无泪,“我还有好多都没看呢,你说陛下好端端地收我的书做什么?你的书被瘦了吗?” 姜圆圆讪笑两声,“快了吧应该……” 不知为何,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傍晚,在楚景来之前,姜圆圆把她的那些书全都塞到了柜子底下,确保楚景看不见,像是做贼心虚一样,洗漱后就钻进被子里睡了。 其实没真睡,在装睡。 听见推门声,姜圆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察觉到那脚步声在床旁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开,她有些好奇,悄悄睁开眼看过去,只见屏风后坐着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 青衣?楚景在宫里从未穿过青色的衣裳,这是谁? 姜圆圆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来人!快来人!” 殿外的吉祥等人眼观鼻鼻观心,陛下吩咐了,今日要和娘娘干些有趣的事情,他们还是就在门口守着吧。 怎么会没有人来? 姜圆圆颤着身子,努力冷静下来,“你是谁?” 此言一出,她皱了皱眉,自己真是生个孩子都变傻了,在宫里,坐在那里的人除了楚景还有谁? 她有些不高兴,“你怎么不出声?” 姜圆圆走过去,屏风后的楚景正在喝茶,见到她,站起身来,“小生见过夫人。” 夫、夫人? 姜圆圆呆了片刻,“你又失忆了?” 说着,她上前来要碰楚景,却被避开。 “夫人莫要这样,若是让旁人看见了,怕是有损夫人清誉。” 一袭青衣的楚景,看着格外斯文俊秀,姜圆圆还是没明白,这人又在弄什么把戏? 她不断靠近,最终,楚景叹息一声,“既然夫人执意,那小生……冒犯了。” 第150章 就是喜欢亲她,没有理由。 难道是当皇帝太无聊,所以楚景发现什么好玩儿的就要玩个尽兴吗? 这已经是第无数次姜圆圆在心里一边骂楚景这个浑蛋一边后悔当时看那个书了,这下好了,不仅是强盗,什么文弱书生、江湖侠客、大胆贼人……各种花样被楚景给玩了个遍。 甚至楚景为了更贴合人物,会让姜圆圆也换衣服,如此种种,简直是不能忍! 又是一次半夜听见翻窗声,姜圆圆就连眼皮都懒得掀,任由那贼人摸上她的床然后动手动脚。 见她不动,贼人似乎觉得有些没意思,于是压住她询问,“不喜欢这个?” 细数来,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个翻进来的‘贼’了,姜圆圆只在来月事的那几日消停了一小下。 闻言,她十分敷衍地道:“奴家好害怕,快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 楚景摸了摸下巴,他还么玩够呢,并且这种角色扮演是可以玩一辈子的,也没什么限制。 或许是因为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姜圆圆才觉得没趣?楚景在思考过两日可以出宫去试试,宫外位置宽敞,不怕做什么被发现,其实在宫内也行,主要是担心姜圆圆不好意思,毕竟也没有皇帝和嫔妃在各种地方厮混的先例。 姜圆圆还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楚景已经想了这么多了,她挥开楚景搭在自己胸前的手,累得慌,天天这么折腾,她都要被折腾散了。 楚景不死心,埋到她的后颈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满足,“好香。” 就算是不干事,只要抱着姜圆圆,楚景就能从内而外感觉到放松,他喜爱姜圆圆,喜爱到只要看着她就觉得心里满足。 姜圆圆懒懒地应了一声,然后枕着他的臂弯睡着了,没有陪他演戏。 次日一早,照例的,她醒时楚景已经不见了,她躺在床上清醒了一下,奶娘已经把小云儿给抱了过来。 姜圆圆睡了个好觉,没被折腾,今日是有奶喂孩子的,听着小云儿满足的奶哼声,姜圆圆捉着他的小手,心里就像是一团棉花一样,软乎乎的。 现在已经八月了,再过两日就是中秋,这段时间和楚景厮混到她都忘了这件事,中秋啊,不知宫里可有什么宴会,可以不去吗。 怀里的孩子吃好,姜圆圆亲了亲他的小脸,母子俩一人躺了一边床,一个人放空望天,一个人在床上动来动去,尝试去抓一边的娘亲。 姜圆圆碰他的小手小脚,在他抓的时候就避开,玩得不亦乐乎,一直玩到太阳越来越大了,她才坐起身洗漱准备用午饭。 因为她这个晚睡晚起的作息,一般都是起来直接用午饭的。 饭还没摆好,小楚霖一脸不高兴地回来了,小脸上脏兮兮的,连带着和他一起的卷毛都耷拉着狗脑袋,一人一狗看起来都像是经历了什么挫折一样。 “这是怎么了?”姜圆圆问儿子,“谁惹我们霖儿不高兴了?” 小霖儿委屈巴巴地摸了一下弟弟的小手,这才把头埋进娘亲的怀里,带着哭腔道:“霖儿碰见了一个奇怪的老头,老头一看见我就让我背书,不要背书,霖儿不要背书呜呜呜,那老头还说以后是霖儿的夫子,呜呜。” 他越说越伤心,实在是那老头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钱一样,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好恐怖。 姜圆圆看向陪着小霖儿出去的吉祥,吉祥言简意赅,“那好像是从前教过陛下的太师。” “那……”姜圆圆看了眼哭得伤心的儿子,“霖儿,你不喜欢读书吗?” 小楚霖立刻点头,“不喜欢读书,霖儿要当大将军。” 别看他人小,心里的主意多得很,不喜欢读书就是不喜欢,压着他他也学不会。 这孩子还不到三岁,现在就开始厌学,以后还怎么得了?姜圆圆想了想,她虽然不是非要逼着儿子读书,但是最基本的道理还是要学的,要断文识字,不然作为皇子未免有些名不符其实。 “但是当大将军也要认识字呀,”姜圆圆耐心道,“你看姑姑的驸马,也是大将军,但是他就认识字,你父皇也曾经领兵上阵,你父皇也满腹学识,不识字霖儿就看不懂兵书,看不懂兵书就学不会里面的谋略。” 姜圆圆点了点小霖儿的脑袋,“当将军也要靠智慧,不能光靠蛮力,对不对?” 小霖儿似懂非懂,好像对读书也没那么排斥了,他现在还小,很听娘亲的话,姜圆圆打算之后再潜移默化地和他多说一下,看能不能改变一下儿子的想法,不过实在改变不了也没办法了。 “娘亲,”小霖儿又问,“那弟弟喜欢读书吗?” 两个孩子在一起,相互比较是很正常的事情,姜圆圆道:“弟弟还小,还不知道读书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以后或许会喜欢读书,也有可能不喜欢,娘亲也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小霖儿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半晌,贴近小云儿,在他耳边道,“弟弟,你以后喜欢读书,这样我就不用读书了。” 小云儿奶声奶气“啊”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两个孩子之间的对话实在是太可爱,姜圆圆忍不住在两人的脸上一个亲了一口。 今年中秋,姜圆圆直接借口不舒服没有出席宫里的宴会,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她可没这么好的耐心。 她就在院子里,让宫人准备了几个菜,再备上果酒,就带着两个孩子过节,盛太后倒是让她带着孩子过去,姜圆圆也一并推了。 今夜月圆,月光澄澈明亮,格外好看。 小楚霖望着天边的大月亮,突然道:“娘亲,月亮好像盘子。” 姜圆圆想起两句诗,“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写的就是小霖儿这样天真的孩子。 姜圆圆笑,将这句诗读给他听,小霖儿有些诧异,“写的霖儿?” “对,”姜圆圆道,“这是娘亲在书上看见的。” 她其实也不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还是之前和贺婉她们玩儿的时候学了几句诗,大都很简单,又很好记。 姜圆圆把自己能记住的,这首诗的前四句都读给小霖儿听,小霖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十个字里面有九个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娘亲,这都是书上说的吗?” “对,”姜圆圆用手比划了一下,“如果是这样厚的书,小霖儿就能从里面学到这样厚的东西,两本这样厚的书,小霖儿就能学到两倍的东西,这些学过的东西会存在小霖儿的脑袋里,等小霖儿想用的时候,就能拿出来用了。” 她说的这些话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的确是有些奇妙了,小霖儿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自己的脑袋为什么能装这么多东西,咬着月饼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哎哎哎,你们母子仨在干什么呢?”丽贵人忽然出现,一点也不客气就在凳子上坐下,“好啊,过中秋也不喊我!” “你没出席宴会吗?” “宴会有什么好玩的,那是陛下和皇后的事情,和我丽贵人有什么关系?”丽贵人笑,把小霖儿搂在怀里稀罕了一会儿,又去搂小云儿,“小心肝越来越可爱了。” 小云儿眨了眨眼睛,朝着丽贵人羞涩笑笑。 丽贵人对姜圆圆道:“你这儿子长大了一定是个祸害。” “哦?”姜圆圆看了眼小儿子,“这怎么说?” “这么小就知道对着女人抛媚眼,长大后不是祸害是什么?”丽贵人不着调地道:“我建议你分我一个,我帮你管教管教。” 姜圆圆被她逗笑了,给她倒了一杯果酒,“尝尝桂花酒。” 这酒的桂花香很浓郁,一点儿都不像酒,香到像是在空口吃花瓣一样,丽贵人一口气喝了一杯,咋了咂嘴,“没酒味儿。” 姜圆圆喝酒就是一个一口倒,喝点桂花酒——意思就是酒味的桂花,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了。 “我喝不了酒,”她给小楚霖夹了个肉饼,和丽贵人道,“不过我可以让宫人给你拿酒来,你要不要喝?” 丽贵人摆摆手,颇有些神秘地道:“我最近在盯一个人,我盯他很久了。” 姜圆圆见她这样神秘,也严肃起来,“谁?” “就是……”丽贵人飞快地道,“陛下的那个侍卫头领,长得真高真壮啊,你说我去找陛下要,陛下能把人送给我不?” “呃,”姜圆圆噎了一下,“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丽贵人现在胆子十分大,她本来就不是真的嫔妃,喜欢两个侍卫怎么了,她给主子尽心尽力干活,每天都不能去跑圈不能打拳,主子送她几个侍卫应该的! 丽贵人吃了两个月饼,和姜圆圆聊了会儿天,估摸着时间不早了,然后就走了,开玩笑,人家真正的一家三口还没聚上了,她可不能当灯笼杵在这儿。 丽贵人走了没多久,姜圆圆便带着孩子去洗漱了,刚把小霖儿哄睡,楚景就来了,看样子像是喝了不少酒,从背后抱着姜圆圆不愿意撒手。 一边的吉祥偷偷笑,自家娘娘和陛下感情真好! 姜圆圆被楚景身上的酒气熏到了,推了他两下,“快去洗洗。” 楚景不依,去亲她,亲了两口后才心满意足,然后去洗漱了。 奶娘很有眼力见地把小云儿抱走了,吉祥也催着主子快回房,姜圆圆又亲了小霖儿的脸,这才回房去。 屋里已经熏好了香,熏的是桂香,其实不用熏,打开窗户,馥郁的桂花香味便随着初秋的凉意一起涌了进来。 姜圆圆最喜欢的季节就是秋天了,凉快。 她坐在窗户边,看了一会儿月亮,这才将窗户合上,去梳头发。 过了一会儿,楚景回来了,他的确像是醉了,抱着姜圆圆不松手,姜圆圆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比卷毛还粘人。 没办法,姜圆圆去床上躺着了,楚景便也乖乖躺好,头埋在她的颈间,像个小孩儿一样轻轻蹭着,时不时低低呢喃两声“圆圆”,在撒娇。 姜圆圆侧过身,被他黏得没了办法,轻轻拍着他的肩,“睡吧睡吧。” 明日不用上朝,中秋有三日假,楚景今日才喝多了些,他一会儿亲姜圆圆的脸,一会儿亲她的嘴,眼里分明是醉的,又只有姜圆圆一人的影子。 “你真好看。”他道。 姜圆圆摸了摸他的头发,哄他,“再好看也是你的,喝了这么多酒有没有哪里难受?” “不难受,”楚景很高兴这句话,抱紧她,在她的脸上轻轻舔了一下,“我欢喜你。”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很快又恢复,“你是我的,对不对?” “对,”姜圆圆拿出自己对两个儿子是的耐心,“我是你的。” 楚景看了她一会儿,又把她搂紧了一下,就像是恨不能把她和自己绑在一起才好,“那你会离开我吗?” 离开?姜圆圆之前想过离开,她觉得这个宫城有一千一万个不好,但是现在的她却没再想离开,起码不是永远离开,她希望能够时不时地出宫逛一下玩一下,但是已经被这座宫城套牢了,因为这里有她的孩子,有爱她的人。 “不会,”姜圆圆道,“不走,就陪着你和孩子。” 楚景是醉了,但是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清醒着呢!他高兴,又去亲姜圆圆,反正不高兴要亲她,高兴也要亲她,他就是喜欢亲她,没有理由,就是喜欢! 醉酒的楚景也不好照顾,像个小孩儿一样,一会儿让姜圆圆唱歌,一会儿让姜圆圆亲一亲他,但偏生每次姜圆圆想生气,楚景就用一副楚楚可怜的眼神看她,闹得她一下子就心软了。 果然,女人还是不能心太软!心太软了很容易被拿捏的! 闹了不知道多久,姜圆圆才生无可恋地道:“你到底真醉还是假醉?” 楚景:“醉了,需要你抱一抱才能好。” 姜圆圆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她的夫君,亲夫君! 第151章 这是他的幸运 天气转凉,又淅淅沥沥下了一段时间的秋雨,因为孩子还小,姜圆圆大多时间都待在宫里,不是在带孩子就是在带孩子的路上。 到了十月,枝上已凝寒霜,小云儿已经三个月,但不同于当年兄长一般白白胖胖,他瞧着总有些瘦弱,不过只是姜圆圆觉得,毕竟比起小霖儿那白白胖胖的模样,小云儿的确是显得瘦了。 一日下午,天边秋雨停了,风中带着凉意,预示着不久冬日便会到来。 小霖儿午睡还没醒,胡乱地裹着被子,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姜圆圆抱着小云儿坐在窗边,将他竖抱着看窗外泛黄的秋叶。 小云儿的背紧紧靠着娘亲的胸前,显然是有些害怕,不过也有些跃跃欲试,大眼睛里闪着好奇。 姜圆圆抱着他往外探出去一小点儿,小云儿立刻哼了一声,要回到娘亲的怀抱里,然后贴着娘亲哼哼唧唧,表达着自己的害怕。 这孩子格外黏人,也喜欢吃醋,姜圆圆若是只抱小霖儿不抱他,他就要不高兴,只是现在太小,不高兴只表现在会瘪着嘴哭上面,好在小云儿这个哥哥还算大方,弟弟闹了便让娘亲先去抱弟弟,然后在弟弟看不见的地方趴在娘亲腿上,或者是搂着娘亲的腰,很有几分当哥哥的自觉。 见小云儿害怕,姜圆圆点了点他的鼻子,小云儿便又笑出来,亲昵地蹭娘亲的指尖,像猫儿一样,会撒娇,又气性大。 姜圆圆把窗子关上,刚站起来便见小霖儿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看样子是睡好了,见到娘亲,小霖儿抿出一个笑来,踩着鞋子便扑进了娘亲怀里。 小云儿察觉到哥哥来了,奶乎乎地哼了一声,姜圆圆立刻将他的小屁股捂住,防止他再尿出来。 这孩子,全家现在只有姜圆圆没被他尿过了。 小霖儿很喜欢弟弟,扒着小云儿的襁褓在小云儿的脸蛋上亲了亲,这才稚声稚气道:“弟弟快长大,长大陪我玩秋千。” 小云儿看了他一会儿,“啊”了两声,算是回答。 厨房里炖了鸡汤,姜圆圆看了看天色,打算带着两个孩子去给楚景送鸡汤。 楚景已经在养心殿歇了好几日了,姜圆圆没有打听过他在忙什么,不过倒是从贺婉口中听说了一些,好像是南边岭南那边,有些蛮族不安分,像是要打起来了。 近年来,朝廷一直在做蛮夷开化的工作,好像也收获了不少的成效,在岭南建起了很多官学,还有一些有志的官员被派了过去,教那些民众种植与开荒,但是在前几日,岭南突然传来快报,一支叛军队伍火烧官学还杀了好几个朝廷官员,但是犯事的人在当地好像极有威望,只要官员去捉拿那些人,便会大闹官衙,不亚于是丢石头,泼粪之类的举动 要是只有这些,倒是不必要太惊动楚景,派人武力镇压也是可以的,偏生还牵扯了其他几城,消息传来时那边已经打了起来,民兵两个阵营,谁也不让谁。 姜圆圆和两个孩子坐着步撵过去,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她不懂朝政,也不知道楚景会怎么处理那些人,是杀鸡儆猴还是继续怀柔呢? 想着,已经到了养心殿,海内侍听说她来,已经上前来接。 小楚霖已经熟悉了这块地方,像猴子一样就蹿了出去,直奔养心殿的殿门,要去找父皇,小云儿到底还小,躺在姜圆圆怀里打了个哈欠,望着天上的云朵一会儿又看娘亲的下巴,好像很忙的样子。 姜圆圆进殿时,小霖儿已经爬到了楚景的腿上,也在有模有样地翻奏折,看那认真的小模样,要不是他不识字,姜圆圆还真就信了。 看见姜圆圆,楚景笑了笑,只是眼底还有些青黑,一只手就把小霖儿抱了起来,然后来接姜圆圆,“怎么不把孩子给奶娘抱?” 姜圆圆一路抱着小云儿走过来了,她笑,“我喜欢孩子,想多抱抱他们,等孩子再大一些,我就抱不动了。” 比如现在,她已经不能弯腰抱起小霖儿,就算是坐在凳子上把他抱起来都感觉很吃力。 楚景勾了勾唇,看小云儿,见小儿子正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心下一软,用另一只手把小儿子也抱了起来,一手一个,也不觉得累。 海内侍在后面提食盒,见自家陛下抱着孩子的模样,也不禁笑了笑。 小霖儿抱着楚景的脖子,见他抱弟弟了,便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奔着处理奏折的平案而去,显然对那些漂亮的奏折很感兴趣,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姜圆圆问他,“霖儿可看出了什么?” 小霖儿很深沉地想了想,然后拿起其中一本,“霖儿发现这个最漂亮!” 姜圆圆草草看了一眼,这位官员的字的确端正漂亮,像是板印出来的一样。 她笑了笑,“霖儿好眼光,娘亲也觉得这个最漂亮。” 楚景在边上看了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姜圆圆把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鸡汤端出来,“快喝汤吧。” 楚景一眼就看了出来,“你炖的?” “嗯,”姜圆圆记得他挑嘴,“喝吧,把孩子给我抱。” 楚景摇摇头,“我抱着。” 他抱着孩子喝汤,小云儿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移着目光,完美复刻了哥哥小霖儿当年犯馋的样子,楚景喝完汤,一低头发现儿子嘴角全是口水,忍不住笑出声来,用帕子给他轻轻擦拭着。 小云儿以为父皇要给自己吃什么,还伸出小舌头来舔了一下,十足十的馋猫儿。 养小孩儿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尤其自己的两个孩子都又乖巧又听话,楚景真的觉得挺有趣的。 姜圆圆将碗筷收进食盒里,见父子三人玩得开心,也跟着笑了笑。 晚膳姜圆圆是在养心殿用的,楚景让她今晚就留在养心殿,两个孩子则是在晚膳后都被奶娘抱走了。 孩子一走,楚景就把姜圆圆给捞到了怀里来,这儿捏捏那儿亲亲,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姜圆圆推了推他,“先去洗洗。” 楚景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味,这才道:“不想洗,待会儿反正也要洗的。” 姜圆圆现在也算是对他的无赖有了一丁点儿了解,于是托着腮道:“我之前听说男人年纪大了会变懒,不洗头不洗澡,身上还很臭,我原以为你不会这样的,结果你还这么年轻,就……唉。” 楚景脸色一僵,“谁说我不洗了?” 他是一个爱干净的男人,只是偶尔不拘小节而已,才不会干出什么不洗澡不洗头的事情来! 等他迈着大大的步子去沐浴了,姜圆圆轻笑了一下,见他的书案有些乱,打算替他整理一下再去擦洗。 将桌上的书都整理好,她在其中一本里发现了一张纸,一张皱巴巴,像是被揉皱了好几遍又仔细展平的纸张。 这张纸,姜圆圆并不陌生,是她当年写给楚景的诀别信,准确来说,是被盛越半哄半骗写下来的。 那时楚景性命垂危,姜圆圆狠下心放他走了,不过自己也难受得不行,换了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乍一看见这张信纸,她还有些惊讶,没想到楚景还留着。 两人的相逢奇妙,分别奇妙,再遇也有些奇妙,若不是靠着楚景的厚脸皮,姜圆圆还真不会答应和他重修于好,像是在软磨硬泡里渐渐没了力气,最后只能任由摆布。 她把信纸重新放回那本书里面,洗漱完回来,楚景已经在等她了,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洗得很干净,他往姜圆圆身边凑了凑,有些得意。 姜圆圆不语,在他的脸上亲了亲,在他要亲过来的时候,问道:“其实我一直好奇一件事。” 楚景慢条斯理剥落她肩头的衣裳,“何事?” “当年,我明明给你写了诀别信,你为何还要回来找我?” 楚景沉吟了一下,将她的中衣丢到地上,又去碰兜衣上起伏繁复的花纹,“当时看见那封信,我的确很生气,再加上刚登基不久,没有太多心力去纠结这些儿女情长,等朝中稳定下来了,我看那诀别信,越想越气,觉得你非常可恶。” 他说着,将姜圆圆猛地往怀里一拉,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来,“我后来去找你,是想要个说法,一边恼恨自己被你玩弄,一边觉得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总而言之,我还是被你玩弄了。” 这句话说得好有道理,从始至终,姜圆圆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绳,拉着楚景的颈脖,楚景只能随她而动,没有办法反抗的余地。 “那你为什么不报复我?”姜圆圆被他咬了一下,忍不住去抓他的头发,“不许咬我!” “这就是我的报复,”楚景幽幽道,“每天都要咬你几次,让你被我咬一辈子。” 那这个报复还挺恶毒的…… 其实楚景当时只想见姜圆圆,除了想见她以外,什么念头都不剩下了,当然,失忆被人‘强买强卖’的愤怒也是有的,不过这一丁点儿愤怒早在重逢时就消失地一干二净了。 尤其是知道姜圆圆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的时候,一个女人,没有娘家的依靠也没有丈夫,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义无反顾生下了这个孩子,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楚景都再气不起来。 见姜圆圆还要问,楚景干脆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话,长夜漫漫,说这些做什么?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有多恶毒,姜圆圆第二天身上都没法看了,全是印子,她又羞又怒,找了件高领的衣服穿,不巧的是又下起了雨,在雨停前,楚景让她就在养心殿。 姜圆圆是当了娘的人,这时候总会想孩子,楚景批着奏折,见她时不时往窗户那儿看雨有没有停,不免有些吃味,“你在看什么?” “看雨还要下多久,”姜圆圆心里全是两个孩子,“云儿闹着要我可如何是好,霖儿也调皮,我真怕他下着雨要过来找我。” “下雨可以打伞,”楚景淡声道,“他们总有一天会长大的,不会一辈子都这样依赖你,你应该多关心一下其余的人。” 经过他这么一点拨,姜圆圆算是回过神来了,其余的人?她偷偷笑了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哪里还有其他人让我操心,我只记挂两个孩子,他们还这样小,唉。” 楚景奏折也批不下去了,起身走过来,“我觉得你这样想不对,除了孩子,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孩子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你自己想想,谁才会陪你一辈子。” 顶着他期待的目光,姜圆圆装作犹豫了一下,“嗯……是谁呢?” “好吧,是你。” 得到了答案,楚景好像还是没那么高兴,“不是好吧,是一定,一定是我。” 姜圆圆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胳膊,“好了好了,我逗你的,快去批奏折吧,批完吃午饭。” 今日要处理的公务倒是没那么多,楚景批完后和姜圆圆一起用了午饭,然后两人一起躺着歇晌。 在秋雨绵绵的日子里,两个人互相依偎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淅淅沥沥的雨水催人入眠,姜圆圆枕着自己的粉色枕头,又被楚景给拉到了怀里,她轻轻嘟囔了一声,将胳膊搭在他的胸前,便困意上来了。 楚景搂着她,呼吸也渐渐轻缓,养心殿内,熏炉里烧着沉静的龙涎香,但楚景的鼻尖却都是姜圆圆身上的香味。 这只是一个很寻常的下午,他们依偎在一起午睡,这一生还会有无数个这样的午后,数也数不清,但是记起来时,心间总是带着绵软的柔和与喜意。 这是任何回忆都无法比拟的。 楚景快要睡着,下意识亲了亲姜圆圆的额头,然后侧过身子,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耳畔是她的呼吸,鼻尖是她的清甜,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一个皇帝,拥有最平常的时光,和自己最珍爱的人在一起,是他的幸运。 第152章 一家人番外一 小楚霖从三岁开始去上书阁读书,一天要逃课三次,早起一次不想去,上午偷溜回来一次,下午偷溜回来一次,被亲爹提溜过去两次就老实了,再也没明目张胆逃课过,不过倒是多了很多小把戏,例如装肚子痛,头痛,总之读书没几天,全身上下都给痛了一遍。 姜圆圆可不是那种会溺爱孩子的人,要是小楚霖当真病了,她便会让人去上书阁给他告假,要是小楚霖装病,她也会变成严厉的母亲,亲自押着儿子去读书。 一晃眼,来到小楚霖五岁这一年,因为贺婉‘病故’,姜圆圆在楚景的力排众议之下当上了皇后,不过她对当皇后没有什么太好的想法,甚至希望楚景找个理由把她贬了,毕竟皇后不是那么好当的,有些朝臣甚至将楚景上朝时少说了两句话都归咎到她这个皇后不尽职身上,基于此,姜圆圆还生了好几天的闷气,恨不能出宫去找那人理论理论才好。 小霖儿五岁,小云儿也两岁多了,相比于哥哥,小霖儿显得有些可怜,可怜体现在这孩子没那么壮实上,细胳膊细腿的,一双眼睛又格外大,还格外爱哭,每次姜圆圆都看着心急。 太医院来了不知多少次,最终都只得出一个结论——二皇子一切健康,甚至比寻常小孩儿还要健壮一些,每每此时,姜圆圆都不禁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见过的小孩儿太少了,所以总会把小儿子和大儿子放一起比较,不过儿子健康就好,之后她也没再担心过。 一日晴好,空气中泛着一些凉意,姜圆圆清早起床去摘了桂花擦在花瓶里,给自己和两个儿子的寝殿都放了一支,还让小内侍送了一支去养心殿给楚景。 小云儿垫着脚尖闻桂花,他说话比兄长还要不流畅,两岁多了说话都还是黏黏糊糊的,不知是故意撒娇还是实在没有学会,在姜圆圆的印象里,大儿子两岁多的时候说话已经很不错了。 “娘亲,”小云儿拉着姜圆圆的手,奶乎乎指着桂花道:“花花。” 他说话时,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见娘亲看过来,便撒娇要让娘亲抱。 姜圆圆摸了摸他白嫩嫩的小脸,教他道:“这是桂花。” 小云儿蹭了蹭姜圆圆的手,跟着学道:“桂花~” 他很依赖娘亲,娘亲走到哪里都要跟着,没有人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姜圆圆抱他有些吃力,于是把他的小手牵着,见要到上书阁歇晌的时辰了,“哥哥要回来了,我们在门口等他好不好?” 小云儿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乎哥哥回不回来,紧紧牵着娘亲的手,陪娘亲在门口等。 小楚霖是和楚景的身影一起出现的,他从开始读书起,就没那么胖了,瘦了些,比同龄人也高许多,看起来很皮实。 今日小楚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圆领衣裳,见到娘亲和弟弟,他一下子就欢呼起来,撒开腿跑了过来,“娘亲!” 搂着娘亲的腰蹭了蹭后,小楚霖又去抱弟弟,当然,是半拖半抱,小云儿的脚还在地上拖拉着,不过小云儿似乎对这个调皮的哥哥有两分容忍度,小眉头皱了皱,任由他抱了。 两个孩子进殿了,姜圆圆往前走了两步,来迎楚景,“今日怎么中午就过来了?是路上碰到了霖儿吗?” “今日公务少,我便去接他了,”楚景牵住姜圆圆的手,脸上浮现出一丝惆怅,想了想,没把儿子今天将太傅的胡子扯掉了两根的事情说出来,“他还算听话。” 姜圆圆有些不信,“当真?” 小楚霖读书的这两年,她都不知道往上书阁送了多少赔礼,要么这孩子把老詹事撞地上了,要么又是把太傅怎么了,没几天就要有一遭。 楚景看向她,姜圆圆白皙柔软的脸上写满了‘不信’这两个字,他有些失笑,将她的手捏了捏,“好了,没骗你,先去用午膳吧。” 两人进去时,小楚霖已经和小云儿坐在了椅子上,小云儿和哥哥挨得紧紧的,似乎有些不乐意,不知姜圆圆有没有看错,这小子的眼神里竟然有两分嫌弃。 小云儿看见娘亲,还没来得及喊,就被哥哥用勺子塞了一勺子白米饭,于是想说的话只能咽下去,等吃完嘴里的再说,但小楚霖当哥哥的自觉实在是太高,小云儿刚吃完,他一勺子饭又喂了过来,这个举动,和他爹简直是如出一辙。 见兄弟俩这样和睦,楚景很是欣慰,“霖儿爱护弟弟,不错。” 姜圆圆干巴巴笑了两声,想起来自己当年被一勺子一勺子喂药的事情,走上前去把小儿子救了下来,“好了,霖儿你自己吃,让弟弟也自己吃,这样他才能学会用勺子和筷子。” 小霖儿眨了眨眼睛,看了眼努力咽米饭的弟弟,“哦”了一声,然后夹起一个红烧肉丸有滋有味吃了起来。 小云儿气呼呼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了,也用勺子舀了一勺子肉末蛋羹,香喷喷吃起来。 姜圆圆和楚景挨着坐,可能是天气冷了的缘故,她这几日格外想吃辣,先喝了几口汤,她才夹了一个辣烧鸭掌吃,还不忘给楚景也夹了一个。 楚景笑了笑,得意地看了眼两个儿子,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小楚霖忙着吃饭,没注意到爹爹在做什么,小云儿却对这个眼神很熟悉,他将勺子递给娘亲,“娘亲,喂饭饭。” 他自己只吃了几口,姜圆圆拒绝了他,“你现在已经会用勺子了,自己吃吧,娘亲给你夹鱼吃。” 小云儿有些失落,看了眼爹爹,眼睛里一下子就漫上雾气,对着娘亲道:“娘亲,娘亲喂饭饭。” 楚景道:“我来喂。” 于是也不顾小儿子的拒绝,和姜圆圆换了位置,给小儿子喂了一口大米饭。 小云儿到底还小,想斗过爹爹,还长呢。 用完午饭,小霖儿因为下午还要去上课,便先去歇晌了,小云儿现在太小,每日的作息很规律,见他困了,姜圆圆就让奶娘将他抱去睡了。 等殿里只剩下姜圆圆和楚景两人,姜圆圆才洗了手和脸,打算也去睡一会儿。 楚景躺到她的身侧,有些睡不着,手搭到姜圆圆的小腹上,有一下没一下摸着。 想起来这人之前和自己说还想要个女儿的事情,姜圆圆身子一僵,把他的手给拿了下去。 楚景干脆一把将她捞到怀里来,“怎么了?” 姜圆圆问:“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想要个孩子?” 楚景不知道自己今日又是哪里惹了她,否认道:“没有,有霖儿和云儿就好了,虽然再有一个也是可以的,不过并不强求。” 前几日盛太后也提了这件事,这么多年过去了,盛太后估计也看明白了,这后宫算是姜圆圆的天下,于是开始催生,见一次催一次。 姜圆圆有些委屈地道:“我反正是不想再生了,生孩子太疼了些,就算是要生,也得再过几年。” 她一委屈,楚景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忙搂着她安抚,“不生就不生,等你想再生一个了再生。” 他只是偶尔会觉得有个女儿好,却并没有要求姜圆圆生的意思,他亲了亲怀中人的脸颊,轻柔地安抚着她。 姜圆圆轻轻哼了一声,想起来小云儿的性子,忽然有些想笑,小云儿长得像她,性子却是十足十地像楚景,小霖儿是长得像楚景,性子十足十像她。 将她没有午睡的意思,楚景忽然有些想法,“不睡,那不如……” 这人上次就是这样问,结果没做什么好事,姜圆圆将身子一扭,背对他,回答的简短而又明确,“不。” 被拒绝了,楚景也不恼,规规矩矩搂着她睡。 下午姜圆圆醒时,下了雨,不算太大,秋雨连绵,竟然让人生出一种不想醒的感觉来。 她懒懒趴在被间,身后楚景呼吸还很平稳,似乎没醒。 前几日,贺婉写了信来,说要去圆梦,姜圆圆却只关心她被施家法后伤有没有好。 这人假装病故前还回家了一趟,最后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抬回来,贺婉也是个倔的,硬是磨到贺老将军改了口,说只当以后没这个女儿,言下之意就是不管她的事了。 时间过了这么久,贺婉应该早就到了她的圆梦之地吧,两人相处这么久,姜圆圆或多或少知道,她心里有个忘不掉的人,那就祝愿她能得偿所愿吧。 正想着,身后人缓缓动了,姜圆圆就像是他的玩具,被他搂得紧紧的,楚景满意了,才道:“霖儿也不小了,不如替他寻两个伴读。” 年龄相仿的孩子多在一起相处是好事,姜圆圆想了想,“也找五岁的吗?” “大一些,八岁往上,若都是不懂事的孩子,难免会有摩擦,”楚景闭着眼睛亲了亲她的脸,“名单我已经拟好了,都是家风甚好的府里出来的孩子,你不必担心。” 他很喜欢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低声细语说话,他慢慢地说,姜圆圆也就慢慢地听。 半晌,楚景睁开眼,“过两日出宫吗?” 姜圆圆在外面的生意越做越大了,吃食铺子也陆陆续续开了好几家,她现在光每个月铺子的营生就很可观,闻言,她立即来了精神,“去!把云儿也带出去吧。” 之前云儿也出宫过一次,不过他像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这样不同的事物,趴在爹爹怀里一整日都没出来过,十分胆小。 但总是要多锻炼多见一见不同的事物才能长大,每一个孩子都是这样过来了,而且出宫也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或许这孩子只是一下子见到了太多‘奇怪’的人和东西,才会吓成那样子。 楚景“嗯”了一声,“我考虑一下。” 姜圆圆立即从他怀里爬起来,“什么意思?” 她睡觉喜欢将头发都放下来,青丝拂在楚景的嘴角,楚景的目光里含着笑意,“皇后觉得呢?” 他慢慢伸出手捏了捏姜圆圆的脸,又捏了捏她的肩,像是在暗示一些什么,“月事结束了?” 月事结束了,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姜圆圆当然明白,不过这人要是只想行房事,不会说出‘考虑一下’这四个字来,他一定有别的要求。 成亲这些年,楚景刚开始还只找一些除了床以外的地方,然后喜欢演话本里的人物,现在要求是越来越多了! 姜圆圆有些气恼地锤了他一下,“那不去了!” 楚景也很不容易,好不容易大儿子不怎么黏着娘亲睡了,又来了个小儿子,他掐着姜圆圆的腰,亲她的颈,“我也不要求别的,今天晚上穿那件衣裳,行不行?” 他指的那件衣服,是去岁外邦进贡的一件极其薄的蚕丝衣,薄到透光,上边的花纹又极其繁复漂亮。 姜圆圆捂着脸,自从有了一个开端后,她的柜子里已经有好几件不同款式颜色的这样的衣服了。 她实在是不想答应,太羞人了,这比演书生和小姐还要羞人。 楚景开始继续利诱,“这个月出去两次,怎么样?听说新开了一家咕咚羹,味道很不错,刚好有两个口味,你想不想去尝一下?” “我才不想!” 一个咕咚羹而已,姜圆圆不馋! “还听说新开了一家海货铺子,里面的虾有人手臂长,海贝极其鲜美……” 姜圆圆咽了咽口水,“那……真的两次吗?” “说到做到。” 对于楚景来说,让姜圆圆心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他亲了亲姜圆圆的脸颊,眼里满是笑意,点了点她的唇,“晚上等你。” 姜圆圆把头埋进被子里,一直等他走了,这才红着脸从被子里抬起头来。 她仰躺着呼了一口气,已经预想到自己会被怎么折腾了,她下床打开柜子,找出那几件薄如蝉翼的衣裳,闭着眼睛拿了一件白色的,一下子脸又红了起来,把柜子门重重关上了。 这个楚景,实在是可恶! 第153章 一家人番外二 小霖儿和小云儿的年纪相差不大,小霖儿六岁的时候,小云儿也就三岁了,于是小霖儿就肩负起了每天带着弟弟去上书阁的重任,两个小家伙每天早去晚回,楚景十分满意。 小云儿在读书这方面比哥哥要自觉很多,三岁话才说明白,就已经开始想着去读诗了,而且还算有天份,在上书阁回来的第一天就能背三字经前四句,就算不知道是哪几个字,也背得流利,后来被娘亲夸了,读书就更加努力起来,已经成了太傅最喜欢的学生,当然,太傅最头疼的学生还是哥哥小霖儿。 两兄弟在上书阁形成了极大的对比,弟弟认真读书的时候哥哥在打瞌睡,弟弟学写字的时候,哥哥就拿着笔画鱼画鸟画鸡画鸭,每每这个时候,太傅都只能以这俩一个娘生的来安慰自己。 虽说差别有些大,一个安静斯文,一个调皮捣蛋,但就是皇后娘娘生的啊! 这日两兄弟手牵手放学回来,指的是小霖儿牵着弟弟的手,左边的小霖儿白色的衣裳穿成了灰的,袖子还破了一个大洞,小云儿干干净净,穿的蓝色衣服上就连褶皱都没有几条。 姜圆圆每次看见,心里都不由得犯嘀咕,两个儿子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小云儿看见娘亲,一下子就挣脱了哥哥的手,糯声道:“娘亲,哥哥今日给云儿吃了桃酥。” “那云儿的杏仁糕有没有分享给哥哥呢?”姜圆圆蹲下身笑吟吟问儿子。 因为两兄弟的口味不同,每日姜圆圆让小厨房给两人准备的吃食也不同,大儿子零嘴喜欢吃酥酥脆脆的,小儿子则喜欢吃软糯一些的。 “云儿有五块杏仁糕,”小云儿掰着手指头数,“云儿给了哥哥三块自己吃两块。” 小霖儿被吉祥拉去洗了手和脸,凑过来道:“对,云儿给了我三块杏仁糕。” 他挺着小胸脯,一副很高兴的模样。 小云儿咬着手指,看了一眼娘亲,才继续道,“但哥哥有五块酥饼,给了两块林哥哥,只给了我一块,是因为林哥哥比云儿好吗?” 姜圆圆看向小楚霖,小楚霖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他想了想,“可是酥饼这么大,你还小,吃一块就够了呀。” “原来哥哥是嫌弃云儿吃得少,”小云儿幽怨地看了一眼小楚霖,“那林哥哥吃得多,云儿会多向林哥哥学习的。” 小楚霖完全没品出来弟弟话里的意思,反而道:“林三的饭量的确大,你吃得太少了,是要学一学。” 小云儿气着了,气鼓鼓地没再理他。 姜圆圆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有些啼笑皆非,大儿子完全是一个缺心眼的,压根察觉不到弟弟吃了醋,小儿子又心思太细密,占有欲和他爹一样重,只想让哥哥对自己好,把好吃的好玩的都只分享给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两个儿子都是大马虎,姜圆圆才要操心,现在性格互补,也是不错了。 用晚饭时,楚景也过来了,他穿了一件玄色的龙袍,坐在小霖儿的旁边,姜圆圆则坐在小云儿的旁边,两个孩子挨着坐。 小霖儿不用操心,吃嘛嘛香,小云儿和哥哥堵着气,倒是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小肚子都吃得鼓了起来,吃完饭后哥哥喊他去荡秋千他也不去,小霖儿挠挠头,不明白,自己跑去玩了。 小云儿委屈地趴到娘亲腿上,决定明天的糕点一个也不给哥哥吃。 不过赌气归赌气,没一会儿小云儿还是去找哥哥玩了,姜圆圆看着小儿子的背影,忽然笑出声来。 楚景看向她,“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霖儿有些伤了云儿的心,白日在上书阁,给了两块酥饼林家的小公子,只给了一块云儿,云儿不太高兴呢。” “这种行为用到你身上,就叫不解风情,”楚景捉住她的手捏了捏,“所以霖儿像你,云儿像我。” 拢共只有两个孩子,一人都像了一半儿过去,姜圆圆轻轻哼了一声,“是是是,我不解风情。” “我可没有说错,”楚景把她拉到怀里来,闻了两下她身上的香味,心满意足了,才继续道,“你若是解风情,就该跟我去温泉山庄住两个月。” 早几年楚景就要带着姜圆圆去温泉山庄,姜圆圆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愿意去了,那山庄的温泉都是露天的,她泡得好好的,被这人吓过两次,又被带着干了不知多少次混账事儿,不太好意思过去了。 姜圆圆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想吃煎豆腐了,你是一个解风情的人,那你是不是应该带我出宫去?” 楚景愣了一下,忽然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颊,声音里满是无奈,“你啊,叫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京城是开夜市的,并没有宵禁,现在出宫去刚好赶上热闹的时候。 两人出宫,楚景不太想带孩子,两人掷骰子,结果姜圆圆的点数大,就把两个孩子给带上一起出宫去了。 小霖儿每个月都要跟着爹娘出来几次,早就习惯了出宫,高兴地蹦了起来,小云儿出宫的次数少,比起出宫,他更情愿和卷毛一起玩。 出了暗道,小霖儿找娘亲要了四个铜板,然后去买了三块蒸糖糕,给楚景和姜圆圆的是最普通的糖糕,不过特意给弟弟买了个加枣泥的,花了两个铜板。 楚景和姜圆圆对视一眼,都笑而不语。 小云儿仔细看看自己手里的糖糕,和爹爹娘亲的不一样,这知道这是哥哥特意为自己买的,于是舍得露出一个笑脸给哥哥,从小荷包里掏出自己攒的三个铜板,“给哥哥。” 说起来,他的三个铜板还是在三岁生辰那日,用盛太后送的三个大金元宝和娘亲换的。 小楚霖摇了摇头,只拿了一个,“我只要一个,弟弟要两个。” 这下子小云儿也不纠结酥饼的事情了,牵过哥哥的手,两兄弟在前面走,姜圆圆和楚景走在后面。 楚景看着两个小小的孩子,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走到夜宵一条街上,姜圆圆先去了她最近爱上的卖烤鸡腿的摊子,然后和小霖儿一人一只大鸡腿拿在手上边走边吃。 楚景则是先买了一包酥鱼,给小云儿也买了一条大一些的,让他拿在手上吃。 这个夜宵摊子每一次来,都会给姜圆圆带来不一样的惊喜,比如她又发现了一家平平无奇的小摊,里面卖的红豆酥却格外香,入口即化。 走了几步,姜圆圆忽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晚饭少吃些,现在都吃不下了。” 楚景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还早,慢慢吃。” 每次姜圆圆都说吃不完,实际上每次都要吃一路,末了还不忘打包一些回宫去,吃不下是她的谎言。 前面的小霖儿闻见咕咚羹的味道,摸了摸肚子,有些馋了,姜圆圆顺势道:“走吧,好久没吃咕咚羹了,咱们去尝尝。” 小霖儿道:“娘亲,去把李显哥哥也接过来吧。” 因为经常出宫的原因,两个孩子的关系还是很好,姜圆圆让吉祥去接李显了,小云儿有些疑惑,“李显哥哥是谁?” 他有些不明白,怎么哥哥有这么多的朋友呢。 小霖儿牵着他往咕咚羹店子里走,“那是我的朋友,你见了就知道了,是一个很好的人。” 听说要吃咕咚羹,李显一溜烟就来了,还不忘带了一大盘凉拌手撕鸡肉来,还有酸梅汤,这是他娘特意交代的。 见到李显,小霖儿特别高兴,也不牵弟弟了,和李显挨着坐,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 李显现在也在读书,他八岁了,成绩不太好,觉得读书是一件很让人烦恼的事情,他只想以后学好厨艺然后开个大酒楼! 小云儿坐在椅子上,看着聊得高兴的两个人,委屈地抱着爹爹的手臂不说话,楚景喂了他一筷子鸡肉,小云儿嚼了两下,恹恹道:“还要。” 楚景夹了一些到他的碗里,“自己吃。” 小云儿一边吃一边幽怨地看着对面的哥哥,又装作不在乎的模样,只是时不时哼一声,想吸引哥哥的注意。 姜圆圆揶揄地轻推了一下楚景,好像再说这孩子和你一个样。 楚景认真看了两眼,好像还真是,见咕咚羹已经煮沸,他煮了羊肉进去,刚煮熟,还没来得及捞,就被小楚霖给捞走了。 他干脆煮了一整盘,让几个孩子吃个够。 姜圆圆吃咕咚羹喜欢烫莲藕吃,小霖儿和李显都不挑嘴,有什么吃什么,小云儿则是太挑了,基本上是楚景吃什么他吃什么。 吃完咕咚羹,时候也不早了,一家人把李显送了回去,叶氏很热情地炕了几个饼,让他们回去当夜宵吃。 当夜宵谈不上,在回宫的路上姜圆圆和小霖儿便一人一个开吃了,小云儿年纪小,走不动,被爹爹抱在怀里,眼睛还落在哥哥身上,浑身写满别扭。 为了挽回两兄弟的感情,姜圆圆晚上让他们两人睡在一个屋子里,小霖儿是个话多的,拉着弟弟讲一讲悄悄话,指不定就和好了。 等洗漱完,姜圆圆摸了摸吃饱的肚子,觉得今日可以睡一个舒服的饱觉,楚景在窗户边晾头发,头发上还滴着水,姜圆圆便走过去,拿干布巾替他擦拭,“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这个习惯还是一点儿都没改,头发上还滴着水,等天冷了是要头痛的。” 她站在楚景的前面,楚景很轻易就搂住了她的腰,把脑袋埋到软绵上,“你替我擦干,就不会痛了。” 父子三人撒娇的手段都如出一辙,都是搂着腰蹭啊蹭,姜圆圆有些想笑,没有说什么,静静地替他擦着。 楚景很享受姜圆圆替自己梳头或者是擦头发,如果能躺在她的腿上按一按就更好了,这样想着,等头发擦干以后,他也提出了这样的请求,并且有交换的条件,“我待会儿也让你满意。” 姜圆圆以为是他也要帮自己按,欣然应允了。 楚景躺下来,呼吸间全是她身上的香味,按在脑袋上的手指力气轻轻柔柔的,像是在温柔地抚摸,他很喜欢,躺在她的腿上,手也不忘一会儿摸摸她纤细的小腿,一会儿去捏了捏她弹嫩的大腿肉,总之是闲不下来,要占占便宜。 姜圆圆替他按了有一炷香,这才道:“该我了。” 楚景坐起身来,姜圆圆顺势躺到了他的腿上,楚景挑了挑眉,手指将她的衣带抽开,然后亲了上来。 姜圆圆一惊,“怎么亲我?不是要给我按按吗?” 她总是这样容易受惊,也很敏感,楚景每次逗弄她,都会有一种在调戏小姑娘的感觉,他的手按了按,“这不是在按吗?” 姜圆圆的脸红了起来,“你耍赖,不是这样的!” “哦?”楚景好像不明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按过去,“这里?还是这里?” 姜圆圆欲哭无泪,被这人哄骗了这么多年,她早该想到的! 楚景也算是说到做到,的确是让姜圆圆满意了,满意到一直求饶为止。 等到歇下来时,姜圆圆忍不住想,楚景年纪也不小了,仔细算来都快三十了,怎么还这么能折腾呢。 其实离三十还有两年,不过姜圆圆给略掉了,这么想着,她也这么问了出来,并且很善意地提醒楚景注意身体。 楚景沉默了一会儿,将她的身子掰过来,“你是觉得我不行了?” 姜圆圆目光游移了一下,“不是觉得你不行,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节制。” 她的目光显得很可惜,楚景有些自我怀疑,他每日习武健身,太医院也时常探脉,身体明明十分健康,不可能会有不行的症状。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姜圆圆连忙道:“真的,我觉得你很行。” 她的语气那样诚恳,但是落在楚景耳朵里,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 楚景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今天晚上都别睡了,他一定要让姜圆圆知道他到底行不行! 第154章 一家人番外三 既然到冬天,去温泉山庄是一件难以避免的事情,冷到要缩着脖子出门的季节里,往暖融融的温泉水里一泡,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因为年末楚景公事繁忙,于是姜圆圆先带着孩子们过去,就在距离京城大半日路程的郊外。 站在山脚下望,半山腰上一片水雾朦朦,往山上走也没感觉到更冷,反而暖和了一点儿。 既然楚景不在,丽贵人肯定要挤姜圆圆的马车,又大又暖和,比她自己的马车不知要好多少。 她坐着嗑瓜子儿,姜圆圆也嗑,小霖儿则是在剥花生,自从这孩子吃过一次炒花生米后他好像就爱上了这个味道,每天都要吃一把,吃的时候眼睛都眯起来,显然很享受。 小云儿没有吃东西,他无聊地躺在软垫上,实在是不喜欢出门,听着耳边‘咔嚓咔嚓’的卡瓜子儿声,他睡又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将车窗打开往外看。 厚重的车窗一开,一大捧雪片儿便顺着冷飕飕的寒风刮了进来,小云儿好奇地看着守在马车边的侍卫,那侍卫见到他,转头笑时露出一口大白牙来。 阿善见到小少爷,心里高兴,但不知为何小少爷像见到鬼一样把车窗关上了,他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前段时间才见过,果然是小孩子,忘性就是大。 其实小云儿记得他,那时候在宫里玩,他和哥哥一起去找阿善,阿善给了他们一人一颗糖,不知道是什么糖,吃了以后小云儿腻了一整天,现在他看见阿善就腻得慌,还是暂时不要见到他了。 马车里,姜圆圆和丽贵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丽贵人幽幽道:“这次去温泉山庄,一定不能让太后再抓到我们两个打牌了,我就一副好牌,纯银的,还被没收了。” 她的语气哀怨,姜圆圆想起来那把自己眼睛闪了的牌,讪讪笑了两声,其实心里觉得盛太后收得好,那牌太闪眼睛了,她字都看不清。 现在贺婉虽然走了,但两人也不缺牌搭子,毕竟宫里也是进了新人的,要是后宫一直就她一个皇后和一个贵人,外边的大臣指不定要把她俩怎么编排。 这届新人才艺也多,有人能百步穿杨,有人能力拔千斤,还有人能男女不分,直接把盛太后看笑了,险些让楚景去跪祖宗牌位。 在一众人的衬托下,因为姜圆圆太“正常”,于是盛太后对她越发好了,只是偶尔提起楚景,还是一脸沉默。 小云儿听丽贵人说银子打的牌,他把自己小荷包里的一个铜板拿出来,“丽姨,给你。” 喊‘丽姨’是丽贵人要求的,她让两个孩子在没人的时候都这么喊。 看着小云儿孝顺自己的钱,丽贵人乐了,搂着小家伙就是一顿揉,“姨没白疼你嗷。” 小云儿有些骄傲,毕竟娘亲说了,要乐于助人,这个铜板能换金元宝,丽姨可以换了金元宝然后再去打一副金子做的牌。 看出小儿子在想什么,姜圆圆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喝了口水掩饰一下,没关系,孩子还小,还能再忽悠忽悠。 大半日的时间说快也快,姜圆圆打了个盹儿就到了,让两个孩子先下车,然后她再下车,之后要改坐轿子上山,小云儿和她一个轿子,小霖儿则是被丽贵人捞走了。 在上山的路上,小云儿想起来什么,“娘亲,父皇呢?” “父皇公务繁忙,要过一段时间才来陪云儿,”姜圆圆亲了亲小儿子的脸颊,“云儿想父皇了?” 小云儿点点头,“虽然哥哥只知道吃酥饼,但是没关系的,云儿会帮哥哥把他的那一份也想了。” 说完,他蹭了蹭娘亲的手臂,小脸微红。 姜圆圆险些笑出声来,点了点小儿子的鼻子,心里暗道可爱。 上山的路要走半个时辰,姜圆圆不太喜欢坐轿子,一路上总掀开帘子看,想快些到。 不知道是哪一个轿夫脚底打滑,轿子狠狠颠簸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姜圆圆把小云儿抱紧了,只一瞬间身上便出了一层冷汗。 听见外面阿善的斥责声,姜圆圆轻声道:“雪日路滑,不打紧的,继续走吧。” 她一直是一个很和善的人,能容忍旁人犯下的小错误。 小云儿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娘亲,这是小事对不对?” 教孩子就要从细枝末节的地方教,姜圆圆把儿子抱到膝盖上,柔声道:“对,这是小事,那如果是云儿遇见了,你会怎么做呢?” 小云儿想了想,用自己的小脑瓜很机敏地道:“娘亲怎么做,云儿就怎么做。” “但是云儿不会一直和娘亲在一起呀,”姜圆圆摸了摸他的小脸,“要是娘亲不在呢?” 对于小云儿来说,娘亲不在是一件很可怕很陌生的事情,他抱紧了娘亲,这才怯怯道:“那云儿也不会怪他,但娘亲可不可以一直和云儿在一起?” 姜圆圆不忍心打破小儿子的期待,她温声道:“当然可以了。” 小云儿这下才放心,把头搁在娘亲的肩膀上,写满了依赖。 下了温泉山庄,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姜圆圆和丽贵人一人抱一个抱回了院子,她俩住的院子很近,几乎就挨着,是为了方便打牌,因为楚景不在,两人甚至可以打一个通宵的牌都没关系。 夜里小霖儿醒了一次,给弟弟盖好了被子,看见娘亲和丽姨还在打牌,自己爬起来喝了两口水就继续睡了。 在这么和丽贵人不分昼夜地厮混了五六日以后,楚景这厮悄摸摸来了,他本来想给姜圆圆和孩子一个惊喜,下午来的,一进屋子就看见了母子三人都像是晚上去耕了几亩地一样累得不行,姜圆圆就连眼睛都睡肿了,闭着眼睛吃饭,小云儿脑袋一点一点的,要栽到饭碗里面去,小霖儿最离谱,嘴里还嚼着饭,眼睛已经闭上了。 所以他不在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楚景站在门口沉默了几个呼吸,这才把母子三人挨个抱到床上去。 天擦黑的时候,丽贵人兴致冲冲地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了黑着脸煞神一样的楚景,连忙掉头往外跑。 楚景冷声道:“站住,你又喊皇后通宵打牌了?” 丽贵人只好停下步子站回来,讪笑道:“小打怡情,哈哈……” 对于她来说当然怡情了,一个在暗卫营训练了十几年的侍卫,就算三四天不睡觉都可以,但是姜圆圆不行啊,看她和孩子都困成什么样了! 楚景挥挥手,“关禁闭去,关十天再出来。” 丽贵人毫不在乎,关就关!她十天以后还是一条好汉! 晚上,姜圆圆迷迷糊糊睡醒了,看着昏暗的室内,她脑袋懵了一瞬,怎么灯没点上,丽贵人还没来么? 她心里记着自己这几天输了好几百两,很倔强地想要坐起来,手肘刚撑到床板上,就被一双手臂捞进了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做什么去?” 姜圆圆没睡醒,直接回答道:“打牌。” 楚景:“……”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许去,睡觉。” “哦。”姜圆圆又躺了回去,过了好半晌,她才想起来问,“你是谁?” 楚景被气笑了,打牌记得,自己的夫君倒是忘了。 他在姜圆圆的屁股上拍了两下,“记起来了吗?” 姜圆圆被打清醒了,脑子都热了起来,这样打她屁股的人,除了楚景,没谁了! 她有些气呼呼地转过身背对他,两只手臂环抱着,一副生气时候很标准的模样。 楚景将人一拉,腿一缠,就把她给搂住了,不一会儿呼吸就沉了起来,听着她的呼吸,姜圆圆也开始眼皮打架,睡了这么多天晚上第一个完整的觉。 次日楚景是被压醒的,他眼睛也不睁,就把趴在自己身上的大儿子小儿子给拉了下去。 小云儿是被哥哥抱到父皇身上的,还没睡醒,小霖儿是纯粹想和父皇玩儿,虽然已经六岁了,但在姜圆圆和楚景身边长大,他一点儿也意识不到自己和别的普通小孩儿有什么区别,只觉得住的地方大一些,父皇要忙一些,仅此而已。 等小霖儿又过来时,楚景睁开了眼,看见儿子一副激动的模样,安慰自己,这是儿子看他来了高兴呢。 幸好床够大,能睡得下四个人,小云儿靠在床脚已经又睡着了,姜圆圆也还没醒,只有两父子现在清醒着。 楚景干脆抱着小楚霖下床,洗漱后两父子就开始比划起来,小楚霖一直想赢一次,于是奋力地向着父皇扑过去,楚景抬腿往一边一闪,他就摔了个大马趴,脸着地。 好,比试结束。 姜圆圆睡醒,就看见了正悠闲喝茶的楚景,还有脸上摔青了一块儿的儿子,她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才猛地坐起身来,“霖儿,你脸怎么青了?” 小楚霖握了握小拳头,“没事的娘亲,霖儿自己摔的。” 姜圆圆心疼得不行,将他看了几遍,确认只摔到了脸,这才放心。 相比于哥哥,小云儿就听话很多,醒了就爬到父皇怀里去,安安静静坐着,被父皇喂了两块枣泥酥后才下地去擦脸。 小霖儿幽怨地看了一眼父皇,心里憋屈,父皇真坏。 楚景撇了撇茶上的浮沫,这小子,和他斗,还早着呢。 姜圆圆当然不知道这父子俩早上还交锋过一次,她昨晚上睡好了,于是打算带着两个孩子去像盛太后请安,楚景不太想走动,就留在了院子里。 温泉山庄的布景处处都很雅致,一直都被精心照料着。 盛太后见到两个孙子很高兴,先抱着暂时摔毁容了的大孙子唉哟了大半天,这才一只手搂一个,和姜圆圆开始提起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皇后啊,云儿都这么大了,你是不是应该再给皇帝生一个嫡公主?咱们皇室阳盛阴衰,不是什么好事。” 是了,皇室一般都是阴盛阳衰,在他们这儿反了过来,后宫的那一堆牛马蛇神盛太后就不想提了,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姜圆圆身上。 短时间内姜圆圆是实在不想再生,她道:“云儿还小,臣妾一人照顾三个孩子实在是照顾不了,等云儿大些再说吧,再说,后宫还有那些妹妹们,臣妾不急的。” 想起之前某个妃子在自己面前因为吃太多撑破了裙子,露出里面石头一样的肌肉的情景,盛太后心脏都不好了,赶忙结束了这个话题。 成功躲过一劫,在回去的路上,小霖儿看了看弟弟,想象不出来自己再有一个妹妹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他不想再有妹妹了,照顾弟弟已经很累了,要是再照顾妹妹,小霖儿觉得自己要累晕了。 同时小云儿也在想这个问题,不同于哥哥,他单纯不想再多一个人分走娘亲父皇还有哥哥的注意力,他讨厌弟弟,也讨厌妹妹,都不要有。 姜圆圆完全不知道两个孩子在想什么,她就算是再要一个孩子,也得等到云儿五岁再说,最好是再来一个女儿。 一路上母子三人心里都揣着不同的事情。 楚景一抬眼就看见了心事重重的两个儿子,还有一脸迷糊的皇后,他有些疑惑,这是发生什么了? 小楚霖叹了口气,不说话,小云儿则是看了爹爹和娘亲一眼,委委屈屈趴榻上去了,姜圆圆看了眼两个孩子,然后坐到桌子旁边倒牛乳茶喝。 楚景有些摸不着头脑,低声问姜圆圆,“霖儿和云儿怎么了?” 姜圆圆不解,“怎么了?” 她没注意两个孩子,一路上光想着生女儿的事情了。 楚景想了想,皇后不懂,那他也干脆装不懂好了,毕竟照顾孩子挺累的。 小云儿独自忧郁了一会儿,见哥哥把袜子脱了在地上跑,于是认命地坐起来,给哥哥捡袜子让他穿上。 小霖儿接过袜子,看着一脸严肃的弟弟,叹了口气,开始穿袜子,唉,照顾弟弟真的好累啊!当个好哥哥也好累! 第155章 一家人番外四 在温泉山庄,他们住的院子都是单独分开的,在姜圆圆一家四口的小院子里,有个单独的小厨房。 今早起来,姜圆圆心情格外不错,于是打算下厨给父子三人吃。 听说她要下厨,楚景自然是第一个赞同的,他喜欢吃姜圆圆做的菜,但自从有了吉祥后,她就很少做了,更别提入宫以后,只为他炖过鸡汤,别的菜就连什么味道他都快忘了。 小霖儿和小云儿则是面面相觑,尤其是小云儿,抱着姜圆圆的大腿软绵绵道:“娘亲做什么云儿都喜欢吃,爹爹和哥哥不吃也没关系,云儿会全部吃干净哒。” 小霖儿还没品出来弟弟话里的意思,不解道:“可是你吃不完这么多饭菜呀,你这样是不对的,万一没做到那就丢脸了。” 小云儿脸一下子就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只是心疼娘亲。” 他仰着小脸对姜圆圆道:“娘亲,云儿只会心疼娘亲~” 说完,他用小脸蹭了蹭姜圆圆的腿,表现得极其乖巧。 姜圆圆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好,娘亲知道了,云儿是个乖孩子哟。” 楚景一把把小儿子捞走,凑了过来,“我也心疼你。” 姜圆圆嘴角抽了一下,有些无奈,也摸了摸他的头,“你也乖。” 楚景用脑袋顶了顶她的手掌心,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小霖儿也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 姜圆圆把爷仨全都摸了一遍,这才洗了手去小厨房,她打算做一碗糖醋排骨,一碗干笋焖老鸭汤,再来一碗酸菜鱼,和一碗三鲜炒肉丝。 姜圆圆把厨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打算全程自己做,她先将处理好的鸭肉剁成小块,准备下锅炒一下的时候发现少了个烧火的人,于是把两个儿子给拉了过来。 小霖儿没什么意见,兴致勃勃地往灶里面塞柴火,娘亲说火大了就停下来,还算好玩,而且灶旁边暖烘烘的,烤得人很舒服。 小云儿则是站在一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他走到一个角落,拿起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拧眉想了半天,才用小脚踢过去,“娘亲,这是什么?” “哦,那是红薯,云儿喜欢吃的烙红薯饼就是这个做的,”姜圆圆弯腰从那篮子里找了四个红薯,用火钳夹到灶里面,“娘亲给你们烤红薯吃。” 小云儿见那红薯被塞进了大火里面,于是也不闲逛了,坐在哥哥旁边,时不时让哥哥给自己扒拉一下那个红薯看看,他一出生就在宫里,吃的穿的都是现成的,再加上年纪小,看见这些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 与他相比,小霖儿就好多了,不停地给弟弟形容着烤红薯多好吃,像蜜一样甜,软软糯糯的。 小云儿被他说得咽了咽口水,“那我也尝一下。” 姜圆圆把鸭肉在锅里炒了一遍,然后丢到炉子上的砂锅里炖,一转头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娃娃紧紧挨着坐在一起,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灶里看,她不由得笑了笑。 姜圆圆将干笋拿出来,洗干净后也丢进砂锅中,还加入了嫩姜去腥还有虫草花。 等鸭汤开始冒泡的时候,姜圆圆把砂锅盖子盖好,然后开始处理鱼,将鱼肉切成薄薄的片,然后和花椒酸菜等一起放进锅里,最后盛出来的时候在干辣椒上淋油激发香味,就又做好了一道菜。 毕竟好几年没有做过饭了,一下子从处理食材到做完了两道菜,姜圆圆有些累得慌,但看见两个儿子就在一边,她好像也没那么累了,让孩子吃上她亲手做的东西也是一种幸福。 灶里面的红薯已经开始散发出香甜的味道,小云儿有些饿了,他问哥哥,“哥哥,你饿不饿?” 小霖儿摇头,“不饿,弟弟你饿了?” “没有,”小云儿摇头,“我只是担心哥哥饿了。” 小霖儿感动,小手握住弟弟的,“弟弟你对我真好。” 两个孩子一唱一和的,姜圆圆能不听出来小云儿饿了才怪,她用火钳将那个小点的红薯扒拉出来,见表皮已经凹下去有亮晶晶的红薯水渗了出来,估计这个好的差不多了,于是拿了一个盘子接住,用筷子挑开一块皮,里面的肉金黄软绵,看着就好吃。 突然,有一滴水滴在了盘子上,姜圆圆诧异看过去,发现是小儿子流了口水。 小云儿紧紧抿着唇,脸蛋已经通红了,解释道:“因、因为娘亲烤的红薯太香了,云儿才没有忍住的,娘亲要怪云儿吗?” 说话时,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面已经有了润意,好像只要姜圆圆说怪,他就马上哭出来一样。 这时候,小霖儿很仗义地站了出来,“娘亲,是我流的口水,不是弟弟!弟弟没有流口水!” 小云儿也感动了,“哥哥你真好。” “你是我弟弟,我当然要对你好。” 姜圆圆乐了,给两个小家伙一人亲了一口,然后给他们拿了勺子,把红薯表皮再扒开一点儿,才把盘子递给他们,“吃吧,小心烫着。” 小霖儿挖了一大勺子红薯,然后放在嘴边吹了吹,喂给小云儿,“弟弟,你先吃。” 小云儿早就馋得不行了,嗷呜一大口下去,一下子就被香迷糊了,“好香啊。” “那当然,娘亲煮的就是最香的。” 因为鸭汤起码要炖一个时辰,姜圆圆把煮好的酸菜鱼就用小火温在锅里,打算过会儿再炒剩下的菜。 小霖儿喂完弟弟,又来喂娘亲吃,姜圆圆吃了一口,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然后才道:“灶里还有,霖儿和弟弟吃就行。” 她洗了手,正准备去喊楚景,就见他从外面走了过来,先看了眼两个儿子在吃什么,才看向姜圆圆,还不等他委屈,姜圆圆就止住了他的话头,“你的在灶里面,我给你扒出来。” 楚景满意地拦住她,“我来,你仔细烫着了。” 三个红薯扒出来后,又给两个小家伙分了一个,姜圆圆和楚景才挨着坐吃了起来。 楚景没有用勺子,咬了一口红薯,“真甜,就像你一样。” 姜圆圆看了他一眼,“孩子还在呢。” “他们听不懂,”楚景凑过来,“你能听懂就行。” 老鸭汤也开始冒出香味,一家四口坐在厨房吃完了各自的红薯,谁也没有离开,楚景一个一个地教两个儿子认谷物,告诉他们这些谷物是如何种下去,再怎么样长出来的。 小霖儿听得心不在焉,只想到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小云儿却认真地点头,小脸严肃,将这些都记住了。 楚景问两个儿子,“若是百姓买不起米,我们该怎么做?” 小霖儿眨了眨眼睛,“那我们家里的米可以分给百姓吗?” “可以,”楚景摸了摸他的头,“霖儿很善良。” 他又看向小儿子,“云儿呢,云儿会怎么做?” 云儿趴在爹爹的肩膀上,想了想,这才道:“我们家里的米也不多,大家一起只能吃一点点,我们可以去把稻谷种起来,这样等稻谷熟了,大家就都不会饿肚子了。” 楚景点点头,眼里有些欣慰,不过他也只是照例寻常地夸了小儿子,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来,他一直以来都想得很明白,太子只能有一个人,无论传给哪个儿子都是一样的,他也相信两个儿子不会因此心生间隙。 父子三人在那儿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姜圆圆将排骨剁了然后开始做糖醋排骨,等排骨收汁的时候,又将肉给切了出来,最后想了想,炒了个鸡蛋虾仁儿给两个孩子吃。 老鸭汤在咕嘟嘟冒泡,香味溢满了整个厨房,楚景一只手抱着小儿子,一只手牵着大儿子,见姜圆圆开始盛最后一碗菜,将儿子都放下,然后去帮她端菜。 最重的老鸭汤楚景端走了,姜圆圆见两个儿子也想端菜,于是把糖醋排骨给大儿子端,鸡蛋虾仁给小儿子端,自己则是端了三鲜肉丝,楚景又折返一趟把酸菜鱼端过去了。 姜圆圆先给三人一人盛了一碗汤,这才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然后小口喝了起来。 小霖儿是惯会捧场的,汤还没喝到嘴里,就“哇”了出来,“娘亲,你炖的汤好香啊!” 楚景也不甘示弱,“辛苦皇后了,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小云儿左看一眼哥哥,右看一眼父皇,然后软声道:“娘亲,等云儿长大了给娘亲煮汤,娘亲只要坐着就好了。” 楚景瞥过去,心里哼笑了一声,臭小子。 姜圆圆被几人哄得眉开眼笑的,“好了好了快吃吧,等会儿都凉了。” 几人也很给面子,将几碗菜全都吃干净了,只有汤还剩一小点儿底,小霖儿吃的肚子都鼓了起来,小云儿更是揉着肚子,一副吃撑了的模样。 吃撑了就要去遛弯,于是楚景让两个孩子就在院子里踢球,然后带着姜圆圆出去遛弯。 到底是冬天,就算是在有地火的山上,还是冷,姜圆圆被他牵着往后山走,那儿全是密密麻麻的树,大雪落了一片,显得寂寥。 姜圆圆有些疑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不想被人看见的话,还是到这里来好一些。” 遛个弯而已,还怕人看见?姜圆圆想了想,算了,任由他去了。 现在时辰不早不晚的,午时才过没多久,越往树林子里走,姜圆圆越觉得可疑,怎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楚景看起来轻车熟路的,但见他闲庭信步的模样,姜圆圆没有多问,被他牵着往前走。 走了不知多久,突然间,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约莫三四丈的温泉眼,冒着热气。 楚景道:“快下去泡泡吧。” 在这里泡一泡,一定是别样的滋味,姜圆圆有些犹豫,“不会有人过来吧。” “不会,”楚景笃定,“我替你守着。” 话落,他背过身,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姜圆圆这下放心了,两三下将衣服脱了,然后泡了进去,全身漫进去的一瞬间,她发出了一声喟叹,太舒服了。 楚景此时也转过身来,见她眯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半蹲下身将她的头发全都挽了起来。 黑发的发尾已经沾湿了一些,姜圆圆刚才用手抓着,现在有他帮忙,于是安心享受了起来。 泡了一会儿,她看向楚景,“你不泡吗?” 楚景摸了摸她在温泉水里泡得娇艳红润的脸蛋,又揉了揉她红艳艳的唇,像是听见了邀请一般,眼里含上笑意,“就来。” 他脱衣服,姜圆圆也不看他,趴在岸边,惬意地眯着眼睛。 她白皙漂亮的后背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展露了出来,楚景已经可以想象到亲上去会是什么滋味,他慢慢走过去,指尖落在背脊中间,再往下,像是在作画一样,要留下一笔飘逸的墨痕。 有些痒,姜圆圆身子动了动,想要避开他的手指,“别碰,痒。” 楚景干脆覆住她,将她搂在怀里,“困了,想歇一会儿。” 这样的姿势像是在拥抱,他的脑袋就搁在姜圆圆水润润的肩头上,通过她的身体来感受温泉水的热意。 姜圆圆被他压着,一瞬间一些有些羞耻的回忆就涌了上来,她立刻严肃起来,有些结巴地道:“现、现在光天化日的,可不能乱来!” 楚景保证,“绝不乱来。” 见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姜圆圆稍微放了一丁点儿心,继续趴回去,看压着雪的枝头,与远处起伏的山峦,只是还没趴多久,腰就被掐住了,姜圆圆一惊,“你、你说好不乱来的!” 楚景将她压在岸边,耳边是水浪涌起的声音,“是没乱来,这是正经的,你我是夫妻,天经地义,不就是正经么?” 这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挑不出理的正经。 姜圆圆只恨自己在楚景身上吃一堑然后吃一堑再吃一堑了,被水浪打得站都站不住,只能紧紧抱着身后人的手臂,留下一个又一个指尖印儿。 第156章 一家人番外五 原本是暂时不想要孩子的,很不凑巧,从温泉山庄回来没多久,大概两个月左右,姜圆圆的肚子就有动静了。 刚开始她还没发现,直到吉祥提醒她月事已经两个月没来了,姜圆圆才愣在了原地,急匆匆让人去请了太医来。 从太医嘴里听到‘有喜’这两个字的时候,姜圆圆就差点儿晕了过去,一边儿的小云儿还不知道有喜是什么意思,一脸严肃地问太医,“我娘怎么了?” “小皇子,”太医乐呵呵道,“娘娘这是要给您添弟弟妹妹了啊。” 小云儿也晕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姜圆圆,弟弟妹妹这两个字萦绕在心间,他的小嘴张了又张,说不出一句话来,干脆和娘亲一起躺着,就当自己也晕了。 很快,皇后娘娘有喜的消息就传遍了三宫六院,楚景下朝后急匆匆赶过来,就看见了一脸生无可恋的姜圆圆还有两个呆呆坐在一边的儿子。 看见他,姜圆圆立即跑过了去,楚景慌忙接住她,“不要跑不要跑,仔细动了胎气。” 姜圆圆对他又是挠又是打,哭道:“都怪你!让你别胡来你非要胡来,我又怀了!” 她的泪珠儿一颗颗落下来,楚景心疼得不行,给她擦拭,还不忘为自己辩解,“我吃药了的,莫非是你忘了?” 姜圆圆哭声一噎,她去温泉山庄的确忘记带药了,但怎么一下子就怀了!她趴在楚景怀里呜呜地哭着,好不伤心,两个小崽儿也跑过来,一人抱着一只爹爹的大腿,跟着娘亲一起哭。 楚景这时候没空管小崽子,两条腿甩了甩将小崽子给甩开,把姜圆圆抱回了床上,见她哭得都打起了嗝来,很认真地道:“若是不想要,就不要了。” 姜圆圆哭声一噎,“不、不要么?” 楚景点头,“不想要就不要,现在月份还小,不疼的。” 姜圆圆沉默了,她摸了摸自己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又看一边小脸上挂着泪的两个儿子,犹豫了,她不知道,好像再多一个这样可爱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但生孩子真的好疼啊…… 她的小脸上满是纠结,楚景也不催促她,只是静静等着她考虑,小霖儿爬到床上,抱住娘亲的脖子,“娘亲,你要是想生就生,霖儿会照顾好妹妹的。” 小云儿擦了擦眼睛,心里不喜欢妹妹,他有些别扭地道:“只要娘亲喜欢,云儿也会当一个好哥哥的。” 说完,他瘪了瘪嘴背过身去。 听着两个孩子的话,姜圆圆心头的不确定越发多了,她侧了侧身,“娘亲想一想。” 她闭着眼睛,秀眉轻轻蹙着,楚景煮了一壶茶,端给她。 姜圆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喝,她现在心烦得很,没心思喝茶。 万一这次是一个女儿,若是不要,岂不是很可惜?再者,姜圆圆其实还没有狠心到要扼杀一个小生命来世界的机会。 不知道想了多久,她坐起身来时,天色都已经黑了。 楚景守着她,一整日都没有进食,见她坐起来了,问道:“是不是饿了?我叫人传膳。” “饿了,想喝鱼汤。”姜圆圆从床上走下来,站到楚景面前,“这个孩子,留下吧。” 楚景掩住自己的喜意,“怎么突然想通了?” “没什么想不想通的,”姜圆圆叹了口气,“怀上了就生下来吧,以后我一定注意吃药。” 她也心烦着呢,不过既然做好了决定,就要好好开始养胎了,好歹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了,她还是知道一些分寸的。 楚景抱住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尽量以平静的口吻道:“又要辛苦你了。” 话落,他的脸就被捏了两下,姜圆圆愁眉苦脸的,“要是你不行了该多好,这样我就怀不上了。” 楚景嘴角抽了抽,“那估计……还早呢。” 知道姜圆圆有了,盛太后的赏赐飞快就送了过来,丽贵人也不忘来凑热闹。 她嗑着瓜子儿,瞅着姜圆圆的肚子道:“怎么又怀了,这次打算生个男娃还是女娃?” 姜圆圆失笑,“我怎么能控制生男还是生女呢?” “哦也是,”丽贵人吐了吐瓜子皮,“算了,无论男女都好,对了,云儿和霖儿两个小家伙呢,怎么没看见人?” “去读书了,”姜圆圆穿针开始做绣活,“休沐还有五天呢。” “诶,”丽贵人有些好奇,“有孩子到底是什么感觉?” “好奇啊?”姜圆圆道,“你和你那小侍卫生一个呗。” 丽贵人嘻嘻笑了两声,“那不行,人还没到手呢,等到时候我和陛下通个气,让陛下把那侍卫送给我算了,他有好几千个呢,不缺这一个。” 姜圆圆‘扑哧’一声笑出来,“你生的孩子一定体格好,又高又壮,到时候让霖儿云儿带着他玩儿。” 丽贵人最骄傲的地方就是自家的体格子了,她骄傲地抬头,“那是当然,我这体格,之前暗卫营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 其实姜圆圆也羡慕,这样健康高大的女子,不会担心被人欺负,她以前被欺负过,知道弱势女子的苦。 丽贵人一直等到了两个孩子放学回来,然后一手搂一个就稀罕上了,不过霖儿现在长大了,好像知道了一丁点儿什么叫避嫌,丽贵人亲他的时候有些害羞地躲了起来。 霖儿躲了起来,只剩下云儿一脸呆滞地在丽贵人怀里被她啃了好几下,他弱弱出声,“丽姨,我是大孩子了。” 丽贵人‘唉哟’了一声,“真的假的,让丽姨看看小鸟!” 闻言,云儿立刻捂着裤子逃走了。 姜圆圆笑得直不起腰来,不敢想象儿子现在是不是捂着自己的小鸟在担惊受怕。 丽贵人‘啧’了两声,“这个小不点现在就开始知道害羞了,以后还得了。” 她最喜欢逗两个孩子,感觉无趣的生活都有意思多了! 知道姜圆圆又怀了孩子,盛玉芙也在一个好天气进宫来看望她了,带着的还有她的女儿,小名角角,因为盛玉芙怀孕时喜欢吃酸角,就叫了这个名字。 角角扎着两个小辫儿,戴着漂亮的绢花,好奇地躲在娘亲后面,小脸白白嫩嫩的,格外可爱。 姜圆圆心软软的,朝着角角招了招手,“角角过来,让我摸摸。” 角角很听话地走了过来,她比云儿小一岁半,还不会说话,这也是盛玉芙第一次带孩子进宫来。 姜圆圆摸了摸这孩子的脸蛋儿,角角就害羞地捂住了小脸,偷偷要回到娘亲身边去。 盛玉芙笑道:“皇后娘娘,角角喜欢您呢,这孩子都不让别人摸的。” “真是一个乖孩子,”姜圆圆弯了弯眸子,很喜欢角角,看见一边拿着风筝的小云儿,于是道:“云儿,你带妹妹去放风筝。” 小云儿现在听见‘妹妹’这两个字就皱眉,看见那个小小的角角,不情不愿道:“哦,好吧。” 盛玉芙推了推女儿,示意她过去。 角角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看着这个漂亮哥哥,在外人面前一向高冷的她糯声道:“哥哥。” 小姑娘的声音又小又糯,小云儿的脸险些没崩住,怎么长得像个糯米团子,说话也像个糯米团子,一看起来就吃得少,哥哥说了吃得少的小孩不是好小孩,他不喜欢。 角角现在走路还有些不稳,不过她喜欢这个漂亮哥哥,去抓小云儿的手,指了指风筝,“哥哥,走。” 小云儿哼了一声,“我自己知道走,不要你教。” 他在外人面前也是一个小霸王。 角角很懂事地点了点头,表示都听他的,小云儿看了看她头上的两个绢花,忽然觉得要是妹妹这样听话,好像多一个妹妹也不是不行。 两个孩子去玩儿了,姜圆圆就和盛玉芙在讲话,得知盛越的儿子前些天一把火烧了他爹的书房,一口水险些呛在了嗓子里,“怎么这么皮啊。” “可不是嘛,”盛玉芙想起来自己那个小侄儿也是头疼,“不过不打紧,他被他娘狠狠收拾了一顿。” 盛越的儿子就比小云儿大两个月,像是遗传了外祖那边的武将基因,打小就皮,前些日子进宫来,想去池塘里摸鱼,被他娘拧着耳朵修理了一顿。 姜圆圆笑了笑,想起来小霖儿上个月学着楚景去批奏折,用绿墨在奏折上画了两条狗,她的笑意又收住了,算了,谁家没个调皮孩子呢。 她这一胎是在一月怀的,在十月时,便隐隐约约要发动了。 姜圆圆有些慌,但生之前还是要填饱肚子,见楚景给自己喂饭的手在抖,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抖什么?” 楚景额上的汗也在往下淌,“紧张。” 这次不是在大清早生的,而是在下午,姜圆圆还睡了一个午觉,这会儿还算有力气。 楚景深呼吸了几次,安慰姜圆圆道:“不要紧张,你生云儿都很快的。” 姜圆圆看了眼他额上的汗,“你先擦擦汗吧。” 吃完饭,等痛的越来越频繁的时候,姜圆圆被扶进了准备好的产房,但这次有些不一样,她生了一晚上都没生下来。 楚景在外面焦急地走了一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没生下来。” 盛太后安慰她,“别急别急,我当时生你生了两天才生下来。” 这女人生孩子,都是有这一关的。 楚景的眼里满是红血丝,没有听进去盛太后在说什么,直到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来,他腿一软,险些栽倒。 没多久,稳婆就抱着孩子出来报喜,“是双生子,龙凤胎!” 双、双生子? 楚景声音颤抖着,“皇后如何了?” “皇后娘娘一切都好,喝了参汤后已经睡下了,陛下莫要担心。” 得知姜圆圆平安,楚景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生了这么久,一定很疼吧。 盛太后已经抱起来一个小襁褓,眼睛都笑没了,“龙凤胎好啊龙凤胎。” 楚景看向两个孩子的脸,和小云儿刚出生时很像,都是皱巴巴的,他抱起小女儿,细细看了一会儿,看不出像谁,不过不要紧,他会好好爱这两个孩子的。 龙凤胎一个月的时候就长得很漂亮了,小霖儿和小云儿每天都一人扒这一个看,一会儿亲一下一会儿就摸一下。 根据姜圆圆的经验来看,这两孩子以后也是小胖子,没有特别长得像谁,父母各像一部分,都很漂亮。 男孩儿叫楚霁,女孩儿叫楚霓,四个孩子都是一个结构的字。 楚景现在每天有得忙,每天处理完公务后先检查大儿子二儿子的课业,然后去抱小儿子和小女儿,有时会被大儿子拉去踢球,然后被二儿子拉去荡秋千,总之一天到晚都有事情做。 姜圆圆这个当娘的好像比较闲,每天睡醒的时候大儿子二儿子去上学了,小儿子小女儿已经被喂饱了放在自己旁边,下午再逗一逗四个孩子,晚上和楚景闹一闹,就算生了这么多孩子,也一点儿都不见老。 某日,楚景给小霖儿和小云儿检查完作业回来,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将还在襁褓里的两个孩子亲了亲这才脸色好点儿。 姜圆圆问,“谁惹你不高兴了?” 楚景忍了忍,没忍住,“霖儿把太傅撞晕了!” 想起来那个一把骨头好像要散架的太傅,姜圆圆心里莫名愧疚,安慰他道:“没事没事,明天咱们去赔个礼就行。” 楚景气呼呼的,看见女儿对自己笑了一下,又化阴为晴,将两个孩子都抱起来,搂了一会儿后放回去,将姜圆圆的腰搂住,蹭了蹭她的颈间。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多孩子。” 姜圆圆嗔他,“还不是都怪你。” “是,都怪我,”楚景的眼角眉梢都漫着柔色,“四个孩子以后有得咱们忙了。” 姜圆圆忍不住笑,起居有奶娘,读书有太傅,她都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可忙的,忙什么呢? 见她笑,楚景好奇,“笑什么?” “没什么。” “啊你别挠我!” “不说实话,快说在笑什么!” “我说我说我说就是了……” “我好喜欢你,行了吧。” “行,要喜欢一辈子。” 第157章 小霖儿视角的一天 今日休沐,小霖儿早早就醒了,他起身时先看了一眼睡在自己旁边的弟弟小云儿,见弟弟的小脚小手都露在外面,细心地给弟弟掖好了被子,这才爬下床。 擦了脸,又吃了几个包子,小霖儿差不多饱了,然后去隔壁屋子看才满月不久的弟弟妹妹,弟弟妹妹都醒着,睁着大眼睛,看起来有点笨,不会说话,不过小霖儿是当哥哥的,自然不会嫌弃他们,认真地陪着两小只说了会儿话,然后打算去找娘亲。 娘亲说了今天要陪他荡秋千的,也不知道娘亲起没起来。 小霖儿走到正殿门口,就被吉祥拦住了,吉祥蹲下身,“大皇子,娘娘和陛下还没起呢。” “父皇还没起么?”小霖儿有些不解,今日应该去上朝呀,怎么父皇还开始偷懒了。 吉祥听见里面传来些动静,拉着小霖儿走远了两步,才道:“最近要筹备祭祀活动,陛下这几日不上朝,殿下的手怎么这么凉,下着雪呢,您先回去加件衣裳吧。” 小霖儿本想说自己不冷,想了想,还是去加件衣裳吧,免得娘亲看见了担心。 换好衣裳,娘亲的门也终于开了,小霖儿现在是大孩子了,进门前他先喊了娘亲两声,这才跑到床边去,娘亲看起来还没睡醒,屋里的地龙好像也烧的太热了一些,娘亲脸上都是汗。 小霖儿很贴心地给娘亲端了一杯水,娘亲喝的很慢,好像还被蚊子叮了,手臂上起了红点点。 “娘亲,你被蚊子叮了?” 闻言,娘亲的脸上似乎有一些尴尬,踹了爹爹一脚,“对,这个季节不知怎么还有蚊子,太烦人了。” 爹爹从床内侧也坐了起来,他不知羞,没穿衣裳,“霖儿,给爹也倒一杯水。” 小霖儿眨了眨眼,跑过去又倒了一杯水,“爹爹喝水。” 爹爹喝了水,就开始赶他,“好了,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娘再歇一会儿。” 小霖儿“哦”了一声,心里暗道臭爹爹,然后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见弟弟也醒了,给弟弟拿包子吃。 弟弟小云儿摇了摇头,然后爬下床想去找娘亲,小霖儿拉住他,“娘亲还在睡觉,哥哥陪你玩。” 闻言,弟弟似乎有些不高兴,蔫巴巴地应答了一声,擦了脸喝了粥后去看了最小的弟弟妹妹,然后去看书。 小霖儿不明白,书有什么好看的,而且弟弟还这么小,他难道看得懂书吗? 太奇怪了,小霖儿皱了皱脸,想了想,干脆去堆雪人好了,他堆了六个雪人,最大的是爹爹,第二大的是娘亲,他想了想,把第二大的改成自己,他以后要和爹爹一起保护娘亲还有弟弟妹妹们,他要当大将军,把那些进犯的蛮夷全都打跑。 堆完雪人,爹爹来了,小霖儿说了自己要当大将军的想法,爹爹摸了摸他的头,看起来很高兴,小霖儿知道,爹爹会支持自己的。 这时候弟弟也来了,小云儿说他不当大将军,他想和父皇一样做一些对百姓好的事情,小霖儿歪了歪脑袋,当大将军也是对百姓好的事情,为什么弟弟不当大将军呢,他不太明白,于是也不去想,坐到秋千上,开始荡秋千。 他荡着秋千,想起来一些事情,小时候娘亲抱着他做绣活的事情,弟弟刚出生的时候尿到自己身上的事情,还有爹爹让自己坐在肩膀上逛街的事情,这么想着,小霖儿脸上绽出一个笑来,从秋千上下去,抱住爹爹蹭了蹭。 爹爹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站远些,然后一个雪球就丢到了他的脸上。 小霖儿擦掉脸上的雪,愤愤地看着爹爹,觉得他是一个幼稚鬼,然后气呼呼地去找娘亲了。 娘亲在梳头发,见到他,很心疼地亲了亲他的脸,让他别理爹爹,小霖儿鼓了鼓脸颊,想,算了,爹爹虽然坏,但也是他的爹爹,忍一忍吧。 在屋外,爹爹又拿雪球丢小云儿,不一会儿小云儿也委屈巴巴跑了进来,他扑进娘亲怀里,嘟囔道:“爹爹丢云儿一定是有原因的,只要爹爹高兴,云儿愿意给爹爹丢。” 每次弟弟说这样的话,娘亲都会开始憋笑,小霖儿不懂,弟弟这么懂事,娘亲为什么要笑呢,算了,娘亲是他们的娘亲,忍一忍吧。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小霖儿见弟弟吃得少,想要端碗喂他,弟弟却急忙摇头,表示他可以自己吃,小霖儿觉得弟弟笨,被人喂饭还不高兴,算了,弟弟还小,他忍一忍吧。 一晃眼天又黑了,小霖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明天又要见到太傅了就小脑袋疼,太傅总说他调皮,但小霖儿不觉得自己调皮,分明是太傅年纪大了,太古板,还总去娘亲和父皇那里告状,唉,小霖儿叹了口气,算了,太傅年纪一大把了,忍忍吧。 一觉到天明,小霖儿起来时还迷迷糊糊的,擦了脸又用了早饭,见弟弟已经在门口等自己了,他才背着小书包走出去,牵着弟弟的手往外走。 在去上书阁的路上,小霖儿见到了爹爹,爹爹看上去是刚下朝的样子,龙袍穿在身上看起来很厉害。 爹爹到他面前来,很认真地道:“你再撞太傅我就打你的屁股。” 闻言,小霖儿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屁股,他都七岁了,再被打屁股就太丢人了,要打也是打小云儿呀,小云儿才四岁,正是被打的时候。 但爹爹只威胁了他,小霖儿不情不愿地应了,他其实也不是故意想撞太傅,是他跑的急了没看见,谁让太傅总是神出鬼没的,他一不留神就把太傅撞飞了。 小霖儿失落着,忽然手被捏了捏,他看去,弟弟对他笑,“哥哥,没事的,打在哥哥身上痛在爹爹心上,哥哥不要怕。” 小霖儿觉得好有道理,弟弟不愧是弟弟,就连这件事都想到了,对呀,爹爹打他爹爹也心疼,所以爹爹相当于是在打自己,有道理。 小霖儿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高高兴兴和弟弟上学去了。 第158章 贺婉番外 江南春好,尹潜下值后,和同僚在街上的面馆里吃面。 同僚已经三十岁了,有妻有儿,一碗面吃得呼哧作响,还不忘对尹潜道:“我说你也年纪不小了,怎么就是不成家?这地美人那样多,莫非你一个都不瞧不上” “瞧不上未免严重,”尹潜摇头笑笑,在面条里加了些醋,“不过心中有人,始终难忘而已。” “心中有人?”同僚惊诧地看向他,“这么多年了,莫非那女子已经成亲?” 尹潜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开始吃面条。 他长相斯文,虽是武将,看起来却更像书生,因此很受女子喜爱,但这么多年未婚,一直是一个谜题,没人知道为什么,同僚今日才知晓原因。 尹潜无意多说,同僚也不再问,心中觉得好可惜,这么一个大好男儿,也为情所困,脱不开身。 吃碗面,尹潜付过钱,便先离开了,他住的地方离官衙很近,只隔了一条街,他每日都这样两点一线过着,因为是一个大老粗,过得比较应付。 隔壁新搬来了邻居,尹潜无意深交,草草看了一眼便径直回家,这时候,一个小孩儿抱住了他的腿,尹潜低头看去,是一个很白胖的孩子,大概只有两岁的样子,穿着鹅黄色的衣裳,好像不会说话,将他当成了家里的大人。 巷子里有人进进出出,尹潜担心这孩子被拐走,于是将他抱了起来,轻轻敲了敲邻居的门,“有人吗,你家孩子跑出来了。” 屋内没人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鸢儿,你怎么又乱跑,你看我不打你的屁股!” 听着这道声音,尹潜猛地抬头,女子小步跑过来,穿着浅蓝色的衣裙,面庞娴静而又美丽,与记忆中不同的,只是她梳起了妇人发髻。 贺婉跑到尹潜面前,将孩子接过来,对尹潜笑,“好久不见啊尹校尉。” 尹潜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嘴唇嗡动着,半晌,才哑声道:“皇后娘娘?” 贺婉病故的消息还没传到江南来,尹潜只知道在宫里的贺婉病了,病得很严重。 贺婉弯着眼睛朝他笑,“别这样生疏,叫我贺婉就好。” 她想说的话那样多,想靠近的方式想了一个又一个,最后选择了一个最让人出其不意的方式,才不要弄什么久别重逢的伤感,她要直接告诉尹潜,她来了。 两人说话时,贺婉抱着的孩子忽然道:“娘。” 尹潜抿了抿唇,看向孩子,“这是……” 贺婉道:“是我在路上捡的,他爹娘不要他了,我见他这么可爱,就捡了回来。” 尹潜垂下头,又抬起来,“你怎么来了?” 贺婉朝他眨眨眼,“你猜。” 猜……好像猜不到,尹潜问她,“听说你病了,还好么?” “你一直记着我啊?”贺婉故作惊讶。 当年因为贺婉入宫,尹潜选择远走,今日再见她,他当不了懦夫了,“是。” 简单的一个字,将贺婉的心都要撞烂了,她玩笑道:“在宫里陛下不喜欢我,我干脆求了出宫,怎么样,看见我是不是很惊讶。” “陛下……”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最后道,“陛下不懂你。” “陛下不懂我,那谁懂我?”贺婉问他。 尹潜抿了抿唇,不答话,转而问道:“你独自一人带着鸢儿前来么?” 听见有人喊自己,在贺婉怀里的鸢儿看过来,然后伸手要尹潜抱。 “鸢儿喜欢你呢,”贺婉将孩子递给他,“你抱抱他。” 这个孩子其实细看,与贺婉有两分相似,尹潜摸了摸鸢儿的脸,将他抱到怀里来。 贺婉邀请他参观一下自己的新家,笑道:“宫里的贤妃和我关系好,她生的儿子就是白白胖胖的,我捡到鸢儿的时候他又瘦又小一个,现在没多久也白胖了起来,孩子还是白胖了更可爱一些。” “我听说你与贤妃不和。” “那都是假的,贤妃性子温婉,和谁都处得来,她前几日都还给我写了信说想我呢,”贺婉指着院里的一个小秋千道,“她生的霖儿就喜欢荡秋千,我来了以后就让人先给鸢儿也打了一个。” 她前几日看好了屋子,就开始陆陆续续让人修整了,一直到今日,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才出现在尹潜面前。 多年不见,她的心里又怕又慌张,怕尹潜身边有人,怕他早已忘了自己,但是好在,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太多。 她走在前面,后面抱着鸢儿的尹潜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神是那样的虔诚与认真,好像一不留神,她就会再次消失一样。 他的所有紧张,都在衣袖下那双颤抖的手上显露无疑。 贺婉带他逛完不算大的小院子,说着自己之后的想法,听说她与家人决裂,尹潜惊了一下,目光中带着心疼。 贺婉状似无意道:“现在只剩下我和鸢儿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轻巧,但落在尹潜耳里,却是那样沉重。 “不会的,”他忽然低声道,“我……我会帮你们的。” 贺婉转过身,视线落在他那张斯文清隽的脸上,“如何帮?” “如果家里有重活需要做……”尹潜手不自觉握紧,“我帮你们劈柴挑水,搬器具,都行的,只要你想,随时来找我。” 这么久了,贺婉不想再与他错过,她往前一步,理了理尹潜的衣襟,“好,我会来找你的。”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在与她分隔的无数个日夜里,尹潜脑海里回响的,都是她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既然已经错过一次,再能遇见,是上苍垂怜。 尹潜捉住贺婉的手,这是他第一次碰到贺婉,他将那只手紧紧握住,就连声音都在颤抖,“我说的是,你和鸢儿,我会照顾好的,陛下不懂你,我懂,可以吗?” 包裹着她的那只手温热,贺婉鼻尖一酸,笑里夹杂着泪意,“好啊,那我们母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尹潜将她的手放到心口,郑重承诺,“好。”